受伤的芦苇不开花

作者:林涛 回到栏目

我叫林涛。出生在一个叫云泉的村子。

云泉的村尾有座鸡公山,山顶乱石突兀,山脊有个大坡,路边的崖壁,山脊的大坡长满了芦苇,大片大片,有的独立地旁逸斜出,在风中飘摇。有的静静地

生长在大坡上,一种恬静的内敛之美,在夏日的艳阳下闪耀着银色的光芒,很柔和,飘然自在的风姿。

这个长满芦苇的大坡我们云泉人称之为芦苇坡。

芦苇坡下有个芦苇地,芦苇地里有一条小路,穿过芦苇坡,直通龙溪镇。

那个芦苇坡融进了我的爱,我的愁,我无尽的哀思。。。。。

那条芦苇小路,载着我童年的梦奔向外面神秘的世界……

在我十一岁那年,云泉来了叫小雪的城里女孩。

小雪爸爸在H市做官,这官有多大,我们不得而知。大家只知道,小雪爸爸不是一般人。

小雪长得很好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让人一看就觉得与众不同,云泉村的女孩哪有那么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

小雪初来咋到,对云泉的一切都倍感新鲜。小雪的爷爷陈自琅大爷找到村小教书的父亲,说是要我在上学时照顾照顾小雪。

这把我乐得,瞧人家小雪的大眼睛,多好看,眨巴眨巴还会传神呢。

不过,没多久,我就发现,下家的鲍小康竟然也对小雪虎视眈眈起来,每次上学总有意无意对小雪献殷勤。

竟敢和我争女人!

我和鲍小康开始了对小雪照顾权明争暗斗的历程。

所谓的照顾权,无非是帮小雪拎拎书包,提提饭盒,必要时,牵着她细嫩光滑的小手翻山坡、越田垄、涉小溪,顺利到达学校。

这本是个苦差事,碰到雨水天,道路泥泞,还得背着小雪走。

我和鲍小康却乐于接受这份苦差事,各自在心里打着算盘。

小雪长得好看,大眼睛会传神,一双小手细腻,光泽,白皙,娇嫩,宛如一块至真至纯的羊脂美玉,还讲着着好听的普通话,我很是喜欢她,争得了对她的照顾权,就等于争得了接触她,和她牵手的机会。

鲍小康呢,小雪饭量小,每次午饭陈大爷都给她乘了满满一大盒,吃不完,小雪会均点给照顾她的人吃,这对家庭条件困难,饥不裹腹的他来说,能吃饱一顿饭是多不容易的一件事儿。

我家境虽不赖,不缺吃,但在上学的路上牵完了她柔软的小手,中午吃饭还和她头碰头一起分享美味佳肴,这也未尝试不是一件令人快乐的事儿。

起初,我和鲍小康当仁不让。后来,怕两败俱伤,商定,小雪一起接送,美味佳肴两人共享。

美味佳肴可以共享,可在讨得小雪的喜欢方面可不能共享,谁有本事谁牵人家的手好了。

我擅长涉水捉虾蟹,鲍小康擅长爬树掏鸟蛋。

为了博得小雪的青睐,我们可谓挖空心思。我深入鸡公山深潭,用大网捞大螃蟹和小甲鱼,用玻璃缸装好,给小雪送去。小雪高兴得一个劲拉着我的手,连连说着,涛子哥哥,你真好!

我冲鲍小康胜利地笑着。

鲍小康很不是滋味,脖子一扭,转身跑了。

一个小时后,他提着一只五彩纷呈还咕咕直叫的山鸡跑过来,小雪同样高兴得不得了,拉着他的手连连说着:小康哥,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鸟。

这一仗算是打了个平手,小雪对我和鲍小康还是不偏不倚,左一口涛子哥哥,右一口小康哥哥。

怎么办?

还是小雪聪明,她提议:比赛。

比谁先到陈大爷家,谁就得到了小雪的照顾权。谁先到的判断标准就是谁先在陈大爷院子的那棵李子树下吹口哨,由小雪根据口哨声来判断今天由谁得到照顾权。

此后,我们每天在起床上暗自叫劲。

谁起的早,谁就有机会先到陈大爷院子的李树下吹口哨。只要听到口哨,小雪就会马上出来,和先吹口哨的一起手牵着手去上学。如果两人同时醒来,那就要比起床、吃饭和跑步的速度了。有时,为了比速度,我们早饭也不吃,抓起书包就跑,一路上我们两个野小子边吹口哨边狂奔。待跑到小雪前院的李树下,我们便累得气喘吁吁。这时,两人便顾不上吹口哨,嘶破嗓子就吼:小雪、小雪,快把书包给我,是我先到。

这时,小雪是要根据口哨声来判断最先入耳的那一声是谁吹得了才决定把书包给谁。一般来说,我的口哨悠扬、清脆,很动听。鲍小康的口哨奔放、急促,很好分辨。

有一次,很令我气愤,本是我先到那棵李树下的,但因那天我口舌生苍,舌尖起了个火泡泡,卷不成弧形,我努了努嘴,试着吹了几下,发不出声。

我正欲张嘴就喊。忽然一阵急促、奔放的口哨声从背后传来。不用说,是鲍小康急急奔来,还一边吹起了口哨。

我气得直朝鲍小康瞪眼,一边跺脚一边对里屋喊:小雪,快把书包给我,是我先到。鲍小康也甘不示弱,冲着里屋叫:小雪,把书包给我,是我先吹口哨的。

小雪回应了一声:小康哥哥,我就来。

我顿时脸涨得铁青,像头爆怒的小狮子,揪起鲍小康的衣服就往李树上撞,鲍小康也不是省油的灯,抱着我的脑袋就往下按。我们就这样扭打起来了,李树被震得嘣嘣作响,还不时掉下一两棵黄中带青的李子。

「别打了,李子都被你们震落下来了。」小雪冲出来,对着我们喊。小雪心疼的是那些可爱的李子。

李子可以不震下来,但架不能不打。

我们转移阵地,从院内打到院外,从院外打到田垄。待两人泥猴般从田垄爬出来,小雪已被同村的阿贵接走了。

中午,趁虚而入的阿贵蹲在小雪身旁贪婪地吃着荷包蛋,还不时故意把嘴巴匝得滋滋响。我和鲍小康心里的怨气不由又忽地从脚底直往上窜。

荷包蛋是没得吃了,还是继续打吧,打架总比空着肚子闲坐要好,权且当锻炼身体好了。

于是,我们又在操场打了一中午的架。

等下午课铃声响起,我和鲍小康身上可谓衣不遮体了。我的裤裆被鲍小康撕了个大口子,成了开裆裤,屁股和JJ暴露无遗。而鲍小康的衣服被我的撕得支零破碎,坦胸露乳。

上课时,鲍小康干脆把衣服脱了,裸着上身。

我的麻烦却来了。

虽说年纪不大,JJ还没长毛。但也是怕羞呀。课间休息,我死死用手捂住裤裆的缝口,呆在座位一动不动。生怕自己不经意的举动导致JJ从缝口蹦了出来。

到了最后一堂数学课,我有点坐不住了。

有一道很难的作业题是昨天老师布置了要大家回去准备的。老师一连问了三遍:有人做出来了吗?也没人回答。

这时,鲍小康站起来,响亮地说:老师,林涛做出来了,你要他演示一下。老师用赞许的眼神看了看我,说:「好,林涛,那你就到黑板前演示吧。」

鲍小康抱着头,脸都笑歪了,鼻涕泡也一下从鼻孔喷了出来。

「老师,我。。。我根本不会做。」我红着脸纠正。JJ都出来了,还上讲台演示,丢死人啦,不去!

我冲鲍小康挥了挥拳头。

「老师,林涛会做,昨天晚上他还给我讲了一遍呢!」鲍小康争辩着。

最终,我没上讲台去演示,我害羞呀。

但这一堂课,弄得数学老师很不愉快不说,自己也憋屈得慌,一下课,我提起书包就往外冲。鲍小康则赶紧在后面追。

「大家快看呀,林涛的大屁股和长了毛的大JJ出来了,一晃一晃的。」

鲍小康特意加了大和长毛几个字,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吸引别人的关注。我这时也英雄气短,顾不得报仇,撒腿就跑。其他同学蜂拥跑出教室,在后面奋力追,大家都想看看,长了毛的大JJ究竟像什么样。这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新鲜了。他们可从未见过。

说到长毛的大JJ,这里还有一段小插曲。

去年六月,学校附近的村民张大猛和老婆打架,场面甚为壮观。张大婶毕竟是女人,力气小,很快处于劣势。但张大婶是个聪明人,她知道怎么找到男人的死穴,她拼命地用自己的利爪撕张大伯的短裤衩。很快张大猛那弱不禁撕的裤衩吱嘎一声,裂出现了一道大口子,JJ忽悠从缝里蹦了出来,一揽无遗地呈现在众人面前。

张大猛身高六尺,虎背熊腰,威武壮实。体强力壮的他曾是村里大集体时的耕夫。大家都说张大伯有力气,干活好。再犟的大黄牛碰到他也只能是斗着四脚筛糠,可见张大猛的强壮程度。而且呀,张大猛耕田犁地从来就只穿条短裤,一身亮铮铮的肌肉在阳光照射下,一鼓一鼓的,油亮发光。他那两爿长了九根长毛的胸部丰满得就像两座底盘厚实的小山。云泉小学的男生最喜欢对张大猛说:大猛伯,大猛伯,能不能抖抖你的大胸脯给俺们瞧瞧。

这时,张大猛就会满足我们的好奇心,抡起双臂,故作健美状,像青蛙鼓肚皮般,煞有介事地抖动自己的胸,一紧一松,一收一缩,胸膛立刻就如两个同时迎面滚滚而动的汹涌翻滚的波涛,场景甚为壮观。

唉,只可惜了他那天生的雄壮块头,换作现在,张大猛绝对是块搞健美的料。

但,胸部只是张大猛令人炫耀的一点小小的资本而已,最令大家啧啧称叹的就是张大猛的大JJ了。

实际上,大家都没见过他的JJ,可大家都知道张大猛的JJ大。判断的依据就是他穿着短裤干活了。

张大猛的短裤其实很宽松,但在他的JJ面前就显得吃紧了。

如果把张大猛的裤头比喻成一口水井,那张大猛的JJ就像是水井里暴雨过后咕咚咕咚直往外喷的泉柱子了。每当张大猛走路时,他的JJ就会随着他走路的节拍一左一右的摆动,把整个裤头都晃的「唰唰唰」直响,大有地动山摇、万马奔腾之势。

这时大家会调侃着说:看,重型坦克来了。

可以说,张大猛的JJ给了村里那些女人,更多的是学校那些从低到高年级的男学生无限的遐想。他们都想知道张大猛的JJ究竟有多大。村里有些已婚的风骚女子就喜欢和张大猛贫嘴,有的边贫嘴边用眼角不断往他的裤衩扫,恨不得马上用眼光把张大猛的JJ揪出来仔细看过够。而村小学的男生一旦和女生闹矛盾吵架,就喜欢搬出这句:用张大猛的大JJ操死你——张大猛的大JJ成了我们这些男生对付讨厌女生最强有力的武器。

如今,这个机会终于来了。

当张大猛因和张大婶打架露出了大JJ这个爆炸性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小山村和整个学校,顿时,寂寞的云泉村像投下了一枚炸弹,里里外外炸开了锅。

这个云泉村,太沉寂了,太久没有新鲜事情发生了,好不容易出了这档子新闻,怎能错过?

村里的男女老少,村小学从低年级到高年级所有的男生都争先恐后往张大猛家跑。好奇心大家都有的,更何况是发生在张大猛身上呢,大家都想目睹一下大JJ的风采,盼得不就是这一天吗?

赶到张大猛的家,围满了人。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里里外外,一层一层。

由于打架情节严重,对社会造成了不良影响,村委会正在对整个事情进行调查取证。按照以往的经验,村委会一旦调查出打架双方的一方情节恶劣或者过于无理,村委会将对其进行处理,并在村委会上通报批评。

许是为了争得村委会的同情和支持,张大猛非但不遮羞,还一个劲地把自己的双腿叉开,就这样一动也不动正对着人群。

小孩子嘛,人小,还滑,加上急于目睹大JJ,一个个泥鳅般往人群里面挤。很快就挤到了张大猛的JJ跟前。

一看到张大猛的JJ,我们就发出了一阵阵惊讶的赞叹。

「哇,好大的JJ呀。」

「是呀,真大!」

「还长了这么多的毛哦!」

「是呀,真好看。」

他们显然不知道JJ还会长毛,这于他们实在是太惊奇了。

张大猛的行为博得了村委会的同情和支持,人家JJ都出来了,难道还有比这更可怜的?

接下来的村委大会,张大婶受到了严肃处理和批评。

长毛的大JJ就此在学校成了课间饭后我们这些男生谈资不可或缺的内容。有些未看到的同学,听得心脏嘣咚嘣咚响,一个劲埋怨自己:怎就错过这等机会呢?

而现在,事隔两年后,机会又来了——是学习委员林涛长了毛的大JJ!

好看!

在鲍小康的大肆起哄下,小山坡上,我很快就被他们形成了围逼堵截之势。看来想冲出众围是不大可能了,更何况面对的是一双双发出绿光的好奇眼睛。

鲍小康也趁机一边摇着树枝,一边喊起了号子。

「林涛的JJ大又长,上面还有几根毛。」

鲍小康这一故作声势的摇旗呐叫立马掉动了大家的兴趣和胃口。大家跟着兴风作浪起来,嘿哟嘿哟地喊:林涛,看看你的大JJ!

我这时气得脸色成了酱紫,恨不得一拳头打过去,把鲍小康打得皮开肉绽,肉打成泥,骨头打成渣渣,脑袋再打个稀巴烂。

我朝着鲍小康怒吼:「鲍小康,有种的话你过来,比比究竟谁的JJ大,谁的JJ长了毛。」

这一吼不要紧,大家纷纷表示赞成。

两个小男人斗丑,精彩!

鲍小康也未料到会出现这种局面,他只想出出我的丑而已。

见形势不妙,他欲掉头就走。我一个箭步扑倒在鲍小康的脚下,顺势一拉后脚跟,鲍小康应声倒地,我们再次扭打在了一起。

扭打中,听得吱呱一声,鲍小康的裤裆也被我撕出了一道大口子。

「快看呀,鲍小康的JJ也出来了。」其他同学哄笑起来。

鲍小康就是鲍小康,他不怕羞,索性把刚被我撕破的裤头脱个精光,加上光着的膀子,整个儿赤条条的。

我本是个比鲍小康斯文要脸面的人,见鲍小康把裤头脱了。华山一条道,心一横,三下五除二也把自己原本已破的裤头脱了。

我们赤条条四目面对。

其实,我们都不大,我只有十一岁,鲍小康也不过十二岁。在那个营养不良的年代,我们都还没有真正发育。JJ不大是事实,JJ四周亮堂堂也是事实。当然,事件起哄的始作俑者是鲍小康了。

围观的好奇者失望了。哪有什么长毛的大JJ呀,明明就是和自己一模一样的JJ。这样的JJ看了没劲,想看自己也有。

不一会儿,人群散开了。只剩下我们还在用仇恨的目光相对。

打,接着打。

我们又展开了肉搏。鲍小康身手敏捷在我们云泉村是出了名的。不管多高的树,他能一口气从树根爬到树梢。在鲍小康出没的地方,小鸟根本就不敢筑巢下蛋,要不呀,连巢带蛋准被鲍小康掏个尽空。

鲍小康一个快速的猛冲,扑到我脚下,拽住我的脚,双手再突然一发力,我人马仰翻倒了下去。见状,鲍小康一个饿虎扑食,迅速地扑了上来。压在了我身上。我拼命挣扎着,鲍小康死死按着我不放。

芦苇坡坡上,我们抱成一团,从坡上滚到了坡下那块空地的草坪上。杂草从中,筋疲力尽的我放弃了反抗。

累呀,打架也是高消耗运动。

我喘着粗气,盯着还压在我身上,死死按着我的鲍小康。

「鲍小康,你快下来。」我抹了抹额头的汗,惊诧只比我大一岁的鲍小康怎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不。」鲍小康同样喘着大气。「看你还敢不敢和我斗。」

说着,鲍小康又掐住了我的脖子。难以呼吸的我情急之下挠着他的痒痒,我把手放到他的腹部边缘的部位,轻轻地挠着。

挠着挠着,鲍小康突然停止了掐我的动作,把脑袋靠下来,紧紧地死抱着我。身子还不停地、缓缓地在我身上蠕动着。我明显感到了鲍小康的变化,我的腹部有个硬硬的东西顶得我痛痛的。

「鲍小康,你干什么?」我显然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点晕头转向。鲍小康却不加理会,死死抱着我的头,一动不动的。他额上的汗水一直往下淌。滴在我的脸上,令我感到窒息。

我使出吃奶的劲儿,猛地用力一把用推开烂泥般死死瘫在我身上的鲍小康。

裤衩不见了,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原来是那些没看到长毛的大JJ后高度失望的同学把我们的裤衩给藏起来了。鲍小康还躺在草坪上,半捂着脸,吃吃地笑。

这可怎么办?

就这么光条条回去也不是回事,村里还有那么多的小女孩在门口瞪着你看呢。挨到太阳落山,夕阳西下,我和鲍小康也顾不得体面,一前一后,裸着身子狂奔了回去。

第二天,全云泉的人都知道,林家的小冤家和鲍家的小冤家,小小年纪竟为了女人,在村尾的芦苇坡上赤身裸体,斗了个天昏地暗,地动山摇。

我妈妈和鲍小康妈妈曾经有过节。

这一闹,她们的关系雪上加霜。妈妈恶狠狠对我说,你再和鲍小康打架,你就别进这个家。而鲍小康的母亲更是用棘条抽着鲍小康的腿:孽种,你再和林家的人混在一起,我就打断你的腿。

许是怕把事情闹大,弄得自己像风箱里的老鼠——进退两难,陈大爷不再要我和鲍小康接送小雪了,而是专由我们村的小弥勒阿贵负责接送。

我失去小雪的纤纤细指,小康失去小雪美味的佳肴,两人都感觉不爽。

放学后,我和鲍小康最后两个离校。

一路上,我们互相瞪着眼,埋怨对方的丛中作梗。我们一边瞪眼,一边走着。走着走着,天上的太阳一下不见了,白白的云也一下子变成了黑色的,紧接着,哗啦,雨点又密又大,像黄豆般洒落了下来。

见到这么大的雨,没办法,我和鲍小康只有把书包顶在头上拼命地跑,想跑到一个雨淋不到的地方,恰好芦苇坡那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周围没有房子没有树也没有洞,只有一个破烂的瓜棚在田垄孤零零地立着。

我们立马跑去瓜棚,瓜棚早已破旧的失去了遮雨功能,幸亏里面堆了一个稻草垛,稻草垛又高又大,还很松很软,只要弯下身子,用头一拱,就能拱出一个洞,只要拱出一个洞,整个人就可以钻进去,不但可以钻进去,还可以在里边很容易就弄出个小房子似的空间来。

看到稻草垛时,我和鲍小康谁也没想过往里钻,可这会儿,大雨就像鞭子一样往我们稚嫩的身上抽时,我想也不想地就蹲了下来,狗急跳墙般就往稻草垛里钻了起来。

可惜我很不得法,钻了半天,别说一个洞,就是稻草秆子也没掀翻几根。鲍小康见状,哈哈笑了声,骂我一句笨死了,也立马蹲了下来。

鲍小康就是鲍小康,不愧身手敏捷,只见他双手如兔子的前爪,蟋蟋蟀蟀快速扒拉几下,就在稻草垛的底沿掀开了一个小缺口,脑袋往缺口一靠,用力一顶,屁股再奋力一撅,整个身子就进去了。

我学了几下,没学会,加上鲍小康在里面一个劲笑我笨死了,我想也没想,撅着脑袋就往他那钻,他用手按着我脑袋,不让我进去,我就偏要进去。

俗话说胳膊扭不过大腿,他双手也按不住我脑袋,毕竟他按我脑袋的欲望没有我脑袋往里钻的欲望强烈。这一按一钻的,我就进去了。

等我进去,已是湿淋淋的了。我往他身上靠了靠,他奋力推了我一下,大叫了起来。

「喂,你的衣服湿透了,快脱了,要不然我一脚揣你出去。」

无奈,寄人篱下,怎么说也是人家先打好的洞,我只有把衣服脱了。

是够湿的,脱下来拧拧水也好,免得感冒了。稻草垛里虽黑,可很暖和,衣服脱下来也不觉得冷。

雨很大,还一直下着。如果雨一直这么大,还一直这么下着,我想也就没个事,偏偏这时天空掉下个很响很响的雷,而且就掉在了田垄里,掉在了稻草垛旁边,炸开了,我吓得一下抱住了鲍小康。

我这人,天生怕雷,每次响雷都是我奶奶抱着我,捂住我耳朵,不停说:噢,别怕别怕,雷公爷爷很快就走了。

鲍小康不乐意了,骂了我一句:滚开,这么胆小!

他就狠狠推了推我。我当即被他推了个四脚朝地,嘴巴磕在稻草垛的泥巴里。我哪受过这种委屈,张嘴哇哇哭了起来。

鲍小康一怔,没料到我会哭,嘟囔一句:怕你了!伸手把我拉起来,搂了搂我。我挣扎了一下,推开他,抓住稻草杆就要往外爬,嘴巴还一边呜呜地哭着。

「你要去哪?」鲍小康揽住我的腰。

「呜。。。。我要回家。。。。。呜」我一副可怜相,其实我也确实挺可怜,从小是个被爷爷奶奶宠着的心肝宝贝,怎么受得了这种野外惊吓和侮辱。

「雨这么大,想浇死你呀?」他一下又把快要跑出稻草垛的我拖了回去。

「呜。。。。。」我还在哭着。

「对不起了。」他把我揽到了他的身边,光光的身子和他的胸膛贴着,「我以为你是故意装出来的。」

我停止了哭出声,喉咙却还在一哽一哽。他把我搂得更紧了些:「别怕,有我在呢!」

我这才停止了呜咽。

不管怎么,说我娇气也好,说我胆小受了惊吓也好,不一会儿,我开始颤栗,打着抖,喷嚏连连。

冷吗?鲍小康问了句,把自己的衣服脱了下来,包在我身上,肯发现自己的衣服也湿的差不多,他就干脆把衣服扔到一边,光着膀子抱住了我。

不得不承认,这一刻,我感觉好暖好暖,就像身边生了个火炉。

「还冷吗?」鲍小康又问了一句。

「不冷了。」我回答说。

「转过来,我抱着你,你再抱着我,这样会更暖一些。」鲍小康建议着。

「哦,好!」我答应着,转过身,面对面和鲍小康拥抱了起来。

「哇,你的身子真暖!」他说,加紧了拥抱我的力度。

「你的身子也很暖!」我回答着,也加紧了回抱他的力度。

「呵呵,我的嘴唇碰到你的脸了。」鲍小康说。

「呵呵,没关系。」我说。

「你的脸真滑。」他说。

「你的呢?」我问。

「你亲一下就知道。」他回答说,把脸凑了过来。

「恩,也很滑。」我亲了一口。

「你的嘴唇像虫子,亲得我脸痒痒的。」他笑了。

「嘿嘿嘿。」我也笑了。

「你说两条虫子碰在一块会不会更痒?」他问。

「什么两条虫子?」我接着问。

「就是我的虫子碰着你的虫子。」说着,他把嘴唇伸过来,亲在我的嘴唇上。

我微微抖了一下,没有作答。痒吗?我不知道,我失去了知觉。。。。。。

大雨停了。我是被鲍小康牵着手爬出稻草垛的。很干净的天空上正好有一道美丽的彩虹,同样,在我的脸上也有一道雨后的虹,看看鲍小康,他脸上那道虹更红。

 四

小雪一点也不喜欢笨手笨脚的阿贵,阿贵接送了几天,小雪就不高兴了。埋怨阿贵不卫生,经常流鼻涕,嘴搀,经常向她讨饭吃,饭量还大。更有甚者,阿贵又笨又胖,不会爬树掏鸟窝,不敢涉水抓蟹。看到一只毛毛虫都吓得两腿筛糠、惊魂未定半个月。

这种人怎么能当护花使者呢?

小雪又找到我和鲍小康。

鲍小康说:「涛子,怪我,我不该和你争小雪。」

我说:「小康,怪我,我不该和你争饭吃。」

我和鲍小康和好了。

小雪当然是由我接送。到了中午吃饭,我就会借故偷偷溜走。

起初,鲍小康不大在意,没过几天,他就拒绝了小雪的饭菜。那天,我把小雪的剩饭拿去找鲍小康,转遍了校园,才发见鲍小康在学校后面的小山坡上一动不动躺着大字。

当我把小雪的剩饭递给他时,他突然把脑袋埋在小草丛中。嘤嘤地哭起来。

「小康,你怎么啦?」

鲍小康一骨碌爬了起来,接过我手中的饭盒,狼吞虎咽了起来,好像是八辈子没吃过东西了。

「小康,你一点午饭也没带吗?」我不解地问。

小康虽说家庭贫困,但每次带饭,干米饭中夹点蔬菜还是有的,再怎么穷,一两个烤红薯肯定拿得出。我们云泉村,别的没有,就是田多、地多、水多,随便刨一块地,种上点红薯,也能落个大丰收。所以,我们这里,每家每户不缺的只有红薯。

「我。。。。。。」鲍小康欲言又止了半天,还是没,说什么。

回到家,奶奶才告诉我,鲍小康的妈妈风秀婶席卷家里所有的现金,跟村里那个叫黑麻子的外来木匠私奔了。鲍小康的父亲气得上气不接下气,病倒在家里。

得知情况后,我的心沉重起来。

虽然,我妈妈和风秀婶不和,到了我和鲍小康这一代,也经常磕磕绊绊。说到底,这只是纯属小孩之间的瞎闹罢了。闹过之后,我们照样一起蹦蹦跳跳结伴去上学。更何况,我和鲍小康都是班上的尖子生,我是学习委员,他是班长。平时很是深得老师喜欢,老师也经常要求我们互相团结、相互促进。

如今,他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自然不好受。

小雪要走了,要离开云泉回城里了。

临走那天,我和鲍小康哭得像泪人,死死地拉着小雪的手不肯放。直至小雪允诺以后会回来看我们才肯罢休。

小雪走后,我和鲍小康顿时觉得空空的,再也没有兴趣去捉虾掏鸟蛋,进行龙争虎斗之类的游戏了。

一次放学,我和鲍小康走得最晚。一路上,我们谁也不说话,就这样低着头默默地走着。以前,一路上,小雪还总能和我们有说有笑的,不知不觉,就到了家。如今,小雪已经走了,我们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来到长满草的山坡时,鲍小康突然把书包一扔,躺在地上说:「林涛,你还记得这个地方吗?」

「当然记得了」我也躺了下来,接过话茬,「你呀,这么好强,把我的脸都丢光了。」

「林涛,我们上次打架还没分胜负呢。」说着,鲍小康就靠了过来,用手紧紧抱着我的腰。

我用力扭了纽腰:「怎么?你还想来一场呀?」

「想呀。」不等我反映过来,他一个扑身,就压了上来,「要不,我们比比看,究竟谁的JJ大,谁的JJ大谁就赢了。」说着,鲍小康突然用手隔着裤子往我的下体抓了起来。

「小康,你下来,求求你了,热。」我开始哀求他了。

然而,鲍小康却不加理会,轻轻抚摩了一下,便大声地叫了起来:「哈,你输了。」

「我怎么输了?」

我一头雾水。

「你的JJ比我的小。」

鲍小康歪着头,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切,哪有这种比法,我当然不服输了。

于是,便也伸出了手,直往鲍小康的下体抓去。刚触到那个部位,我的手便触电般弹了回来。我感觉我仿佛触到了一个硬硬的软体动物,这种感觉既新鲜又刺激。

「哈,我的比你大。」鲍小康开始取笑我了。

当然是鲍小康的JJ大了,他的JJ已经高高翘了起来。

「这不算。」不知怎地,我竟迎合了他,「你的翘起来了嘛。」

「那我要看看你翘起来有多大。」

说着,他竟然动手解我裤子的纽扣,慢慢地把手伸了进去。

或许是为了证明我的JJ并不小,当他把手伸进我的裤子,触到我的小鸡鸡,我居然未加拒绝。见我顺从,鲍小康开始轻轻用手拨弄起来了。

朦胧意识中,他的拨弄给了我一种很舒服的感觉。这种感觉以前从未体验过。很快,我的JJ也一下翘了起来。

「哈,还是我的比你大。」鲍小康又开始取笑我,说着,他把自己的裤子褪去,他的JJ一下呈现在了我的眼前。

不得不承认,他的JJ确实比我的JJ大,真像一只拔光了毛的小鸡。随着身子的摇晃,他的JJ也一晃一晃的,像是在向我示威,煞是好看。而且,仔细地看,其实,JJ的周围还真有一圈浅浅的绒毛,绒毛的中间还屹立着那么一两根黑色的短毛。

「哈,你的JJ长毛了。」我失声叫了起来。

「是吗?」鲍小康低下了头,一副不相信的表情,「嗬,还真有几根毛呢!」他吐了一点口水在手掌,接着用手在阴茎的周围抹了抹。那几根毛清晰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我看看你的JJ长毛没?」

鲍小康双手按着我的腰,开始脱我的裤子,我越挣扎,他按的越紧。

看吧,反正我的也没长毛,不给他看,肯定又没好果子吃,少不了一番搏斗。

我躺着不动,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没想到,鲍小康真是毫不客气把我的裤子脱下来。我的JJ连同我瘦小的身躯显现在他面前。鲍小康低下头,简直把脸贴在了我的JJ上,仔细端详了半天,待确实没有找到一根毛后,他纳闷地问:「怎么我的JJ就长毛了呢?」

我捂着嘴偷偷地笑,一边笑一边说:「以后你再敢欺负我,我就在班上宣布你长毛的大JJ。」

鲍小康用手搓着我的JJ,身子又压了上来。脑袋凑过来,牙齿轻轻咬着我的鼻子;「你敢说出去,我就扯断你的JJ。」

说着,他就真用手用力扯起我的小鸡鸡来。JJ在他的抚弄、挤压下,有点痛,但感觉也很舒服。

想起了那天下雨在稻草垛,我一把紧紧抱住他的腰。他把手抽出来,也紧紧抱着我,我们就这样赤身相互抱着,静静地躺在草坪上,一句话也不说。

我们彼此喘着粗气,脸贴着脸,吻着。他的嘴唇滋润、灼热。我浸泡在一种说不清楚的朦胧愉悦中,亲吻、愉悦。没了自己,只有他,只有我,只有我们彼此静静的拥抱。

我不知道这是属于一种儿时突然间的游戏,还是真是两情相悦的喜欢。

我只知道,那次赤身裸体的拥抱、亲吻改变了我和鲍小康的一生。

天色渐渐晚了,一抹夕阳徐徐从芦苇坡往下落,我们还在静静地拥抱着。一阵晚风吹来,我们彼此身上的汗开始慢慢挥散、渐渐冷却。

「小康,我们回去吧。」我推了推还紧紧搂着我的鲍小康。

鲍小康一只手还在轻轻地抚摩着我那直挺挺的鸡鸡,另一只手夹着我的鼻子:「涛子,我爸不让我考中学了。」

「为什么?」我惊讶地问。

「家里穷,二妹小三他们还要上学。」鲍小康哀哀地说。

我定定地看着鲍小康。

突然觉得,如果他真不打算念中学,自己是多么舍不得离开他。

是呀,十二岁的小康此刻像杯柠檬茶,人性初显露,淡淡的青涩醇味,回味甘甜。

或许是为了珍惜这短暂的读书时光,鲍小康变得比以前更用功了。学习也更好了。

我知道,他是想用优异成绩来打动鲍叔叔。

午间休息,他不再玩人抓人的游戏,更不去掏鸟蛋,而是跑去学校后山坡的草坪看书。有时,我会跟在他后面,他看书,我也看书,他不说话,我也不说话。

鲍小康最终还是辍学了。

尽管他的升学考试不错,全龙溪第三。仅比我少2分。

校长亲自来他家,希望能用「免除一半的学费」来说服小康父亲鲍海昌。但鲍叔叔一句「如果你免除他上中学的全部学费我就送」,把那校长榆椰的拂袖而去。

中学在镇上,离我们云泉村有十里,平时我们在学校寄宿,星期六上午上完课后回家,星期天下午再返校。

鲍小康向往读书,他会在星期六的晚上来我家,问我学了什么新知识,还要我教他学英语,一直学到鲍叔叔规定的时间他才依依不舍回家。

而每到星期天下午,我上学,只要他有空,就一定会送我。告别时,还往我书包里塞煮熟的鸡蛋。

我不接受,他就会生气,说什么我念了中学,就瞧不起他什么的。

只得接受了。

他的家庭并不好,母亲跟着黑麻子离家出走,下面还有弟弟、妹妹上学,他在家省吃俭用,平时别说吃鸡蛋,就是出去干活带上一个红薯,还得掰成两半,中午一半下午一半。如果鲍叔叔知道他偷偷把鸡蛋煮熟后送给我,还不把他揍个稀巴烂。

所以,每次送我,他都拿镰刀或扛锄头什么的,装着出去打猪草,顺便和我走上那么一段。没人烟的芦苇坡,他把鸡蛋拿出来,偷偷塞给我。有时还凑过来,突第在我脸上亲一下,再挥舞着镰刀顺着芦苇坡跑,身后还传来一阵咯咯的笑。

芦苇花满头飘白,芦花飞舞的时候,真正是让人魂牵梦萦,那些芦花仿佛是大自然飘忽不定的精灵,让我们的心灵也随之漂浮,长久安妥不下来。。。。

有天晚上,我在学校做梦,梦见小康在我脸上亲了一口,脑袋一转,急速往芦苇坡下跑,突然,脚下一滑,倒在了坡上,拼命往下滚,滚着滚着,小康大叫一声,我吓坏了,赶紧跑过去,发现小康手里的镰刀插进了他的肚子里,浑身是血,肠子都出来了。

当即,我被吓得惊醒了,一摸,身上全是汗。

后来一次,小康送我上学,上坡时,我把这个可怕的梦讲给他听。

他说:傻瓜,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呢?我是什么人呀,全村最敏捷、最灵活的猴子。

他一边说一边倒退着下芦苇坡,还嘱咐我:小傻瓜,放心上学去吧!

我掉过头拔腿欲退,小康也面对着我往后退,我们彼此这样定定地看着对方。

退着退着,小康突然脚下一滑,倒在了坡上,随之迅速地往坡下的树丛中,还边滚边大叫:涛子,镰刀插进我的肚子了。

我吓得扔下书包就往坡下冲,冲到树丛中,看到小康一动不动躺在树丛里,表情痛苦地看着我。

我面如死灰地一把抱着小康,狂哭不止:小康,你怎么啦,流血了吗?肠子出来了吗?

小康一字一顿缓缓说:涛子,我。。。。。。镰刀挂到肚子了。

我赶忙掀开小康的衣服。

除了雪白的肚皮,丝毫未见被挂伤的痕迹。

我紧张地问:小康,镰刀挂到你哪了?痛吗?

说着,我把手放到他的肚皮轻轻抚摩起来。边摸边问:是这吗?是这吗?

小康摇着摇,显得比刚才更痛苦了:「涛子,往下点,镰刀挂到下面了。

我把手越过他的肚皮,往肚皮下面的腹部摸去。小康还是在摇着头:往下点,往下点,下面好痛。

我当时也没多考虑,索性就把手一个劲往下摸,边摸我边颤栗着想,千万别拿出手来一看,手掌沾满了鲜血。

只是,没料到,再往下,我竟然摸到了一根硬梆梆的东西,我当即吓得正要把手缩回去,不等我反映过来,小康一把抓住我的手不放,一脸的坏笑:好呀,你竟然敢摸我的鸡鸡,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一下从草地上跃起,双手紧紧抱着我的腰,随后用力把我摔在了地上,再狠狠一压,那矫健的身躯便砸在了我身上。

「好呀,小康,你敢骗我。」这时,我才反映过来,原来小康耍得还原来那套鬼把戏。

「涛子,你有没有想我?」

小康压在我身上,搂着我的脖子,一口亲了过来。

「想你?没有呀,我整天都忙学习呢,哪有时间想你,你又不是不知道英语难学,我怎么学也不大会。」

我故意躲闪了一下,白了他一眼。

我的英语好着呢,不想他那是鬼话,白天上课我在想他,晚上做梦也在想他。有时下了晚自习,如果有个人在我后面黑漆漆的路上叫我,我也会误以为是小康,等他迎上来,才发现不是。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那时也小,不懂感情之事,更没有去分析怎么回事。

总之,我老在想着这样一个问题:如果小康没有辍学,那该多好,我们就能吃在一起,住在一起,学习在一起,我们形影不离,过着快乐的日子。

「你竟然不想我。」

小康显然失望了,从我身上滚了下来,仰躺在草丛中,叹了一口气。

「可我怎么总在想你呢,有时干活也提不起劲,总在想你在干什么呢?是不是和其他同学手牵手去食堂吃饭?或是手拉手逛街?」

「我哪有和其他人手牵手呀。。。。。。我其实也想你的。。。。。。」

我转过身,把手放在小康的肚皮上划了一个圈,顺着肚皮我再慢慢摸了下去。小康眯着眼,未加反抗和拒绝,我大胆地把手伸进了他那松大的裤头,沿着腹部,我的手指渐渐地近了,近了,直至触摸到了那根硬邦邦的东西。当真正触摸到的那一刹那,我想我是震惊和兴奋了。

只是几个月,小康那根奇妙的东西变大了一些。

我为自己如此大胆的举动也感到惊讶,朦胧觉得起初小康骗我往下摸碰到他那根硬硬的东西的瞬间我就被吸引住了,我想了解它的变化,探询它变化的秘密。

我紧紧握住那根硬硬的东西,生怕它从我的指间消失。小康闭着眼,脸涨得有点红。我侧了侧身,躬着腰,正要用另外一只手把他的裤头解开时,小康一把紧紧把我搂住,托着我的脸颊雨点般吻了过来。吻得我有点窒息。

「涛子,我想死你了。」小康把我的脸蛋吻了个遍。吻过后,他开始笨手笨脚地解我的裤带。

「小康,你干什么?别人看到了怎么办?」我吓得赶紧阻止他。

「你刚才不是想解我的裤带吗?」小康一边用力地扯着我那根新买的皮带,一边把身子又压了过来。

「我,我刚才只是想看看嘛,你又没系皮带,对了,你的怎么突然变大了呀。。。。。。」我红着脸嗫嚅着回答。

「是哦,想看吗?你给我看我就给你看。」小康还在扯着我的裤头,我却仍在下意识拒绝。

僵持中,山坡上传来了牛叫声。我挣脱小康,一骨碌从草丛中爬起来,小康也慌里慌张拾起他的镰刀,跟在我后面跑出了树丛。

山坡上,列队走着五六头水牛,赶牛的黄大爷咧着嘴。

「涛子,还没去上学?天都要黑了。」

风起了,叶儿沙沙作响,纤细曼妙的身姿便开始婆娑起舞;芦苇坡上的那些洁白如雪的苇絮,纷纷地随风轻扬,开始了另一次生命的旅程,我捡起丢在坡上的书包,冲小康挥了挥,在芦苇花的伴随下,一路狂奔赶到学校。。。。。。

又一个星期六,回到云泉。

小康出去干农活了。爷爷吩咐我把家里那头老黄牛牵去后山的草坡上放喂。牛吃饱后,回家,已是夕阳西下。

洗个澡,吃过晚饭,我在房间做了英语作业。说是做作业,实质是在等小康。他一般在星期六晚上都会过来跟我学英语。

每每这时,奶奶就会为我们挑好灯心,坐在旁边纳鞋底,纳着纳着,奶奶会停下手中的活儿,笑眯眯地看着我们读着她根本听不懂的语言。

等了半个小时,我再也没心思坐下去了,我合上课本,盯着窗外:小康今天怎么就不过来了呢?

忖量间,一阵熟悉的叫声传来。

「涛子!」

回头一看,是小康。

我强忍着内心的兴奋,装作不动声色。

「哦,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今天我家的牛犊走丢了,在疯子岭找了半天,所以回家晚了。」小康乐呵呵地解释着,跳过凳子,一屁股坐了下来。

许是翻山越岭的缘故,和小康讲了十几分钟,他竟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雨。鲍大叔拎着伞来找小康,他还趴在桌子伊呼呼大睡着,雨湟越下越大了。爷猷叫住了欲把小康弄醒的鲍大叔。

算了,这么大雨,就让小康在这睡吧。」

鲍大叔犹豫地看了看爷爷一眼,爷爷马上领会了他的意思。

「放心,我会早早吵醒他,不会让他懒床,不会影响你家的农活。」

「真是的,才多大点,就当牛作马来使唤?」鲍叔叔走后,瀷爷心痛地嘟囔着,把小康抱上了床。

「涛子,今天晚上你和我们一起睡,小康睡你的小床。」奶奶发话了。

我从小和爷爷奶奶住一起,上初中之前,我还一直喌爷爷奶奶住一床,上了初中后,我恍开始睡爷爷奶奶大床后面角落的那张小床。

「奶奶,我都上中学了,我和小康挤一起。」说着,我一骨碌猬上了床,侧了侧身子,「奶奶,你看,这床足够我们俩睡了。」我对奶奶咧了咧嘴,做了个鬼脸,钻进了小康的被窝。

奶奶嘟囔了一句:这孩子,真大了,以前要他分床睡,还死活要赖着和我们挤一块。

奶奶还在灯下用麻线纳着布鞋,爷爷靠在椅子上,似睡非睡地和奶奶唠着家常。

听见爷爷说:小康这孩子,也怪可怜的,亲娘出走后,也没个安分日子,整天累得像个瘦猴似得。

奶奶接过话茬:唉,可惜了小康那股机灵劲儿,要是上学肯定有个大出息,说不定能做大官呢。

我看了看身边的小康,黝黑的皮肤,一张俊俏的脸写着疲倦,露出被窝的肩骨两边凹下两个大坑,就像一座独木桥挂在两个大坑上,明显的营养不良。

我把手伸过去,握住他的手,我轻轻地按摩着他的手,细瘦、粗糙。这时,我听到一声轻轻擤鼻子的啜泣声。

小康,他哭了,两行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淌。

「小康,你怎么啦?」我转过去,抱着他。

「涛子,我。。。。。我想上学。。。。。。我想妈妈。」小康也紧紧抱着我。

我抱着小康,抚摩着他后背突出的脊骨,他脑袋靠在我的胸前,还在断断续续地啜泣着。在我抚慰和轻轻的抚摩下,他渐渐沉入了梦乡。

昏暗的灯光下,奶奶把最后一根麻绳纳完,爷爷早已在床上打起了呼噜。奶奶起身,来到我的床前,掖了掖我胸前的被子,把我伸出被窝的脚丫子塞进了被子,晃着身子颤悠馤悠出门,解了个小便,再进屋,拉灯,入寝了。

夜?越来越深了,初冬天气,习习寒风?越过窗户薄膜的细孔,扑面而来,我打了个寒颤,身子一抖,醒了。

怑感觉到了异常,祮切说是下体有了崂常。

是硬了吗?

当然了,无可絮疑,除了下体硬硬得勃起,我还感觉到了一阵又一阵因刺激带来的异常的愉悦、舒爽。

爑彻底醒了,我想我知道了怎么回事。我的内裤被褪了,褪至膝盖。一只綾干的手在握着我的下体,轻轻抚摩着,不,是有节奏的轻揉着。

我抓住了那只手,把内諤提上来。那是一只细瘦的手,也是渀只熟悉的手。

伍一会儿,那只手又越过我的肚皮,揽住我的腰,接着又开始不老实沿着腰际慢慢往下滑,滑至内裤边缘,停止了向下滑的动作。

不知为什么,当动作真停止时,我竟然有种失落感,我想我是喜欢小康那温和、轻柔的手指在我身上游动的感觉,酥酥的,游到敏感处,他还故意给你这么快速的挠两下,随之就烏只草丛中惊动的小蛇瞬间溜走了。可如果一味就这么接受小康肆无忌拮地动作,不加掩饰,心里总有那么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怪的感觉。

不可否认,我喜欢小康,他很照顾我,每次上学他都要送我走上那么三四里,

那次他来镇上赶集,特意给我送来一罐新鲜的野兔肉,说是昨天上山砍柴,看见一只大野兔在红薯地偷吃薯苗,他操起一根长木棍跑过去当头就给那野兔一棒子,野兔当场被活活打死,回家剖开一看,原来是只身孕九只小兔,即将分娩的母兔。

小康说:「我把这只大母兔抓住,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这不,早上刚炒好,就给你送来了,自己还没来得及吃一口呢!」

我很是感动,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云泉村隔学校有十里路远呢!

那天中午,我留小康在我们学校吃饭,我们共吃一盒饭,两个调羹,头碰头,你一口我一口,很快饭盒便见了个底朝天。

我还带小康参观了我的教室,告诉他上午都上了些什么课。小康很是兴奋,眼睛睁得大大得。临走时,我一直把小康送到镇上的蓝河大桥。小康拉着我的手,依依不舍地说:涛子,我想你,我每天都在想你。

我最喜欢听小康说的话就是「涛子,我想你了」。

那是一种听起来极度幸福的语言。每到星期六,我便疾步如飞赶回家,我就想早点听到小康对我「涛子,我想死你了」。

虽然,我还不清楚这个「想」字所蕴涵的确切含义,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想我,但我就喜欢听他这么说,只要他这么说出来,我就感觉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叫小康的人无时无刻不在关心和牵挂我,让我感到踏实,感到幸福。

说来也怪,有时,我没听懂老师讲课,或测验成绩不理想,在我对学习、对生活沮丧甚至失去信心的时候,一想到小康,我的心也踏实多了,怕什么怕,这个世界还有个叫小康的人在默默关注着我呢,每每这时,我就这样对自己说,安慰自己。

可以说,小康成了我的心理依赖。

我侧了侧身子,把头转过去,脸朝向了小康。

我没有任何的举动,就这样定定地看着小康,夜很黑,我其实什么也看不到,但我好象什么都能看清,小康黑黑脸上的每一寸皮肤,每个跳动的细胞都让我觉得可爱。

「涛子,你醒了吗?」

小康靠过来,嘴唇凑到我的耳边。

「恩!」

我轻声应着。

小康抽出了那只还放在我腰际的手,双手伸到我的脸上,如双手掬一捧泉水般把我的脸掬住。

我装着张开嘴巴就要咬他的手,可没等做出咬的动作,我的嘴唇便被一团软绵绵的东西堵住了,顿时一股热热的暖流闪电般划过我的大脑,激荡全身。我不由自主地迎合着,四瓣充满热力的唇如四道强力的闪电交织在一起,迸发出了世界上最强劲、炽热的火花。徐徐地,小康张开了嘴,他的舌尖如同一把杀人的消魂武器,撬开我的嘴,伸了进去,和我舌尖交触的那一刻,我才知道这个世界竟然还有这种美妙的事情。

以前,我也不是没和小康亲过嘴,可那只是小孩子间偶尔为之的不经意举动,有谁会在意和有谁会记住自己一个小时,哪怕是一分种前和小康亲过嘴呢。亲了也就亲了,不会留下什么痕迹,就如小孩仰面吹起的肥皂泡,升入空中也随这啪的一声烟消云散了。

但现在这个夜深人静时分,窗外淅淅沥沥下着雨,还时不时吹着让人悸动的寒风,两个萌动少年舌尖的交织却有着不同凡响的意义。它昭示着一种新态势的崛起,一种新律动的诞生,它,影响着两个人的情感、生活,他们长长的一生。

舌尖交织着,两个火炉般狂热。小康的手游动着,每一小步的滑动似乎都能将我蕴藏在遥远深处的激情与躁动,如铁钎子钎烤肉般,一点点钎出来,最后提到手里的是一大串烤肉,清香扑鼻,幽脆诱人,却不管味道如何,吃下去结果会怎样。

我怎么会拒绝呢?

如果说以前的拒绝是下意识的。那么现在,小康所有对我的动作,在我看来是那么的顺理成章、水道渠成。

他小康不是总说喜欢我,想我吗?那他就应该这样疯狂地亲我,轻轻地抚摸我。

小康的动作更加疯狂了,他一只手把我的裤头扯下,另一只顺着胸部,沿着肚皮、腹部,直抵下体的要害部位。没等我反映过来,小康那矫健、敏捷的身躯猛地压了上来。我的思想、我的灵魂在这一刻被架空了。

小康双手环抱着我的臂膀下面的躯体,嘴唇雨点般落在我的脸颊,脖子,胸部,从上而下,直至胸部、肚皮、腹部,当到达下体的时候,他停止了动作,嘴唇停在了我硬邦邦下体的旁边。

他的手开始游动了,沿着大腿,腹股沟,慢慢靠近了敏感部位,近了、近了,他抓住我的下体,嘴唇同时凑过来,他的手,他的唇,同时在我的下体奏响了一曲妙不可言的交响乐。。。。。。

我记不清交响乐是什么停止的,当我清醒过来时,我和小康彼此侧着身子紧紧抱在了一起,嘴唇还一半对一半地贴着,处于永不分离的静止状态。

一阵大脑兴奋窒息过后,我开始慢慢恢复了思维。

我的手在小康的后背一上一下来来去去的滑动着。一个硬邦邦的东西顶着我的腹部,暖暖的,像个有生命力的动物。我的手滑过小康的后背,来到腰际,翻过臀部,直接抓住了那个硬邦邦的东西。

隔着那粗糙的厚布裤头,那个极富生命力的东西在忽张忽合地跳动着。我突然产生想真实触摸,甚至看一看的冲动。

但,小康穿的不是短内裤,而是穿着长至漆盖的粗布大裤头,由于怕裤子掉下来,他用一根很粗的绳子把裤头系得死死的。我无论怎么伸也无法把手指伸进去。

「康子,我可以把手伸进去摸摸吗?」我小声地对小康说。

小康扑哧一声笑了。

「恩!」

说着,他开始动手把大裤头的结带解开。我一边用手隔着裤子摸来摸去,一边和小康耳语:「康子,你那里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大了呀!」

「想你想的呗。」

小康扑哧一声又笑了。

「我的呀,不仅比你的大,又长了几根毛呢,黑黑的,一小圈。。。。。。」

「啊,真的?快,我要摸摸。」

我焦急地催促了小康。

南方的农村比较闭塞,真正发育之前的小孩对性知识的了解少之又少。我们小孩子很少有机会目睹大人的生殖器,虽然从平时的玩笑中知道阴茎随着年龄的增长会慢慢长出毛来,但我们不知道长着毛的阴茎究竟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这毛究竟从什么地方长出来。

现在,小康说他的阴茎长出了毛,我怎么不好奇?

「别急,别急,我在解裤带呢。。。。。。遭了,涛子,这带子是死结,我看是解不了了。」

小康蟋蟋蟀蟀忙了一阵,也不见带子解开。

「哎呀,你急死我啦,怎么还没解开?」

我一着急,沿着小康的大腿,往里面伸,可惜小康的裤腿太长,我怎么也伸不到里面,加上他那条该死裤子没前面开口,怎么努力也无法满足那强烈的好奇心,我只有隔着裤子,揪着他那根高度勃起的东西,恨不得一下把它揪出来,再放到灯下仔细瞅个够。

「哎哟,痛!」

小康哼了一声。

「涛子,下次再看,好吗?下次我让你看个够。」

我虽心有不甘,但也只能接受这个沮丧的现实。之后,小康紧紧抱着我,我则隔着裤子紧紧拽着小康那个命根,直至天明。。。。。。

还有半个月就要期末考试了。

那是我上中学后的第一次大考。作为全镇升初中的第一名,我对这次考试尤其重视。那天中午,吃过午饭后,我正在教室复习英语,同学张小飞跑进教室冲着我嚷:「林涛,外面有人找。」

我纳闷地出去,看见教室外面的石板乒乓球桌旁有个人在冲我招手,走进一看,是小康。

小康穿着一件破旧还肥大的棉袄,头发散乱还长,古铜色的脸,在寒风吹袭下,裂出了一道道小口子。小康有点兴奋,眼睛放射出闪烁的光芒。

「康子,你。。。。。。你怎么来了?给我送好吃的来了?」我抓住他的手,放在手掌搓了搓,他的手冰凉冰凉,冻得通红通红。

小康拉着我,把我扯到校门外面的围墙下。

「涛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小康呵着气,涨红着脸,急促地说,「我妈,我妈,她回来了。」

「你妈回来了?」我一惊,急忙问,「哪?」

「是的,我特意来告诉你这个消息。我妈在我三姨家歇着,我是去把她接回家的。」小康跺了跺脚,把手伸到嘴边,呵了一圈气,冲我摆了摆手,嫣然一笑,走了。

小康的三姨在离龙溪镇不远的郊区。风秀婶(小康的妈妈)去年偷偷离家出走时,小康的爸爸还带着一班人马上小康的三姨家大闹了一顿,逼他三姨说出他妈的去向。他三姨自是说不知道,结果闹得两家不欢而散,到现在还老死不相往来,成了冤家。

晚上自习课,方老师为我们进行英语的小测验。小康的事情暂时被我抛在了脑后。考试很简单,两节课时间的考试我一节课就做完了。考完后我并没有走出教室休息,而是呆在教室复习其他课程。

自习课结束后,教室里闹哄哄的,他们还在为刚才的测验对答案,争个脸红脖子粗,我收拾课本准备回寝室睡觉。明天就是星期六(我们那时候一个星期上六天课,从星期一到星期六的上午,星期六上午上完课后就可以回家)了,我又可以回家了。

对了,小康不是上他三姨家接他妈了吗,说不定我可以和他一起回家呢,想到这,我不由地开心起来。

刚走出教室没几步,我感觉后面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谁呀!」这么晚了,还闹,真是的,我很不高兴地嘀咕着,以前就发生过下自习后瞎闹时你追我赶被摔伤的事情。

我未加理睬,头也不回继续迈着步子回寝室。没走几步,我后背又被人拍了一下,这一下加重了拍击的力量。

「你。。。。。。」我突然转过身,准备冲那人发一顿脾气,「你想干什么」的话刚吐出一个「你」字,呆在原处目瞪口呆,瞠目结舌。

他是小康!

「小康。。。。。。你。。。。。。」我惊讶地有点语无伦次。都这么晚了,还跑到学校来干什么呢。

小康把我拉到没人的黑暗处,递给我一个圆滚滚的硬东西。

「什么呀?好硬。」我接过它,按了按,纹丝不动。

「苹果,我妈从外地带回来的。」小康急切地说,语气掩饰不住的高兴。

「小康,都这么晚了,还给我送苹果,挨冻了吧。」我心痛地抓住他的手,放在我的手掌心搓了搓。

「不冻不冻!」小康有点不好意思地抽回他的手,「涛子,快吃苹果吧。」

「恩!」我把苹果往嘴巴里塞,咬了一口,一股甘饴的清甜扑鼻而来。

「好吃吗?」小康闪了闪大眼睛,笑眯眯地看着我。

「恩,好吃。」我张嘴又咬了一口,「来,你也吃一口。」我把苹果伸到她嘴边。。

他躲过,摆摆手:「你吃吧,我已经吃了一个。」

说完,他站在那,欲言又止地看了我一眼,碰到我的目光,连忙又慌张地低下了头。

「康子,这么晚了,还回你三姨家吗?」我啃着苹果,领会了他的意思。

「我。。。。。。你寝室能睡吗?」

小康抬头深情地看了我一眼,旋即,又马上将头低垂了下去。

「恩!」

我假装不动声色地说,心里却满心欢喜起来。

傻瓜,中计了。

我们住的是大寝室,我和一个叫袁玉的同学同睡一床。以前,我和袁玉是各盖各的被褥,冬天到了,天冷了,加上我们住的是透风的大寝室,于是和袁玉合作,我的被褥用来盖,他的被褥用来垫。

还好,和袁玉一说,他爽快同意了。

但三人盖一床被褥显得有点吃紧,我就把被褥分开,我和小康盖我的,袁玉盖他自己的。

我们的床在靠门的角落,有个不大的窗户被袁玉用木板钉死,还在上面粘了一层硬纸和塑料薄膜,风是吹不进来了。加上我们抢先把床挪到那个死角,两边都是厚厚的墙,床的外边我们用桌子和箱子挡住,除了那个堵死的窗户的一角,我们的领域基本和冷空气绝缘。不像其他的床位,无论怎么努力,总有一个方向会来点冷风,一个晚上都在哆哆嗦嗦中熬过。

熄灯铃声响了,巡视的值日老师也走了。寝室逐渐安静下来。

我却睡不着,小康也是。

刚脱衣服睡觉时,寝室很闹,大家在进行一惯的夜侃表演。

我一躺下,小康就抱住了我,接着用嘴唇把我的嘴堵上,我嗔怪他怎么这么心急,自己却激动起来,颤栗着。

小康说,我想闻闻你嘴巴散发的苹果味。

你不是吃了一个吗?

我一惊。

小康使劲和我亲着嘴。

「哪呀,我妈一路就剩这一个苹果,想到你,我咋舍得吃。。。。。」

一股巨大的幸福和感动如遭雷击般。

「轰」的一下,迅速从我们全身蔓延开来。我紧紧抱着小康,一动也不动,任凭他怎么亲吻着我。

我们拥抱着,亲吻着。在这寒冷的冬夜,温暖的被窝,两颗纯洁的心,两具火热的躯体。我的脸烧得火辣通红,身上的每根每根毛细血管都在沸腾。幸福的愉悦让我忘乎所以,茫茫宇宙只剩下了我们两人,我们二人的世界!美妙的世界。。。。。。

由于袁玉还躺在我们身边,虽然隔着一床被褥,有些动作我们还是不敢做得太放肆,怕太大的响动惊动了他。但我始终惦记着我那还未完成的愿望——真实地触摸触摸小康那根奇妙的东西。

我鼓起勇气,试探地把手揽到了小康的腰际,顺着腰,我慢慢把手往下摸。我摸到了小康的裤头了。

还好,这次小康穿的是宽松、没系死结的短裤头,我毫不费力就把手伸了进去。。。。。。

那是怎样一个新奇的世界呀,除了我,小康,没有人知道,我像个探宝者,走进了一个兴奋、新鲜、奇妙、拥有无穷奥秘的新世界,我尽情地探索着,不能自抑、无法自己。。。。。。

风秀婶的回归于小康是利好消息。

风秀婶聪明、能干,是村里有名的干家务活的好把式,人也漂亮。加上鲍厚刚叔叔已经受够一个大男人带着三个孩子过日子的折磨,也就没有追究风秀婶的过错。

我曾问过小康,你妈怎么突然就回来了呢。小康说,我妈是想我和我弟弟妹妹,放不下我们,就回来了。

这是一个充足的理由,有哪个母亲不想念、心疼自己的儿女呢。

小康从此得到了解放,再也不用被鲍大叔早早赶起来干活。最重要的是,小康还有可能再送去读书。

寒假,鲍叔叔带小康去找过校长,校长知道小康情况,同意让他跟着我们试读。跟不上,再让他从一年级开始。

这个年,小康过得尤为开心,见人就笑。他还每天来找我,要我帮他补课,为此,鲍大叔还特意给我包了个压岁红包。

这个寒假也是我最快乐的一个寒假。

我们一起去山上放牛,太阳底下,我们趴在一块大石块上,为他补课,教他英语和数学,累了,仰面躺在大石块上,晒晒太阳,再看看四周,没人,我们就紧紧抱成一团,在石块的表面滚来滚去。

而一想到开学后,小康终于可以和我一起上学了,一股莫名的开心油然而生,我深刻感受到和小康在一起,自己是多么地幸福和快乐。

寒假很快过去了。

该是我和小康一起去学校报道的时候了。

开学前一天,我从外地姑姑家拜晚完年回到家,打点好一切后就去找小康,嘱咐他明天早点去学校报道。赶去他家,鲍大叔说小康和风秀婶赶集买衣服去了,还没回来呢。

下午,我再次去找小康,仍然没回来。隔了一个小时,又去,没回来。一直等到晚上七点,小康仍旧没回来。

会去哪了呢?我一直纳闷着。那天晚上,我一直辗转反侧,睡意全无。

明天就要开学了,怎么还不回来准备呢?难道小康不想去上学了们吗?想到这,我不由紧张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急匆匆地跑去找鲍大叔。

鲍大叔正在屋檐下刷牙,他一边吐着牙膏泡沫,一边用含混不清的声音回答。

「哦,你说小康呀,赶集买衣服去了,昨晚上他三姨家住,今天差不多也该回来了吧。」

我失望地走了。

下午,我又去了一趟小康家,小康还是没回家,鲍大叔也不见了。问小三,小说爸爸上他三姨家找他妈没妈和哥哥去了。

我一个人背着包上学了。

一路上,我悲戚戚地踢着小石头,一股不详的预感从头而生。

走到蘑菇亭,我看到鲍大叔骑着一辆自行车疾驰而来。

「鲍叔叔,小康呢?他不去上学了吗?」我脱口而出。

「是的,他不去了。」鲍大叔脸色铁青,使劲地蹬着踏板,一溜烟便从我身边一闪而过。

我狠狠踢了一块石块。

石头像受伤似得骨碌骨碌滚到了水沟里。

我顾不得脚痛,快速奔跑起来,我一边跑一边骂起小康来:该死的家伙,明明说好了要去上学,现在又反悔了。原来每天来找我补课是假的,每天说喜欢我也是假的,该死的混帐东西!

回到学校,我一言不发收拾着床位,整理着东西。

交了费、报了名,我气鼓鼓地躺在床上,用被子捂着脸。

朦胧间,我看见小康了,他就蹲在镇街上一个服装摊前,向来来往往的顾客吆喝着。

「来,快来买哩,上等的服装,价格便宜,经久耐穿。。。。。」

我跑过去,拉着小康的手。

「小康,你跟我回去学习,我帮你补课,你一定能跟上。」

小康对我咯咯地笑。

「哈哈,林涛,大傻瓜,你以为我真想上学呀,哈哈哈哈,我可不想上学,我要卖服装,赚大钱。。。。。。」

恍惚间,一个人扯了扯我的被子。

「林涛,快起来,上自习课了,老师在点名呢。」

我一惊,连忙爬起来,揉了揉眼睛,发现推我的人是袁玉。往外一看,天色已经黑了。我三步两步跑去教室,班主任正在发着去年期末考试的试卷。

欣慰的是,这次期末考试,我不仅总分第一,语文、数学、英语的三科单分成绩也是第一,班主任不仅没批评我迟到,还夸了我一通。

我松了一口气。

下了自习,回到寝室,我爬上床,脱衣、睡觉,迷迷糊糊,身旁的袁玉靠过来,摇了摇我的肩膀。

「哎,林涛,你下午睡觉做梦了?」

「没有,哪有呀?」

我有气无力回答。

小康没来报道,我的心情实在糟糕透了,心理堵得慌,我实在没兴趣和袁玉再侃什么大山,进行夜谈节目什么的。

「没有?那你还康呀康地叫个不停,我以为你做噩梦了呢!」

袁玉侧身转过去,仰仰身子,失望地怪怒我。

我一听,睡意顿无。连忙转过身拍了袁玉一下。

「什么?我说梦话了,我都说些什么了?」

「听不大清楚,好像喊什么康康康的。」袁玉回答说。

「哎,林涛,你考得不错嘛,不但总分全年级第一,连英语、语文也拿了全年级最高分,数学也差点是第一了。。。。。。你这小子,平时也没见你多用功,考试起来脑子还蛮是好使。。。。。。」

袁玉把一只腿伸过来,压在了我的腿上,嘴巴嘀咕嘀咕嘟囔着。

我一把推开他的腿,转身,脸面向墙壁,很快,疲倦的我熟睡起来。

由于一个寒假没人住,寝室也疏于管理,大门旁边的那个窗户的木板被哪个淘气的坏小子用石头砸了个窟窿,今天来得晚,交费、报道、报名等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缠绕,更重要的是,那个该死的小康,竟然违背诺言,放弃了继续上学,心情如此糟糕的我竟然没发现这个窟窿。

半夜,寒风一阵阵透过窟窿吹来,加上袁玉老有卷被子的习惯,我一次次被冻醒。当再一次被冻醒,看到我的身上的被褥被袁玉卷走时,我气得照他屁股就是一脚。

袁玉摸了摸自己的屁股,转过身来,生气地说了一句:干嘛你?

「干嘛?被子都被你卷得掉到地下了。」

我又揣了他一脚,抓起被子就往我这边扯。

「看看你,这么大冷天,想把我冻死呀!」

我又拉了拉被子,为了避免风吹到我的脸上,我背靠着墙,把脸转向了袁玉。为了保持和袁玉的距离,我刻意在我们中间留了一道空隙。

「林涛,有风,冻呀,你靠过点嘛。」袁玉嘟囔着,边嘟囔边挪了挪身子,「林涛,干脆你抱着我的后背,暖和了,我也就卷被褥了。」

切,谁有兴趣抱着你睡呀,我心理哼了一下,嘴上未应,行动上还是下意识往袁玉身上靠了靠。

这天呀,太冷,身子靠一起总要温暖些。

迷迷糊糊,我看见小康穿着新衣服,背着新书包一蹦一跳地在后面追了过来。

涛子,你等等我!

我故意把步子越迈越快,越迈越快,来到一个弯道,我躲在一堆荆棘后,等小康过来我跳出来吓他一跳。

左等右等,也不见小康过来。

我起身,回头,发现小康不见了。我跑过弯道过去找他,还是没看到他的影子。

我一个劲喊:小康小康。

没有回声。

呆若木鸡的我立在原处,纳闷地寻思:他会去哪了呢?不会是回家了,不去上学了吧。

想到这,我直冒冷汗,撒腿就往家里的方向跑,我要把小康追回来。

没跑多远,后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涛子,你往回跑干什么?不去上学了?转身,小康冲我乐呵呵笑。

我连忙飞快地跑过去,抱着小康就一阵狂吻:「你跑哪去了?我还以为你生我的气不去上学了呢?

我们就这样亲着亲着,突然一阵铃声把我惊醒。

我想我是呆住了。

我竟然和袁玉这小子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甚至,我们的嘴唇还贴在了一起。

我惊鹿般松开了自己的臂膀,待稍微理智点后,我立马穿起了衣服。一下床,我就一连吐了十几口痰,边吐痰边自责。

天呀,我怎么会和那小子抱在一起,还,还亲了嘴。

去水房洗脸刷牙,我把牙膏挤得满满的,刷了一遍又一遍。

更为可恶和难为情的是,那个该死的袁玉竟然像吃错药似得,总喜欢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做早操时,还一改常态,似笑非笑得对我挤眉弄眼,气得我真想一脚把他揣到爪哇国。

下了早操,校长长篇大论的新学期言辞演说结束,我们潮水般涌向了教室。袁玉像条泥鳅七钻八拐来到我旁边,他把手搭到我的肩膀,呵了一口气,正要开口对我说什么,我却先开口说话了:袁玉,这个星期带的什么好菜,早餐给我也来点尝尝。

「好呀好呀,下了早读课我们一起去吃饭。」袁玉乐呵呵地笑着回答。其实呀,我很少向别人讨菜吃,包括袁玉,我只是不想听到他下面想说的话。

我和袁玉虽然同在一张床上住了一个学期,但我们关系处得始终不愠不火。

袁玉个子不高,长相可爱,像个小老虎,透着生机,他是个内项的人,平时很少和别人说话,平时没事喜欢一个人去街上溜达,如果碰到什么新鲜事,回到教室最多和我,或是他同村的老乡张军说说,三言两语,毫无表情说完,便回到自己的座位忙着做数学作业。

他最喜欢的就是数学,连早读课读出来的声音也是数字、字母。而这次期末考试,他的数学也考了全年级第三,仅比我少一分。

我们交流最多的就是探讨数学题目。除此之外,很少说别的什么话题。

没想到,早读课结束铃声刚响,袁玉真就过来找我了,他从抽屉里掏出一罐子菜,来到我面前,在我眼前晃了晃:「吃过吗?腊制的山鸡肉,我爸捕的,去年冬天捕了二十多只,吃不了,我爸爸就把肉腌了,说要留给我上学吃。」

袁玉变得大方得很,给我夹了一块又一块。

盛情难却,吃了一块。

恩,这山鸡肉确实好吃,又香又脆。

中午,我回到寝室,我找了块大小相同的新木板,把原来那块有个窟窿的木板卸下,把新木板订了上去,粘上硬纸和薄膜,又和原来的一模一样了。做完这些后,有些累的我躺在床上稍作休息。

袁玉来了,看见我在床上躺着,他张口就说:「林涛,我还以为你去哪了呢,原来你在寝室。」说着,他脱了鞋,也跳上了床。

见他上了床,我起身准备去教室。

他一把拉住我。

「林涛,昨天晚上你冻着了吗?这鬼天气,太冷了。。。。。。不过,和你抱在一起睡还真舒服,没想到你的身子这么暖,就像我父亲的身子一样。。。。。。」

天呀,他竟然说我的身子像他父亲。

「。。。。。。」早已窘迫不堪的我无言以对

我还是下了床,离开寝室,去了教室。

晚上下自习,我早早回寝室。一上床我便自己的被子卷成一团,而没像往常一样把袁玉的被子垫在下面,再把我的被子用来一起盖。

袁玉蟋蟋蟀蟀跟着上床了,很快他发现了不对。

「林涛,怎么不合作了呢?我被子薄,会挨冻的。」他靠过来,摇了摇我的肩膀。

「窗户重新钉好了,不会冻死的。」我不为所动。

「那怎么行,以前我的被子用来垫得,压得这么薄,一点温度也没有。」袁玉咬住不放。

「那我们交换,你盖我的好了。」我还是没好气地抢白他。

「难道你不觉得我们合作是个好办法吗?睡得既暖和又舒服。」他一边铺他的被褥,一边来拉我的被褥。

真像个牛皮糖,烦都烦死了。

我拉过他的被褥盖上,随后把我的被褥扔给了他。

「唉,真是的,合作得好好的,怎么就变卦了呢?」袁玉喃喃自语道。

我却不加理会,卷起他的被子身子一转,呼呼睡了起来。

不能否认,袁玉的被褥确实有点薄,盖在身上就像披一件厚点的衣服,半夜我哆哆嗦嗦被冻醒了几次。

袁玉也被我哆哆嗦嗦的响动弄醒了。他先是起来,跑去操场解了个小便,随后又进寝室,爬上床,强行把我盖在身上的被褥掀开,铺下,又把我的被褥盖了上来。

他靠过来,搂了搂我。

得承认,在他搂我的那一刻,我确实感觉温暖极了。就像一个在冰天雪地迷路的行者,突然发现一家小屋,走进一看,里面生着跳跃着通红火苗的火炉,上面还烫了一壶酒。

但我还是掰开了袁玉的手,侧身,把脸转向了墙壁。我和袁玉背靠背睡了一个学期了,突然这么亲近,不大习惯。我和他仅仅是睡在同一张床的同班同学而已。

十一

我和袁玉的关系比以前密切了许多。

以前,他总喜欢一个人独来独往,现在还经常约我去逛街,虽然总被我拒绝。以前吃饭总是一个人躲在寝室,吃完了才回教室,现在也开始把菜放在抽屉,在教室吃饭了,而且他总是把最好吃的东西夹给我,然后开始说他爸花了多少时间,付出多少努力才捕捉到的野兔、山鸡、刺猬肉是多么的喷香扑鼻。

这些对我没有吸引力,有时我吃他一两块,有时根本不睬他,避开他,自己一个人端着饭盒跑到教室外面的太阳底下吃饭。

我满脑子想的就是小康到底上哪了?怎么还不来学校报道?难道他真的不想继续上学,跑去卖衣服了吗?

一想到这些,我就像了泻了气的皮球,沮丧不已。

我开始怨恨起小康来了。

我在废纸上画他的像,写他的名字,然后在上面一个劲打叉,直到那些叉把他的头像完全遮盖为止。

又一个周末,我回到家,我向奶奶询问:小康呢?他回来了吗?

爷爷敲了敲烟斗上的灰:「唉,造孽哦,小康被他妈风秀带走了。。。。。。你鲍叔叔去追,现在也还没回来呢。。。。。。唉,真是个歹毒的女人,预谋好了,这次回来是为了把小康带走。」

爷爷的话不啻一阵晴天霹雳,劈得我眼冒金星,耳际钟鼓齐鸣。

我扔下书包就往小康家跑。

小康家的门紧锁着,我感到了生命的惶恐,甚至是绝望。

小康被带走了?风秀婶不是回来了,怎么又会走呢?她会带小康去哪呢?鲍叔叔能把他们追回来吗?一连串的问号在我脑海闪烁。

猴急上火的我,想着想着,泪就开始吧嗒吧嗒流了下来。

「涛。。。。。。涛子哥哥,你。。。。。。你回来了?」一声稚嫩的声音传来。

回头一看,是小三。小三今年八岁,从小有口吃的毛病。

「三三,哥哥呢?」

我转过身,一把抱起了小三,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我一直把小三当作我的亲弟弟看待,如果同村有小朋友欺负他,或夸张地学他口吃说话的表情,我一定会跳出来揍他,所以,小三也很喜欢我,一看见我就亲热地叫我涛子哥哥。

「不。。。不知道?」

「那你爸爸呢?」

「也不。。。不知道?」

那天晚上,我把小三(暂时在他大伯家寄住)接到我们家吃饭,晚上睡觉,我紧紧搂着小三,眼泪流了一遍又一遍。

我是带着哭肿的眼睛、破碎的心回到学校的。

回学校的当天晚上,我没去上晚自习,我一直躺在漆黑的寝室,我发烧、头痛,迷糊还难受。

袁玉下晚自习回来,一靠近我,吓坏了,赶紧叫了班主任。班主任二话不说把我背去了诊所。打了一针,还吃了退烧药。我又被背回了寝室。

第二天起来,我感觉好多了。虽然眼睛还有些红肿。

我还是想着小康,我的心情仍然很糟糕,上课没心思听讲,也不想和任何人说话。

袁玉对我好极了,他默默地为我打饭、打水,洗饭盒。

那天早上,他早早起来为我抢热水洗脸,不慎在台阶上摔了一跤,膝盖磕破了一层皮,还流了不少血。

我问他:痛吗?

「这点伤算什么!」他满脸的不在乎。

我感觉到了袁玉的善良和热情,他,其实是个蛮好的人,虽然有点内向和天马行空式的独来独往。

晚上睡觉,我尽量不转身,以免碰到他的伤腿。

第二天,我早早起来为他打水。

我们的关系急促上升。

我也终于看见袁玉的妈妈了。

教室外面,一个很高很膀的女人在大声叫着袁玉的名字。以前,经常能看到袁玉的爸爸来给他送菜,但他妈妈却从来没来过。

但我们却看到了震惊的一幕,袁玉的妈妈对着袁玉就是一阵痛打,袁玉激烈地反抗着。袁玉的同村老乡张军跑出教室,奋力地拉着袁玉妈妈的手,暴行才得以停止。。。。。

张军说,袁玉很可怜,亲妈在他四岁的时候就去世了,新来的后妈是只凶狠的母老虎。

我静静地坐在位置上,心抖然一沉,犹如一根细针滑过,我竟从未过问袁玉的家世。

晚上睡觉,我主动拉着他的手。他靠过来,把头埋在我的胸前,哭着说:「她总是打我,昨天回学校时,我从我爸爸的抽屉里拿了一元钱,被她发现了,她就跑到学校来找我。」

「她那么凶,干嘛拿她的钱?」我抚摸着袁玉的脑袋。

「我欠了张军一块钱。」他顿了顿,「我买膏药花了一元钱。」

原来是这样,袁玉摔伤了,去看了医生。花了一元钱,于是挨了打。而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也没什么,她这么坏,总能找到揍我的原因了。反正我也习惯了。」袁玉轻松一笑。

那天晚上,我们一直手拉着手,说了很多话,直至入睡。

半夜,我被袁玉摇醒了。袁玉靠在我耳边,嘘了嘘,小心翼翼地说:「你快听听。」

「什么?」我翻了翻身子。

「黄平和刘大丰呀。你听见没有?还在说呢!」

我有点清醒了,竖起了耳朵。果然传来一阵窃窃私语的声音,声音不大,但由于床铺挨着,靠得近,我还是能听见一些。

「我摸摸你的。。。。。。啊,你的这么大呀,还有不少毛毛哦!」这是黄平的声音。

「恩,是有一些,但不长。。。。。。你摸够了没有?」这是刘大丰的声音。

「再摸摸嘛。。。。。。」

刘大丰是我们班上年龄最大,也是个子最高的同学。黄平是班上最爱捣蛋、最淘气的同学。本来他们不睡一床,但和刘大丰同睡一床的孟波今天没来上学,黄平就跑去和他睡了。

那边的声音继续着,响动也大了起来。

我想起了我的小康,转身,继续睡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我的腹部有个东西在游动。轻轻地,柔柔的,抚摸了一阵后开始直奔我的要害部位。快要触摸到的时候,我抓住了那双手,我转过身去,用力击打了一下袁玉。

「难道你也想摸我的?」

「那天晚上我们抱在一起的时候,我已经偷偷摸过你的了,还挺大的,我只想看看你的长了毛毛没有?」袁玉把被子盖住我们的脑袋,声音压得很低。

「难道你的长毛了?」我没好气地反问。

「没有呀,不信你摸。」说着他就把我的手抓过去,往他内裤里塞。我随便摸了摸,不大,滑滑的,硬得像根小木棍。不过确实没长毛。袁玉这么矮,能长出毛来吗?

但我还是拒绝了他往下摸我。我警告他,如果以后还这样乱摸,我们就各盖各的被子。

也许是吓住了,之后,袁玉果然安分守纪多了。

十二

小康回来了。

那天我在上课,窗户外面闪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小康,我意识里那么一闪。没经过老师的允许,我就像子弹般飞奔出去。

是小康,没错,就是他。

我跑到他面前。满脸的兴奋,伸手就给了他一拳。

小康低垂着头。

几天不见,他瘦了,满脸的肌黄与倦意,头发长长的,眼角铁青,有的地方还红肿,似乎还有伤口。

我忽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我兴奋而紧张地拉着他的手。正要开口。他却抽出他的手,抬起头,一改以往看到我的那种甜甜、舒心的笑。他只是哀唉哀对我说了一句。

「涛子,我回来了。」

说完,转身,跑了,脚步有些踉跄。

我追过去。校园的铁门外,我看见了鲍叔叔他们,还有小康的妈妈风秀婶。风秀婶耷拉着头,头发凌乱、蓬松,双手竟然绑着一根粗粗的绳子。

鲍厚刚叔叔面无表情的对我点了点头,拉着小康的手,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剩下的几天,我度日如年。我想小康呀,实在是想,他究竟出什么事了?我一直在想,想呀想。

星期六上午第三节课还没上完,我就偷偷溜出了教室。我背着书包,就这样一直跑呀跑。

连走带跑,奔到云泉村水库旁边的芦苇坡时,我已是筋疲力尽,我躬着身子,几乎是贴在芦苇坡上爬行。

我满头大汗,正吃力地挪着步子。

小康出现!

他就站在芦苇坡顶上,看见我,他像猎豹一样冲下来,冲到我跟前,拉住我,然后狠狠地抱住我,我习惯性地挣扎了一下,趴在他肩上,用牙齿用力咬了一口他的肩膀,呜咽起来。

呜咽着,我突然放声哇哇地大哭起来,边哭边用手爪他的衣领。我说你已经不要我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他用手捧着我的脸,用温情的眼神看着我的眼泪一颗一颗地流下,再用手轻轻地拭干,猛地吻住了我。

「涛子,我不想离开你。」他眼圈一红,顿了,眼泪像决口的堤坝,哗啦哗啦流了出来。

「你骗我,你骗我,这么久不回来,我以为你永远不回来了。」

我像个深宫怨妇似得用力扯住小康的衣领,使出吃奶的力气把他摔到在芦苇坡上,再狠狠扑了上去,对准他的脖子就是一口。

我殚精竭力地瘫倒在坡上,泪水禁不住再次泉涌而出。。。。。

小康背着我,我揽着他的脖子,轻轻吻了吻他脖子上被我狠狠咬了一口而留下的彤红的齿印。

我就这样静静地躺在他的背上,享受着与小康肌肤相触的那份久违的温馨和甜蜜。暮然发觉:小康如果突然消失在这个世界,我的人生将多么暗淡和凄惨——小康已经深深印在了我的骨髓里。

小康迈着步子,和我讲述着他发生的一切。

原来,小康妈妈这次主动回来的目的竟然是要把小康带走。

过完年后,风秀婶骗小康说要为他买几套衣服,让他体面去上学。在我们龙溪镇跑遍各大铺子,又故意借口说买不到合适,要带小康去县城买。

起初,小康不愿意,怕回来晚了赶去学校报不了名,后来经不住妈妈的软磨硬缠,就去了。一到县城,风秀婶就露出了真相,说要带小康去外面安家,学习。

小康哭着央求妈妈别走。妈妈不听,小康反抗,前来接应的黑麻子就揍他。一路上,小康不知道挨了黑麻子多少拳头和巴掌。小康也不知道用脑袋撞了多少次黑麻子。

幸亏,鲍叔叔带着几个汉子及时赶过来。

就要上火车,小康眼尖,看见了急速赶过来的鲍叔叔,他大声喊叫起来。黑麻子捂着小康的嘴,把他夹在掖下,刷刷刷往站台跑,快速跳上了火车。

鲍叔叔大吼一声:抓住那个拐卖我儿子的坏人!不顾一切冲破列车员的拦截,窜上了汽笛鸣叫的火车。

鲍大叔他们很快抓住了黑麻子,对准黑麻子肚子就是一脚,揣得他抱着肚子在车厢里滚来滚去。

下了火车,鲍大叔欲把黑麻子送去公安局,风秀婶百般哀求,说,如果放过黑麻子,她就和鲍叔叔回去,并任其处置。否则,就是打死她,也不回去。

「我怕爸爸真把妈妈打死了,我就赶紧跪在地上央求爸爸放了黑麻子。」小康背着我,喘着气说。

「小康,你妈妈为什么不把小三带走?」我把脸贴在小康的脖子根上,紧紧搂着他的脖子,生怕他突然又从我身边消失。

「妈妈说我聪明,不读书可惜,要送我读大学。」小康当然小三比聪明了。小三自小反映就迟钝,直到四岁才开始学说话,还结结巴巴,带他去外地,肯定遭人欺负。

「我舍不得离开你。」

我把小康的脖子楼得更紧了。

「小康,你妈妈为什么要跟那个黑麻子。。。。。。他那么黑。。。。。。」

小康停止了迈步,唉了一声,接着又迈开了步子。

有些家事,小康不想说,我也不好深追究。重要的是,我的小康回来了。只要他回来了,我还在乎什么呢?这就足够了。

第二天,我去上学,小康送了我。

村尾的芦苇坡上,我指着坡下的那棵矮松,笑着对小康说,「来,我们比比,我数一,二,三,咱俩谁下跑下坡,谁先摸到那棵松。。。。。。」

「好啊!」不等我说完,他很自信地冲我点点头,「你输了怎么办?让我亲一口?」

「好,那你输了呢?」

「你亲我一口了。」

「好!」

我刚喊了「一」,就躬着腰,一个人往坡下冲。起初,他还没反应过来,见我快冲了快四分之一,才开始猛追下来。没到一半,就超过了我,等我气喘吁吁地冲到矮松旁,他已经悠闲地站在那等着我,双手叉在腰间,冲我坏坏地笑着。

我借着惯性,一头冲过去,把他撞倒在矮松下。

我伏在他身上,搂着他的脖子。

「不算,不算。」我耍起赖来。

「为什么?」他不急不恼地笑看着我,大眼睛扑闪扑闪。

「因为,因为你是猴子。」我理屈词穷地瞪了他半天。

「猴子要挠人了哦。」他举手,托着我的脸。

「你输了,我要亲你一口。」

「不行,你输了,我亲你一口。」我又耍起赖来。

「你闭上眼睛,我数一二三就亲。。。。。。」

小康闭上了眼。

我一边悄悄蹑手蹑脚起身,一边故意拖长腔调喊着「一。。。二。。。」三字还没喊出,我就兔子般跳走了,跑到一百米开外,我大声吼:「傻瓜,等下星期回来亲吧。」

小康一个鲤鱼打挺,气急败坏冲我喊:涛子,你给我回来。。。。。。

十三

风秀婶被鲍叔叔锁在了屋里。

鲍家对她这种败坏鲍家风气的可耻出走行径深恶痛绝,一致要求将风秀婶的腿打断,然后再把她轰出家门,离开云泉村。

鲍叔叔对风秀婶还是有感情,为平众怒,他找来两根绳子,把风秀婶双手和双脚绑住,锁在一间小屋子。

每当出去干农活,鲍叔叔逢人就说:那死婆娘,被我捆住了,想跑,甭打注意了。

而只要有村人上他家探听虚实,鲍叔叔就会甩动一截烂皮带,一下一下往风秀婶身上抽。

他们说,风秀婶被鲍叔叔抽得精神有点不正常了。

那天回家后,我去找小康。他家所有前门的大门紧紧关着。我从前门绕到房子后面(小康的房子建在山脚下,房子后面有一块菜园子,路过菜园子那条小路回我家要近些),准备回家。离开时,我路过一个窗户,里面传来气喘嘘嘘地训斥声:我叫你走,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停住了脚步。

这是什么声音呢?小康不是不在家吗?我纳闷起来。

好奇的我轻轻把窗户的薄膜挑开一点,顺着缝隙往里一瞅。

我吓坏了。

鲍叔叔正骑在风秀婶身上,用皮带抽打着她。

抽打了一会儿,鲍叔叔扔掉皮带,一只手狠狠地抓着风秀婶的头发,一只手在她身上疯狂地抓着。

不一会,风秀婶的衣服被抓得支离破碎,露出了洁白的皮肤。我转过脸,脖子像被火红的木炭烤过一般,毛焦火辣得。

里面继续传着声嘶力竭的声音:「谁说我无能,谁说我无能。。。」

惶恐和好奇又促使我把脑袋转过去。

我变得瞠目结舌。

转眼间鲍叔叔已是赤身裸体了,强健的身子一揽无遗,肚皮上有一圈一圈的毛,乳肌鼓鼓得,只见他一下倒在风秀婶身子上,狂抓了一会,突然一掀被子,被子的一角盖住了风秀婶的身子,下床,咚咚咚跑出房间,紧接着,屏障后面的角落传来哗啦哗啦的声音。

当他再次吭哧吭哧迈入房间时,我突然惊悸起来。鲍叔叔正一丝不挂面对着我。

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了从未目睹且渴望目睹的东西。

好大的东西,好大好大呀。

翻卷的包皮,像只蜕皮的大毛毛虫子。大东西的旁边有一道醒目的巴痕。大东西上面还有很多很多的毛,黑漆漆的一片。随着走路的步子,每根黑毛似乎都在跳动,那个大东西一晃一晃得,晃得我目眩、头昏。

我有点窒息、有点呼吸困难。

这世界怎会有这种东西?

竭嘶底里伴随轻轻啜泣的声音又传来了:死婆娘,我看你还走不走。鲍叔叔猛地扑倒在了风秀婶的身子上,扭动着身躯,甩着臂膀,用手指在风秀婶黑糊糊的下体一下一下地扣抓着,风秀婶忽地从床上蹦了起来,发出了「啊」的一声痛苦的惨叫。。。。。。

我显然是惊呆了,逃也似得跑了。

回家,我跳进房,关门,扑倒在床,用被子盖住脑袋。我浑身在颤栗着、哆嗦着,刚才那「啊」的恐怖叫声还在我耳际回荡。

第二天,我早早去了学校,甚至没通知小康。

此后的一星期,我的状态很不好,神经始终处于亢奋和渴望之中。鲍叔叔的裸体老在我面前晃。

这是我第一次真实目睹大人的命根,给了我强烈的震撼。我甚至对他那硕大命根旁边的大巴痕也好奇起来,难道人长大了命根就会变得硕大无比,还会长很多很多的毛,还会蜕皮,甚至会长出一道长长的巴痕?

每天晚上睡觉我都要先回忆一遍鲍叔叔的裸体身子。而这种惊讶和好奇促使我有意识地和班上最高大的同学刘大丰接触起来。

刘大丰身高1米70左右,虽只15岁,但他发育得很好。结实、膀膀的身材,俊俏的脸庞。

虽然刘大丰在我们班上是最高大的同学,但他其实挺单纯的,单纯得有点傻呼呼的味道。抄我的作文他会原封不动地写:我的爸爸叫林文良(我父亲的名字),今年45岁。。。。。。

刘大丰平时最喜欢打篮球,一说上体育课他就如吃了兴奋剂似得浑身是劲。那时候,我们上体育课也没什么活动,也就跑跑步、做做操、玩玩双杠、打打篮球什么的。但,刘大丰健美的臂膀,发达的胸肌,强壮的大腿,和他那刚刚长出嫩嫩胡子的俊美的脸却总能博得其他上体育课高年级女生的青睐。

我只在课间解小便时接触刘大丰。

一下课,我便用余光扫描,一旦发现刘大丰有上解小便的苗头或迹象,我会立刻放下手中的课本,一阵风跟过去。走到他后面,我会笑眯眯地拍一下他的肩膀,满脸是笑地问:大丰,中午打篮球吗?

他如果说打,我就开始赞叹他的球技如何高超。他昂着头,露出自豪的表情,我心理直骂他:傻子,快点把JJ露出来给我看看吧!

进了便池,我紧紧跟着他。

并不如我愿。

这个只提供小便的便池很小,课间人尤其多,进去,战场般疯狂,个个张牙舞爪往前面钻,抢占有利位置,刘大丰身高马大,一下两下挤进去,拉开拉练,掏出JJ,三下两下,解决完事,只留下我还站在入口望着他的屁股兴叹。

继续上课,我的精力不集中了。

刘大丰的命根也有鲍叔叔的那么大吗?也长了那么多毛吗?上面也有一道巴痕吗?想着想着,我就责怪起自己来了,怎么这么龌龊呀。扭过头,用余光扫描,刘大丰正低着头,若无其事翻着课外书。

他怎么知道我的心事?

要和刘大丰接触并不如我想象的那么容易,他属于不爱学习、好运动的那伙儿,平时不善言语,上课也很少捣蛋,哪个女生主动和他搭上一句,他会红着脸,嗫嚅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所以,虽然他平时不爱学习,老师也很少批评他,认为他是属于老实不爱学习那类无碍大体的学生。

而我偏爱学习,深得老师喜欢。篮球呀、跑步呀等激烈运动离我很遥远。刘大丰有他的交际圈子,午饭和晚饭后,约上几个同学,要么去那张缺了个口子的石板乒乓球台打打乒乓球,要么去操场来场投篮比赛,或是和伙伴们去河边散步。而我一般只在教室呆着,最多会和袁玉去顺着街道去蓝河大桥走走。

我和刘大丰就象两条互不干涉的平行线,沿着各自的轨迹前进,就和一般的同学关系没什么两样。

和刘大丰交往最多的是黄平。

黄平那小子,瘦得像根麻杆,长得还痞里痞气,最不正经,爱捣蛋,总是扰乱课堂纪律,还用街道小混混的腔调和神情挑逗班里的小女生,惊得她们像被捅了的马蜂窝,四处逃窜,他却在后面咯吱咯吱暴笑。

真是坏透死了。

黄平喜欢和刘大丰粘在一起,刘大丰并不喜欢他,缠多了,也就接受了。

最为可恶的是,经观察,我发现黄平经常骚扰刘大丰。如果刘大丰坐在那看课外书,黄平就会走过去,绕到刘大丰的背后,用手揽着他的腰,脸贴着刘大丰的脸,手再顺着腰慢慢往下摸。或是故意把手伸入他的裤兜,说看看有什么好东西,然后趁机通过薄薄的裤兜去摸人家的下体。

简直恶心死人了。

幸亏刘大丰不大喜欢他这种无聊的游戏,每次都极力反抗,甚至还大声叫出来:靠,你乱摸什么呀,想摸你自己没有吗?

这时,大家都用齐刷刷的眼神盯着黄平看,女生还发出一阵窃窃私语的笑声。脸皮再厚的黄平此刻也会尴尬地笑着。

刘大丰就是这样,平时不善言语,一旦出语就是经典,还敢说。

当然,我对刘大丰没有夹杂任何别的感情,我对他有的就是好奇,那种妄图揭开与生俱来对性的好奇。那时候小,下意识里,我从来没想过要去喜欢一个同性的男生,和小康那是从小形成的一种青梅竹马的依赖情愫,是自然形成的情感。

接着,我又发现一个新的途径和方式。

刘大丰经常晚饭后去寝室旁边、操场后面那个大厕所解大便。晚饭过后,他先是上个厕所,然后去寝室把他那个胶皮篮球拿出来,再蹦蹦跳跳跑去操场撒着欢儿玩起了篮球。

我尾随着他,等他进了厕所,解开裤子蹲了下来,我再煞有介事走进厕所,佯装要解大便——即使我根本解不出大便来。

我却失望了,路过刘大丰身边,就是把眼睛斜成了0度,也无法窥探到刘大丰的下体。他解大便时把双手夹在大腿之间,屁股撅得老高,眼睛的余光是根本瞅不到的,除非你也蹲下来,低垂着脑袋直接看。

后来,我又机灵一动,他再上厕所,脱裤、蹲下后,我也跟着进去,快到他面前时,突然假装滑到,本想低着头顺势一瞅。不料,刘大丰这次并没有把双手夹在大腿之间,他及时伸出了手,稳稳把欲摔倒的我扶住,高高一托,我又站立了起来。

我讪讪一笑,苦笑不得说了句谢谢,找个坑蹲下,那个蹲得我,直难受。

这个星期,我在折腾中度过,鲍叔叔长着一圈一圈黑长毛的、还一晃一晃的硕大命根,还有刘大丰的下体,我被这些荒唐的意想弄得心力憔悴、面黄肌瘦。

几次努力失败后,我也就放弃了。

十四

我没去找小康。

我本来是要去他家找他,胡乱编个理由,解释一下上次上学,没要他送我的理由。可快走到他家时我又犹豫了,突然产生一种遇见鲍叔叔和风秀婶的后怕。路过小康家的厕所,我鬼使神差进了厕所,或许是尿急,也或许是我真想上厕所,反正我是去了他家的厕所。

厕所里,蹲了半天,憋不出什么。

正欲起身,厕所的门开了(农村的厕所不上锁,一般都是上自家厕所解决,如果你在里面,感觉外面有走路声,你就大声咳嗽一声,外面的人就能根据你的咳嗽声辨别你是家里的哪位)。

定眼一看,天呀,他是鲍叔叔。

鲍叔叔穿着一件黑色的破衣服,蓝粗布裤子,双手还正做着解皮带的动作。

我的脸噌的一下红了。

上帝呀,我该怎么办?立刻穿裤子走人,还是不动声色继续蹲着。

我低垂着头,局促地摸着自己的膝盖,默不作声,我甚至不敢抬头看他一眼。

「哦,是涛子,来找小康?什么时候回来。。。。。。」

鲍叔叔嘴角动了动,挤出一丝笑,和我打着招呼。进来,蟋蟋蟀蟀解着皮带、脱下裤子,在我靠前点的旁边蹲了下来(小康家的厕所比较大,两排结实的宽木板搁在一个粉刷好的大坑上)。

我简直大气不敢出,脑袋垂得更低了。鲍叔叔若无其事地擤着鼻子,还关切地问我关于学习的问题。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禁不住斜着眼往前瞥了瞥鲍叔叔,除了白哗哗的大屁股,什么也看不着,只听见一阵哗啦啦的撒尿声,接着是扑通普通大便下掉的声音。

「鲍叔叔,小康呢?」过了很久,我缓过神来,鼓起勇气问。

「上山了,也快回来了。」鲍叔叔回答说。

我没再说话了,揩了揩屁股,起身,穿起裤子,走了。临走,我说了句:鲍叔叔,小康回来告诉他,我找过他。

晚上,小康并没有来找我。第二天,早饭后,我随奶奶去菜园子干活,站在菜园子田埂上,我听见牛的哞哞叫声,小康腰里别着柴刀,赶着牛在马路上走着。

看见我,小康冲我一挥手,裂嘴,兴奋地笑了。我一扭头,拿起割草的镰刀,直奔菜园子的尽头,消失在小康的视线范围内。身后传来小康熟悉的叫声:涛子,等我,我送你上学。

我没有作答,等我再跑回田埂上张望,小康和他的牛离我很远很远,就像一个小黑点,很快消失在群山之间。只留下我一动也不动地站在田埂上呆呆地傻望。

中午,吃过午饭,我等了一会小康,没见他回来送我,我就一人背起包,慢慢在村里的小马路上走着。

短短500米长的马路,我却走了足足半个小时。眼看到了村尾那个芦苇坡,还没见小康的身影。

我在芦苇坡的岔道徘徊着,是走芦苇坡上的小路等小康,还是不理他,走芦苇坡下的大道直奔学校。

走芦苇小路并不近,因为每次小康送我都走芦苇坡,有时还给我采一把芦苇花,或是一大捧芦苇棒子,给我扎一把结实的芦苇扫帚带去学校。

我已养成走芦苇小路的习惯了。

这回呢?

走大道吧。

徘徊了几步,我做出了决定。做出这个决定时,我觉得很难受,一种想哭的感觉。

我迈着举步维艰的步子,在坡下的大道蹒跚着。快到大道与芦苇坡小路的交汇处,我听见空中传来了急急的呼喊声:涛子,等等我。

举目望去,小康站在芦苇坡顶,双手围在嘴边,搭成喇叭状:涛子,你等等我。

熟悉的声音在空中回荡。

那一刻,我喜极而泣,如重见天日的犯人,重获新生与自由的那一刻,对着天空,挥着双臂:呵,我又拥有了新的生命。

如久旱遇甘露,互相看对方的眼神都有点不对了,就是隔着一座山两人的视线也能真刀真枪地动起来,小康猎豹般从坡顶俯冲下来,我背着包,兔子般蹦上芦苇坡,揪住小康的衣领,一头扎进他怀里,小康就一个劲拍我的后背,眼神激动得足以杀死一窝蜂蜜。

「涛子!」

「小康!」

我们紧紧拥抱在一起。小康张开嘴,用牙齿咬我耳朵,我把头靠在他肩膀,死死咬他脖子,在他耳边喃喃:「小康,我想死你了,你昨晚也不来找我。」

「我爸老打我妈,我妈就哭,不停哭。」小康眼圈一红,难过地说。

见小康这么难过,我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

十四

暑假终于来了。

最后一科数学上午考,一考完,我冲回寝室,挎上早已准备好的书包便狂奔起来。

走在回家的路上,天蓝蓝、云淡淡,心情格外的好。

来到村尾芦苇坡,茎青叶绿的芦苇,显现出它们特有的美丽来,一丛丛,彼此簇拥在一起,青翠、碧绿、昂然。芦苇坡顶,举目眺望,绿油油一片,微风吹来,层层绿浪一波接一波扑面而来,煞是好看。

沉迷间,坡顶左边的芦苇丛中传来阵阵沙沙的响动,紧接着,咕咕的叫声由远而近传来。

是山鸡,我一阵兴奋,转身急速往芦苇丛钻。

每当夏秋之际,西山岭的山鸡就会越过芦苇坡,来到坡下的滩沟和田垄觅食。有的山鸡还在芦苇丛下蛋孵崽,有时,循着咕咕的声音,能发现一个山鸡窝,草絮下面还盖着一堆的山鸡蛋,甚至上面还趴着一只正在孵蛋的雌山鸡。这时,如果你眼疾手快,一个箭步窜过去,准能抓住它。被抓住的山鸡,在你手里扑腾扑腾挣扎几下,发出几声悲天悯人的咕咕声,痛苦地望一眼它的窝,便耷拉下了脑袋,不再挣扎了。

我循着声音蹑手蹑脚在芦苇丛中慢慢地走着。

咕咕的声音消失了。我竖起耳朵,仔细地听了听,还是没有任何的响动。

跑哪去了呢?

我正纳闷着。

突然,脑后勺有一股旋风直袭而来,不等我反映过来,我的脖子被一双强有力的手勒住,身子一倾斜,我像俘虏一样被拖住了。我使劲蹬了蹬腿,不起作用。我就这样后仰着被拖到芦苇丛的一块空地,那人用力一甩,我倒在了一堆放倒的软软的芦苇上面。

「你想干什么?」

我趴在芦苇上,身子本能地向后退了退,惊恐地说。

那人个头不高,脑袋罩着个黑布袋,一身黑色的粗布衣服,还粘了不少泥浆,双手叉在腰间。由于看不到眼睛和脸蛋,我认不出他是谁,也无法判断他想干什么。

「哈哈!」他挥了挥手,大笑起来,随之把头罩揭了下来。

天呀,小康,那个劫持我的人是小康。

可恶的家伙!

我从芦苇堆中弹跳了起来,一下窜至小康身边,不由分说就去抓住他的衣领,妄图把他摔到。可我使出吃奶的力气去摔他,他就是稳如磐石,岿然不动。

我一定要把你摔倒!你这个可恶的东西,不为我接风不说,还要这么损的招来吓我,我非摔死你不可。哼!

我揪着小康的衣领,同他拼着命,他却任由我怎么折腾,还是纹丝不动,脸上还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我那个气呀,气得脸红脖子粗,筋骨爆裂。

「你怎么还不倒呀!」我冲他大声嚷嚷起来。

「我强壮呀,呵呵!」小康抡起了他铁塔似得胳膊,在我面前晃了晃。我那个恨呀,那个气呀,气我自己没有他一样强壮的体魄,恨我没有小康那样敏捷的身材。

我松了松手,退后了几步。接着,我低垂着头,闷着脑袋,一言不发,一副委屈受尽的神态。

「涛子,你生气啦。。。。。。我。。。。。。我和你开个玩笑嘛。。。」小康紧张起来。

哼,傻子,蛮力斗不过你,难道我林涛智力还斗不过你?

我暗暗吸了一口气,憋足了一股劲,当小康要靠过来安慰我的时候,我突然像豹子一样猛冲了过去。

扑通,小康应声倒在了放倒的芦苇堆上。我饿狼般扑在他身上,死死揪着他的衣领,对着他的脖子,照准就是一口。

哎哟!小康惨叫一声。他双腿一扭,奋力一转身,再一反手,把上面的我给挣脱了,随之噌的一下把我压在了下面。我的双手还紧紧抓住他的衣领子。

我气晕了头,气他就是不知道让着我,不仅不自己倒下让我出气,还把我反摔倒在芦苇堆,压在我身上!

我松开了手,委屈的泪水就这样哗啦流了出来,像决堤的河流。

「涛子,别哭,是我不对,我是太想你,想给你一点惊喜嘛。。。。。。你不知道,为了等你回来,我在这忙活了半天了。」

小康用手为我拭着泪,动情地说。

「那你也不能用这种方式来吓我呀,把我吓成了傻子咋办。。。。。。你根本就不喜欢我。」我哽咽着,眼泪又一次吧嗒吧嗒流了出来。

「我。。。。。。我喜欢你,我想你,我想你都快想疯了。。。。。。」小康红着脸,局促地说。嘴唇一下就贴了过来。

「……」

「小康……我也想你。」泪水再次像决了堤的河流淌到脸上,流到芦苇杆上。我伸手摸了摸他脖子上被我咬红的唇印,心疼地问:「痛吗?」

「不痛,只要是你咬得,就不痛」

我把脸埋在小康脖子里,轻轻亲了一下我留下的痕迹。脸上的泪水也弄湿了他的脸庞。

真后悔对小康下了这么狠的「嘴」,他可是我喜欢的人呀!

小康停止了亲我,双手抚摩着我的脸,深情地注视着我,就像一个有思维的成熟男人注视他心爱的女人,眼神充满迷离和爱意。

良久,他才把脑袋靠下来,又一次亲我,额头、脸蛋、眼睛、鼻子,嘴唇,无不一一亲个遍,边亲边喃喃地说:涛子,你长得真好看,你要是个女人我就娶你,给你置最好的嫁妆。我们一起上山打柴、下地种菜,一起过舒舒服服的日子。」

我此时像只被小康俘虏的山鸡,小康则成了俘虏山鸡的猎人,我温顺地躺在芦苇堆上,一动也不敢动,享受着猎人肆虐的亲吻和呢喃。

猎物只有被猎人摆布的命运。

我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我在想象那个神秘的世界,我只知道我的心好像要跳出我的体内,他不听我的话了。一个只有十四岁的小康转眼就变成了一个二十四岁的大男孩,眼里的深奥与迷离让我看不懂,更让我的心战栗和震撼!

我们的嘴唇就这样动情地交织着。他的唇很柔软,蕴藏着巨大的能量,让我的大脑也被他俘虏。我分不清天有多高地有多远,我感觉世界就在我的心中。爱的力量无所不及。

我轻轻咬了一下他柔软的上唇,他伸出了舌头添了一下我,我淘气的咬住他的舌头不放,他就顺势伸到我的嘴里,我的心再一次被俘虏了,舌与舌的交缠,心与心的碰撞。

我感觉我快死了,为什么我的身体在飘?我要飘到哪里去?

不!我不能飘走,我还有我的小康,他舍不得我走。我把手紧紧的抱着他,我要抓紧他,永不放手。

小康离开我的唇,起了起身子,我不敢看他,羞红的小脸转到了一边,我心里好怕,在这人来人往的芦苇旷野,鬼知道他这个吓人的猎手又要做什么惊人的动作。

小康今天真得好大胆,也很吓人,在这露天的旷野,露天的芦苇坡,露天的芦苇丛和露天的芦苇堆里,小康轻轻解着我的衣服扣子,我任由他的放肆,任由他的双手在我的身上游动。

我思想不了,也左右不了,他盅惑了我,让我只知道我是一只被俘虏的山鸡,他是一个猎人,我是他的猎物。猎人在对猎物做他想做的拔毛、卸装程序。

衣扣解开,小康脱下黑上衣,平铺在放倒的芦苇堆上,把我抱起来,轻轻放置在上面,这些程序做完后,他急不可待地再一次向我扑来。

他的嘴胡乱的亲着我的脖子和脸,双手在我身上摸索,我直挺挺的躺着,默默地受着他给我快乐中的痛苦。

他这样真的会让我死的!我的心随时都有可能跳出我的胸膛。

他越来越不老实了,我朦胧中感到他的躯体在我身上不停的驱动……那双「罪恶」的手越过腹部,伸到了我裤子的皮带处。

他妄图扯开我的皮带,把手伸进去……

冰冷的双手在我肉体上游走,我的身体太热了,他的每个动作都恰倒好处的让我灵魂升腾,一直到他开始解我的皮带……

我紧紧的抓住他那侵略的双手,用沙哑的声音恳求他:「小康……不要……我怕有人……我们回家吧。」

此时他已经不是那个听话的小康了。喘着粗气,盯着我的皮带,毛手毛脚想解开。

小时候,皮带就有这特点。越着急,越紧。努力一阵,加上害怕,我紧紧拽着他的手。小康没有再坚持了,只顾着自己抖抖索索地解皮带。

我马上坐起来,从背后抱住小康,制止他。

「小康,你别脱,我害怕有人来。」

小康转过身,回抱着我,大口喘着气。

我把头靠在他肩上,彼此不再说话。我不敢动,怕自己稍微一点动作就又让他发作。

抱了好久,跳动的心才稍稍平静下来。

「我刚才对你怎么啦?」小康轻声地问我。

「你刚才脱我裤子,自己还想脱。」

「涛子,我喜欢你,我控制不住。」

「你也不看场合就乱来。」

「我实在喜欢你!」

「涛子,我真得很喜欢你,我每天都在想你……」小康深情的看着我,说着,他又把嘴唇伸了过来。

我慌忙扭转头。

「不要这样,我怕。」

「怕什么?」

「怕有人看见。」

「这没人!」

「会有人钻进来的。」

「不会。」

「那你先把脖子伸过来,让我再咬一口。」

「我会痛的!」

「我会怕的!」

「好吧,给你咬一口,你就让我亲一次。」

「好的,你闭上眼睛。」

他乖乖的闭上了眼睛。我在他的小嘴上轻轻亲了一下,撒腿就跑。小康起身就追。

「涛子,你该死,你又耍我。。。。。。」

我隐约的看见了芦苇坡前方有牛影在晃动,就故意大叫了起来:「小康,你黄大爷放牛来了。」

小康嘎地停止了追赶的脚步,跺了跺脚,在后面慢腾腾地磨蹭着。。。。。

十五

浩月当空,我踏着明月,去找小康。

小康的院子很凉爽,也很干净。里面堆放着一些白天破好的苇眉子,潮润润的,正好编席。风秀婶坐在小院当中,手指上缠绞着柔滑修长的苇眉子。苇眉子又薄又细,在她怀里跳跃着。

见我来,她微微一笑,冲里屋喊了一声:小康,涛子来了。」

「哎,就来!」里面传来爽朗的应答声。

「涛子,你来了。」小康像只欢快的小鸟从笼子里飞出来,一把拉住了我的手,「你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我下意识地甩了甩手,瞥了一眼风秀婶,「小康,我爷爷要我来问问你,你家的瓜地需要夜间看护吗?」

「需要,当然需要,现在过路人多,不看管咋行。」风秀婶头也不抬接过话茬,薄薄的苇眉子还在她怀里跳跃着。

「我现在就在编织看瓜睡觉用的苇席呢!」

我家的瓜地和小康家的紧挨着,在离芦苇坡不远的那块含沙平地上,由于种不了水稻等庄稼,每年两家都用来种西瓜。因为瓜地靠近大马路,行人多,每到晚上我爷爷和鲍大叔轮流看管。

今年这个暑假,爸爸就说,涛子也大了,都上中学了,爷爷呢,老了,腿脚不灵便,建议让我和小康一起看管。

起初,爷爷奶奶不答应,说我还小,怕出什么事。

爸爸说服他们说:小康这孩子,鬼灵得很,有他在,出不了事,况且,涛子不小了,也该锻炼锻炼了。

一听要和小康一起看管瓜地,我更是乐不开交,这是我为数不多的极力赞成爸爸建议的一次,抱着爷爷奶奶的腿央求,挨不住,他们终于答应了。

第二天,我就和小康一起去芦苇坡割芦苇搭棚。爷爷和鲍叔叔负责搭看护棚的架子。

小康割着芦苇,哼着歌儿,偶尔还突然扑哧,莫名其妙自笑。

「小康,捡到金元宝了吗?」我笨拙地挥着镰刀,看了小康一眼。

「呵呵!」小康只是笑咪咪地看着我,未加作答。

瓜棚很快搭好了,搭在两家瓜地的交界处,远离马路的那头,非常结实,瓜棚上铺了一层遮风挡雨的塑料薄膜,薄膜上面还加了一层厚厚的芦苇秆子。

小三死活要赖着和我们一起去看瓜,被小康一巴掌扇得直哭,小三就扯着我的衣襟,哀求:涛子哥哥,我能和你一起去吗?

小康对我使了一下眼色,拉着我的手,冲出家门。

瓜棚其实就像一个家,里面有镰刀、锄头、菜刀、铁锅等工具,还有蜡烛、手电筒等照明的东西。

晚上要拿着手电筒在瓜地走一圈,才回瓜棚睡觉。睡觉也不能睡得太死,得一个半睡半醒,时刻保持警惕才行。

我们倒不是防村人。

云泉村周围村子多,加上瓜地在村尾,进进出出的外来人多,还有一些搞副业的外乡人,种瓜的村人还少(每年就数我家和小康家这几十亩带沙的田地种出来的瓜最甜),我们只防一些搞副业的外乡人偷瓜。

路上,我责怪小康不该把小三丢下。小康也不加言语。

进了瓜棚,他不由分说就把我顶到瓜棚的门上,他沉重的身体伏在我的上面,凑过来就要亲我。

他的嘴唇上面竟然长出一圈浅浅的胡子绒毛,摩擦得我有些痒痒的,我竟有些不好意思。

他半睁开眼,扑朔迷离的眼神望着我,然后慢慢靠过来,他的唇落在了我的唇上。

我有些慌,下意识地向后靠靠。他松开握着我的手,从后面捧起我的脑袋,张开了嘴,伸出了舌头。

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形容那时的感受,就象在太阳黑洞的入口,身不由己地被巨大的吸力裹进去,那种坠落的快感。

「小傻瓜,三三来了,我们怎么亲热?」小康刮了一下我的鼻梁,松开了我。

「好了,我们去瓜地转一圈,找个西瓜解解渴。」

这个暑假很热。我们在瓜地上走了一圈就满头大汗。小康穿着风秀婶为他缝制的松大的裤头,我穿着镇上买的比较时髦的皮带短库。小康挑了一个大西瓜回瓜棚。

这个瓜还不怎么熟,我们咬了几口就把它甩了。

「涛子,我们睡觉吧。」小康定定地看了我一眼。

「我出去解个小便。」说着,我当当跑出了瓜棚。小康在后面跟了出来。

小康不愧身手敏捷,扯下大裤头,掏出那玩意儿,对准一棵瓜苗,沙沙沙,三下两下完事了。

「快跑哦,狼来了。」小康抛下我,快速跑进了瓜棚。我在后面追了进去。

一进瓜棚,小康一下就跳上了那张早已铺好旧衣服的木板床。我进去,小心翼翼爬上床,不等我躺下,小康顺势一扳,我倒了下来,小康兔子般窜到了我身上,重重压上来,揽住我,张嘴就亲。

「呵呵。。。。。。我要和我老婆睡觉了。」小康乐呵呵地说。

「谁是你老婆呀?」我推了推他。

「你呀,你是我的人,我要和我的人睡觉了。」小康一边亲我脸上的每一处,一边深情地说,「涛子,我早就等着这一天了,我向你爸爸打过招呼,要和你一起守瓜,苇子、架子我老早就准备好了,就等你回来。。。。。。」

小康的两双手在我身上使劲地摸着,一会上,一会下,没有目的、没有目标,寸寸掠夺。好像什么都想得到,却又不知如何下手,该怎么来得到。

「好呀,原来你早就蓄谋好了,就等我钻进去。。。。。。」

「是呀,我早就想钓到你这条鱼了。你爸爸起初也不答应,怕你出事,后来我就说涛子也太娇气了,不锻炼锻炼,以后考上大学可怎么办。。。呵呵。。。你爸爸听了,还真答应了。不过,我向爸爸保证会好好照顾你,不让你出事。。。。。」

我咬着他的耳垂,假装生气的表情,双手却透过他的背心,轻轻抚摸起他的后背来。

小康的脊背很光滑,一种丝绸般的质感,没有一点赘肉,富有弹性,触感很好,尤其是那种健康肤色散发出来的淡淡的汗味和着体味的味道,很是陶醉,令我着迷。

以前每次和小康亲热,环境都不大好,不是旁边有人,就是在大白天的旷野。虽然,我们年纪还小,对彼此间的这种亲热行为想的不多,但心理还是知道两个男的在一起做亲热呀拥抱呀抚摸呀之类的事总是不大好。

我喜欢小康,从没想过喜欢他有什么不对,我只知道,我每天都会想他,那种无尽的想念和绵长的哀思。

我经常在想,如果小康在干农活的时候突然死了,那我该怎么办?我的小康不在了,我会怎么样?我总在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我的双手在他舒软的后背上摸索,颤抖的嘴唇热烈的回应他的亲吻,我每个回应的动作都被他的激情所俘虏。我只能闭上眼睛感受着他的爱,赤裸的爱,疯狂的爱。我的脸上没有一处没有他留下的口水,我的身上处处都是他的味道。

小康把手放在我的腰下,用顺着腰揽抱着我后脊背,用力把我的上半身全托了起来,开始用力地挤压着我。他不知道该怎样来做,只能臀部用力地挤压,再收紧双手,一紧再紧,妄图把我整个人溶入他的身体,使我们合二为一,溶为一体。

他把我挤压得有点窒息,我浑身燥热。我抚摸着他的后背,小康背后湿湿的,我清晰感觉腹部有一根硬硬的东西顶着我,那种感觉很好。

会是什么呢?

我莫名地高兴、激动起来。

我顺着小康的后脊背慢慢往下摸,一会儿,就触摸到了小康穿着大裤头的圆圆的屁股。我把手伸进了大裤头,天呀,小康竟然连内裤也没穿,我就摸到了他那冒着汗的坚挺的屁股。

「小康,你怎么不穿内裤?」我惊讶地问他,大裤头太大,还松,稍微开腿一蹲,他的宝贝必定一揽无遗,我有点不高兴了。

怎么能这样呢?小康可是我的人。

「我。。。。。。干活方便,就没穿了。。。。。。我明天就穿上。」小康柔声细气地说。

我没再说什么,摸着他滑滑的屁股,兴奋起来。

激情、刺激、疯狂合成一团。我定了定神,缓缓,吸了口气,在那颗激烈跳动的心舒缓下来的那刻,我借着朦胧夜色星星点点的光,看见小康半闭着眼,黝黑的脸上缀着丝丝涨红,还渗着滴滴晶莹的汗珠,小康喘着粗气,粗气呼哧呼哧,吹到我的脸上。

我把手从他的大裤头抽出,心疼地为他抹了抹脸上的汗。小康把我搂夹得更紧了,疯狂地亲吻着我脸上、脖子上的每一寸肌肤,动情地呓语着:「涛子……你是我的人……我要你做我老婆,永远跟着我。。。。。。」

我笑了:「好呀,要怎么样才能做你老婆呢?」

他停止了挤压和抚摸,顿了顿,说:做我老婆就是不准离开我,每天晚上要陪我睡觉,让我想你的时候就能亲你……」

「那你跟我去上学,你上学了,我就是你老婆,我每天让你亲个够。」我咬了一下小康的嘴唇。

「我也想去上学,可我妈妈她。。。。。。」小康把头埋在了我的胸脯。

我拍了拍小康的脑袋,自顾自地说:「如果我们每天能一起去上学,那该多好呀,我就每天能看见你了。」

「涛子,如果我不能上学你还会喜欢我吗?」小康抬起头,呆呆地看着我。

「会!」

「那你还愿意做我老婆吗?」

「你不是说做你老婆要天天和你在一起吗?你不上学,我怎么做你老婆?」我敲了一下他的脑门。

「。。。。。。」小康默不作声。

徐久,他又奋力挤压起我来,一只后还沿着我的腰际,慢慢往下滑,摸到皮带时,他开始解我的短裤皮带。

「涛子,你是我的人,我要。。。。。。」

「你要什么?」我故意问他。

「我要脱你的裤子。」透过月色,我看见小康的脸红红的。还有一丝羞涩挂上眉梢。

「脱裤子干什么呀?」我又打趣他。

「老公和老婆睡觉不是要脱裤子么?」小康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那你为什么不脱?」我还在打趣他。

「我脱!」

小康「刷」从我身上爬起来,双脚跨在我的身子间,呼啦一下,就把他的大裤头往下褪,露出结实的腹肌。

上帝,我看见了什么?

那是小康的宝贝,我看见了,真真切切看见了。

直直地挺着,包皮有点微微地翻卷,随着喘气的节奏,那个可爱的宝贝也在微微的抖动。宝贝与腹部的连接处还有一圈黑黑的毛,不是很长,但仍清晰可见。小康的宝贝好象一个可爱的小动物,青春、活泼,还会微微抖动,上面竟然还长了一圈黑黑的可爱的小毛。

我期待已久的东西终于出现在了我面前。

我目瞪口呆,瞠目结舌。

小康弯了弯腰,把大裤头脱至脚踝,边脱边说:「涛子,你也脱呀,我都脱完了。」

「恩!」我轻轻应了一声。

我开始悉悉蟀蟀解我的皮带。越是心急,皮带却扣得越紧。解了半天,却越解越紧。

「小康,你帮帮我呀,怎么解不开?」我心急地对他说。

小康跪了下来,仔细观察了一翻,双手揍紧皮带,一使劲,皮带喀嚓一声,松了。

小康立即扯了扯我的短裤,双手一拉,再抖了抖,短裤便褪至膝盖。

但我里面还穿了一条内裤,在镇上买的那种大绿的时髦内裤。当时在农村还是比较少见。

小康低下头,把脑袋靠近了我的内裤,凑过脸,直往我的下体亲了去。我身子猛然一颤,下体在原来硬的基础上,又硬了硬,像高高耸立的弹簧。把内裤顶得高高的。

「你的内裤真香,味道真好闻。」小康隔着内裤,轻轻咬住了我的宝贝,双手还在抚摩着我的内裤。

「下次我也给你买一条。」

「给我买一条和你一模一样的。」

「我给你买一条红色的。」我享受着小康的揉抚,心理却在挑逗着他。

「不要,我要绿色的,和你的一模一样。」小康慢慢地将我的绿色内裤脱下,「我要穿和我老婆一模一样的内裤。」

我开始喘着粗气,热血沸腾起来。

内裤完全被脱掉了,小康赤身裸体重重地压了上来,两条赤裸裸的肉体交织在了一起,我有点窒息,有点眩目,有点失去知觉。

这是我有意识和记忆以来,第一次和小康如此主动地赤条条交织在一起,那种美秒的感觉不言而喻。

小康更是兴奋,他使劲地吻着我,咬我的嘴唇和舌尖。

「老婆,老婆,我的好老婆,你是我的人,我要天天和你睡觉。」小康如痴如醉的呢喃着。

小康的呓语极大激起了我的兴奋和欲望,我紧紧搂住他的脊背,全身热力十足。我享受着他的亲吻、抚摩和呢喃,一只手不安分地在他身上到处抚摩着,臀部,滑滑的腰杆,但小康的宝贝永远是我无比向往的东西。

隔着彼此的肚皮,我轻轻地抚摩着他的肚腹,手指在宝贝的上方游离、徘徊……

徘徊着,我就有点急不可耐地对小康说:「你下来,我想摸摸那里,好吗?」

恩!小康在我身上动了动,滑了下来。

我们侧身拥抱着。

少年对性的无知和好奇,诱惑着我们对性的渴求和向往,我们无法抵挡、无从抗拒。

我颤颤栗栗把手伸了过去,一触摸到小康的宝贝,我便紧紧地拽住了,生怕它逃走了。

那是一个无比神奇的世界噢。像西藏的布达拉宫,每天都在心驰神往,真正目睹和触及,那种喜欢和震撼是无与伦比,它是神圣不可玷污的,足以永世铭刻在心。

我把小康扳平,我压在了他身上,就像他压在我身上一样,然后慢慢从他身上起来,坐在他的大腿上。

我把他的宝贝抓在手中,低下头,透过月光,我仔细地端详着。

像什么呢?

出水芙蓉?春天打着包蕾含苞欲放的骨朵?还是一汪沁人心脾的清泉?

我用嘴唇吻着那朵鲜嫩的花骨朵,我无法自抑,不能自己。

小康兴奋了。

他的呼吸很粗重。

我亲吻着那圈细细软软的黑毛,用手拨了又拨,我的心飞快跳起来,

就像要溢出胸膛。

「小康,你是大人了呢,你的鸡鸡竟然真长毛了哦。」我兴奋且惊诧地说。

「这点毛算什么,黑麻子的毛才多。。。。。。」小康接过话茬,却只说了一半,

马上捂住嘴,不再言语了。

「黑麻子?你看他的毛了吗?」我连忙追问起来。

「哦,没有,没有。」小康的眼睛露出一丝慌乱,掩饰起来。

我一下猛地倒在了小康身上。

「哎哟!」小康叫了一声。

我却未加理会,掐着他的脖子:「说,你是不是看见过黑麻子的XX。」

「我。。。。。。我。。。。。。」小康变得结结巴巴起来。

「你说呀!」我生起气来,使出吃奶的力气掐他。哼,不告诉我,再

不告诉我,我就掐得你姹紫嫣红。

「恩!」小康点了点头。

「你是怎么看见的?」我从小康身上爬下来,侧身,搂着他的肩膀,

变得无比好奇起来。

小康却不再说话了。

「你不是说我是你老婆吗?怎么能不告诉老婆呢?」我转过身,不再理小康了。

「黑麻子他不是人,他欺负我妈,我是在他欺负我妈时看见的。」

「黑麻子欺负你妈?」我转过身,惊讶地看了小康一眼。小康眼圈红了起来。

「恩!」小康擤了一下鼻子,「我看见他光着身子,压在我妈身上,嘴巴还一个劲说‘好老婆,好老婆,你是我的好老婆,我要和你睡觉,我们要永远在一起’,他这个大坏蛋,敢和我爸爸抢老婆!」

「他为什么要压在你妈妈身上呀?」

「他喜欢我妈妈,说是要和我妈妈睡觉,要我妈妈做他老婆。」

「那你妈妈愿意吗?」

「我妈妈好像也喜欢他。。。。。。」

。。。。。。

「你真的看见过黑麻子的XX」过了很久,我又把这个话题搬出来。

「恩!」

「大吗?」

「大,又大又长,还有很多很多的毛,又黑又浓又密。」

「你在哪里看到的?」

「在芦苇坡的芦苇丛子里,我以为是山鸡,悄悄走过去看,黑麻子正在里面脱裤子,露出了他的XX,好大呀,翘翘的,左一摆右一摆。裤子一脱完,他就抱着我妈说‘美人,我要和你睡觉。’,然后就压在了我妈身上。」

「你爸知道吗?」

「我也不清楚,好象不知道。」

原来是这样。

十五

我还小,不大清楚男女之事。

但我也基本了解了风秀婶离家出走的原因。

她喜欢黑麻子,想做黑麻子的老婆,就私自和他离家出走了。

在我们村里,很多男人都喜欢风秀婶,他们都说风秀婶长得漂亮。每到农忙过后的清闲时节,总有一些色迷迷的男人苍蝇般围在她面前,不是挑逗,就是恶心地献殷勤。但我从来没看见过黑麻子对风秀婶谄媚过,就是那时黑麻子在小康家做小工,也总是紧绷着脸,从不多说一句话。

黑麻子是外乡人,不知什么原因流落到我们村。由于他长的黑,脸上还布满雀斑,加上他无名无姓,大家就戏谑他黑麻子。

他也不恼,叫他一声黑麻子,他嘿嘿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接着爽朗应一声:哎!

久而久之,大家习惯了这么叫他,他也习惯大家这么称呼他。

黑麻子有一手好木匠活儿,这些年,我们云泉村一带的姑娘出嫁喜欢攀比,嫁妆越多,表示你面子越大、身价越高,所以,一年到头,黑麻子都在村子附近一带的人家忙活着。

后来,在村民的帮助下,他在云泉盖了一间土胚房,算是有了个家。哪家需要打家俱、嫁妆什么得,就直接把木料送到黑麻子家,过个三五天,或是一月半月,上黑麻子家取成品即可。

黑麻子对我们云泉村的小孩甚好,好些时候,他都会出奇不意从口袋摸出一包糖,或是一把瓜子,总是弄得我们很开心,一个劲叫他「黑叔叔、黑叔叔的」。

黑麻子不仅对我们小孩好,对村人也好。平时哪家需要做个木凳,打个木桶什么的,找到他,他手到擒来,在人家送来的锯好的木板上,先是刷刷刷几下,再当当当几下,一张有模有样的木凳就鲜活地出现在你面前。

给他工钱,他准是大手一摆,咧着嘴:都是自家人,你能瞧起咱这手艺,尽管来找俺!

黑麻子的爽朗和糠慨很是深得村民的喜欢,每逢过年过节的,不少村民都给他送吃送穿的。

也有不少好事的女人问他:哎,我说黑麻子,你今年多大了?

「三十有二了。」黑麻子仍是那一脸憨厚的笑。

「你也老大不小了,该娶媳妇养儿子了。。。。。。来,大嫂给你介绍一个?」

嘿嘿嘿,黑麻子只是嘶着嘴傻笑,既不答应也不拒绝,双手一直在不停地忙碌着。如此循环几次,村里的大嫂大婶觉得没趣,不再过问了。

偶尔还有大哥大叔打趣他:黑麻子呀,你都三十有二了,还不找个女人暖暖身子,想做一辈子老处男?

黑麻子的脸噌得一下红到了脖子根,成了红麻子,握着铁锤,一言不发,当当当敲起了木板。

黑麻子和鲍叔叔的关系最为要好,他住的那间土胚房还是鲍叔叔一手为他张罗盖起来的。黑麻子心存感激,农忙时节,他再忙也会舍下手中活儿,帮鲍叔叔添个搭手,担谷、割稻什么的。抢收后,鲍叔叔也会救济他一点谷粮之类的东西应急。他们之间的互帮互助,就如马克思和恩格斯之间的革命情意,多年来一直延续着,并为村民津津乐道。

可云泉村的人实在是无法意想到风秀婶和黑麻子之间有什么牵连。

风秀婶漂亮,细腻,白皙,娇嫩,有丰韵,还风情万种,黑麻子傻里傻气,皮肤黝黑、一脸雀斑,如果憨厚不算优点,他一无是处。

风秀婶曾当众指责鲍叔叔:什么人不能交,偏偏搭上那么个‘傻大粗的黑碳’?

在风秀婶看来,和黑麻子走得太近,就等于贬低自己的身价。

但鲍叔叔就喜欢和黑麻子交往。

在鲍叔叔眼里,黑麻子就如法国巴黎圣母院那个孤独的敲钟人,虽然外表丑陋,可有一颗美丽善良的心。和这样一个外表丑陋、内心善良的人交往,鲍叔叔他心理踏实,起码,他不用担心黑麻子变成狂蜂浪蝶,像其他那些玩世不恭的村民,去招惹自家那朵招摇艳冶的花。

偏偏事态的发展就是那么出云泉人的意料,风秀婶和黑麻子这两个八杆子打不到一块的人硬是活生生凑在了一起。风秀婶这朵花硬是被一个她从来不正眼相看的人给采了,成了一根绳上的蚱蚂。

鲍叔叔的算盘打错了。

这花究竟是怎么被黑麻子采撷到的,我不得而知,那是大人之间的事,我也没兴趣知道。

我只知道,这件事情严重影响到了小康的心情。

每天干完农活回到家,他甚至连晚饭也不吃,就拉我去瓜棚。问他为什么去这么早。他脑袋一垂,黯然地说:「我爸妈老吵,我不爱呆在家里。」

小康的心情不好,直接影响了我的心情。

那天,我早早吃过晚饭,在家等着小康(我平时不用干活,即使是在农忙时节)。说到这,我有必要对我的身世、家世做一点补充。

我父亲林文良是云泉小学的校长,我爷爷是以前云泉村的村委书记,一个老共产党员。我们林家到我这一代是三代雄性单传。

我是家里的老小,上有三个姐姐,从小我就被爷爷奶奶当作心肝宝贝般宠爱(我父亲对我很严厉,从来不宠我)。

我大姐在我四年级的时候嫁给丰廊镇(距离我们龙溪镇大概有二十里)一个跑运输的,姐夫叫罗新华,是家里的老大,家境殷实,在丰廊一带算是大户人家,很早就在丰廊镇的繁华地段盖起了四层楼高的小洋楼。

罗新华比我大姐梅娟大了八岁,他在24岁的时候结过一次婚,后来新婚妻子发生车祸,死了。直到三十岁,罗新华又认识了我大姐,发誓非我大姐不娶。

起初,我父母死活不答应这门婚事。但我姐姐不知哪根筋出了问题,一个死理认准了罗新华,不顾父母反对,擅自偷偷嫁给了他(只在大姐夫家举办了婚礼,没在我们家举行婚礼),弄得大姐和我父母关系异常僵硬,我母亲一度不认她这个女儿。

后来一次,我父亲心脏病突然发作,倒在了讲台上,恰好罗新华在我们云泉村附近跑运输,得知情况后,他丢下运输,开着空车把我父亲送去县城救治,治疗期间,他寸步不离守护在我父亲身边,出院回家时,父亲已经健康如初了。

罗新华这几年跑运输,赚了不少钱,人还特孝顺,每年都要给我家里送大把大把的礼物,我爷爷奶奶尤其喜欢他。见大姐和罗新华感情不错,生活得也很幸福,何况人家还救了我父亲一条性命,我母亲也不再指责什么,渐渐融洽了同他们之间的关系。

而依仗着大姐夫罗新华,我家虽种了一些地,但这几年从来不需要我母亲亲自下地收割,每次夏收秋割都是雇人帮忙,也省去了不少工夫、心力。

所以,到了暑假,别的村民热火朝天忙于夏割,我却经常和我二姐玉娟、三姐秀娟划着小船在村里的那条小河捕鱼、捞虾,然后回家帮厨、做饭。或是陪三姐去村里浅溪光滑的石板上面浣衣洗菜,偶尔不远处有一头牛躺在溪水深处,时不时叫上一声,也不知它在表达什么。

我则挽起袖子、裤腿,在石板周围抓小鱼、指甲长的小虾、拇指大的田螺、小蟹什么的,回到家用罐头瓶子装好,放在窗台。等水混浊了,小鱼小虾死了,我又陪三姐去石板浣衣洗菜,抓小鱼。除此之外,我还经常陪三姐上山采野果,下地剜豌豆,或是与邻家的小孩扇纸牌,玩一种叫「老虎窝」的游戏。清闲得像个公子哥。

这个暑假的夏收,我二姐在龙溪镇学做裁缝,没回来帮忙;三姐刚师专毕业,去了县城教育局进行上岗前的培训,培训之后再去丰廊镇中学报道,做一名英语老师。

我家地不多,除了那块沙瓜地,还有一两亩水田,大姐和大姐夫虽然没过来,但他们给我家留了一笔雇人工钱,每天雇六个人收割,一人一天8元钱,一般三天就能完事,两天收割,一天耕种。

最惨得要数小康了。他家地多,人手还少。本来鲍叔叔是村里以前有名的力气大王,他身体强壮,干起活来一个顶俩,可几年前他出去打猎,一头没打中要害的野猪发疯,猛冲过来,利牙在鲍叔叔身上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之后干起农活来便有点力不从心了。

而风秀婶出了那档子花花事,鲍叔叔的心情自是好不到哪去,加上小康的妹妹二妹子和弟弟小三年龄还小,承担不了重活。

我可怜的小康,成了一个小大人,收割、耕种、挑担、打秧、插苗,样样活儿也少不了他,每天他早早起来,挑水、劈柴,或是和鲍叔叔去田地把稻子放倒,等太阳出来一晒,干干的,放进大木桶一拍,谷子掉落下来。晚上一直干到天黑,别人家都已经收工了,小康还挽着裤腿在沾满泥浆的水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睬着。

小康是个坚强的人,身体上的苦力折磨只会让他越来越成熟、懂事和强壮。但鲍叔叔和风秀婶感情的不和却让伤了他的心灵。

每每鲍叔叔嘶牙咧觜对风秀婶咆哮,小康只会来回无助地搓着双手,或干脆一走了之,不睹为净。

小康变得沉默了,平时不大爱说话,闷着头一个劲干活。只是看到我,他才会露出久违的笑容,拉着我的手,问寒问暖嘘个不停。我知道这是他喜欢我的表现。

我很心疼小康,每次晚饭过后,我都乘满一大碗剩饭剩菜,说是晚上看瓜的宵夜,其实我是带给小康吃。小康他太累了,营养还不好。有时干完活回来,晚饭也不吃就拉我去瓜棚,第二天一起来就直接去田地干活。

那天,我在家等着小康,一直等到晚上8点多,小康才推着轱辘车回来。车上装满了一筐一筐的稻谷。上坡时,车子陷进一个坑槽,费了很大劲也没上来。我是听到家狗的吠叫声,出门去看才发现的。

车胎估计是爆破了,干瘪瘪的,一点气也没有。小康脸上全是汗。看见我,他微微一笑,低下头,橛着屁股又开始推车了。

我想我应该没帮上什么忙,只是搭了一个手,小康「哼得」一声,车轱辘爬出了坑槽,越了坡,小康停下来,擦了擦汗,冲我会心一笑。

发现,劳动过后的小康是如此的帅气、迷人。汗水浸透过的皮肤,闪闪发亮,凑过去一闻,散发出古铜的香气。

我赶回家,提着早已准备好的饭菜去找小康。

小康蹲在屋檐下洗着脸,看见我来,他把脸盆一反扣,水泼在了地上,他拉着我的手,冲到了马路上。我们手牵手飞快地跑起来,身后传来小三断断续续的声音:「哥。。。。。哥,你。。。你不吃晚饭吗?」

「不—吃—了!」小康拉着我的手,欢快跑起来。

小康真是饿坏了。一回到瓜棚,他打开我的饭盒,嚼吧嚼吧吃了起来。一边吃还一边咕着嘴:哎,好吃,真香!

我在旁边提醒他:慢点吃,别噎着了。

小康停止了咀嚼。眼睛死死盯着我看,我纳闷之际,他突然把那张油乎乎的嘴凑过来:「涛子,你对我真好!」

这是一个酷热、有趣还充实的夏天。

吃过饭,小康要去芦苇坡下边的小溪洗澡。游泳不是小康的强项,那种农村固有的狗刨式泳姿,像只精力旺盛的蛤蟆,在那汪清溪潭中扑腾着,把水砸得咚咚作响。

在依稀可见的夜色,我只能光着身子在浅滩坐着,看小康的表演。我要他仰泳,他就会听我的话,在水中像只蠕动的小虫子,蠕到我面前的浅水滩,把雪白的肚皮露出水面,我会扑过去,抓他的露出水面一直在我面前晃动的宝贝。

小康哧哧一笑,用手撑于滩底,双腿浮出水面,任由我动作。

他的宝贝像个可爱的小精灵,随着溪水慢流的节奏,在水中荡漾。那一小圈细细的黑毛,一分一合在水里跳跃着。

那潭溪水是我和小康交欢新开辟的尽兴场所,成了我们俩尽情沐浴的浴场,我们在溪水拥抱着,亲吻着,做我们想做的一切。

也许是我们太尽兴、太投入了,忘乎所以,不知道周围的一切。当我们光着光光的身子从浴场爬起来,抖抖溪水,在溪滩的鹅卵石左右跳了跳,把耳朵里的水抖出,穿起衣服,嘻嘻哈哈准备离开时。滩边的芦苇丛传来悉悉唆唆的声音。

没等我反映过来,听见一阵结结巴巴的声音。

「涛。。。涛子哥,你。。。你们洗完了?」

我吓一跳。

天呀,是小三。

他骨碌从芦苇丛爬起来,拉住我的手。我的脸毛焦火辣,刚吃过花椒粉般,不知如何作答。

小康跳了过来,用手撩了一下小三的脑袋。「你怎么跑这来了?」

显然,小康也没料到小三会来。

「爸。。。爸爸要我给你送饭。」小三被小康撩得咧咧趄趄,嗡着声音,傻里傻气回答。

回到瓜棚,小三不愿意回家,拉着我的手,说要留下来陪我们。我当然是答应的,小康也拗不过他,天黑,他还不愿送,只有同意。

小三睡在我和小康中间。

我用蒲扇为小三驱着蚊子。

「三三,你什么时候来的?」我一边扇着风一边问。

「吃。。。吃过饭就来了。」

「你一个人?」

「二妹送。。。送我到鸡公山脚。」

「二妹也来了?她来溪滩了?」我一听,慌了,忙问。

「没。。。没下来,她听。。听到溪潭有声音,要我。。。我去溪潭找哥哥。。。她。。。她就回家了。」

「哦!」我捂了一下胸口,舒缓一口。

「三三。」我转过身,轻轻拥抱了一下了他,在他额头亲了一口。

「哎!」

「你在溪潭看见什么了?」

「看。。。看见涛子哥哥在洗澡。」小三傻乎乎地回答。

「还有呢?」

「哥哥(他是说他哥哥)也在。。。在洗澡。」

「还有呢?」

「别的没。。。没有了。」小三真是傻得可爱。

「三三,以后别老往这来,这里有野狼,咬人,哥哥忙,照顾不了你。」小康发话了,语气有点严厉,他敲了一下小三的头,转过身,睡去了。

半夜我醒过来一次,外面青蛙的声音有些此起彼伏,小康睡得很香。第二天早上,揉揉惺忪的睡眼,蛙声平坦如一束灯光,亮亮地照在我的枕头上,哇鸣隔开了我的两种梦绪。

起身,小康已经不在瓜棚。

两只鸟雀在开始了清晨惯有的对白,吐字清脆,声腔缠绵,甚至有点滥情。

在云泉村,有两种声音是每天必不可少的节目,一是鸟鸣,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射在鸡公山顶时拉开了鸟鸣的序幕;一是蛙鸣,傍晚最后一缕光线越过鸡公山时拉开了蛙鸣的序幕。

我伸了伸懒腰。

小三还睡着,斜着身子,光着上身,穿着小康的大裤衩,小鸡鸡暴露在裤衩外,破旧的小裤兜翻卷在外面,脸上还有点点的泥浆。

多可怜的孩子!

我鼻尖有点酸起来,伸出手,轻轻抹了抹小三脸上的泥巴,整了整他的大裤衩,把他的小鸡鸡塞了进去。

小三醒了。他转过身看了小康睡过的位置一眼,再转过来,问:「我哥。。。哥哥走。。。走了?」

「恩!」

我把小三抱在怀中,紧紧搂着他,在他额上亲了一口。「小三,以后涛子哥哥带你玩,去哪涛子哥哥都带着你,好吗?」

「好!」

小三看了我一眼,笑了,嘴角一个小酒窝,和小康一模一样,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清澈、明亮。

这是我看到小三最灿烂的一次笑,也是最没结巴的一次回答,

十六

姐夫罗新华来了。

开着他那辆新买没多久的东风牌大汽车,还给我捎了辆崭新的永久牌的自行车,说是给我上学的礼物。

我知道,大姐又怀孕了,他这是高兴,他一高兴,就会给我买很贵重的东西。当然,我也高兴。想到以后上学,再也不用走路,我这心里高兴得,领姐夫去瓜地转了一圈又一圈。

小三跟在后面,也跟着咯吱咯吱地笑。我高兴了,他当然也高兴。

今年的瓜好吃,清甜爽口。姐夫大快朵颐地吃着西瓜,连连发出赞叹声。我家瓜不多,一般不卖。给亲戚朋友左邻右舍送一点,自己留一点,也就差不多了。

「小康家的瓜更甜呢」我指了指小康地里硕大的西瓜。

「姐夫,你装一车回去吧,反正小康家的瓜就是种来卖的。」

我只是随便这么说一句,大姐夫有钱,小康上学又需要钱。没想到,姐夫真打算买小康家的西瓜。临走时,装了满满一车。给了鲍叔叔一笔钱,开着车嘟嘟嘟走了。

高兴的是小康。夏收结束后,他叫我去拆瓜棚,满脸的兴奋。

「涛子,我爸说我可以去上学了。」

「真的?」

「恩,我爸说,能把西瓜卖了,就用卖瓜的钱给我交学费。」

「卖西瓜的钱够吗?」我还是有点不放心。

「我攒了不少钱呢,我放牛时在山上砍柴,凉干燥后趁着赶集担去镇上卖;我挖冬笋,村里老毕头不是收冬笋吗?八毛钱一斤,一个冬天下来卖给他一百多斤!我还帮别人干过小活,崔东哥结婚,我扛红旗,他给了我五块钱;杨福大叔盖新房,我为他挑了一个星期沙子,给了我四十元。。。。。。还有,在你放暑假之前,我抓了一条毒蛇(我不知道怎么用普通话来表达这条毒蛇的名字),还卖了18元呢!我的学费足够了,连二妹和小三的学费都够了。」

「小康,你真棒。」

我崇拜地看了他一眼,发觉他的形象在我心中瞬间伟大了起来。

是的,生活中,很多困难和挫折都可以变成致命的刀剑,人的意志、毅力以及面对困难的信心很容易就会被折断、磨蚀。有时候,一个好端端的人,困难一来,他就立马消沉、堕落了,说变就变,没有前兆、无法意料,招呼也不打一声。

但小康能思考,虽然他只有14岁,他不是脆弱的,他一直都在追求,求温饱、求上学、求家庭和睦。就像鸡公山悬崖的芦苇,「咬定悬崖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自古以来,很少有赞美芦苇的诗句,但此时此地,我感到这首赞美山竹的诗句,却像是描写小康的风骨。他就像是鸡公山悬崖的芦苇,与松柏并肩而立,坚韧挺拔,直插云天。

鸡公山上悬崖上的芦苇是普通的,是平凡的。但是在这看似普通与平凡之中却蕴含着多么坚忍不拔的意志啊,就如我的小康!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懂得坚持。

我定定地看着小康,感觉那么的幸福。因为未来我们朝夕相处趋势的相对明朗,一种近在咫尺可触及的幸福就显得格外清晰,我不由自主唱起了放假前刚学会的流行歌曲《跟着感觉走》,在学校风靡一时,几乎人人会唱。

他是我的小康,我喜欢的小康,我喜欢的很棒很棒的小康,没有什么困难克服不了的小康。

记得,刚到瓜地准备拆瓜棚时,我们都有些怀念和恋恋不舍。一进瓜棚我们就跳上了木板,抱成一团,在木板上滚过来滚过去,把木板压得吱嘎作响。

我轻轻抚着小康的耳垂。他的耳垂大大的,很有福气的样子。小伟睁开半闭的眼睛,眯着我,那半熟不熟的小大男人的模样,简直迷死我了。

瓜棚外,被摘去西瓜的瓜苗,在太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清朴、诱人的暖香。我知道,我迷上了这种感觉,就像迷上了晚上护瓜睡觉抱着小康,轻轻衔着他那大大耳垂时散发的气息,和着小康心跳的节奏在我鼓膜里回环起伏,让人沉下去,沉进缓缓的细流中。外面是夏虫啾啾,瓜熟苗绿,生命由此而变得轻柔起来。

有时,夜深人静,醒来,我眯起眼睛妄图看清小康的面目,却总是看不清,我就缩在他结实的怀里,手指在他的胸膛滑上滑下,感觉和小康很亲很亲,就像我至亲至爱的亲人。

我有个远房亲戚,是个很风骚的女人,每次她来我家走亲戚,和我母亲聊天时,总是斜睨着眼,先是一声长长的叹气:哎,你说我家的男人呀,除了一股子蛮牛劲儿,啥也不是。你说他啥也不是吧,又还蛮疼我!

那个亲戚已经很久不来我家了。可她每次评价她老公时那句充满叹息却又无比满足表情的话我却牢牢记住了。

是呀,一个男人,有股子蛮力气,又懂温柔,还疼惜自己的老婆,你还追求什么呢?

就像小康,坚强、力气大得惊人,对我体贴、温柔,尤其疼惜我,床上的激情也够,我还追求什么呢?在我心中,小康就是个完美的人,虽然用完美来形容一个人,尤其是男人,不大贴切,可我还是愿意把这个词放在小康身上。

有时,我们也会彼此逗乐。看着自己心爱的人被逗时那抓头扰耳的猴急样,彼此心底的那股甜蜜、浪漫情怀,如炊烟,袅袅升起。

我说:「小康,你猜猜,我现在交第几个女朋友?」

小康单纯的眼神放射出惊悸、恐惧的光芒,瞳孔睁得大大的:「啊,你交女朋友啦?你不做我老婆了?」

我半开半闭着眼,斜视着小康,那拽拽的挑衅表情很快被小康识破了。他琢磨了一下,明白了过来,脸居然微微红了,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看着他腼腆的神情,我对他的喜欢又加深了一点。

当然,每次他都不甘心被我逗,压上来,咬住我的鼻子:「哼,我不信,你当你是皇太子,谁都喜欢你呀。」接着,他也诡秘一笑:「彩霞给我写情书了,说要嫁给我。。。。。。」

不等他说完,我像被黄蜂狠狠蛰了一下。

「杨彩霞给你写情书了?她真要嫁给你?你会娶她吗?」我扑过去捶打小康的胸膛。

「哼,当然了。」小康抬高了头,鼻子哼着气。

「别傻了。」我刮了下他的鼻子。「你傻乎乎的样,人家能看上你吗?」

他这点小计,当然骗不了我。只是他刚说出口时,我在下意识抖了一下。彩霞一直很喜欢小康,和小康一样,小学毕业就辍学了,平时三头两头还能和小康照上面。

「你耍我。」我把他搂在怀里,使劲咬他的脖子,「看你今天晚上怎么死。」

「涛子哥哥饶命。」他在我怀里嘻笑着。「我不娶彩霞了,你这么好看,对我又好,我还那么喜欢你,就娶你了。」

「?说。」我加大了力度,把他的脖子勒得紧紧的。「其实我早知道你喜欢谁了。」

「谁?」他仰起头,用认真的神情看着我,「谁,我喜欢谁,快说。」

「你真想不起来了。」我眼里满含着笑意。「就是那个,那个流着长鼻涕的大胖子阿贵嘛。」

阿贵是个村里的大胖子,一身的赘肉,少说也有一百二十斤,走起路来气喘吁吁的,大膀子一甩甩,农村小孩胖成这样的,真是少见。

我们还经常在上学路上拿他取笑逗乐,一会儿逗他快跑哦,狼来了。他吓得脸黑青,闷着脑袋,加快了步子,他跑步的样子实在是好看,像只熊,连滚带爬的样儿,惹得我们肠子都快笑出来。只有小康从不取笑他,甚至还伸出援手帮他。

「是啊,我是喜欢阿贵。瞧人家那一身肉,哪象你这么干瘦干瘦的。」说着,小康伸出了手,往我脖子挠痒痒肉。

我很怕痒,抛下小康,跳起来躲开,一个劲挑衅:「哦,哦,你喜欢大胖子阿贵,我告诉阿贵去咯。。。。。。」

这个暑假,我被一团暖云托着,看什么都温馨,连走路都轻盈。我和小康的感情,就像是春天的青草,看不见高度,而每天都在激动地生长,还没等我仔细观察爱情的枝叶,它已经结出了通红硕大的果实。

十七

夏去秋来,当芦花飘飞、苇叶变黄的时候,鸡公山和芦苇坡上的苇子被村民割下来,在滩边垛起垛来,仿佛是一夜之间筑起了无数芦苇的山丘。村民把它编成银白雪亮的席子、苇箔、苇帘,或用来做春耕的肥料,或是做饭炒菜的柴火引料。

我和小康是骑着那辆「永久」新自行车去学校报道的。一路上,我们像两只快乐的小鸟,喔,扑啦啦飞出去了。

路上没人时,我变得不老实起来,紧紧揽着他的腰,脑袋靠着他的后背,用脸使劲蹭着,甚至还往他的下体抓去,抓住后轻轻地揉着,那儿已经很硬了,随着蹬车的节奏,一上一下。

小康也会大叫:呜呜,好了,硬了哦,会摔下来的。

嘿嘿,哈哈。一路撒下我们的欢歌笑语。

小康分在了一年级二班,我仍然是一班,二年级。

学校对寝室纪律进行了整顿,不允许班级和年级之间杂合一起混住。我们二年级一班统统住在了第二宿舍楼二楼的4个房间。每个房间12人。我照旧和袁玉同睡一床。小康分在了第一宿舍楼一楼的大寝室,24人一个大间。他同我们的师弟,云泉小学毕业的郭发春睡在一起。

我帮小康整理好床铺,领他去四处走走,告诉哪里可以打水洗脸,哪里可以上厕所。小康很是兴奋,一直紧紧拉着我的手,拽得我手心都出汗了,几次碰到班上的同学,我有点不好意思,妄图把手抽出来,小康就是不松手。

开学之初的早操集合,照例是校长拿着大喇叭站在旗杆下的例行讲话,提出希望和要求,八股似得老一套。

我偷偷瞥了一眼小康,他在离我很远的斜对角,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揣测得出他听得很仔细、很认真。

有了小康,我剩下两年的中学生活一定会很光彩,我暗自忖量,想到这,我开心地笑了。

上个学期的期末考试,我又拿了全年级第一,三好学生,还奖了二十元钱。班主任在讲台上表扬我,我心不在焉,老在想小康此刻在干什么呢?

课间操,我们陆陆续续往操场走去。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未回头,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林涛!」拍我肩膀的是小康,他脸色有些微红,一直在笑,还带点激动。

他叫我林涛,而不是一惯的涛子。

「喂,鲍小康,你跑什么跑。」我提了提嗓门。

小康吐吐舌头,放慢了脚步,走到了一年级二班的方队。

午间吃饭,我当然是和小康一起吃,在他的大寝室里。我把我带的菜放在他的箱子里。他一个劲为我夹着腊肉片,自己吃着干萝卜条。

小康说:「涛子,我们杨老师表扬你了。」

「表扬我?」

「是呀,说你学习好,每次都考第一,要我们这些新生向你学习。」小康又为我夹了一块肉,「涛子,你在龙溪中学很有名哦。」

「那当然!」我挺了挺胸,得意地回答。

「再有名你也是我的人。」小康凑过来,靠在我耳边小声地说,说完还嘿嘿一笑,就那么可爱。

我带小康去镇上的街道逛。来到一家店铺,我拉着小康,示意他进去。他迟疑一下,扯了扯我的袖子:涛子,进去干嘛,我又不买东西。

「进去嘛,进去看看。」

拗不过我,小康进去了。

这是一家服装店,卖一些当时在农村很时髦、很新鲜的夹克衫,牛仔裤和皮带西装短裤什么的。

小康站在那些高高挂起的服装下面,只是看着,甚至连手也不伸过去摸一下。我故作老练地这翻翻,那掀掀。见我不停地翻拉掀扯,小康过来,轻声嘀咕:涛子,你要买呀!

「是呀,怎么啦?」

「好贵的。」

「贵就不能买?」

我瞥了小康一眼,走到一叠堆放在柜子里的衣服堆面前,从里面抽一个薄薄的塑料包,冲里面喊了一声:「老板,这个怎么卖?」

「1块五。」店主是个胖胖的中年妇女。

付了钱,我快速把塑料包塞进裤兜里。

走出服装店,小康越前一步,伸手就往我裤兜里掏

「涛子,你买什么了呀,给我看看。」

「没什么。」我打掉小康的手。

「一块擦箱布而已。」

「你也真是的,花一块5买一块抹布。」小康摇了摇头,叹着气说。

上完晚自习,我上小康的寝室找他。郭发春说小康去学校厨房后面的那口古井打水了。

等了一会儿,小康提着一桶水回来了。

见到我,他擦了擦汗。

「林涛,去把脸盆拿来,我给你匀点明早的洗脸水。」

小康就是勤快,来学校的第一天晚上就打水洗脚,还为明天早上起来洗脸蓄水。看看其他新生,有的已经去逛街买小食品,有的在床上玩牌,还有的在操场上溜达。

「鲍小康。」我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角,「你出来一下。」

操场上,我塞给小康一包东西。

「送给你的。」我说。

「什么呀?」小康鼓弄了一下塑料薄膜,发出沙沙的声音。

「今天买的箱子抹布呀!」

「送给我?我的箱子又不脏。」小康有点惊讶,「还要用纸包得这么好。」

「打开看看。」

沿着口袋边沿,小康撕开袋口,掏出纸包。拆开纸包,一张纸片从里面掉了出来,飘落在操场的水泥地上。

「送给我最最最亲爱的人。」小康捡起纸片,深情并茂地读了起来。

扑哧,小康笑了。抓起绿色的抹布,晃了晃。晃晃的动作突然凝固在空中,徐久,他才把眼睛凑过去,盯了一小会儿,发出了惊喜的尖叫声:「啊,是内裤,和你一模一样的绿色内裤呢!」

显然,小康被突袭而至的惊喜击中了,激动而机械地抱着我在原地转了一圈,把内裤放在手心搓了搓,再放到鼻子下闻了闻。

「恩,好香呀。」小康一脸的灿烂,「涛子,谢谢你,我还以为你真买了一块擦箱子的抹布呢。」

是呀,小康当然做梦也想不到,我买得是一条和我一模一样的绿色内裤,作为开学的第一件礼物送给他。不过,也是的,都上中学了,不像在村里读小学,这里好歹也是镇上,家里那种又破又烂还大的裤头怎能穿到中学来着,被人看到不笑死才怪。

「明天再给你买一条红色的,两条换着穿。」见小康高兴,我脱口而出。

「不用了,不用了。」小康连忙摆了摆手,「我自己买,我有钱。」

「谁说你没钱了?」我瞪了小康一眼,「我考了第一,学校奖了我二十元,反正是零花,就花着贝。」见小康不答应,我有点不乐意了。

说真的,小康是个自尊而敏感的人,如果送给他东西,自立性特强的他准一百个拒绝。

虽然,我送给他这条内裤,他会乐意收下,但还是有点接受别人东西那份羞涩与拘谨。这种反映我早意料到了,真正真实表露出来事,我心底还是不由产生那么点莫名的忧伤和惆怅,到底是什么我也说不清楚,我感到小康不应该这样,就像他说的,我是他的人,他也是我的人,我是他的,他也是我的。既然不分彼此,就不要生分。我感到他好象离我很近很近,近得就在我眼皮底下,和我眼对眼,唇对唇,又像很远很远,远的用距离都量不了。我害怕突然间一阵风吹来,就能把小康吹走,然后无影无踪。

见我这般坚决,小康没说什么。

「说吧,怎么谢我。」见小康不说话,我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恩,你说怎么谢都行。」

「亲我一口。」

「现在?在这?」小康看了一下操场的四周,紧张地拉了一下我的手,「操场还有人呢,我们去双杠后面的那棵树下吧。」

「我不管。」

我语气虽然坚决,内心却也有点忐忑。毕竟真被人看到了,也不大好。我只不过想逗逗他,小康是新生,初来乍到,心弦绷得紧,各方面都比较陌生和新鲜,一些出格的事情他当然做不出来,如果是换在云泉村芦苇坡的瓜棚,他早就饿狼般扑过来,抱着我狂啃起来。

我想看到就是小康那种想亲又不敢亲的尴尬窘迫神态。

我盯着小康,用咄人的眼神给他施加压力。

办公楼屋檐下的路灯映照下,小康脸色微红,他半垂着头,根本不敢抬起头,正面看着我。

呵,有意思,做这事,你鲍小康还有脸红、羞涩的时候。

我正欲说,「好了,回去睡觉吧,不为难你了」时,他猛然抬起了头,侧着,不等我反映过来,嘴唇就被一团软绵绵的东西触了一下,瞬间又离开。小康转过身,飞快跑了起来,边跑边说:「林涛,谢谢你,我回去睡觉了。」

天呀,他真亲我了,够胆!

我用舌头砸了砸嘴唇,用力朝小康奔跑的方向踢了脚下的一块小石头,石头骨碌追随小康而去。

我庸懒地抬了抬脚,慢悠悠地回二号宿舍楼睡觉去了。

十八

学校为全校的师生包了一场电影,电影名字叫《妈妈再爱我一次》,那是一部当时在全中国风靡一时的电影,吹到我们龙溪镇,已经晚了一大步。

电影分两次看。一年级四个班和二年一班二班先看。各个班级按照片区分配位置。

真是部赚取他人泪水的电影,啜泣声一阵连一阵,我也流了不少泪。电影一放完,灯光亮起,每个人脸都有湿湿的痕迹,眼睛闪烁着晶莹的泪花。

不知道为什么,电影一看完,我有种非常迫切想找到小康的愿望。我东张西望,寻找小康的影子。随着人流,我挤出了出口。电影院门口的台阶,我掂起脚尖,用眼神扫荡看完电影后如蚁外出的人群。

我看见小康了。

他也正掂着脚尖在四处打量着。

我叫了一声:鲍小康。

小康转过头,看见我,他冲我挥了挥手,泥鳅般在人群中钻来钻去。钻到我面前,他双手卷成喇叭状,嘴边呵口气,拉起我的手就在人群中横冲直撞。

来到大街上,小康松开手。

「太感人了。」小康把手搭在我的肩上,另一只手紧紧搂着我的腰,「涛子,回去还上晚自习吗?」

「看看吧!」我身子一抖。

看完电影只有七点多,还有六个班的同学要接着看下一场。学校并没有要求我们先看完电影的同学必须上晚自习。

回到学校操场上,小康突然一把拽住我的手,拉着我就急急地跑,边跑边说:「涛子,今晚去我寝室睡吧。」

小康寝室人多,闹哄哄的,大家都在激烈谈论《妈妈再爱我一次》,和小康同床的郭发春则打水去了。

一上床,小康就紧紧搂着我:「涛子,我难受,我。。。。。。」说着,小康的鼻子竟然堵塞了,一抽一抽的。

「你怎么啦?」

我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我可是从来没见过小康这般欲哭的表情,要知道,他可是个打落了牙齿还要和着血一块吞的人。

「那个小男孩太可怜了。。。。。。」

小康见我盯着他,有点不好意思了,控制了一下情绪,泪水终究没有出来。

哦,原来是这样。

「我也难受!」说着,我的眼泪顷刻夺眶而出,我抱着小康,用淌着泪水的嘴唇吻他。

小康抖抖索索为我解衣服,轻轻张开嘴,咬着我的鼻子,伸出舌头,亲吻我脸上闪烁的泪花。

「涛子,我一直在想,你说,以后也会不会有人强行把我们分开?」

小康捧着我的脸,静静地看着我。

「不会,我们永远不会分开。」

我抱着小康的胸膛,强忍着,泪水却越发不可收拾。

看电影时,我一直在流着泪,被那个小男孩撕心裂肺地哭叫感染的同时,我其实也一直在想着小康,我也在想,会不会也出现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把我和小康也分开呢,一想这种分开的力量,一股莫名的恐怖如黑夜里的炊烟袅袅升起,无法想象,没有小康的世界会是怎么的一个世界。

那天晚上,熄灯后,我们就这样彼此紧紧地抱着,一刻也不曾分开,生怕一松开,彼此就会成为一滴煮开后高度沸腾的水分子,一碰,烟消云散,永远离开对方。

十九

事态的发展总是那么令人张皇失措。

这个学期结束后,父亲要把我转到县城重点中学,理由是我的学习退步了。

按说我的成绩并不赖,这次期末考试全班第二,年级第五。由于我起点高,这个成绩对于严格的父亲,意味着失败。

我退步的理由很简单,因为小康。别人可能不知道(包括小康),我心理清楚得很。

看看我的思想、学习状态就知道我为什么会退步了。

除了睡觉,我几乎无时无刻不再想着小康。上课,我想着小康此刻干什么?他在听老师讲课、做小动作、看课外书,还是像我一样痴痴地想着另外一个人,抑或其他;下课,我走出教室外,朝着小康的窗户东张西望,看看他会不会出来;晚上睡觉,我在想着小康,想他此刻睡着了吗?如果没睡着,躺在床上想什么呢。那个郭发春会像可恶的袁玉骚扰我一样骚扰他吗?

总之,如果小康不在我身边,我整个胡思乱想,情绪不高,霜打茄子般。如果小康一出现在我视线范围内,我精神抖擞,仿佛吃了兴奋剂,就是不和小康正面接触,我也会和旁边的同学高声说笑,推推打打。就这么亢奋,就这么有表演、表达欲望,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啦——小康成了我提神的鸦片。

当然,我最喜欢的便是周末,平时,我们虽然经常在一起吃饭,但真正亲热的机会不多,每天都装成正人君子,不亢不卑地交往。只有周末才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时间,绷紧的发条突然找到松弛的张力。

每到周六,我和小康故意磨磨蹭蹭等到大家都走了才走。

上了回家的路,我们开始像两个快乐的疯子,在自行车上大喊大叫起来,我捶他的后背,掐他的脖子,毫不客气地掀开他的衣服,把手伸进去,慢慢触及腹部,轻轻抚摩起他结实的腹肌,或者蚯蚓样慢慢往上蠕动,蠕动,直至那小小乳头。

呵,有意思,乳头有了反映,轻轻揉着,缓缓摩动,一下两下,坚挺了,像个很小小的奶嘴,拨弄两下,反弹,真是好玩。小康的呼吸急促了,缓重了,握自行车的手也不听使唤了,车轮碾压出来的轨迹,像个唧唧歪歪扭秧歌老太婆睬出的步子。

我不担心,因为在我前面的是小康,有小康在,我怕什么。

我的手更加不老实起来,轻轻的触到他的腋窝下,淘气揪了揪他的腋窝,他的腋窝还没长出腋毛,同时把脑袋靠在他的后背,张开嘴,隔着衣服咬他的脊背。。。。。。

咣当!只见自行车脖子一歪,车轮撞在路边土坡的沟沿。我一个踉跄,从车上摔了下来。

哎哟!我从车了滚下来,大叫一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涛子,你怎么啦!小康一只手还握着倒在地上的车脖子,一只脚卡在自行车的三角架上,身子半倒在自行车身的架子上。

我趴在地上一声不吭,我几乎是从后坐一骨碌横着摔下来,感觉闪了腰,我用手捶了捶。

小康慌了,他挣扎着从车上爬起来,迈着一瘸一瘸,混乱的步伐过来。

「啊,涛子,摔痛了?伤着了吗?」

小康猛地紧紧抱着我,掀开我的衣服,慌忙在我腰上揉着。

「是这吗?痛吗?舒服点了吗?」

小康使劲揉着,脸上还沁着汗水。

见他焦急紧张样,我忽然觉得腰也不怎么痛了。

我抬起头,对准小康湿湿的嘴唇就是狠狠一吻,我栏着他的脖子,痛苦地说了一声。

「小康,我痛!」

小康一边在我嘴唇上舔着,一边不停地揉着我的腰。还一个劲道着歉。

「涛子,你要是伤着我该怎么办?我怎么向你爷爷奶奶交代?」

我却躺在他怀里,一动也不动,我早已闭上了眼睛,不敢看他一眼。我在惬意地享受着小康的焦虑、着急和紧张。

那是一种在心底默默流淌的幸福,我喜欢这种感觉,没有来由,无缘无故。

平时在学校,小康对我也相当好,甚至还会舍下脸面带着我上他三姨家讨生扎米粉吃。

龙溪的中午,大大的太阳下,汗流浃背,他在前面跑,我在后面追,他不时回过头来看我的位置,然后停下来等我一小会,拉着我的手再跑,我能感觉到他那温情、柔和的目光,更能感受到他手掌心漫泻出来的温度、热力和厚实。他拉着我咚咚咚地跑,我在后面咯咯地笑,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我说:小康,你悠着点。

说完,蹲了下来,捂着肚子,假装一个劲喊痛。

小康也蹲了下来,捋了捋我的衣领,关切地问:涛呀,要我背你吗?

恩,我小心翼翼答着,起身欲倒在他背上。

双手刚揽着他的脖子,肚子一接触他的后背,我的下体就硬得不行了,我把屁股往后拱了拱,找了个方便点的位置,趴在他的后背,一动也不敢动,下体却火辣辣的。小康的脊背很厚实、温暖,和着他的体味,我简直快迷死了,全身酥软软的,我在想,此刻小康就是要我为他去死,我也会毫不犹豫答应。

我说:「小康,如果我生病了,你会这样背我去医院吗?」

「那当然!」小康未加思索就回答,「你没生病我也背你,只要你要我背我就背。」

我的泪水情不自禁在眼角打转,极力控制,还是流了出来,擦一下,满手湿漉漉的——那是幸福之泪。

其实,不用问我也知道答案,可人就是这样,喜欢你自己所爱的人作一些知道答案的回答,那种感觉,就是幸福。

小康对我真是好,几乎包揽了所有打水、洗饭盒之事。他甚至会很早起来,用脸盆把水端到我们二号宿舍楼,寝室没开门,他就放在窗口上。有同学开始取笑他,说他傻冒。

有几次,我也不理解,要他别这样做。他有点不高兴了。

「你这么懒,晚上不蓄水,早上起来了还不来我这里要水。我怕你早上去抢水被别人挤伤了,你这么没力气。」

我不再说话了,心却一阵一阵热腾腾翻滚,要知道他是新生,我是老生,该关心的人应该是他呀。

我和小康,生活在彼此的深情地关注和照顾里,像两根交织后溶为一体的神经,一旦一根有任何的闪动,必定带动另一根一起动。

比如,那次在自行车上摔了下来,我其实并无大碍。回家弯弯腰、蹬蹬腿,也就没个事儿。倒是小康,脚踝关节竟然鼓了个大包,他也不吱声,问他伤着了吗,他总是摆摆手,说,我鲍小康是什么身手,能伤着我?

回到家,他还挑了两桶水,第二天还上了山,回来实在痛得不行。直到上学我找他,才告诉我怕是脱位了。

我吓得手足无措,慌忙去把爷爷叫来。爷爷仔细端详着小康红肿的脚,连连摇着头、叹着气说:那有这么不要命的孩子。

他竟然毫不在乎,学着村里那个老郎中脱位复原的动作,当我和爷爷的面,喀哒一声,呵,还真复原了,看得我目瞪口呆,之后擦了点药酒就说要和我去上学。

风秀婶拉着小康的手,说:在家休息几天,别去了。

小康甩开他妈的手,冲我一笑:涛子,走,啥事也没有!

怕他再脱位,我无论说什么也不同意小康带我,坚持要带他。就是上坡我也推着他走。

为此,途中,小康曾和我激烈争吵过:涛子,你傻呀你,这么高的坡,你能推我上去吗?

说完,他跳下车,要自己走。

我心疼他,命令他上车。他不听,反而走得更快了,脚步有点瘸拐,虽极力掩饰,但我能看出来。

我急了,突地一下把自行车掀翻在地,冲他大叫:走,你走吧,再走,以后甭想和我一起上学了!

吼完,我气鼓鼓摔着膀子,迈着大步就走了。

小康看了我一眼,突兀了一会,返回,把自行车扶起来,推到我面前,跳上自行车后坐,一只脚撑地。

「推推推,快推吧你!」小康大声吼着,脸涨成酱色,筋骨暴突起来。

「累死你,活该!」他狠狠用牙齿咬了咬嘴唇。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小康发如此大的火,感觉眼前的小康太陌生了,甚至有点恐怖,他怎么可以这样,我还不是为他好。

我委屈地推着自行车,小康坐在上面,故意把那只脱位的脚伸得长长,拖着路面,和路面相阻摩擦,发出了哧哧的声音。他还把头扭在另一边——他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赶到学校,我已累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连走路的力气也没有了。小康却高兴地从自行车上跳下来,使劲用脱位的脚跺着地。

咚咚咚,一下、两下、三下!

「哈,竟然会有傻子认为我的脚脱位了,看,我的脚不是好好的吗!」他吹了吹口哨,打了一声响指,把手搭在他班上另外一个到校同学的肩膀,走了,蹦蹦跳跳的,连句感谢、宽慰的话也没有。

看着小康远去的背影,我当场就被吓傻了,我很久没回过神来。

我知道小康是心疼我,不想让我累着,可再怎么,他怎能用这种方式来故意气我呢?

忍忍吧,谁叫我喜欢他呢。

第二天早上,我早早起来,把洗脸水送到小康寝室。小康很是不情愿。

我对他说:这个星期,我打水、取饭盒,你呆在教室,不准乱走。如果不听,我以后不会再理你了。

末了,我还重重加了句:我说到做到,你看着办吧。我了解小康的脾气,他是个从来就为别人着想不为自己着想的人,有些时候,为了保全他的利益,你不和他较真,他根本不会听从你的。而我这人呢,平时比较随意,有时也嘻嘻哈哈,但较起真来,十头驴也不好使。小康他清楚这一点。

他低着头,沉默不语,旋即,抬起头,用红红的眼睛盯了我足足一分钟。

小康还是听了我的,但他不和我说话了,用沉默来反抗。给他打来饭,他呼啦呼啦,嚼都不嚼,三分两分就见了个底朝天。把饭盒和筷子一仍,趴在桌子上画起了画,边画边嘲讽:哈,这头猪怎么就这么傻!

我没有理会他。

我还托我大姐夫给我捎了点铁打的药膏,还上医院拿了药。每天,我命令小康贴药、吃丸子。晚上睡觉吩咐他吃药,他接过丸子,手有点颤抖,一骨碌吞下,倒在被窝,用被子捂着,再也不把头伸出来。

四天后,小康的脚踝消肿了。

在一次我确认他确实无碍,还在用这种方式反抗我时,我把饭盒摔在他的桌上,扔下一句:你爱吃不吃!头也不回,走了。

当时他正和他班上的一个男同学来回打趣,偶尔还来几下推推搡搡的亲热动作。

「哎哟,这道题这么简单也不会,来,哥哥教你。」他对前面的男生说。

看到我这种反映,他惊呆了,立刻停止了正要挥打出去的手,坐在板凳上,怔怔地,脸色煞白。

我不再去找小康了,彻底没去。

一到吃饭时间,我就快速跑去找我二姐,二姐在龙溪街上一家裁缝店学手艺,他的师傅冯老板对我甚好,经常留我吃饭。

那天,在冯老板家吃过晚饭,回校,感觉不舒服,四肢泛力,晕晕得。我没去上晚自习,没力气走路,没心情看书。我躺在寝室,困乏、脑袋沉沉。

我想我是病了,最起码是感冒了,发着低烧。其实,回校的第二天我就隐隐感觉不舒服,返校的当天下午,我去古井打水冲了个凉水澡,还洗了头。第二天起来,便有点晕晕的感觉。

我在想着,小康为什么要这样?他为什么要把手搭在别的男孩的肩膀上,为什么要和别的男孩推推搡搡,他以前从来不这样。

我迷迷糊糊想着。

不知过了多久,我仿佛听到了寝室门被打开的声音,紧接着是急急脚步踏在楼板上的声音。一双温暖的手贴在了我额上,停留几秒,那股热暖稍纵即逝,急促踩着地板的脚步声很快响起了,很快又消失了,像一记不大的雷声,轰轰轰,在耳际由近至远,瞬间飘散,无踪无影。

不到半支烟功夫,轰咚轰咚声又响起了,这次是由远至近,还没等我从迷糊中清醒过来,我感觉上半身被一股力量托起。

「涛子。。。。。。起来。。。。。把这药吃了。」

耳边,低沉而熟悉的轻呼声伴随着颤抖喘气声穿来,痒痒的、酸酸的。

「小康,别离开我。」我语无伦次嘟囔着。

我判定,刚才的呼喊肯定是小康发出的,我本能地抓住了他的手,落水人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死死不放。

「涛子,你咋这么傻。。。」

小康紧紧搂着我,语气夹着丝丝哽哽的呜咽,那是一个坚强而自尊的男人拼命压制着的哽咽。

我一直昏昏睡到上第二天的早自习。

睁开眼,小康守在我旁边,静静地看着我、眼圈通红——我想我是忘了小康昨天晚上为我做什么了,我只记得他对我狠狠跺脚的夸张表情,还有他把手搭在他人肩上,嘻嘻哈哈远去的背影。

见我醒来,他抑制不住的兴奋,起身,要给我喂药。我瞪了他一眼,打了一下他要给我喂药的手,他身子一抖,药片掉在了地板上。我快速起身,快速穿衣服,快速跑下了楼,三步并一步快速跑回了教室。

整整一天,我没有理小康,他给我送饭,我躲。下了晚自习,我快速回寝室,钻进被窝,任凭门外那来回走动的徘徊声。

本来,我想对他说:滚吧你,或是我想杀了你。

但我没说,我什么也没说。我惟独能做的就是沉默。

袁玉不识时务地问:那个叫鲍小康的是你什么人呀,对你这么好!

我无语,用牙齿使劲咬着被角。

袁玉继续嘀咕着:跟傻子似得,昨天晚上竟然把被子带过来,非要和我们挤一起,床这么小,怎么睡得下呀。。。。。。还有呀,早上这么早就过来敲门,吵死了,这么大冷天,困呀,谁也没起来开门,他就一直在走廊来回走动。。。。。。你说哪有这么讨厌,要锻炼,操场跑去贝!

我的心像是被强大电流猛击了一下,被子蒙着眼,任凭眼泪悄然流出来。

我的病很快就好了。我还是不理小康。下课或午间休息,我就坐在教室,托着脑袋望着窗外发呆。到吃饭时间,我还是去找二姐,吃完后,就在裁缝店磨磨蹭蹭,一直蹭到快上晚自习时间才走。

二姐,平时善良加温柔的人,此刻也拿起了鸡毛掸子,双目圆睁、杏眉眼倒竖。

「你再不回教室看书,我就告诉爸!」

我吓得吐了吐舌,灰溜溜离开了裁缝店。连二姐都成这样了,小康不变才怪。

我在龙溪街上晃悠悠地走,我要踩着晚自习点回教室。我不希望碰见小康那个已变心的大坏蛋,大坏蛋、大叛徒、大恶人。

「涛子,是你吗?」快到学校铁门时,左侧胡同口的过道突然窜出一个人。

哦,是鲍小康。

我眼皮都没眨一下,继续走我的路。

他手里提着个黑布袋,大大的、鼓鼓的。脸上湿湿的,头发还乱乱的。想必是经过一段时间奔跑才赶回学校。

可是,这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我低下头,不理他,下意识里,加快了脚步。你鲍小康可以对我发脾气,可以不理我,但我容忍不了你用和他人打情骂俏的方式气我。

「涛子。」他拉住了我的袖子。

我没回应,甚至,头也没抬。

他又细声的叫着:「涛子……」。

我还是一声不吭,心却开始绞痛。

他转到我跟前,抓着我的左手,把那个黑布袋放在我右手,盯着我那低垂的头,第三次叫我:涛子……」,声音有丝沙哑、哽咽。

「涛子,我。。。我心里难受,一想到你对我这么好,我就。。。。。。我怕。。。。。」

「怕?怕什么?」我终于开口,仅仅是因为好奇,对你好还怕,不对你好就不怕了,什么逻辑这是!

「恩,我怕你突然哪天就不对我那么好了。」他握紧了我的手,言语和表情正表达着他内心的不安和痛苦,「如果那样,我会更难受的。」

我感觉我的手背温湿的。

鲍小康掉眼泪了。我始料未及。他会流泪吗?

那次被黑麻子带走,他咬了黑麻子一口,黑麻子当即给了他一巴掌,鼻血都打出来了,他没哭,和着鼻血吐了黑麻子一身。

我当时急了,责怪他:你呀,怎么不哭啊,号啕大哭,他就不会打你了。小康头发一甩,豪气干云地说:哭?为什么要哭?我可没想过要哭。

是的,从小康懂事起,他就不知道泪水为何物,坚强的他怎么会哭呢。

我的心软下来了,打着颤,我抬起头,看见了泪水,那是小康的泪水,真真切切,是为我而流的泪水,晶莹、闪烁、剔透。

或许是想竭力来弥补自己的内疚和不安,小康变得万般柔情:「涛子,我错了,原谅我,好吗?我再也不会惹你生气了。你别不理我呀,你不理我,我特别难受,撞墙的心都有了。」

没想到,小康如此坚强的外壳里面包藏的竟是一颗脆弱、柔情的心。

我还是只愣愣地看着他。

「涛子,我再也不敢了,以后听你的话,不惹你生气,你要打我我就让你打,你要咬我我就给你咬,咬哪都行,咬痛了我保证不吱声。」

「如果吱声了呢?」

「如果吱声了。。。。。。那我是小狗。」小康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观察着我的表情和反映。

我没有任何反映。

「那是猪、是驴。。。是王八蛋。。。。。反正不是人。」

「真的?」我侧了侧脑袋,想笑,抑制住了。

「是呀,是真的!」小康一脸真诚。

「把手伸出来。」

「好!」

我抓起他的手就往嘴里送。我真咬了,咬的是他的手背。

他若无其事看着我,无半点反映,好象我咬的不是他的手。

我一生气,加大了力度,小康的手背没有多少肉,只是一层薄但结实、有韧性的皮,咬在嘴里,像咬着一张铺开的牛皮筋。

小康没有吱声,但微微动了一眉毛。只是那么一刹那,很快又恢复了原样。

哼,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我就不信你真能不吱声。

我正要再次加力,铃铃铃,上晚自习的铃声响起了。我只好放下他的手,撇下他,迈腿就往教室跑。小康在后面追:涛子,这个,你拿着。。。。。。

才下第一节晚自习,小康就跑到我的教室来。看到小康的那刻,我还是有点惊讶,平时,小康除了午间和晚饭后的休息,他很少来我教室找我。

「林涛。」他抓起了我的胳膊。

「什么?」

「你起来。」

「干什么?」

「跟我走。」他用力拉了拉我。

我想拒绝,也想生气,还想撒娇,但教室这么多人,我又不能这么做。我只好乖乖跟着他走出教室。

刚走出教室,他拉着我就快速跑。

「去哪?」我边跑边问。

「去了就知道。」

来到他的寝室,他打开箱子,提出那个黑布袋,掏出一个硕大的瓷碗,揭去上面的盖子。

「涛子,吃吧。」

「这是什么?」我不解地问。

「饭呀,我特意上我三姨家要的,有鸡蛋、有腊肉。。。。。还有,我三姨刚杀了一只兔子。」小康兴奋地说,眼睛闪着激动的光芒。

「你不是说不去你三姨家了吗?」我问。

「我。。。。还不是你生病了嘛!」

「我不吃。」我推了推那大大一碗的饭菜。

「为什么?」小康脸色变得紧张、局促起来,眼光也有点暗淡,「你病了,要加强营养。」

「给你喜欢的人吃吧。」我若无其事的说,语气平淡地惊人。

「是呀,我喜欢你,所以给你吃了。。。。。。你不知道。。。。。我拼命地跑呀跑。。。。。才没有迟到。。。」

「不是,你不喜欢我,你喜欢你的弟弟,你那么喜欢他,和他推推打打,还教他作业,你就给他吃吧。」我冲他大声怒吼起来,我转过身,拔腿就走。

小康一把拉住我,从后面紧紧抱着我:「涛子,我不喜欢他,我是故意做给你看的,我就喜欢你。。。。。。你为啥要对我这么好。。。。。。看见你每天那么早起来为我打水,给我打饭、洗饭盒,还给我买药,我就难受,想哭,又不能哭,你对我这么好,我害怕!」

小康就是这样一个人,懂事得让人生痛,太有心,你对他好一点,他就会感动得不知所措,然后用十倍的好来还给你。

「傻瓜!」我转过身,也紧紧抱着他,「我喜欢你,才对你好。」

「恩,我知道。」小康晃了一下,「你不知道,你非要推着我上坡,看见你这么吃力,满头是汗,还不让我下来,我心理难受。你在家里从不干活,你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还有你姐姐都那么疼你,我却让你推着我上坡。。。我,我连看你一眼的勇气也没有。。。。。」

「你呀!」我又在小康的脖子上咬了一口,「笨,你以为我真对你好呀,我是怕你脚脱位了,走路会更严重,严重了就不能上学,不能上学就会耽搁课程,耽搁了课程学习就会不好,学习不好你爸爸就不会同意你上学,你不上学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见不到你,我怎么做你的人呢?。。。。。。你知道吗,那天上学,你妈妈拉着你,要你在家歇着时,我害怕的要命,害怕你又害怕你又从此不再上学了,我就对自己说,就是累死也要把你推到学校。。。。。。」

「涛子!」

小康用手捂着我的脸,把嘴唇靠过来,吻着我的脸颊,他的嘴唇抖得厉害,抽了一下鼻子,在努力地压制自己的情绪,不想让眼泪掉下来,他是个不哭的好男孩,最多只是抽抽鼻子,哽咽几声,或红几下眼圈。

但这次,他没能抑制住,眼泪覆盖了他的脸庞,贴在我脸上,冰凉冰凉的。

「你看你,流这么泪,满脸都是,看你怎么回教室。」

我捧着他的脸,用嘴唇吻着他脸上的泪水。小康抱紧我,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偶尔还抖那么一两下。。。。。

我和小康如此亲密的关系,袁玉也似乎有所察觉。

但那个时候,小,还不懂,他只是纳闷,经常在被窝里问我。

「喂,我说林涛,初一那个叫鲍小康的,怎么对你那么好呀,大清早还给你送洗脸水来,真是活见鬼了。」

「怎么?不服呀?」我没好气地抢白他。

「给我分点就服。」

「去死吧你。」我对准袁玉的屁股就是一脚。

二十

我没转成学。

时间仓促,各种手续的办理少说也要半个月,因寒假,县城XX中学的老师基本走了,姐夫再有钱也难为无米之炊。

我的成绩确实退步了不少,收到成绩单的那天,父亲暴跳如雷,二话不说亲自去了趟学校。

班主任在镇上住,他连忙宽慰怒气冲冲的父亲:「意外,绝对是意外,再好的马也会偶失前蹄。我敢保证,林涛下学期一定迎头赶上。」

班主任喜欢我,他当然不希望我转学。当然,他并不知道我学习退步的真正原因,除了我,没人知道。

不希望我转学的除了班主任,还有一个人,他就是小康。

我姐夫从我家准备和父亲及三姐去县城的那天,小康一直在我门口外的田埂上来回走动,还时不时往我家瞅。

随着发动机马达声的响起,望着渐渐远去的汽车,小康迅速从田垄跑到马路,抓住我奶奶的手,急切地问:「大奶奶,涛子,他,他要转学吗?」

奶奶点了点头。

小康拿着舀水盆的手微微一抖,忧郁的眼神除了痛苦,别无其他。

我不敢出去,我害怕面对小康的目光,我躲在房间,双手合一祈祷:千万别转学,千万别转。我甚至祈祷姐夫的汽车突然中途跑锚,走不了,或者滚到了哪个山坡。。。。。。天呀,我使劲捶打着自己的脑袋:车上装的可是我姐夫和父亲呀。

晚上,我胡乱拔了几口饭,回屋睡觉。我没力气吃饭,也没胃口,一想到转学之事,难受,特难受。

躺下没几分钟,我就听到一阵敲玻璃窗的声音。

「涛。。。涛子哥哥。」

走出去一看,是小三。

「小三。」我抱起小三,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我喜欢小三,他和小康长得太像了,有时,甚至把他看成小康的化身,看见他,就仿佛看见了小康。

小三搂着我脖子,在我脸上反亲着,「哥。。哥哥他不吃饭,在。。。在家里哭。」

「爸爸打哥哥了?」

小三摇了摇头。

「爸爸和妈妈打架了?」

小三还是摇了摇头。

我抱着小三一路狂奔到小康家。

鲍叔叔、风秀婶还有二妹正在桌上吃饭。我一进屋就气喘吁吁地问:「小康生病了?」

「生病了?」鲍叔叔纳闷地放下筷子,「这小子,生病了也不吱个声。」

风秀婶瞪了鲍叔叔一眼,接过话说:「自己儿子也不关心,想要他死呀。今天在池塘放水,吹了冷风,回到家脸色就不对,八成是病了。」说完,他们俩跑去了小康的屋。

我拉了拉二妹的袖子,用询问的眼神看着他。

二妹撇了撇嘴:「我也不清楚,他吃饭,吃着吃着眼泪就往下,把碗快一扔,便回屋睡觉去了。」

小三拉着我的手,示意我进去看看。

我站着,想抬腿,却提不起劲儿。

鲍叔叔和风秀婶出来了,他们小声口角着。听见风秀婶说:「自己儿子也不心疼,一放假就要他干这干那,你想逼死他?」

鲍叔叔脸绷得紧紧得,来到我跟前,问:「涛子,你家有‘安乃庆’吗?」

「有。」我连忙转身,拔腿就跑。

小康真是病了,脸烧得通红,眼眶含着泪花,喉舌一哽一哽地抽搐。风秀婶把小康扶起,给他喂药。跟随我来的爷爷在旁边问:请郎中瞅瞅?

「发个烧,吃吃药就没事。」鲍叔叔摇了摇头。

「请郎中看看吧,都烧成这样了?又花不了几个钱?」不知怎地,我竟然冲鲍叔叔脱口而出,声音提高了几分贝。说完,我猛然别过头,我不敢再看他们,我害怕自己会像个女人一样,放声哭泣起来。

有时,我真是顶顶讨厌鲍叔叔,抠门得要死,从来舍不得为儿女花钱,虽说穷,可也不至于这样,如果他稍微那么大方点,小三也不至于现在这模样。

鲍叔叔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充满惊讶,他也没料到我会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连爷爷也感到意外,拉了拉站在他身后的我的手,我一下被拽到他身边,小声训斥我:你多什么嘴!

我冲爷爷撇撇嘴。

许真是害怕,鲍叔叔去请郎中了——这么多年,他是第一次看见小康掉眼泪。

爷爷拉着我的手,要我跟他回家,我用力挣脱。爷爷嘟囔了一句:这孩子。便自己回家了。

屋里就剩下我和小康、小三了。

我抚摩着小康的额头,手一直在颤抖,轻微的,不由自主的。我想起了我发烧时小康紧紧抱着我,为我喂药、盖被,眼圈就这样红了。本来我想从风秀婶手里夺过那碗水,亲自给小康喂药。但我终究没做,现在,我后悔了。

小康有点清醒了,转过身,拉着我的手,忧郁地说:「涛子,你来了?」

「恩!」我点点头。

「你要学会照顾自己,要早点起来打水洗脸,吃饭要早去食堂,晚了就没得吃了。。。。。。还有,生病了要记得去医院,发烧了要及时吃退烧药,县城这么远,你又不会照顾自己。。。。。。」

我转过身,想哭,强忍着,心却愈发痛,像一千把利刀从一千个方向插入。

此后几天,小康不敢来找我,实在忍不住,就托小三来打听,问我转学办得怎样了。

小三不明白转学是怎么回事,当他终于明白后,拉着我的手,不停问:涛子哥哥,你要走了?不回来了吗?

幸亏,这只是一场虚惊。

姐夫虽然没帮我办成转学之事,但他办成了另外一件事,帮三姐秀娟从廊丰中学调到了我们龙溪中学。这完全是我爸的意思,要三姐监督我学习。

三姐住的是单人宿舍,为了方便我学习,她在宿舍里放置了一张小床,要求我搬过去和她一起住。起初,我不答应,嘴上说是男女授受不亲,其实是舍不得离开小康。

三姐可不像二姐,见我不听,就强行把我寝室的箱子砸个稀八烂,再把我的东西一古脑搬到了她的单身宿舍。

没办法,三姐就是那么一个凶悍的人。你若不答应,可有你好受的。何况,她还有父亲撑腰。

不过,从心底说,搬去和三姐住后,确实省去了不少麻烦,吃饭可以直接上教师食堂,可以用教师的热水洗脸。而所有这些,我也根本不用自己动手,全是三姐一手操办,我只管学习。

我却感到了不安,不安来自小康。

小康从来不主动找我了。有时我去找他,他还故意躲我。他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学习。他的学习够好了,期末考了班上第三,全年级也进了前十。拉了一年,能有这样的成绩,不容易。他是个要强的人,我知道。

我父亲每月都要给三姐一笔钱,说是给我加强营养,三姐才参加工作,工资不高,父亲心知肚明。我却感觉到了全家人对我的期望。压力变得沉重起来。

我还是惦记着小康,无论压力多大,父亲的期望多重。

他为什么要躲我?

变心了?

不像,自从那次和他生气后,从未没见他把手搭在任何一个男生的肩上,他甚至不和别人说话,自顾着低头走路。

不喜欢我了?

也不像,每次做课间操他都会有意无意往我这边瞅,一碰及我的目光,他会立刻慌乱起来,随之不知所措转身或低头。

一次,下晚自习后,我还在姐姐的房间看书,打开窗,透透气,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教师宿舍楼下的操场上徘徊,见我开窗,抬头向外张望,身影迅速跳到了屋檐下的阴影下,沿着屋檐,身影消失在了夜色中。

是小康,没错,就是他。

我穿衣,下楼,从办公室出来,捧着一撂作业本的三姐问:「上哪去?这么晚。」语气有点严厉。

「厕所!」虽说不大喜欢三姐那种装出来的厉害模样。不过,我还是为自己的回答感到惊讶,什么时候我变得说起谎来心不惊脚不乱。

赶到小康寝室,我问郭发春:鲍小康呢?

打水去了,郭发春头也不抬,他正点着蜡烛,趴在箱子上写着什么。

台阶上,小康正提着一桶水迈着步子。

看见我,他先是微微一笑,可很快收敛。我伸出了手,要帮他。他没有拒绝,把铁桶放下。我们一人提一边。

我说:「现在这天气,水凉,冻手,你去教师食堂打热水吧,找我姐就行。」末了,我特意还加了一句:林秀娟,你不也叫她姐吗?

小康低下头,回答说:「不用了,反正习惯了,懒得麻烦秀娟姐。」语气平静的如一潭水,像不是在和我说话。

「小康,你近来心情不大好?」

「哦,没有呀。」小康抬头看了我一眼,又迅速低下头,眼神掠过一丝慌乱。

「那怎么不来找我?看见我也不理我。」我委屈地说,「你不想我吗?」

「。。。。。。」小康沉默不语了。

「你害怕我会转学,所以不要我了?」我看了看四周,还好,没人。

「。。。。。。」还是沉默不语。

我伸手去摸小康的脸,小康脖子一扭、脸一转,桶里的水溢出来。

「别这样,有人看着呢!」

他低沉着声音,语气甚是认真。

这次轮到我沉默不语了。

小康到底怎么啦?

二十一

小康要我以后少去找他。

他学习刻苦得要命,拼命三郎般。

他仍旧对我很好,家里带了好吃点肯定第一个想到我,每次我都愉快地接受,我知道,不接受,他会很不高兴。现在有了三姐照顾我,不用他打水、洗饭盒,给我好吃的是他对我唯一能找到心理平衡的地方。

我说:啊,好吃,你带的山鸡肉真香。

他就很是欣慰,给我夹了一块又一块,根本不考虑如果我全吃光了,他日后的生活如何维持。

我现在很少回家了,一般是三姐回去。周末我就去马老板家洗澡。听三姐说,二姐和老板的小儿子马德军订了亲。

难怪那个马老板对我这么好。

马德军没有继承父艺,而是跟随我大姐夫罗新华学开车。

我早就知道姐夫罗新华收了个徒弟,但没想到那个徒弟就是马德军,看来二姐和马德军早就有一腿了,只是我傻,没看出来。直到两家订了亲,我才恍然大悟。

二姐就是那么一个人,腼腆、羞涩,什么事情都喜欢保密,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不像三姐,个性张扬、敢作敢为。

小康只会在星期六来找。

放学了,他会在校门外等我。见了我,就问:涛子,你回家吗?

我说不回去,要补课,他会很失望。

不过,很快笑了笑,说:涛子,想吃什么,我给你带。

说是补课,其实是自己复习,毕竟才初二,上纲上线也没必要这么快。我却总是贪玩,老师也管得不严。我迷上了篮球,在星期六的下午。

刘大丰买了个新的牛皮篮球,县城买的,弹性很好。

他总诱惑我:书呆子,走,该运动运动了。

也是,人走的差不多了,他也没其他人可诱惑。

拉上那么三四个人,我们开干了。

我除了个子矮点,技术还不错。刘大丰总是夸我有天赋,打一次长进一大块。每次把我夸得都乐意陪他们玩到天黑。

打完球,刘大丰骑自行车回家,他在离镇一公里远的一个不知名的村子住。我则去马亲家洗澡、吃饭。吃完饭再回学校三姐的房间看书。

那个星期六,我和刘大丰打完球,才知道三姐随马德军他们一家去外县进货了,要明天才能回来。

马老板的姐姐帮他看房,探出头,热情请我进去。

我摇了摇头,虽然三姐和他们家订了亲,但毕竟还没嫁过去,而且,我和马老板的姐姐只照过几次面,不怎么熟。

刘大丰走上台阶,豪爽地拉了拉我的手,说:「走,上我家洗吧。」

「不了,晚上还得看书呢。」

「我把你送回来就是了,来,上车吧。」刘大丰硬是把我拽上了车。

刘大丰的家很漂亮,看得出来,他家很有钱。他妈妈很是热情,听说我是班上的学习尖子,对我热情得不得了,一次次对大丰耳提面命,说就应该和我这样的人接触,多向我请教,把学习提上去。

等我们洗完澡,他妈妈把晚饭也准备好了。

饭桌上,大丰的妈妈拉着我的手,一个劲对我叹着气:「哎,我家大丰学习不好,你要多帮帮他。。。。。。」

话还没说完,大丰就打断了阿姨的话:「妈,你还让不让人家吃饭?」

许是为了表达不满,大丰没扒几口饭,就把碗筷一扔,离桌了,害得我也跟着放下碗筷。

其实,他妈做的饭菜真是好吃,我舍不得这么早离开饭桌。

大丰推着自行车就要送我回学校。阿姨拉住他:「这么晚,还回学校?」

「是呀,我要回学校好好读书,我还要考大学呢。」大丰白?他妈一眼,故意拖长着腔调。

「臭小子!」阿姨打了他一下,「书不好好念,说两句也不行。」

路上,我问刘大丰:「你平时也这样和你妈说话?」

刘大丰低下头:「我妈烦,老说我学习不好,念叨个没停。」

回到学校,我问刘大丰:「你还要回去?」

「不回去了,我就在寝室睡,回去还不得挨我妈训。」

回到三姐房间,我摊开英语课本,背了几个英语单词,做了几道数学题,正要即灯睡觉,门咚咚咚响了。

打开,是刘大丰。

「林涛,寝室怎么一个人也没有,全回家了吗?」他问。

「当然了,不回家,他们下星期吃什么?」星期六晚上,学校一般没同学。只有刘大丰这种害怕回家的人才会留在学校享受孤独。

「林涛,你陪我去寝室睡呀?一个人也没有,害怕。」

「你在这里睡好了。」寝室黑灯瞎火的,我才不愿意去呢。

「能睡下吗?床这么小。」他瞥了瞥我那张单人小床。

「将就将就了。」

我这张床确实有点小,还短,恰好刘大丰又是我们班上最高的同学。他一躺下,脚就伸到了床尾的外沿。

「林涛,我过来和你挤挤吧。」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我听到他在叫我,还掀开了被子,爬到了我身边。

「哇,你身上真暖。」他靠过来,一下抱住了我,「恩,真舒服,林老师(他说的是我姐姐)的被子真香。」

半夜,我便急,醒来。

天呀,我竟然和一个人抱在一起睡觉,甚至,还嘴对着嘴,亲吻着,他是谁,小康吗?大脑经过短暂而快速的运转后,才想起刘大丰。更紧张、要命的是,刘大丰,他,他那根硬硬的东西顶着我的腹部,痛痛的。

我辗了辗身子,刘大丰恩的一声,动了动,松开了紧抱我的手。我推了推他,他醒了,惺忪地问「林涛,你睡觉怎么乱动呀!」

「我想上厕所,你陪我去呀?」我又推了一下他,拉亮了灯。

外面很冷,他搓着双手,一个劲催促我:「快点,好了吗?你生孩子呀?」

我从厕所出来,他掉过头就回跑,进屋,他衣裤一脱就往被窝里钻。我进被窝,他又一把抱着我,也不管我愿不愿意,好象和任何人睡觉,他都习惯这么做。

「我怎么跑到我这来睡了。」我才想了起来,下意识挣扎了一下,「这是我姐的床,她知道了会骂我的。」

「怕什么?反正都睡了。」他还是紧紧搂着我,「呵,你姐的床好香,真舒服。」

「你睡觉喜欢抱着别人?」我问他。

「你身上暖和,就抱你了。」他竟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哎,林涛,别说,你的皮肤真嫩,还柔滑,抱着很舒服哦,像个女人。」

「你还亲了我。」

「是吗?我亲了你?是你亲我的吧。」说着,他嘿嘿一笑,把嘴唇靠了过来,放肆地在我脸上亲了一口,小胡子扎得我痒痒的。

「哇,你又亲了我,真是个流氓,还用硬硬的东西顶我,好痛呀。」我掐了一下他的脖子,「说,为什么要对我耍流氓行为。」

「没办法,它自己要硬,我没强迫它哦。」

「现在硬了吗?」

「我睡觉都硬。」

「硬了怎么办?」

「就这样了,你又不是女孩。」

「是女孩又怎么了?」

「是女孩就好办多了。」他笑了笑,稍微把身子靠过来,做出要压在我身上,吓吓我的姿势,「是女孩我就。。。。。。」

「哎哟,痛!」我故意挣扎了一下,用手去抓他的下体。

「哇,你那玩意儿这么大呀!」我惊叫了一声。

「那当然!」他自豪地说,全然没有羞愧之色。

「搞过不少女孩子吧。」

「没有了。」

「你对我耍什么流氓?我又不是女孩子。」我摸了摸他的肚皮,很光滑,硬硬的,肌肉很是结实。

「没有女孩子,只好对你耍流氓了。」其实,刘大丰只是嘴上耍耍流氓,他不会真格对你流氓。而且,他很实在,不滑,你说他对你耍流氓,他就承认自己耍流氓了,不会和你争辩,你如果说:哎呀,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变态呀!他就点头应允:是呀,我这个人就这么变态。

后来,我试探着对他说:「不行,你对我耍流氓了,我也要对你耍流氓。」

「那你就耍好了。」

果然,他爽快地答应了,估计他也没料到我会对他做出什么出格的动作。毕竟,我是尖子生,平时表现也中规中距,是大家心目中的好学生,乖学生。

「怎么耍?」

我为自己的伪装感到可耻,想做婊子,又要立牌坊。

「随便你好了。」他懒洋洋回答,想必是困了,在应付我。

有这么好的事儿,别以为我不敢,我早就想对你刘大丰耍流氓了。只因为我有了亲爱的小康,才暂时忽略了你刘大丰的存在罢了。现在小康也不理我,活该你刘大丰这头落入虎口的羊倒霉。

我开始抚摸着他的肚子,摸到了一股一股的肌肉:「哇,你肌肉这么结实呀!」我赞叹着。

「那当然,我天天锻炼。」他很是得意。

谁不喜欢听好话呢,差生尤其爱听。如果一个尖子生毫无吝啬地夸奖一个差生,他肯定感到受听,甚至是感动,无论你夸他哪方面,他需要的只是一种被尖子生承认的心理平衡罢了。

我的手顺着肚皮一直向上摸,摸到他的胸前,抓了抓坚实的胸肌,好舒服的感觉,他的皮肤真是光滑,受用极了,要我摸一晚上也不嫌累。

为了配合我,他竟然还故意把两片胸肌鼓了起来,一抖一抖的,就如一个秋收后抓住一把沉甸甸麦穗的老农在骄傲地向他人展示自己的劳动成果。

「哇,这么大的胸肌。」我又夸奖着。

「呵呵,好摸吗?」他高兴地笑了笑。

「好摸。」

他的笑,鼓励了我。我来了一个大胆的动作,直接把手放在了他的下体,隔着内裤,我一把抓住了他的命根。

「哇,真得硬了呢!」我立马兴奋起来。

他抖了一下,松松紧抱着我的手,再挪了挪身子,说:「靠,这里也摸,看来你真是耍流氓哦。」

「靠!」我也回了他一句。

「是你自己叫我耍流氓的,这里不摸,也叫耍流氓?」

我的动作没有停止,我怎么会停止呢,千载难逢的机会呀。这样的流氓有耍不耍白不耍。我轻轻地揉着。

他不再说话了,默认了我的流氓行为,半闭着眼,像是在享受的样子。隔着内裤摸了一会,我觉得不过瘾,把手伸进了短裤,伸进去的一刹那,我想我是震惊了、呆住了。

「还摸呢?」刘大丰说话了,声音有点低沉。

我未加理会,谁叫你同意我耍流氓的。摸,继续摸。

「再摸就出问题了。」他声音提高了些,声腔打着颤,有点变样了。

能出什么问题,不就摸摸JJ吗,不管,继续摸。

刘大丰喘着粗气,脸色涨得通红,突然,他一下坐了起来,睁开惺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我,眼神好似要喷出一股火。

糟了,行为过火了,真出问题了,大丰生气了。我迅速停止了动作,脸上火辣辣的,低下头,不敢再看他一眼。刘大丰有的是力气,惹毛了他可不好办。

刘大丰掀开被子,半爬了起来。

他要干什么?走吗?回寝室吗?我的心嘣嘣直跳,思绪一片混乱。

惶恐间,灯拍的关了,眼前顿时一片漆黑。我还没反映过来,便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推倒了。紧接着,一躯重重的身体压了上来。

「你,你要干什么?」呵,他没生气,我的心舒缓下来的同时,故意蹬了蹬腿,责问他。

「我—要—耍—流—氓」他喘着气,一字一顿地说。说着,他一下褪掉自己的内裤,赤裸裸压在我身上。

「林涛,你也脱」他强行把我的内裤扯下。在他面前,我除了大叫,便是顺从,谁能是他的对手。

我能大叫吗?

不能!

所以,只有顺从。

两具赤裸裸的身躯交织在一起了。

他很重,少说也有140斤,压得我窒息。可当他健美的臂膀搂着我,发达的胸肌贴着我,强壮的大腿压着我,和他那刚刚长出嫩嫩胡子的俊美的脸蹭着我时,我便忘了疼痛、忘了重量,忘了窒息,我甚至把小康也忘了,那是一种欲死欲活的境界。

看来,他真是没和女孩干过,虽然他这么高大,这么帅气,发育这么好,喜欢他的女孩也不少。但他确实还是个处男,因为他很不得法,只知道压在我身上,强劲的双手搂着的肩膀,把我半托起,然后用他那根硬硬的东西使劲顶我的腹部。他甚至连接吻也不会,嘴唇胡乱在我脸颊贴来贴去,小鸡啄米般。

这时,我想起了小康,心开始一阵一阵的痛。

我是小康的人,可我背叛了他。

二十二

小康又给我带了不少好吃的,有油炸的薯饼、杨梅干,还有咸鸭蛋。一个星期,小康只会主动找我两次,一次是星期天下午回校后,给我送好吃的;一次是星期六上午放学后,问我回不回家。

小康找我,我正在教室写作业。当他把那包包好的食物放在我桌上时,我没勇气抬头看他。

他全然不知,兴奋地给我讲着回家后发生的新鲜事儿,还说去看了我爷爷奶奶,在他们面前夸我,说我学习刻苦,进步也快。他还说,小三很是想我,我没回去,小三拉住他的手,问他‘我怎么不回去’。

小康,求求你,别再说了,我难受。我在心里哀求。

小康不解风情,还在动情地说着。

我只有低下头,耐心地听着。眼皮一眨,泪就要出来了。我急忙揉了揉眼睛。小康抓住我的手:「林涛,你怎么啦?」

「哦,没什么,灰尘进眼睛了。」

「来,我帮你吹吹。」他不顾教室还有其他同学。

「不用了。」我打掉了小康的手,自己用手拼命抹揉着眼睛。越揉,眼泪越多,漫过手指,掉了下来。

「看嘛,眼泪都揉出来了,吹吹就没事。。。」他还在坚持。

我猛然快速跑出了教室。

我决定,就这个星期,回家,和小康一起。

三姐不同意我回去,说,期中考试了,在学校好好复习。声音还是那么严厉,听起来像个老妖婆的吆喝。

我扑在她身上,声嘶力竭哭喊:我想我的爷爷奶奶,我要回去看他们!

我是爷爷奶奶一手带大的,和他们感情深厚,三姐不是不知道。果然,她说:好吧,回去吧,他们一整天都在念叨着你。

我为自己淋漓尽致的表演窃喜。

和小康手牵着手走在回家无人的马路上时(自行车给了三姐骑),才深刻体会到,小康才是我心头那个永远无法割弃的人。

我是真爱他呀,从心底爱。每看他一眼,我的心就会打一次颤。

不要再和刘大丰发生那种事了,我对自己说。

第二天,我和小康回校很晚,我们出发并不晚,我们花了近一个下午的时间来完成那段五公里的路程。我们不走大路,全抄没人的小路。

一路上,我不停地拥抱、亲吻,抱抱走走,走走停停、停停亲亲。直到我们抱足了、亲够了,要迟到了,我们才赶回学校。

这个星期四开始期中考试了,我不得不努力。父亲盯着、班主任盯着,还有三姐盯着,我没有退路。

刘大丰也变得爱学习,经常来问我作业。上完晚自习还在教室点蜡烛加班。

他问我作业,我会耐心告诉他,还给他讲了大堆学习方法。他很是感激,拉着我的手,问:「林涛,星期你上哪?我找了你半天。」

「哦!」想起那事,我脸一阵红一阵白,我低下头,打着哈哈,「我回家了。」语气冷了许多。

「难怪没找着你,我妈特意给你备了晚饭,要我带你过去吃呢。」他一脸的真诚。

这次期中考试,我发挥异常出色,不仅全年级第一,还比第二名高出整整五十分。

这样的高分,在龙溪中学可谓始无前例。

更让我兴奋地是,小康也发挥不错,班上第一,全年级第三。三个年级的前五十名,学校用红榜公布,贴在了旗杆后面的那块公告栏上。

那天下午,我和小康相约去蓝河大桥下的河滩玩。

一到桥墩下,我们就抱在了一起。我们手牵手沿着河滩去小康的三姨家吃晚饭。越过河滩,来到燕村(小康三姨在燕村住,离学校不远)的水泥路,我们嘻嘻哈哈地走着,玩着,闹着,尽情宣泄内心的愉悦。

身后传来一阵自行车铃声:「喂,林涛。」

一个高大的身影呼啦窜到我跟前。

回头一看,我怔住了:刘大丰。

他下了车,把手搭在我肩上,满脸的兴奋:「原来你在这呀,我到处找你呢!」

「找我?」我抖了抖肩膀,他的手被我抖了下来。

「是呀,我妈要我请你上我家吃饭,你不知道,我这次考试有了很大进步,班上三十名,全年级也进入了前十百名,我妈要特意感谢你呢。」

说着,他竟然靠过来,从背后揽住我的腰,就要拉我往自行车的后坐拖。

「走吧,走吧,我都找了你一下午了。」

「不去!」我吓坏了,挣扎着往小康身边靠了靠,「我要去燕村我三姨家吃饭。」

「你三姨住燕村?谁呀?」

「说了你也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我家就在燕村住呀,咦,你不是去过我家吗?」

天呀,怎么会这样?

刘大丰家也在燕村?

有这么巧?

我是去过刘大丰家,可那是黑不隆冬的晚上,还坐着刘大丰疾驰的自行车,我哪知道他带我去哪了。

而且,你刘大丰学习进步了,我怎么知道,红榜上又没你的名字,上你家吃什么饭,上次没吃几口你就离桌,害得我一个晚上肚子都在咕咕叫,还被你三番两次的折腾。

我悄悄看了小康一眼,他也正纳闷打量着他眼皮底下发生的这一切。

我终究没去刘大丰家吃饭。

小康问我:他是谁呀?

「刘大丰,我们班的体育委员。」

「他好象很喜欢你哦。」

「他对谁都那样。」我心虚地回答。

在小康三姨家吃完饭,返校,刚进教室。刘大丰从后排过来了,向我问一道数学期中考试的试题。

「老师不是讲过了吗?」我白了他一眼,有气无力回答。

「我没听懂。」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脸色有些局促和不安,希望我能给他讲解,又怕我拒绝。

讲完题,他一个劲道谢,末了,从衣兜掏出个红扑扑的大苹果,塞到我手里,轻声地说:「我特意给你带的。」

下了晚自习,我去找小康,我要把这个大苹果给他吃,因为我想起小康曾经给我送过一个大苹果,还故意骗我说吃过了。

小康又在躲我,看见我来找他,他就跑,我追到寝室,他就提着铁桶又往打水的地方跑。我在后面大喊:「鲍小康,你给我站住。」

他站住了。他怕我生气,更怕我发火。

我走过去,嗓音提了提:你就那么不想见我?

他不说话,低着头。

「你说话呀你!」我想我是真生气了,每次问他,一声不吭,用沉默来应对。他到底是怎么啦?

「是的,我不想见你。」他终于开口了,缓缓抬起头,盯着我看:「涛子,平时不要总来找我,好吗?」

「为什么?」

「。。。。。。」又是一阵沉默。

「当」的一声,我把苹果扔进他的铁桶,头也不抬,忿忿然,走了。

几天后,刘大丰又一次约我去他家吃饭了。

我答应了。

晚饭很是丰盛,刘大丰妈热情似火,当然,目的无非是要我多帮帮他儿子,帮他把学习提上去。看得出,这次的进步,让他家人看到了希望,盼望他在学习上能有点出息。不过,两次去他家,没看见他父亲,问他,他说他父亲长年在外面做生意,平时很少在家。

难怪他家这么有钱,自行车就换了三辆,还说要送我一辆。

回校的路上,我坐在他的飞鸽牌自行车后座,他慢慢地蹬着。我沉默不语,我在想着小康,他究竟是怎么啦?

一会对我热情似火,一会儿冷得像冰块。难道他知道我和刘大丰之间的事情了,不,不可能,我连忙把头摇得如拔浪鼓。

刘大丰叫了几次我的名字,我想我是没听到。

「林涛。」他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

「恩!」这回我听见了。

「你。。。你。。」

「什么?」

「你。。。你说我能把成绩提上去吗?」

「能呀!」总算是听明白他在说什么了。

「真的?」

「当然了。」

「那你愿意帮我吗?」

「我不一直在帮你?」

「可你好象不大搭理我了。」

「没有呀」

。。。。。。

「林涛。」

「恩」

「你。。。你恨我吗?」

「恨你?」

「我。。我那天对你耍流氓了。」他把声音压得很低。

「。。。」我没有接话了。

「我那天太流氓了。」他还在说着。

「你后悔了?」我试探着问。

其实,要说耍流氓,那天也是我先耍流氓的,刘大丰发育早,性成熟也早,身体又健壮,有的是荷尔蒙,怎能经受住这种挑逗,对我发生这种事情也是顺理成章的。我只想知道,刘大丰对这件事究竟持什么态度。

「我。。。我是怕你生气,不和我做朋友了。」

「我有这么小气吗?」我笑了笑,把手放在他的腰上,揽了揽他的肚皮。他的身子微微颤了一下,车头急速向旁边拐了拐。

「那你还愿意和我做朋友了。」车子稳当后,他不放心地追问了一句。

「当然。」

「真的?」

「恩!」我重重点了点头,「你就那么喜欢我和做朋友。」

「嘿嘿,当然了,你学习那么好,人也不错,我挺喜欢你的。」他用手挠了挠头,转身,冲我裂着嘴,开怀地笑了,真是个可爱、不谙世事的大男孩。

回校,正要和刘大丰进教室,小康从寝室出来,他看见我,顿了一下,马上又低着头,脚步匆匆往教室赶。

「哎,我说刘大丰,你妈做的菜怎么这么好吃呀,我下次还想去你家哦。」

我突然跳到刘大丰身上,搂着他的脖子,双脚悬空,像只猴子挂在他身上,一晃一晃的。

声音还拖得又高又长。

「好呀!」怕我摔着,刘大丰用手紧紧搂着我的腰,动作很是亲密,「只要不怕我妈烦你。」

我偷偷转过头,瞥了瞥小康,他一定看见我刚才的动作,要不,他怎么这么失魂落魄,疾飞的脚步突然僵住,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呆呆地看了我足足有三十秒。

我竟有一丝莫名的愉悦,没有来由。

晚自习,我开始分神了,小康会来找我,责问我为什么和刘大丰这么亲密吗?我的算盘打错了,一个晚上,小康都没来找我。

或许,他不喜欢我了。我暗暗想。

没想到,第二天中午,小康过来找我了。他在我教室的窗外挥着手,我立刻放下笔,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涛子,跟我来。」

跑到小康的寝室,天呀,我看见谁了。小三和二妹。我抱起小三,就在他脸上亲了起来。

小三搂着我的脖子,灿烂地笑了。

「三三,没上学?」我抹了抹他脸上的一块泥巴,发现小三长高了一些,也沉了一些。

「我。。。我们放假了。」

「考得怎样?」我刮了一下他的鼻梁。

「不。。。不知道。」他摇摇头。

小三是跟随鲍叔叔来赶集的。鲍叔叔捕了一头麋子,拿到集上卖,小三非要嚷着过来。

「走,三三,涛子哥哥领你逛街去。」

「好的!」

我牵着小三的手,在人山人海的街上走着,我给他买了一把喷水的水枪,还给他买了一根冰棍和一包油条。小三最喜欢吃冰棍和油条了,每次都问我街上有没有冰棍和油条卖。

当然,我还给二妹买了一个蝴蝶发夹,我看见她在那个货摊把蝴蝶夹拿起来又放下,如此反复几次,想必她是喜欢。看见二妹满脸羞涩地把蝴蝶夹小心翼翼包好,放进衣兜,我知道,我做了一件善事。

送走小三和二妹,小康拉着我的手,穿梭在人群,回到寝室,小康打开箱子,把一个罐头瓶子给我。

「什么?」我问。

「新鲜的野兔肉,我爸带来的。」

「给我了,那你呢?」我再问。

「我还有。」

「在哪?我看看。」我伸手就去翻小康的箱子。

「我的放在教室呢。」

「骗我。」

「没骗你。」

「我不要。」我把罐子放进了他的箱子。

「为什么?」

「我不接受不喜欢我的人的东西。」

「可我喜欢你呀!」

「你不喜欢我。」

「喜欢!」

「那我每次来找你,为什么不理我。」

「我怕影响你的学习。」

「不会,我学习一直很好。」

「可你去年退步了,你一退步我就担心,担心你会转学,从此再也看不到你了。。。。。。」

「学习退步和你没有关系。」我违心地说,我实在无法忍受我喜欢的人不理我。

「谁说没关系,我们天天见面会分散你的精力。。。。。。」

一直以为我学习退步的原因,天不知地不知,只有我林涛一个人知,原来小康早就看在眼里急在心头。

「小康」我抱紧了小康,「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小康回抱我:「涛子,我害怕,我害怕你会转学,会离开我。只要你不离开我,我可以不和你见面。每天我只需要远远的看你一眼就行,只要看见了你,我心里就塌实。」

「小康,我不会离开你,永远不会。」

二十三

这个暑假,我家变化很大。

二姐还没和马德军结婚,就挺起了肚子,没办法,只有草草把她嫁出去,反正已订了亲,迟早是别人家的,一向古板、严肃的父亲竟也持了宽容态度。只是,没想到,平日文静、老实的二姐,做起那事来却这般积极。

马德军家里很有钱,裁缝店很大,招了六个学徒,店里还卖布段、丝绸、衣服、床单被罩什么的。他家有冰箱、大彩电,还有一辆摩托车,这在当时的龙溪镇,已算是高档、奢华品了。

真不知道马德军是怎么看上我二姐的。

三姐说马德军和二姐是中学同学,上学就追过二姐。

说我那三个姐姐,当时在龙溪中学可谓名声鹊起。

大姐比二姐大一岁,二姐比三姐大一岁,大姐初三时,二姐初二,三姐初一。三姐妹,个个水灵灵,亮晶晶,唱起歌来,赛过百灵鸟。当中,数二姐最漂亮,人也温柔,脾气还好,追她的人最多。二姐高中毕业,就差几分没考上大学,本来家里打算送她复读,但她不愿意,现在想来,八成是和马德军谈恋爱,急着要嫁人,才不管考不考大学。

三姐比我大8岁,我一生下来,就被全家人当作心肝宝贝宠着。至于三姐为什么大我八岁,中间没有其他哥哥姐姐,我也不知道,只听说,母亲为了生我,费了不少劲。

除了二姐嫁给了马德军,父亲还从云泉小学调到了龙溪镇小学。听三姐说,父亲以前就在龙溪小学教书,我出生后,就调回了云泉小学。

我的父亲有心脏病,虽经治疗,好转不少,可为以防万一,家里把云泉村的房子卖了,田地也送了别人,跟随父亲搬到镇上,在龙溪镇上买了房子。这户人家搬去了县城,和父亲还认识,以很低的价格卖给我们。

还有一件事,就是我大姐梅鹃生了个女孩,大姐夫罗新华乐得合不上嘴,大姐为他生了一个男孩后,他就希望能再生个女孩,现在终于如愿了。

最后一件事是,我转学了,从龙溪中学转到了县城的一所初中。

所有这些事情的发生,都是在暑假结束之前。二姐出嫁我不感到意外,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何况她肚子还鼓起来了,不嫁都不好使。

父亲调转及搬家之事,我也有耳闻,只是没想到发生这么快,而梅鹃姐生小孩更是一件可以推算或意料的事了。

唯一让我大感意外的事情就是我的转学,没有先兆,无法意料,我压根儿也没想到。为什么要给我转学,我的学习一直这么好,这次期末考试又是年级第一。

三姐对我破口大骂起来:「怎么能不去呢,户口都帮你迁去了县城。」

这个女人,就是这么凶。

才知道,这一切,早就在父亲的计划和操作之中。他是怕呀,怕我考不取县城的重点高中,考大学就没有保障了。把我的户口迁去县城,按县城的名额考一中相对容易多了。

生米既已煮成熟饭,不去也得去。如果还呆在龙溪中学,我就算借读了。

最难以面对的是小康,我向他保证过不转学,永远不离开他。如今,我食言了。

除了对他食言,我还背叛了他,想起这些,我的心就一阵一阵痛,小康对我这么好,任何事情都为我着想,我竟这样对他。

记得期末考试结束后,我告诉小康,我家要搬到镇上住,房子都买好了。小康不说话,忧郁得像天边乌云,大眼睛往下垂,放射出暗淡、无助的光。

我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小康脆弱的神经,他也爱我,从心底爱,我们之间的爱慕,秘而不宣,各自心理亮如明镜。

关于转学,父亲保密工作做得天衣无缝,直至暑假补完课的最后一刻我才知道,我不愿意转学,这他知道,为了不影响我补课,只能保密。

记得补课的最后一天的最后一节课,教室外面,父亲和校长谈着什么,甚是欢喜,时而做些夸张手势,一下课,父亲就把我叫出了教室。

我问:「有什么事吗?」

父亲一般只和学校的领导打交道,很少直接来学校找我。

父亲说:你收拾收拾东西。

我又问:为什么?

父亲大手一挥:给你办转学了。

当时我就懵了,傻傻站在那一动不动。不少同学露出羡慕表情,快速围过来向我祝贺,我却觉得分外刺耳。

第二天,父亲就把我送去了县城。县城离龙溪六十公里。听奶奶说父亲师范毕业后就分在县城的政府部门工作,因关节病严重,适应不了经常骑自行车下乡的繁重,便把他调去了学校。

我竟还未来得及通报小康。补课期间,小康来学校看过我几次,还给我龙溪的新家送大西瓜。没想到,弹指间,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发生变化的还有刘大丰。

这小子,期末考试结束没几天,便消失的无踪无影。连黄平也不知道他去哪了。补课期间,我曾一个人沿着蓝河的河滩慢慢往燕村走,偷偷去他家找,当时我就笑着问自己,要找他吗?为什么要找他?

可问归问,脚却不听使唤,还是朝他家的方向迈步。

他家空无一人,连开门的人也没一个。

我扫兴而归,牙龈咬得嘣嘣响。

臭小子,还说喜欢我,要和我做朋友,你就是死了也让我见见尸体呀!

二十四

开往县城的巴士里,我没精打彩靠着玻璃窗,窗外的风景渐次远去、模糊。父亲千叮咛万嘱咐,无非是要我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考取重点高中,再考重点大学,希望我出人头地,光宗耀祖。

我对父亲打着哈哈,心里却在说:真是古板的老东西!

我寄住在一个亲戚家,确切说是姐夫罗新华的亲戚。姓张,叫张远光。张远光是罗新华的姑父,当兵复员后分到县公安局工作。

听说张远光当兵之前就和姐夫罗新华的姑姑有染,张远光复员时硬被罗家拽回了县城,可见罗家背景的硬实,能把一个当兵的人从大西北给拽回来。当然,这都是后来从别人嘴里听到的后话,这里只是稍作背景交代。

说是他亲戚的家,其实也是他的家,他和张远光共同出资盖下了这座四层楼高、格局匀称的房,一人一半。

我在姐夫家里睡觉,在张远光家吃饭。姐夫平时经常来县城,他们廊丰镇来县城相对近些,他又是跑运输的老江湖,为停留方便,在县城投资盖房就不足为奇。

通过他亲戚,我又了解到,姐夫还在县城投资开了餐馆和小卖店,其中一家卖店就是由姐夫投资,由他的姑姑经营。

难怪漂亮、高挑的大姐死心塌地要嫁给罗新华,好歹人家也是有钱的大款嘛。看来,我们罗家的女子,个个有经济头脑,说二姐差点吧,马德军也不是软柿子,人家父亲还是裁缝店的大老板呢,以后呀,就看三姐这个大刁女钓凯子的本事了。

和大款姐夫做亲戚的感觉就是好,姑姑(我也叫她姑姑)对我很是好,张远光更是如此,我不知道他们是真心想表达对我的好,还是看在姐夫的钱的份上。

那所XX中学离家很近,转学到那后,我和一个城里的孩子上学没什么区别。我穿着时尚,用的、吃的、穿的都是清一色的高档货,没人知道我是从农村中学转过来。

没多久,我便显山露水了,打开书包,拿出的是复式自动文具盒,咔嚓,一按键,带香味,印着孙行者图案的橡皮弹跳了出来。再按键,咔嚓,钢笔出来了,油光闪亮,他们围过来:哇,派克耶。

课堂简直成了我的个人表演,我真是搞不懂,XX中学的学生每天都在学什么。

前一两个月,我不动声色,后来,我忍无可忍了,我需要表现,需要得到他们的承认,尤其是陌生新环境。

老师提问和演板,我准是把手举得最高。当然,我很聪明,在别人举手时,我从来不把手举出来,我只在老师说了三遍「有没有人起来回答或是有没有人上前来演示」,而还没一个人举手时,我才高高举起我的手。

我是带着他们的惊叹声上黑板前表演的。所以,我举的手最少,但我表演的质量最高,得到的瞩目最多,得到老师由衷表扬也最多。

他们说我是大城市来的,懂得真多。

我暗自窃笑:不是我懂得多,而因为你们个个是傻逼。

很快,我又开始想小康了,疯狂地想。

开学后,我给三姐写了一封信(那时候电话不普遍),大意是要她把她的单人宿舍给小康住,还要多多照顾小康。

三姐的信还没收到,我就先收到小康的信了。

记得那天,我在学校的操场大扫除,班主任冲我挥挥手:林涛,你的信。我提着笤帚跑过去。

起初,我以为是三姐写来的,没在意,拿起信就准备撕封口。

不对劲,不像三姐笔迹。翻过一看,熟悉而久违的字迹映入眼帘。天呀,是小康写来的。我当即失声叫了叫,笤帚一扔,跳了起来。班主任笑了:看把你高兴的。

是呀,我高兴呀,怎能不高兴呢?

我把信贴在胸口,小心翼翼装进我内衣的兜里。我兴奋地拿起笤帚在操场胡乱划弄了几下,便急匆匆地跑回了教室。

坐下,屏住气,我整理了一下情绪,开始缓缓从内衣的兜里摸出那封信。我相信我当时的手肯定在颤抖,要不,摸了那么久也没掏出来。

信封很漂亮,上面有两个小孩,一男一女,手牵着手走在花丛中。想必他特意跑去店铺买的。想到这,幸福的眼泪就要掉下来。

我开始拆封口了,用的是小刀,我轻轻地划了一道小口子,再顺着那道口子,一下一下把封口割开,然后把手指伸进去。

信出来,我看见了,是的,我看见了,真真切切看见了,那就是小康给我写的信,是他生平给我写的第一封信,我至今还永远地保留着。

漂亮的纸张,米黄的格子,灰色的格底背景,靠左下边的一角有两个小孩在手牵着手,仔细一看,是两个小男孩。如此漂亮的信纸在当时比较少见,也不知道小康怎么弄到的。

我开始看信了,很仔细地看,一个字也不漏过。

涛子:

我想你。

开学报道很久了,到处找你也找不到。问秀娟姐,她说你转学了。你为什么要骗我?你说过不转学的。你总是骗我,我很难过,看不见你,我学习总也提不起劲,总在想着你。你为什么骗我?

你的地址是秀娟姐告诉我的,我向她问了,她就告诉我了。你现在好吗?生活还习惯吗?那里的老师和同学对你好吗?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晚上要先把明天早上的洗脸水打好,免得你早上起来和别人抢水,你没力气,又抢不过人家,挤伤了就不好办了。你不要再生病了,那么远,没人照顾你,生了病就惨了。

。。。。。。

你还回来吗?回来了要来龙溪中学找我哦,我会给你留好吃的。

。。。。。。

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

没隔几天,我收到三姐的信了。前面一大段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废话,煞尾才提到了小康。说,这孩子,犟,要强,说什么也不愿搬过来。末了,三姐还提了一句:我现在教小康英语,她的英语尤其棒,学习还刻苦,你有他那股子懂事、学习劲就好了。

我决定回龙溪镇一趟,在期中考试过后。我给小康写了一封信,告诉他我回去的日期,要他等我。我给小康买了复习资料,还给他买了一套很好看的衣服,和我刚买的那套一模一样。

二十五

我见到了小康。

半个学习不见,他仿佛长高了,嘴角有一圈浅浅的绒毛。他还是那么帅气,不,应该是比以前更帅气了,只是神色不大好,似乎有点忧郁。

当时,他在教室和一个同学下棋,神情很专注。

轻轻走过去,来到他身后,用双手捂住他的眼睛,然后对那个和他下棋的同学嘘了嘘。

小康抓了一下我的手后,咚的从凳子上窜了起来,棋子撒了一地。

「涛。。。林涛。」他转过身,兴奋地叫了一声,盯着我看,我的目光和他对视了几秒,他眼圈一红,低下了头。

小康急急地走出了教室,我冲那个同学摆了摆手,示意他捡棋子,然后不好意思地裂嘴一笑,走出了教室。

「小康,等等我。」

小康步子迈得很快,往寝室的方向走。果然,他进了寝室,打开箱子,拿起书包就背了起来。

「小康,你要去哪?」

「回家。」

「回家?」

「是呀,今天星期六,不回家去哪?」

「去我家呀。」

「我有家不回去你家?」

「你信上不是说一定会等我回来吗?」

「你现在不回来了?」

「见我一面就回去?」

「还能怎样?」

「去我家。」

「不去。」

「走。」

「不」

我用脚踢了一下身后的门,砰的一声,门关上了,今天星期六,同学都已经回家了,为了等我回来,小康一直呆在学校没走。

我默默走到小康身边,我想他应该知道我走过来了,但他没有抬头,双手一直在摆弄着那个包。

「小康……」我从后面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小康微微一颤,立马调整过来,标准的站姿,一动不动,也一声不吭,任由我动作。

我把脑袋凑进了他的脖子,在他脖子上吻着,咬住他大大的耳垂。双手沿着腰际伸进了他的衣服,摸到了他柔滑的肚皮。

小康还是一动不动。

我一只手轻轻抚摩着他的肚皮,再慢慢往上滑,摸到了他的胸肌和小小的乳头,小乳头开始一点点膨胀,我就这样轻轻揉弄着。另一手逐渐往下滑,我摸了摸他的肚脐,再蠕呀蠕呀蠕,越过皮带,蠕到了腹部,我在放肆地掠夺,再往下就是禁区了。

这时,小康转过身,把脑袋扑进我怀里。

「涛子!」他颤抖地叫了我一声。

我看见了什么,小康清瘦的脸上正淌着一行泪,晶莹、剔透。

我的心猛然一颤,停止了动作,双手从他身体上抽出来,我捧着他的脸,用嘴唇吻他脸上的泪水,吻着吻着,自己也不由自主流起了泪,沾在他脸上。

「涛子,你为什么要转学?」小康呜咽着哽了一下,死死抱紧了我,「你走了我怎么办?我每天都在想你,要看也看不到你。」

「小康,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会这样,是我父亲偷偷给我转的学。」尽管解释很苍白,但我必须说出来,否则会更难受。

「涛子。」小康止住了哽咽,「你跟我云泉,去看看你家原来的房子吧。」

「回云泉?」

「恩!」

「我住哪?」

「我家。」

「你家住不下。」

「能住下。」

「住不下。」

「怎么住不下?小三跟我爸睡。」小康急了。

小康、小三、二妹三人住一个屋。小康和小三睡后面那张床,二妹睡前面那张床。当然,住肯定能住下,我和小康、小三其实就可以住一张床了,但我和小康都知道,既然我们住在一起了,肯定得发生点什么,何况我们都半年多没见面了。

「二妹呢?」

「二妹去彩霞家借住。」

「彩霞?那个给你写情书的杨彩霞?」

「是呀,你不回去她就会继续给我写情书。」

「我去。」

「真的?」

「恩。」

「那走吧。」

「不走。」

「为什么?你不是刚答应了吗?」

「我想亲你。」

「回家亲吧,」小康拉了拉我的手,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我现在就想亲。」

小康看了看窗外,没人。他一把抱紧我,把嘴唇送了过来,我一下咬住了他的嘴唇。四片嘴唇火热的交织在了一起。。。。。。

真的很久没回云泉村了,物是人是,心情和身份却不一样了,以前回云泉,我是那个村子的主人,现在回去,却成了客人。熟悉的村人热情地和我打着招呼,语气变了,打招呼的方式也变了,变得恭敬,还彬彬有理。个个夸我变帅了,穿得好看了等之类。

小康显得很是开心,一路上就开始给我讲这家怎么啦,那家怎么啦。我从来没见过他说过这么多的话。

风秀婶对我的到来很是意外,表露出从未有过的热情。见我从包里掏出给小三买的笔、文具盒和油条、芝麻糖,给二妹买的围巾、日记本,给他们俩的壮骨药酒和棉鞋,脸蛋早就笑得像朵高度绽放的向日葵,嘴里却连连说:哎呀,我说涛子,来就来贝,还买东西,破费!

我想说,破点费算什么,人不破就行,可我不敢,壮骨药酒和棉鞋我本不想带,爷爷奶奶硬塞进包里。

我抱着正吃着芝麻糖的小三,有一搭没一搭和他们聊着天,小康在房间整理床铺,二妹则在镜子前一遍又一遍试那条花哨的围脖。

夜色很快降临了。

在县城呆了大半年,才切身感受到农村的夜生活如此单调、无聊,除了睡觉,别无他事。真不知道那些没有结婚的单身男女或寡妇、鳏夫之类的,在晚上睡不着时,该如何消遣,他们懂的手淫吗?我脑海闪现出这个荒诞的问题。

幸好今晚,我有小康。

一想到小康,我就抑制不住的兴奋,我们该有三个月没见面了吧。

二妹很是配合,小康说一句你去借住吧,她就走了。

小三可不好办。

二妹走了,那屋就有两张空床,没有理由要他和鲍叔叔一起睡,总不能说:你去爸爸房间睡,我们要激情一夜。

果然,小康冲小三挥手,示意他去和鲍叔叔睡时,小三撅着嘴,满脸的不乐意:「我。。。我要和涛子哥哥睡。」

我对小三好,他当然和我亲,小孩子就这样,有糖就是爹。小康也奈何不了他。

由于两张床都挂着蚊帐,如果小三睡一张床,我和小康一床,动作大点也就大点,小三他不会知道。他人小,还单纯,听见了响动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问题是小三非得和我一起睡。

睡吧,我搂着他,拍着他的后背,唱起了睡眠歌谣。等小三睡着了我就偷偷跑到小康床上,我打着如意算盘。

谁知,小三竟是如此的兴奋,一个劲结结巴巴和我说着话,还不时捏着我的鼻子,和我亲热玩着嘴对嘴的游戏。

这小子,仗着我喜欢他,没大没小的,越来越放肆了。

我有气无力回答小三提出的各种古怪问题,还给他讲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的故事,加上今天刚从县城回到龙溪,又从龙溪回到云泉,我疲倦得实在不能动弹了,没把小三哄睡,自己却慢慢进入了梦想。

困呀,没办法,人一困,什么事都能忘,包括和小康心照不宣的「性」福约定。

第二天醒来,我还紧紧搂着小三,和他嘴对着嘴亲着。

嘻,别说,感觉还真不赖。

而那一年,小三刚好十岁。

为此,小康还嗔怪我:你呀,抱着三三就把我忘了。

不能否认,我确实喜欢小三,他和小康长得太像了,看见他我就仿佛看到小康那个年龄的模样。我忘了小康十岁时是什么样子,我只记住了十二岁以后的小康。

由于我还得回县城,吃过早饭,我和小康就往龙溪赶。走到村口,王大叔开着他的拖拉机从身后嘟嘟嘟过来。

「呀,涛子回来了。」王大叔热情打着招呼。

「哦,王叔叔好。」我一向嘴甜。

「回龙溪吗?」

「是呀。」

「来,上车,王叔叔捎你。」

小康转过头,向我眨了眨眼,使使眼色。

「不了,骑自行车也蛮快的。」

「来来来,上来吧,骑车多费力气。」

靠,这么热情,连拖拉机也停住了,下了车,王大叔拽过自行车龙头就往拖斗上送。我和小康面面相嘘、哭笑不得。

我还一直惦记着芦苇坡上的那丛芦苇,虽是晚秋,苇絮败落,可那没人呀,我和小康怎么拥抱怎么嘶叫都行。

我和小康钻进了驾驶室。

王叔叔在前面开车,问这问那,和我天南地北说着话、唠着家常。

我坐在后座,一边恩哦啊的回应,偶尔还故作惊讶地问:哦,天呀,王爷爷这么快就作古了?一边对小康动手动脚不老实起来。心理却在嘀咕:你家王老爷子都七十有八了,走路也摇摇晃晃,不作古才怪。

小康一声不吭,紧紧拽着我的手,不让我乱动。我做乞求、可怜状,他非旦不松手,反而拽得更紧。

我只好使出杀手锏,奋力抽出手,生气,脸色挂下来。

这招果然好使,小康怕我生气,他靠过来,把我的手拿过去,轻轻放在了他裤裆的部位。

哇,这么大了呀,我兴奋地抓了抓,浑身燥热,蠢蠢欲动起来。

也难怪,我有很长时间没有和小康的命根发生实质性接触了,也不知道那里又有了哪些新变化。

小康却是谨慎的,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开车的王叔叔,如果一发现王叔叔的眼神有瞄向驾驶室门外反光镜的迹象,他就立刻把我的手打开,或是使劲咳嗽。

由于判断不准,反复几次,大扫兴致,只好作罢。

回到龙溪再收拾你。我对自己说。

算盘再怎么打也没有变化来得快。

亲家马老板又要去县城进货,包了一辆面包车,我的东西在我回龙溪之前母亲就已经准备好了,塞进了面包车。

本来他们打算先走的,可偏偏我在他们就要走的时候赶到了家。

我说你们先走吧,我自己乘巴士。

母亲不乐意了,父亲不乐意了,马德军和挺着大肚子的二姐不乐意了,连一向听我话的爷爷奶奶也不乐意了。

「面包车多快呀,还稳当。」他们说。

「还可以省十块钱哩!」我冲他们嘶了一下嘴。

「这孩子。」

他们简直是把我架进了面包车。

当面包车飞驰而去,离开了龙溪镇,我才想起还有三件事没有做。

第一件事:我给小康买的复习资料和那套衣服还没送给小康,一直放在新家的房间里;第二件事:大姐夫罗新华送我的那辆自行车,我早做好送给小康的打算,本想在离开龙溪的时候送给他,那些人一人一句,搅得我头昏,我竟忘了;第三件事:这件事,想必能从头至尾看此文的都能猜出来。回来最重要的一件事,没办,我这心理难受呀!心窝如万只蚂蚁同时咬着。

隔着面包车的深色玻璃,我看见小康的眼神,忧郁中夹着哀婉,哀婉中夹着无助,他呆呆地望着远去的面包,直至消失在我的视线范围内。

回到县城,我特意嘱咐二姐夫马德军回龙溪后帮我办好前两件事。第二天,我不放心,给龙溪中学去了电话,小康跑去校长室接,半天不敢吱声,还以为自己出了什么问题,听出是我的声音,才兴奋地叫起来。

「涛子,是你呀?」

「除了我还有谁会给你打电话。」

「嘿嘿。」想必他在摇头晃脑开怀地笑。

「去我家没?」

「去了。」

「取东西了没有?」

「取了。」

「什么东西?」

「复习资料。」

「还有呢?」

「初二英语难点解析。」

「没有了?」

「有。」

「是什么?」

「初二数学难点解析。」

「衣服取了没?」。

「。。。」那边没吱声。

「究竟取了没有?」我火了。

「没。。。没取。」我就知道是这结果。

「为什么不取?」我火气又大了些。

回龙溪,和小康刚见面对视的那几秒,我就发现他在我那套新买的拉练夹克衣服停留了一刹那,我知道他对我的穿着很喜欢,那是一种爱慕加欣赏而非掠夺性的喜欢,就像喜欢我这个人一样。只要是我穿的,他就喜欢,我穿得更好看,更时尚得体点,他就更喜欢。所以,我也想让小康穿好看点,让我更爱慕他、欣赏他,而且我要给他买和我一模一样的衣服,让他穿着它,就会想起我。

「。。。。。。」那边沉默无语。

「如果不去取,下次回来我不会和你再见面了。」我底气不足地威胁他,不见他?我能做到吗?杀了我也做不到。

「我取。」

「还有自行车。」

「不要。」沉默了一小会儿,他才回答,语气很轻,但不失坚定。

「没事,你去取吧,我和家里打招呼了。」我语气软了下来,小康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太多的施舍会让他不安,他对我好,不需要任何回报和馈赠。

那边又不说话了。

「小康。」

「恩。」

「自行车平时就放在我家,星期六你骑回去,星期天再骑回来,这样行吗?」我想了条自认为小康会接受的良策。

「恩。」那边声音有些哽咽了。

「涛子,我挂了。」

「等等。」

「还有事吗?」

「有。」

「什么?」

「我想你。」

「我挂了。」

「等等。」

「挂了。」

「等。。。」

拍!轻微擤鼻子声音传来的瞬间,电话断了。

二十六

说来我自己都不信,我看见刘大丰了,回县城没多久,就在县工人文化宫的篮球场。

我是无意路过那里的,一群人在三个连成一块的篮球场上挥汗如雨地打着篮球。我边走边看,人很多,一组一组地打着半场。

这时,我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短发、高大、健壮,动作敏捷。我真没想到是刘大丰,只觉得那身影似曾相识。

是谁呢?我停下来,驻足观望。

高大的铁网挡着我的视线,那人身手敏捷,总看见他在不停运球、跳跃,我无法看清他的脸。

这个陌生县城哪有什么熟人,长得像而已,我欲离去。

「好球!」一句响亮而熟悉的叫声传入耳。

刘大丰,我猛然想起了他。

是他的声音,每次我进了球,他都会冲我大喊:好球,然后拍着手掌鼓励我。

我绕过铁栅栏,走到了篮框下。

靠,他妈果真是刘大丰。

他正背对着我,做着防守的姿势。我那个恨呀,当场我就捡起一个滚到我脚下的篮球,朝他砸了过去。咚,篮球砸在了他屁股上。篮球的主人冲我叫了句:小子,有毛病呀你。我冲他怯怯一笑,转身就跑。

刘大丰摸了摸屁股,转过身,说了一句:谁呀。扔球的方向却没了人影。陪他打球的同伴朝我指了一下:那小子。

刘大丰双手叉着腰,顺着同伴指的方向看了看。我想他也是呆住了,半响没吱声,见我越跑越远,才大喊:哎,林涛,是你吗?

我没有回答,围着球场跑,绕到了高高铁栅栏的外面,在铁丝网外冲他挥手。刘大丰直接从球场过来,越走越近。

终于,我们隔栏相望。

「靠,林涛,真是你呢!」或许是过于惊奇与兴奋,很少在公共场合说脏话的他竟然开口就吐脏话。

我没有接腔,只是笑了笑,笑得很勉强。

那小子,也太不够朋友了,跑到县城了也不打声招呼,好歹你刘大丰也对我耍过流氓,有过不平凡接触。这么想着,委屈顿生,我抬腿欲溜。

「林涛,你等等。」见我要走,他快速跑回场地,穿起外套,冲同伴挥挥手,跳上自行车,奋力一蹬,自行车倾斜着在球场的外沿划了道弧线。

不到半分种,自行车就窜上了主干道,呼啦,飞到我跟前,再一个急刹车,扑哧,自行车打住,刘大丰双脚着地,冲我挠挠头,腼腆地笑了。成套动作一气呵成,很是干练、潇洒。

「上车。」语气有点命令式。

我顺从地上了车。

才知道,刘大丰全家搬到了县城,他现在在县城的YY中学上学,由于他继续读初二,所以暑假没留在龙溪中学补课,走得也急,就没有告诉任何人。

「也不说一声,还说要和我做朋友。」我这人,有了脾气和委屈就喜欢直接表露。

「我也没料到会这样。」他把手伸到后面,抓住了我的手,「你说我们是不是有缘呀,又见面了。」我抽出他紧抓住的我的手,握成拳,用力在他后背捶了一下。

只隔了一周,刘大丰就骑着自行车来我学校找我了。「林涛,去我家吧,我和我妈她要你过去叙叙旧。」一见面,他就老鹰抓小鸡般把我推到了自行车后座。

我和亲戚打完招呼,就跟他走了。在这个陌生的县城,我朋友实在是少,能碰到大丰,已算万幸。

他家住着楼房,三室两厅的大房子。阿姨一点没变,还是那么热情。

大丰的卧室布置得像个健身房,堆放了哑铃、拉杠、篮球、足球等各种运动器材。每天晚上,他都要做形式多样的锻炼。那小子,天生是块运动的料,来县城才几个月,篮球打得快赶上专业运动员了。

那天晚上,我在大丰家住。

上床,进了被窝,他还是习惯性从背后把我搂住。只是我不敢再转过身,与他拥抱,更别说动手动脚乱摸,或说些耍流氓之类挑逗的话了。其实,我知道,即使乱摸,他也不会拒绝。但我不愿这么做,我突然有了把大丰作为我生命里的一个重要好朋友来交往的想法,他是个好男孩,虽学习差点,但值得我交往。

原以为会相安无事度过这个晚上。

偏偏我做了关于小康的梦。我梦见上次回云泉,小康笑嘻嘻地说:涛子,我们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做哦。说着他就拉着我钻进芦苇坡,给我脱衣服,我们在放倒的芦苇堆里,赤条条抱在一起,抚摸、亲吻。。。。。。

等我醒来,真就和一个人在紧紧拥抱、激烈接吻,只是,那人不是小康,刘是大丰。

我想停止,欲罢不能。

大丰像只饥渴的雄师,热切和我吻着,牙齿咬着我的嘴唇,还时不时把舌尖伸进来搅两搅——都这么熟练了,双手在我后背使劲揉掐着,如果我是水做的,早掐得水漫金山。我不是水做的,只能疼痛,痛的刺激、愉悦,让人忘乎所以。。。。。。

大丰精力甚是旺盛,可以说,从梦中醒来,我就没睡着过,他反复压上来,在我身上做着强力顶压等动作,他的动作越来越熟练,我抗压性能也越来越强,整个过程,我没喊一次痛。

他每来一次,我就想:是不是天下所有男人都好这事。

可我马上找到了否定答案,每次完事,他就死死搂着我,用长着嫩嫩胡子的嘴亲我脸,说:林涛,你是女人该多好。

可我不是女人!

此后,我和大丰又见了几次面,都是周六下午,他骑着自行车来学校找我,我坐着他的自行车在县城乱逛,还一起吃炒粉、炸油饼之类的东西。每次分手,他都会半开玩笑地说:去我家呀,我妈要你过去。

语气透着渴望。

我摇了摇头,心想去干嘛,我又不是女人。

而且,我怀疑,他妈妈是否真得邀请过我。我只有推脱说,学习忙,下星期还有考试,我得复习。

我是初三,毕业班,星期天还要补课,他知道。

把我送到亲戚的楼下,他拍拍我的肩膀,我下车,自顾着上搂。身后传来他富有磁性的声音:林涛,我下星期六还来找你。

我冲他笑笑,挥了挥手。

二十七

新年又到了。

补完课回到龙溪,已是大年三十的前两天。

龙溪中学早放假了,学校一个人也没有。三姐说,小康期末考试很棒,年级第二,英语还得了满分。接着又开始拿小康来教育我,你呀,有他那股子学习劲儿,我们就不用为你操心了。

小康是她的学生,三姐当然夸他了,为自己长脸谁不会。

我问三姐:「小康每周都回家吗?」

「是呀。」三姐纳闷地看了我一眼。

「走路?」我又问。

「不走路还会有巴士?」三姐呛我。

「我是说他没骑我那辆自行车?」

「哦,好象骑过一两次,不过,他似乎更喜欢走路。」

这小子,我咬了咬牙。

由于初四开始补课,春节我只能在家呆三天。

我想回云泉,话一开口就遭到父亲的强烈反对:都什么时候还到处乱走。我揽着奶奶的脖子,在她脸上乱亲:奶奶,听说隔壁的胡婆婆病得很重哦,我们去看看?

奶奶和胡婆婆(在南方,婆婆一般指奶奶)关系甚好,果然,奶奶跑去和爷爷商量。不巧,那几天,爷爷有点轻微咳嗽,天冷,怕受凉,父亲不让他出门。

我在家里坐立不安,如果回一趟龙溪,没见着小康,说不定就会这样死去,就如大海里的鲸鱼,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浮出水面,做一次换氧呼吸,没有这道程序,生命将无法维持。

我决定偷偷回云泉。

初二那天晚上,我把行李准备好,初三的上午,我对母亲说我要去看看我原来的班主任,顺便和他探讨几个学习方面的问题,而且,我顿了顿说:有可能不回来吃午饭。

母亲很善良,她很相信她这个儿子,只是嘱咐我别误了下午的巴士。

由于怕露破绽,我没骑自行车,穿着那套夹克。走出门,发觉这个冬天很冷。除了给小康买了副新手套,我甚至没带任何东西,我只想去见小康一面,就一面,我对自己说。

走了不到一半,太阳出来了,暖洋洋照在我身上,舒服极了。宽宽的蓝河水面一层层水气往空中升,几个划船的半大男孩,划着竹排,在河面收着鱼网,看见几条河鱼在网中翻腾、跳跃,阳光照射下,银白、闪亮。

正看得出神,一阵清脆的铃声传来。我没有转身,下意识往河边的一侧靠靠。噗噗噗,我听到了轮胎碾地面的声音,随之,嘎吱,自行车停了下来。

只好转过身。

总是有太多的意外。

他竟然是小康,穿着我给他买的那套夹克,帅气逼人,阳光照射下,他的脸红扑扑的,呵着气,那笑,快把我给熔化了。

不知为什么,见到小康,我总感觉心窝有个什么东西在那挠呀挠呀挠,挠着挠着,眼圈就红了,泪水就把眼眶打湿了,我真不是个爱流泪的人,但在小康面前,我是水做的,动不动,眼泪就流了出来,当然,不是哭,仅是流泪而已,那是激动、幸福的泪。

倒是小康,泰然了许多,握着我的手笑。

「我有预感。」他下了自行车,双手揉搓着我的手说。

「什么预感?」

「你今天一定会来,而且就穿这套衣服。」

「所以。。。」

「所以我特意穿了这套衣服。」

「还所以特意来接我?」

「好看吗?」

「好看,比我帅。」我拉了拉他的领子,往下扯了扯,退后几步,用欣赏般的眼光审视了一番,「以前没穿过?」

「我舍不得穿,我要等你回来,和你见面再穿。」小康深情地说。

我们没有回云泉,小康说我们就回龙溪逛逛,下午他要送我上车。

我坐在后面,双手叉进裤兜,脑袋轻轻靠在他的后背,小康慢慢地骑着自行车。

「小康。」

「恩。」

「想我吗?」

「想。」

「那你也不来县城看我。」

「我没去过县城。」

「坐巴士在车站下车就行。」

「我找不到你。」

「我会来接你。」

「被骗子拐了呢?」

「我和他拼命。」

「你打不过人家。」

「我喊警察。」

「没有警察呢?」

「我喊别人帮我。」

「别人也没有呢?」

「我要骗子把我一起拐了。」

「拐去哪?」

「北京。」

「看天安门?」他问。

「恩,还有长城。」

「还有皇宫。」他接过话。

「我们一起爬长城。」

「然后回去住皇宫。」

「我做皇帝。」

「我服侍你,给你做饭。」

哈哈,我们同时笑出声。

龙溪是块巴掌大的地方,横根棍子就到了头,插根筷子就能探到底。天又冷,我们转了一圈,便去一家小餐馆吃饭。

本来我想邀请他上我家吃,可终究没开口,母亲说:这孩子,每次来呆不到两分钟,要他吃顿饭,像会要了他的命似得。

母亲曾和风秀婶有过节,孰是孰非皆与我们无关,但我知道,小康他,害怕面对我母亲。

我们每人要了碗辣酱面,两双筷子,两只汤勺子,头碰头、腿碰腿,就这样吃起来。

辣酱面,真是辣呀,我们鼻尖眼眶红红的,沁汗、流泪。

我突然翻出一个荷包蛋,他却先于我故作惊喜地尖叫一声,我满脸迷惑看着他,他也洋装迷惑看着我。

我把老板叫来,老板一脸惊讶地看着小康:不是你吩咐给他加的?

我不吃,把荷包蛋挑出来放在另一个碗里,推给他,他又推给我,推呀推。后来,我们各自碗里的面没了,汤没了,荷包蛋却还在那个碗底,像个大花脸,望着我们笑。

这时,他举起了手,喊着剪刀、石头、布,两次打成平手后,第三次,他的节奏慢了一步,见我出剪刀,他便出了布,输给了我,看着我无奈夹起了荷包蛋,他还故意装出一副怒己不争的不服输表情。

吃完面,我们在小餐馆陪老板打牌,玩当时很流行的「双升」,我和小康一家,老板夫妻一家,我们连战连捷,玩了三个轮回,那对夫妻老板一个轮回也没赢着。

最后,他们不玩了,互相埋怨:看人家那对配合得多默契。

话刚落,我们相互对视了一下,接着会心、开怀地笑了。

小康只在我快要离开龙溪时跟我回了趟家。他帮我拎包。上了巴士,车快要启动时,我下了车,把那副新买的手炉递给人群后面屋檐下的他,掖了掖他夹克的领子,说:天冷,套上吧,路上骑车小心点。

「恩。」

他接过手炉,连忙低下头,马上又转过身去,躲开了那些为我送行家人的目光。

车启动了,透过玻璃窗,我看见小康转过身,走下台阶,越过我的家人,目送着我远去,眼角似乎还闪着泪。

巴士越走越远了,远远的,那个熟悉的小黑点还在翘首凝望。

起风了,他身后那户人家的烟囱飘起了袅袅的炊烟,像是他的泪花,随风在空中飘飞......

二十六

我和大丰很久没见面了。

这小子,不会又搬家了吧。

期中考试结束后,我去他学校找了一次,未果,我又去了一次工人文化宫的球场。我惟独没去他家找,本来想去,走到楼下,又折了回来。他会来找我的,这么想着,就一直到等到中考结束,他也未能出现。

臭小子,下次遇见非剥了你的皮,我怨恨地想着。我决定上他家看看。已经大半年没见,想必球技又见长了吧,我边走边想。

开门的是阿姨,很久没见,苍老了许多。

「阿姨,大丰呢?」我感觉到了异样气氛,还是忍不住开口了。阿姨嘴角动了动,没说话,勉强挤出了一丝笑。

我坐沙发上,阿姨神情黯然,甚至有点凄然泪下,半响,她才拉起我的手,啜泣起来:「唉,造孽哟,我家大丰有你一半懂事,我就天天给菩萨烧柱香。」

「大丰很懂事的。」我安慰阿姨。

「孽子哟。」阿姨由啜泣变为恸哭,全然不顾自己的形象和我的存在。

肯定出什么事了。

是的,出事了,刘大丰出事了。

后悔来找大丰了,真后悔。如果上天能再给我一个选择,我宁愿选择永远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像个傻瓜一样,永远不知道。

刘大丰谈恋爱了,和一个他们学校初三一个18岁,看起来成熟、丰韵的女生。很快,两人做了不该做的事,女孩怀孕了,哭着问大丰,怎么办?大丰不知所措抱着头,他能怎么办?他又没经历过。女孩毕竟只是个小县城初三的女生,成熟只在生理上,心理上,她还是个孩子,哭哭啼啼找到母亲。

事情就这样发生了,很可怕地发生。

女孩的家庭条件不大好,父亲在一家效益不好的化肥厂工作,母亲冬天卖煎饼,春天卖蔬菜种子,夏天、秋天卖水果,卖的年头多了,嘴特利,还世故,十足的小市民气,俗话说,无奸不商,做小本生意的,奸上加奸,碰上这档子事儿,除了闹,别无它法。

起初,闹得就像一场战争,很恐怖的战争,如果女孩的母亲是卖原子弹的,她势必全部引爆在了大丰身上。他们全家先是气势汹汹跑去学校找刘大丰,接着又马不停蹄赶去大丰家。

大丰父亲急速从外地赶回来。女孩的家长说要打官司,把大丰告上法庭。

切,那只是吓唬之词。大丰父亲毕竟走南闯北,见过世面,奋力一拍桌:「好呀,告吧,求之不得,生出这样的儿子,判死了我还省心。」

刘大丰死了对自己有什么好处?遇见此等绝情家长,只有自己倒霉。再说了,男欢女爱的,难免出错,年龄是小点,可也非强奸,事情闹大了,脸往哪搁?女孩母亲小市民的算盘出来了。

十万!他们狮子大张口。

你们告吧,我不要这个儿子了。刘大丰父亲耸耸肩、双手一摊。

最后,三万元了结了这事。

大丰呢,也被他所在的YY中学开除了,而已顿感绝望的父亲把他送去了Z市的一所职业技术学校,学起了当时炽手可热的电子技术。

事情经过大概就是这样子的。

我在县城多呆了三天,大丰一直没回来。我决定回龙溪。我是带着复杂心情回龙溪的。

龙溪中学的初一、初二还没放假,我只去找过小康一次,叫他上我家吃了顿饭,他马上要期末考试了,我不想他分散精力。

我的中考成绩还没出来,其实分数出不出来,结果已经出来了,题目简单得像吃豆腐,我至今还对父亲送我去县城读书的必要性提出质疑。

在小康假期补课的前几天,我天天去找他,有时一天找三四次,理由很多,诸如上我家吃饭呀,陪我去蓝河滩散步呀,我很是想你了呀。然后借机骚扰他。

当然只是在没人时接接吻,拥抱拥抱,我家人多,二姐经常牵着她的儿子过来,三姐也在家住,大姐也时不时从县城回来(她在我中考前三个月搬去了县城住,帮姐夫打理他在县城的生意),甚是热闹,有些事情,就是想做也做不了。我开始有点猴急上火了,我想小康呀。

补了六天课后,小康要我和他回云泉。我很是惊讶,问他:

「不补了?」

「放假一天。」

瓜棚还在原来的地方。只是今年小多了,还简陋,甚至没挂苇帘。小康把早已准备好的编织袋撕开,把瓜棚四周裹了个严严实实,像个封闭式的小帐篷。

小三当然不能让他跟着去了,这次理由还过得去:瓜棚太小,挤不下。

我想,我真是对这一天期盼很久了,从小康家出来,走在云泉村的路上,我的老二就一直硬邦邦的,难受极了,幸亏是只听其声不见其影的傍晚时分。

小康提着准备好的东西,我双手从背后搂着他的腰,下颚磕在他的肩上,走一步我说一句:小康,我硬了;小康,我难受;小康,亲一口。

小康摘了一个大西瓜,进棚,放下瓜,我抱起他就往搭好的床架子摔。

小康说:「涛子,别心急,啊,哥哥先把床铺好。」语气甚是轻柔,简直不像他发出的声音。说着,他麻利铺着毯子,铺好后拍拍手,扑通倒在了床上。

「亲爱的,来吧」他伸出了手,「今天晚上就是被你咬死了,掐死了,我也不吭半句。」

久旱遇甘雨,烈火烧干柴,我像是得到了发号令,一下猛地扑了过去。

我把手插进他的头发,胡乱楸着,咬他的嘴唇,伸出舌尖插入他的嘴,像条受伤的曼鱼,疯狂在里面挣扎、跳跃——我要把这近一年的想念和欲望在这一刻统统爆发出来,彻底的、疯狂的、无所顾忌地,爆发、爆发、再爆发。

我笨手笨脚为小康脱着裤子和衣服,我那个急呀,小康轻声吼了吼:涛子,撕,痛快地撕,今天晚上你想怎么着都行。

好,撕,我撕!

我急不可耐,肆虐扯他的裤头,撕他的衣服。

当他身上所有的东西被我撕得支零破碎,所剩无几时,我趴在他健康光滑的肉体上,开始吻他的脸,吻他的胸,吻他红红的小乳头,吻他的肚皮、小腹。

突然发现,小康比以前健壮了,变得性感了。

小康兴奋了,剧烈喘息起来,还叫着我的名字。

我也兴奋了,大口换着气,回叫着他的名字。我们死死掐抱着,狂热扭动着、挣扎着。

我感觉自己的灵魂和躯体同时被一股超强的回旋气流吸住,再慢慢卷进去、卷进去,随之来到了一个从未去过的奇妙世界,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欲仙欲死、如痴如醉。我搂紧小康的脖子,用力咬他的唇,呼喊着:小康,小康,喊了一遍又一遍。

我的肉体呀,我的灵魂呀,即使翻编所有的中华大字典、大词典,我也找不出任何词汇来描述我当时那种灵魂超脱肉体的极度快感。

我只记得,我的灵魂瞬间脱离了肉体,在一个奇仙异境飘呀飘,飘着飘着,我就猛地大声喊了最后一句:小康,便死死地趴着,一动也不动。等我的灵魂重新回到肉体,我才意识过来,我是趴在小康身上,正死死搂着他,掐着他的肩膀。

涛子!

小康!

我爱你。

我也爱你。

在这沉寂的乡村的夜,瓜棚里,我和小康紧紧相拥,有种相依相偎的生死感。我们试着分开,但不成功。在我感觉热时,轻轻推了推他,想腾个空间擦把汗,他先是挪了挪身子,可不到两秒又迅速靠过来,把我抱住。当他感觉热时,他也轻轻推了推我,我也只稍微侧了侧身子,可又迫不及待靠过去,抱紧他。就像两只彼此依赖对方生存的动物,一刻也不能容忍对方离开。

天亮后,醒来,我用舌头舔着小康唇边细小的胡子,说:「下次放假我还和你回云泉,我们还睡瓜棚。」

「好。」小康咬了咬我的鼻子。

「只要你回云泉,咱就住瓜棚。」

走在云泉的马路上,我把右手搭在小康肩上,小康弯曲左手,紧紧拽住我右手的两根手指,我们一直保持这种既表达了亲热,又显得无可非议的相触方式,一直到家。

虽然精神头不错,彼此也很开心,但掩饰不了倦意。而许是上次给他送了瓶壮骨酒,鲍叔叔心理很是过意不去,他心疼地说:涛子,要你在家歇着,你不听,非要去住什么瓜棚。瞧,眼圈都黑了,没睡好吧。」

「没关系,住瓜棚挺有意思的。」我赶忙说。

「是呀。」小康洗着脸,凑过来帮腔,「不让涛子住瓜棚,他还不乐意跟我回来呢。」说完,他还故意冲向我来了句:「我说的没错吧,涛子?

呵呵,风秀婶笑了,嘿嘿,二妹笑了,哈哈小三也跟着笑。我也只能跟着笑,傻笑、无声笑,有点脸红、有点尴尬。我假装生气地偷偷瞪了小康一眼,心却乐滋滋骂:臭小子,回龙溪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想我确实该收拾收拾小康了。

笑完后,我低头刷着牙,还不时瞟了瞟小康,他在屏障的后面整理着什么东西。

「不吃早饭?」鲍叔叔问。

「吃就得迟到。」小康说。

他们说得很小声,我还是听见了。

「迟什么到?」我纳闷地走过去问。

「哦,没。。。没什么。」小康一惊,赶紧回答,有点慌乱,还有点不知所措,「涛子,你累的话,吃过早饭回屋睡一会儿,中午王叔叔上龙溪买化肥,坐他的拖拉机,我和他打过招呼了。」

「好!」

我伸了伸懒腰,别说,还真有点累。

早饭的餐桌上,大家都到齐了,惟独差小康。这小子,上个厕所也这么久,是不是太累,没力气,掉进粪坑里了。

吃了快一半,小康还没回来,我放下筷子,想去厕所叫他,小三拉住了我的手,傻呼呼地说:哥哥,他。。。他上学去了。

我闪电般跑去厅堂,自行车还在。

「哥哥是走路去的。」

说小三傻就是傻。

我发疯般跳上了自行车,狠狠蹬了一下踏板,自行车如一匹受伤后脱缰的野马在云泉坑坑洼洼的马路上咆哮起来。

在三里开外的地方,我追上了小康,这小子,运动了一晚上,还能走这么快,早知如此,我就把他折腾得起不来。

「你不是说放假一天吗?」

小康低下了头,不敢再看我一眼。我知道,小康骗了我,呵,我的小康竟然会骗人。

「不放假为什么还骗我?」我抓了抓头发。

「你天天来龙溪中学找我。」他还是低着头,声音细如蜂语。

「所以你就骗我?」我想我是疯了,对小康大喊大叫起来。

「我天天找你,是因为我天天想见你,既然你那么讨厌见我,你可以告诉我,只要你告诉我了,我绝不跨进龙溪中学半步。」

「不是的,涛子。」小康发出了无辜的声音。

「我做梦都想见到你,我渴望见到你,又怕见到你,你来找我,我兴奋地看不进书,只想和你出去兜风,出去痛痛快快玩。。。。。你一离开我,我就萎靡不振,问自己,你下次找我会是什么时候,然后傻傻地等呀等。」

「傻瓜,这些话你咋不直说?我理解你,只要你想见我,我马上就会出现在你面前,这样岂不很好吗?」

我抱紧了小康,声音轻柔了起来,唉,真是个傻得可爱的人。

「我是可以和你直说,也可以要求你不要总来找我。可我不想让你失望,我喜欢你,喜欢得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该咋办,我不想你因为我而抑制自己不来找我,更不想你误以为我不想见你,所以我。。。。。。」

「所以你就带我回云泉,然后在瓜棚住一个晚上?」

「这样,最起码你不会天天想见我,也不会以为我不喜欢你,我呢,也不会看不进书,整天萎靡不振地傻傻盼着你来找我。」

原来是这样,

难怪,小康准备好了毛毯和众多遮瓜棚的编织袋,表现还如此顺从,而不是以前那种主动疯狂的进攻,说什么就是被你咬死了,掐死了,我也不吭一声,甚至还吩咐我撕,痛快地撕,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而且,他准备了一个大西瓜,当我激动、喘着粗气,他竟然鼓励我吃西瓜,说什么吃饱了有力气,好继续。更为可笑的是,他甚至还准备了一把超亮的三节手电筒,说什么只要我想看,就把手电筒打亮,我可以尽情无所顾忌地看。当我把他的衣服、裤子撕得支零破碎,第二天起来,他仍能穿得完完全全走在云泉的马路上。

原来这一切,他早就精心安排好了。

是的,我是舒服了,我也过足了瘾,像他说的可以不天天去找他。我虽然年轻,但我不是神,我是人,我需要休息,休息了当然就顾不上去找他。可我毕竟不需要补课,我有大把的时间来休息,休息好了,精力旺盛了,我照样可以去找他,对他说,啊,亲爱的,我又想你了,然后借机骚扰他。我还不用考虑学习、担心升学。我衣食无忧,不用考虑生活方面的细节琐事,一切有人为我打理。我更不用担心被人折腾了一个晚上,第二早上还要空腹走路,赶去十里外的学堂上课。

可是,这些可怕的事情却发生在我的小康身上。在真爱的世界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凭什么只能让我的小康为爱付出与牺牲呢?

「那你也用不着这么急赶回去上课呀,你看你,一夜没睡好,眼圈都黑了,还要饿着肚子走路,自行车也不骑,你这样,怎么听得进老师讲什么?」我搂着他的脖子,脸贴着他的脸,泪哗啦就流出来,我的泪,这辈子注定为小康奔流。

「没事,我能应付。」小康没哭,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补课期间讲新课,我不想拉下。」

「你学习这么好,拉一天没事。」我还是无比担心小康。

「我不想拉,我怕。」

「怕什么?」

「怕考不上重点高中?」

「你要考重点高中?」

「恩。」

「不考中师?」

「你考中师?」

「我不考。」

「我也不考。」

「我要考大学。」

「我也要考大学,考北京的大学。」

「你为什么要考北京的大学呢?」

「想和你登长城、住皇宫呀!」小康轻轻一笑:「傻瓜,这么快就忘了,我可一直记在心里。」

「你怎么知道我考北京的大学。」

「你学习这么好,还那么喜欢北京、喜欢长城。」

才想起,刚从县城回龙溪时,三姐又在拿小康教导我。「你呀,虽然头脑聪明,但你得向小康学习,对自己提出一个明确学习目标,再为这个目标踏实努力。」

「目标?他有什么目标?」我随口问了一句。

「考重点高中是他第一目标,考北京的大学是他第二目标。」

「你怎么知道?」

「他英语作文里写的。」

难怪他如此疯狂地学习,还要不顾一切地赶去学校上课,想见我又怕见我,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和我长久地在一起,我深刻感觉到,拥有小康,是我一生最大的幸福。

其实,我当然也希望小康考重点高中,但我担心,他家庭条件不好,重点高中学费昂贵,他考上了鲍叔叔也不一定能供起,即使能供起,抠门的他也不一定能供。。

「小康,你搂着我的腰,把脑袋靠在我背上,休息休息,我慢慢骑。」

「恩,上坡告诉我一声,我下来。」

「不用,你趴在座椅上,我推你走。」

「不要,我下来走,你也累了。」

「我不累,你还要上课。」

「没关系,我能支持得住。」

「。。。。。。」

 二十七

虽然我很想见小康,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想。

但我一个星期只见他一面,固定在周三的下午。平时,我会给他送些好吃的——在中午他去食堂取饭盒,我偷偷溜进教室,把苹果、菜、饼干等之类的东西塞进他的抽屉,然后快速离开。

有时,我会留下一两张字条「小康,加油,我在县城等You」、「小康,不许想我,不准走神,我等你一起登长城」。这时,小康也会留张纸条在抽屉「涛子,想我,就过来找我」。

是的,我想小康,夜深人静,尤甚。我还想大丰,情不自禁想到,他现在也该回县城了吧,

我决定去趟县城,说是看中考成绩,其实是找大丰,无法抑制那种不与小康见面的堵堵慌是一方面,另外,大丰他也需要朋友的安慰与支持,尤其在这种节骨眼上。

我给小康留了张去县城看成绩的字条。

中考成绩很是不错,重点高中,不成问题,我却没有一丝喜悦之情,大丰仍旧没回来,连阿姨也不在家。我的心像被掏空了。

晚上,大姐夫问:涛子,成绩不错,要什么?姐夫送你。

「我想去Z市。」我脱口而出,才发现,大丰一直是我心头挥之不去的牵挂。

在Z市城北那所职业技术学校,陈旧的宿舍楼,透过虚掩的门缝,我看见了大丰,他正穿着大裤衩,孤独一人在寝室那张沾满灰尘的床上躺着大字。

敲门,吱嘎,开了,我冲他笑笑,他先是眼睛突地一亮,却未吱声,足有十秒,盯着我看,脸上毫无表情。盯完后,他翕了翕干裂的嘴唇,想说什么,终究没说,低下了头,不敢再看我一眼。

大丰瘦了,一向干净、明朗的脸变得萧条、阴郁,还留起了小胡子。

姐夫请我和大丰简单吃了一顿饭,这地方偏,走了好久才找到一家「香满楼」餐馆。大丰几乎不说话,只是恩哦啊地答着姐夫少之又少的几句问话。

吃完饭,姐夫在车上等我,我和大丰还在说着话,见我转身,欲上车,他突然靠过来,拉了一下我的手。

「林涛,你能留下来陪我几天吗?」忧郁的眼神透射出渴求的光芒。说完,他马上又低下了头,有点局促,有点不安,还有点惶恐。

我看了他几秒钟,把脑袋伸进驾驶室,对姐夫罗新华说:Z市很漂亮,我想呆几天,到处转转。姐夫点点头,把一叠钱塞入我口袋:玩吧,尽情玩,家那边我帮你顶着,想回来说一声,我接你。

有时,大姐夫就像个善解人意的慈祥父亲,我喜欢他。

七月的Z市,热浪袭人,知了在街边树上聒噪地叫着,我们一前一后走,还不时抹汗,徐久无语。

「大丰,那边有家游戏厅,进去玩玩?」我终于开口说话了。

那是一家投币的游戏厅,一元10个币,就是那种彪形大汉一会拳打脚踢,一会举起长矛大刀噢噢噢地挥砍着的游戏。不到一个小时,我10个币全用完了,大丰只用了两个,他把剩下的八个币分了一半给我。

「我们联手,帮你闯关。」他似乎开心了点,开始手把手教我怎么加血,怎么增加功力,小心暗阱,看来,大丰是这家游戏厅的常客。

打完游戏,日幕渐至,我们吃了一碗冷面,回到了职业学校。今晚大丰有操作课,就是把电视机、收音机的盒子打开,再把里面拆的七零八乱,最后重新装好,调试调试,看看有无声像。

大丰兴致很高,虽笨手笨脚,可很认真,装好后,他兴高采烈冲我叫:噢,装好了,看,我装好了。

大丰终于笑了。

插电源,试试,无反映。其他早已完成操作的同学捂着嘴,偷偷笑。

怎么回事?不已装好了吗?大丰拍了拍电视,纳闷嘀咕着,时而挠挠头发、抿抿嘴,对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上完操作课,我们回到寝室。寝室很热,还时常有人穿着拖鞋踢踢踏踏,来回在寝室和卫生间走动,他们穿着内裤在水房冲凉,喔喔喔叫着:哦,舒服!

有个同学从水房出来,跑回寝室取内裤,同伴「刷」把他身上湿湿的内裤一扯,露出了毛茸茸的JJ,他却不知羞耻,竟然还一扭一扭,跳起了光屁股舞,JJ一晃一晃的,晃得我头晕,我把头转向了墙壁,浑身燥热,难以入睡。

「林涛。」

大丰冲凉回来,清凉的手搭在了我肩膀上,很是舒服。

「你也冲冲?」

「不了。」

我想冲,但我下意识拒绝了,那是一群陌生的男人,在水房闹得就像一锅沸腾的粥,我怕进去,举目望去,全是一晃一晃的黑JJ。

「林涛,我们去外面睡,外面凉快。」大丰拉了拉我的手。

热呀,用钢筋水泥铸成的工业城市和小县城就是不一样。

学校的外面到处都睡着打地铺、扇扇子的同学,有的睡在教学楼通风的走廊里,有的睡在乒乓球的水泥案子上,有的在教室把桌子拼成床,远远就能听到转身时桌子碰撞发出的咚咚声夹杂着「妈的,把肉给夹了」的嘶叫声。

我抱着毯子,大丰拿着凉席,小心翼翼在教学楼的走廊上走着,生怕踩到了脚下只穿着短裤的肉体。

那层楼的教室都睡有人,有的睡了七八个,有的只睡了一个。最后我们在教学楼后面的那块草坪上找到了归宿。

草坪很小,有点倾斜,草不长,两边还有灌木丛。把凉席铺开,睡上去,发出扑哧扑哧的声音。

外面真是凉快,还时不时吹来凉风,我们各自盖着毛毯的一角,平躺着,望着暗暗的天空,无语。

「大丰。」当又一阵凉风吹来时,我说话了。

「恩。」

「你能抱我一下吗?」

大丰没回答我,转过身,看了看我,接着,挪了挪身子,靠过来,轻轻搂住了我。他抚摩着我后脑的头发,说话了。

「林涛,我,我没想到你会来看我。」声音有点低沉,像是鼻尖酸过之后发出的声音。

我想,该是给大丰割伤口挤脓的时候了。

要想让化脓的伤口愈合,只有先把伤口割开,把里面的脓一点一点挤出来,再涂上药。而割伤口不能急,也不能乱割,必须用消毒的刀子,恰到好处地割。

我回抱着大丰,把头依偎在他怀里。

「你不是说喜欢我,要和我做朋友吗?既然是朋友,当然得来看你了。」我亲了一口他的脖子。

大丰加大了搂我的力度。

「只是你不把我当朋友看待,重色轻友,谈了恋爱就把我忘了。」

大丰沉默着。

「也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你肯定很喜欢她了,都不来找我了。」

「想来,怕影响你学习。」

「不会啦,我学习那么好。。。对了,你喜欢她吗?」

「她家就在球场附近,经常来看我打球。」

「然后就去追人家?肯定很漂亮吧?」

「不漂亮,我没追她,我不怎么喜欢她。」

「不喜欢还跟人家谈什么恋爱。」

「她经常找我。」

「找你就谈?」

「也不是,有个星期六的下午,我和她班上一个叫大猫的同学在球场打球,她在旁边看,打完球后,大猫邀请我上他家,说是他过生日,她也去了。。。。。大猫父亲不在家,他母亲为我们备好饭后去上夜班,家里只剩下大猫、她和我。。。。。。。我们都喝了酒,大猫喝得最多,我们三个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本来我打算回去,大猫趴在沙发上看电视,看着看着睡着了。把大猫扶进屋后,我问她‘我要回去了,你回去吗?’,她看了看我,对我说‘你能陪我看一会电视吗,看完这集我就回去’。电视放的是连续剧。她说她很喜欢看,在家也一直看着。我不好意思拒绝,就答应了。因为,她似乎有点喜欢我,每次我进了球她都会跳起来拍手大叫,还会给我买汽水和冰棍。也许是打了一下午球,累了;也许是酒喝多了,有点迷糊;也许是我不大喜欢看连续剧。反正,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看着,我竟然也趴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林涛。」大丰停止了述说,搂着我的后背,一只手在我后脊背轻轻摸了起来。

「恩。」我应了一声。

「你也许不信。」

「什么?」

「我梦见你了。」

「梦见我?」

「是的。」

「梦见我什么?」

「梦见我们一起回龙溪了,我们一起在龙溪中学的操场打篮球,然后一起去蓝河洗澡,你还跟我回了燕村。」

「跟你回燕村?」

「是的,你还在我家住,和我一起睡觉,我们紧紧抱在一起,我又对你耍了流氓。」

「我和你睡过两个晚上,你对我耍过两次流氓。」

「不对,应该是八次。。。。你不知道,我后来去找你,邀请你上我家,你不去,我好失落。」

「因为你还想对我耍流氓。」

「也许是吧,你很可爱,人又聪明,我喜欢你。」

「我是男孩,你也是,男孩不能喜欢男孩。」

「恩,我也知道,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我好像只喜欢你,对别的男孩没那感觉。」

我想我是感动了,被别人喜欢也是一种幸福,我抬起了头,亲了大丰的脸一口。

他接着说。

「那天晚上,我梦见又对你耍流氓了,你亲我,我也亲你,我压在你身上,脱你的裤子,你不愿意,我急了,用力扯你的裤头。。。」

「然后呢?」

「我醒了。」

「醒了?」

「是的,我醒了,身上盖着被子。」

「你回大猫房间睡觉了?」

「没有,还在沙发上。大猫的沙发很宽。我俯身卧在沙发上,我突然猛地抖了抖身子,醒过来,发现身子下面还有个人。。。。。。我以为是你,叫了一声‘林涛’,那人却嘤嘤地哭起来,我慌了,林涛是不哭的,睁开眼,发现身子下面那个人是她。。。。。。我懵了。」

「你把她强奸了?」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以为那个人就是你。」

「可不是我。」

「我也知道,我吓得连忙从沙发跳起来。。。。她哭着说‘我要回来’,我就把她送回了家。」

「就这样把人家送回了家?」

「幸亏当时还不是很晚,她父母没发现破绽。她好象也没对她父母说。。。。。我还是有点担心,一连几天不敢出教室,害怕碰见她,下了课就飞快骑车冲回家,更别说是去球场打球。。。。。。后来,一次放学,她在我回家的路上拦住我,我吓坏了,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她却笑眯眯地说‘刘大丰,我一直找你,你咋不去打球了呢’,我才松了一口气。」

「我又开始去打球了,她还是来看我,我进了球她还是跳起来鼓掌,还是会给我买汽水和冰棍。不同的是,打完球,她会关切问我‘累了吗’,然后掏出手绢为我擦汗,我连忙一闪,躲开了。」

「她过生日,向我讨礼物,我给她送了一支用过的钢笔。她很高兴,说要请我看电影,我没同意,她就哭,拗不过,去了。幸好,那晚电影空场。可电影没看成,她又要我送她回家,路过一家录象厅,她非要拉我去看录象。看了不到十分钟,我们就出来了,老板很缺德,给我们放了部「三级片」,她紧张坏了,死死拽着我的胳膊。。。。。。把她送到她家附近,我转身就走,没走几步,她又跑出来,气喘吁吁说她母亲还在街上卖水果,她父亲下班后也赶去帮忙,要我上她家坐坐,喝口水什么的。。。。。」

「她家很小,到处都塞满了纸壳箱子,她给我剥橘子,削苹果,还一边削一边说着‘喜欢我’、‘想和我谈恋爱’之类的话。突然,她手一抖,叫了一声「哎哟」,苹果和小刀掉在了地上——她的手指受伤了,出了血。」

「我为她包扎,包着包着,她就扑在我怀里,哭了起来。哭了一会,她抬起头,问‘你能亲我一下吗’,我犹豫了一下,把嘴唇贴了下去。嘴唇刚贴过去,她就咬住我的嘴唇,伸出舌尖,和我激烈吻着。她的吻技很好,她一定和很多男生接过吻。她一边和我接着吻,一边摸我,我也摸她。她的乳房很丰满,很有弹性,摸着摸着,我感觉受不了,就去扯她的裤子,她裤子穿得不多,还没系皮带,我稍微一用力,纽扣就掉了,露出雪白的小腹。她挣扎了一下,她一挣扎我就更来劲,力气用得更大些,她没再挣扎了。。。。。。我把我的裤子也褪了褪,但没脱,连屁股也没露出来,只露出了那玩意儿。她也没全脱,我们都怕她父母突然回来。」

「我很紧张,插了几次也没进去,但我不想就这么放弃,我用手指慢慢在她那地方抠了抠,确定了位置后,我又开始重新插,这次我找准了方向,猛地一用力,那玩意就进去了。」

「我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觉得很舒服,我就拼命用力挤压,在她身上动来动去,越用力挤压,就越舒服,越舒服我就挤压得越卖力气,不一会儿,我就。。。。。。」

「之后,我还和她做了几次。有一次是我妈回龙溪了,她非要上我家。她炒的菜很好吃,吃完饭,我们看了一会电视,开始在沙发上吻起来了,吻了没多久,我抱她进我房间,把她脱得一丝不挂,自己也脱得精光。那晚,她没有回家,骗她父母说上同学家复习。。。。。。我们反复做爱,直到后来我实在不想做了。」

「最后两次我们都是在XX江边,她约我去那玩,天黑,也没人,她靠在江边的一棵树上吻我。。。。。。」

「我开始荒废了学习,成绩差得一塌糊涂。虽然我不是很喜欢她,但我仍与她不咸不淡交往。。。。。。后来,我也觉得这样不大好,开始慢慢冷落她,可已经晚了,她怀孕了。。。。。我去学校找过你两次,你不在,就没上你亲戚家找。发生那事后,想找你,没勇气。。。。。。」

「我被学校开除了,父亲很生气,说我天生不是读书的料,不如学门技术,走向社会还能讨口饭吃。我不喜欢电子,很少去上课,但今晚的操作课我学得最认真。。。。。我其实还想读书,我知道我考不上大学,但我想读高中。。。。。。其实,在龙溪中学初二的下半年我就知道家里要我把送去县城读书,从初二开始重读。我怕在县城跟不上,丢脸,那段时间我就拼命学,还经常问你作业,后来我的学习真有了进步,家里也很高兴。。。。。没想到,现在却成了这样。。。。。。林涛,我很羡慕你,你聪明,学习还好,以后肯定能上大学。。。。。。」

那天晚上,大丰一直抱着我,掏心置腹说出了他心里所有想说的话。第二天,他心情好多了,言语多了起来。他似乎接受了我「向前看,脚下的路还很长」的安慰。

我还陪他打篮球。

他似乎很久没打,手感生疏了许多。慢慢地,进入了状态,身子矫健起来,步伐迅速移动,眼花缭乱地做着动作,运球、过人、上栏,球进了。

我脑袋一歪,对他竖起了大拇指。他细眯着眼,冲我灿烂一笑。

他的精彩表演也博得了围观者的阵阵掌声,他们赞叹说:咦,刘大丰会打篮球?以前没见他打过!

我在Z市呆了四天,第四天,大丰他们不上课,休息,我决定回去——自己回去,坐大巴回县城,再回龙溪。

回去的前一天晚上,我们还是在那块小草坪打地铺。大丰还是习惯性地抱着我。我说:

「大丰,我明天回XX县。」

「恩。」大丰搂了搂我。

过了很久,他问:

「你还会来我看我吗?我学一年,明年6月份结业。」

「会的,放假我会来看你。」

「那时还没放暑假。」

「寒假,寒假过来看你。」

「寒假我回家。」

「那我上你家找你。」

「你会来吗?」

「会。」

也许是我明天就要回去,他有点舍不得,一改前两个晚上规规矩矩地抱,他的双手在我后背轻轻地摸。脸贴着我的脸,蹭着蹭着,他就开始吻我了,边问边问:这样,可以吗?

见我没拒绝。他就一直吻着,动作娴熟了很多。

我想,就如他说的,他确实喜欢我,或者说,他对我的身体有一丝迷恋,他在我脸上的每一寸肌肤吻着,口水沾在我的鼻子、眉毛、额、下巴上,身子还一直在颤抖。

不能否认,和大丰的肉体接触,能给我感官上的超强刺激,他身体强壮,身材也好,非常匀称,肉质有弹性,肌肉也结实,没有一丝赘肉,我无法抗拒。我喜欢慢慢抚摩他的身体,轻轻吻着,细细感受。

他则不然,除了我脸部器官,他很少吻其他部位,他甚至从不摸我,只有一次,我把他的手拽过来,他才捏了捏,说:呵,这么小。

他最喜欢的姿势就是压在我身上,强健有力的臂膀放在我身下,搂着我,双手托住我的脑袋,嘴唇在我脸上狂热吻着,还用牙齿咬我的嘴唇。吻着吻着,他就开始加足马力,用那根硬硬的东西插在我夹紧的两腿之间,做着一次又一次缺氧摩擦运动。

那晚,他很是尽兴,说了好几次舒服——他很久没这么舒服过了。

他还把我翻过来,推到他强健的身子上,一只手搂着我的后脊背,另只手拍了拍我的屁股,说:来,你也试试。

回县城,他送我到车站,给我买了很多冷饮。

上了车,他陪我在车上坐着。把我的左手拿过去,放在他左手厚实的掌心,再把手分开叉到我的手中握紧了,右手一下一下轻轻拍打着我左手的背面。这种动作一直持续到车子快启动了。

车启动后,他跟着跑了几步,说:困了就歇会儿,睡觉小心点。

我点点头,也冲他说:你也要小心点,别再乱来了!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停止了追赶的脚步。

车子上道了,我把脑袋探出玻璃窗,看见他走在人行道上,一会儿抬头向我这边张望,一会儿左顾右盼,盯着人行道两边的车子。

回县城的路上,我一直在想,大丰,蛮好的一个人,如果没有小康,我会不会爱上那小子。

开学后,我上大丰家找过他几次,每次都碰空,最后一次去,才知道,大丰早离开了那家职业学校,跟随他父亲天南地北闯江湖了。这一别就是七八年,直至我大学毕业才得以和他重见面。和大丰见面的情况以后有时间可再加以描述。

二十八

从Z市回到龙溪,破天荒,小康竟一反常态,主动上我家找我,还说想在我家住一个晚上,借口是要问我作业。

哈,他肯定是想我了,我乐滋滋地想。

上了床,我激动地抱着他狂啃,他才告诉我真实原因。

「涛子,我,我对不起你。」

「怎么啦?」我一惊。

「我,我和郭发春亲嘴了。」

「啊。」我猛烈一抖,「你为什么要和他亲嘴。」语气有点忿忿然。

「也没真正亲,碰了一下我就醒了。」

「怎么回事?」

「我以为那个人是你。」

「连我也分不清。」

「我睡着了,迷迷糊糊感觉有人抱我,我以为是你,我就把嘴亲了过去,可我一想,不对,这是学校不是瓜棚呀,才发现我亲错人了。」

原来是这样,虚惊一场。

其实,那时候,同学之间睡觉互相拥抱、亲亲脸什么的,是很正常的事情,很多人都发生过,何况小康还是睡着后无意识的行为,我不也和袁玉那小子抱过,亲过嘴。

「涛子,你生气了吗?」

「当然,你是我的人,谁也不许碰你。」我紧紧抱着小康,想起我和大丰之间事,愧疚的泪水直往下掉。

「你哭了,真生气了?我保证以后不会了。。。。。。」

我抱紧小康,哭得更凶了。

那天晚上,我一直在流泪,小康越说,我流得越厉害,后来,他干脆不说了,抱着我,和我一起流泪。

许是为了表达忠心,小康主动提出搬去我三姐的房间住。三姐现在成了他的班主任,他又是三姐的得意门生,一切水道渠成。

我默默帮他收拾着简单的东西,心情异常复杂。他睡我留下来的那张单人床,毛毯是自己的。第一个晚上,他说不习惯,睡不着,要我陪他,我就留了下来。

如果说和刘大丰睡觉,我是被动接受,和小康我就变得主动进攻了,我迷恋他的身体,就像大丰迷恋我的身体一样。和小康拥抱接吻,我不但能达到感官上的超强刺激,灵魂上也能得到升华,做到灵魂和肉体同时进入另一个世界。和刘大丰分开,有点依依不舍,我在想,这小子,下次见到他又会是什么时候。和小康分开,那种痛,撕心裂肺。就像蹦上岸的鱼,最终只有枯竭而死。

我爱小康,远远甚过爱自己,每次和他交欢后,我这么对自己说。

二十九

重点高中在县教育局的旁边,是全县唯一一所省重点高中。

校园很大,漂亮得惊人,有长满草的足球场和一大排连在一起的篮球场,比工人文化宫的球场气势多了,光养鱼的池塘就有五口,池塘上还有七拐八折的亭子,池塘边种着婀娜多姿的垂柳。这是一所很富裕的高中,高考升学率高得惊人,屡屡能考出全市区状元,声名鹊起。难怪父亲非逼我考重点高中。

听班主任说,我的中考成绩进入了全县前十名。这样的成绩,根本无须转学、迁户口什么的。虽然这只是马后炮。

高一不是很紧张,我经常给小康写信,满县城找最漂亮的信纸,还夹上一些油光闪亮的书签、明信片,卡通画片什么的。

但我们很少见面,大姐把家搬到县城后,忙得像陀螺,周末,有时我牵着小外甥满大街走,也可以省去大姐不少心。

我基本不回龙溪了。小康忙与升学考试,我不想打扰他。本来寒假,我们可以好好见一面,但一考完期末考试,姐夫就携我上沿海某省的A市走了一圈,回龙溪,小康已回家过年了。过完年,还没等小康回校补课,我又陪二姐夫马德军去了趟省城。

高一那年,是我和小康感情进入冰冻期的一年。我甚至感到小康的音容笑貌渐渐在我脑海模糊起来。这一年,我真正学会了打篮球,成了班上不可多得的学习成绩优秀,运动水平还高的复合性高中生。

小康中考在县城。他们考试的那几天,学校放假,把教室腾出来给他们做考场。我去他们驻住的「海天宾馆」找小康时,小康正在卫生间背对着我用手捂着水洗脸。卫生间有两人,他们几乎同时出来,面对着我。

其中,一个身材欣长,发育很好的男生额上发尖湿湿的,他正用毛巾抖着头发,半遮着脸。我在盯着另外一个个子稍矮的男生看,怎么看怎么不对劲,仅半年不见,小康成这样了?

纳闷间,那个用毛巾擦脸的男生冲我喊了声:林涛。

我才回过神来,原来他才是小康。

我想我是呆住了,好一个帅气阳刚的小生,被水冲浸过的俊俏面庞一改以往的黝黑,变得光泽红润起来,嫩嫩的胡子在唇边显山露水。

他安详的脸笑了笑,一拳轻轻挥在了我的胸膛:都这么高了!

你也一样!我反捶着他。

哈哈,我们笑成一团。

我骑着自行车带着小康查看考场,小康真是高了,轻轻一放,双脚就在水泥地摩擦着走。也难怪,他都17岁了,再不长,就出问题了。

起初,我们都有些拘谨,快一年了,我们几乎没见什么面,偶尔见一次,也是匆匆小聚,殊不知,再次见面,都高了,声音也变了,小康变化尤其大,他简直成了一个成熟青年了。

但,时间间隔再长,彼此变化再大,林涛还是他小康眼里的林涛,小康还是我林涛眼里的小康。我们想对方的心未变,变化的只是他们各自的躯体和外在形象。

很快,我们嘻嘻哈哈开着玩笑。

「喂,小伙子,谈女朋友了吗?」

「谈了哦。」小康歪着脸,「糟了,忘了告诉你。」

「谁呀?」

「张曼玉。」

「哈哈!」

考试前一天晚上,我又去趟了「海天宾馆」,给小康带了一些换洗的衣服,和一些煮好的鸡蛋,牛奶什么的。考最后一科,我一直在校门口等他。考完,出校门,他一见我就跳上自行车,大喊一声:考完了噢。

问他考得怎么样,他拽拽地捋了捋头发:重点高中,没问题。

我乐了,捶了他的肩膀一下:考不上我就送你去「俗缘庵」做和尚。

没问题!他又是信心十足地拍了拍胸膛。

为了庆祝即将到来的「重聚岁月」,我特意带小康去XX江大桥桥头的「光辉岁月」像馆照相,一起骑在那匹瘦骨嶙峋的马上,做着各种胜利手势。那是我们第一次合影。照片,我至今还完整无缺保留着,并就此成为我生命中最值得回忆的一页。

小康中考结束后,留他在县城呆几天,他说要急着回云泉,家还有农活儿等着他。因我也要期末考试了,就没强留。

在我期末考试期间,爷爷奶奶从龙溪赶来县城,说是想我这个孙子,非要过来看我。爷爷奶奶虽快70了,但他们身子硬朗,一来县城便主动承揽了买菜做饭差使,把大姐嘴巴都乐歪了,她还正想雇人做家务呢。

考完后,想回龙溪,大姐硬是拽着爷爷奶奶不让他们走,小外甥更是在奶奶怀里直楞楞地哭。没办法,爷爷奶奶他们不回去,我也走不了。

一直在县城呆到中考成绩出来,我才得以回龙溪。

我大感意外的是,小康考得不甚理想。能否录取重点高中,就看运气,如后门、夹塞货多,危险。

把情况告诉小康,小康却像早有心理准备,一脸平静地说:「哦,不错哦,我还没想到能考这么好哩!」

「可是,你说过重点高中没问题。」我急了,真没想到小康是这种态度。

「已经不错了!」他竟然没事似得摊了摊手。

几天后,录取结果出来,只差一分,小康无情落榜。

其实,小康分数不低,够了中师线,因没报,只能抱憾,他的命运就只能被普通高中录取了。

那所将要录取他的普通高中离县城很远,在一个叫南良的镇上,离县城70公里,比龙溪镇距县城还远,是以南良镇为中心,附近七八个乡镇招生的普通高中。从云泉到南良,少说也有三十里路。学校师资不强,升学率也不高,近几年来,别说重点大学,就是本省的一般本科院校也难有人考取。

鲍叔叔和风秀婶一天到晚激烈辱骂小康: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好好的中师不报,报什么重点高中,连虫都不如,还以为自己是一条能飞到北京去的龙。」

小康沉默起来,拼命地干活。只是见到我,他才开始自责:「涛子,对不起,让你失望了。」然后捶打自己的脑袋。

我抱紧了小康,考没考上重点高中都没关系,只要他不表现出那么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我都理解他、支持他。他也确实尽力了,要知道,为了考重点高中,他可是学疯了,一直忍着不与我见面。

三姐说,小康是个读书的好苗子,浪费了,可惜。她在县教育局及重点高中都有朋友,要我陪她去县城打听情况,探探风声。

在县教育局某个人的引见下,我们找到了校长。

502分,离一中的重点线503分只差一分,英语还是全县仅有的两个满分中的一个;农村小孩呀,懂事,贼聪明,潜力还大,学习更刻苦,活脱脱一个为你争光的北大胚子,上哪找去?三姐以小康班主任的身份,滔滔不绝罗列小康的优点。

校长点着烟,来回在办公室走动。我死死盯住他,任何一个细微举动都能把我的心牵得砰砰直跳。

三姐不愧是三姐,舌锭春雷,一条如簧巧舌,左右逢源,很快,峰回路转,生机重现。

搞定!小康可以进一中了,但,得多交4000元学费。

4000元,于小康,那是个把骨头卸下来卖钱也凑不齐的天文数字。

而事实上,4000只是没考取一中正常多交学费的一半。这样的名额不好弄,换作他人,走关系、送礼、请吃等的前期投入,不掷出个三千四千,你连一中的门槛也跨不进半步,即使投入了,也可能打水漂。

校长能有这等反映,三姐和我已是始料未及、大呼意外。

好好好,办成了就成,我高兴呀,本是塌下来的天又被撑起来了,一种置于死地而后生的幸福油然而生。

剩下的,只差钱了。

我央求财神爷大姐,大姐慷慨地一甩手:资助1000元。

我跺着脚:4000!

大姐惊奇地看了我一眼:疯了你,他是我什么人?

是呀,小康是大姐什么人?我能拉着她的手,花枝乱颤哭诉「大姐,求求你,小康可是我命根子呀」?

大姐她不抠,1000元,已经够多了,要她拿4000元给小康,除非她的神经出了问题。小康他又不是考取了一中没钱读,而是没考取又要读还没钱交插班费。没考取就不读贝,大家潜意识就持这么一种观点。

在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二姐、三姐、二姐夫,甚至马老板面前,我点着头,哈着腰,在他们每个人面前铿锵有力表态: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一定考取北京大学,在北京安家,买大房子,再接你们逛天安门、登长城、游皇宫。

他们很是不情愿地从皮包掏出那么一两张,还不放心地问一句:记住你的诺言哦。

4000元学费终于筹齐了,快马加鞭赶去云泉。小康正戴着草帽,深一脚浅一脚在水田割着稻谷。

我兴奋地蹲在田垄上,眉飞色舞地与他说着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高兴呀!

小康先是傻傻一楞,呆若木鸡站在田里,半天没缓过劲来,当他知道怎么回事,扔下镰刀,来到我身边,拉着我的手就往马路走。

「涛子,这重点高中我不念了。」

他低下头,还把草帽压了压,竭力抑制、掩饰自己的表情。

「不用担心,钱够了,我筹。。。。。」我小心翼翼掏出了那包鼓鼓的钱。

「我没打算念重点高中。」

「没关系,我帮你凑弃学费了。」

「我不去。」

「以后还我钱就是了。」

「不去。」

「去吧。」

「不去。」

「为什么?」

「本来就没考取。」

「现在考取了。」

「你说考取了就考取了!」

「能念就行。」

「不去。」

「真不去?」

「不去。」

「我生气了!」

「生气也不去。」他声音明显低了点,抬头看了一眼,又连忙低下。

「我真生气了!」我语气提高了一点。

「你爱生就生你的气,我也没拦你。」我还没生气,小康倒先生气了,他把草帽摘下,用力往地上奋力一摔,筋红脖子粗冲我大吼起来,「我去不去要你林涛操哪门子心?」

「这是你说的?」我压了压火气。

「是的,是我说的,我再说一遍,我念不念重点高中,都用不着你为我操心。」

「你说过要考重点高中,要考北京的大学,和我一起登长城、住皇宫的。」我依然不动声色,我了解小康,他就这样,要强,自尊还特强,他怎么愿意走别人为他铺好的路呢!

「现在不想了。」

「心理话?」

「是!」

「不后悔!」

「不!」

「最后问一遍:‘不后悔!’?」

「问一百遍也那样。」语气咄咄逼人。

我扭头就走,没几步,转身,往回折了折。「你爱去不去,你以为你谁呀!」我把那包钱往他脸上一扔,忿忿然,走了。

你说你因要强、有自尊不接受我的钱也就罢了,但我林涛为你鲍小康这种把诺言当游戏的行为所不齿。

离开云泉,我在龙溪呆了不到一个星期,就回了县城。后来,三姐来县城对我说,她也做了小康的工作,没成功。钱,他一分不少,原原本本地退了回来。

我淡淡地「哦」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连三姐这两片嘴都做不通他的工作,还有什么话可说!

随他去吧,从云泉回来,我的心就一直在痛。痛呀,说不出的痛,痛得一看见龙溪中学的大门,我就惊恐、无助,仿佛世界末日已经来临。反正疼痛神经因过度劳累,早早坏死,我呀,已痛得麻木,不知道什么叫痛了。

我一直没回龙溪,更别说云泉了。

忘了吧,人家都不喜欢咱,已经忘了登长城的诺言了,还死赖着算哪门事儿。我开始想念大丰了,他还打篮球吗?真想与他切磋切磋。

但,想忘却一个人,尤其是曾生死相爱的人,做不到。

开学后,对小康的思念像春天疯长的草,眨眼工夫,已是高高大大、翠翠绿绿。

几次想给小康写信,问问他在南良中学的情况,每次提笔,写了一半,又把信给揉了,唉,算了吧,实在想他,就用被子蒙头捂脸,在脑海一遍一遍放电影,细细回忆、慢慢怀念吧。

三十

以前,我总在盼望期中、期末考试,考完,我可以回龙溪了,可以和小康见面了,我更是盼望小康中考的日子,我把他中考的日子记下来,在日历上画着杠,日子过一天,我的激动就增添一份。现在,我没日子可计算了,没什么日子可期盼、等待的了,我每天早早起来,上课,回家吃饭,睡觉。星期一和星期天于我

没什么两样。

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有一天,我的疼痛神经又苏醒了。这次痛得更厉害,绞痛,痛彻心骨、通彻心肺得痛。

一天中午,下着雨,回大姐家吃饭。

撑着伞,迈进院子,从大姐夫姑父张远光家那边传来熟悉乡音。努努耳根,在雨声中辨听,这乡音,甚熟,谁呢?想不起来。

抬腿,进厨房,乡音又传来,这回更清楚些。

「涛子,回来了。」声音浑厚,还有些沙哑。记忆里的短暂搜索后,想起了,鲍叔叔。

转身,果是他。只见他蓬着头,咔叽布裤子的裤脚沾满泥浆,发丝上还淌着水珠,正一颗一颗往下掉。

「鲍叔叔,你,你怎么来了?」

我很是惊讶,大老远,还下着雨,他跑来县城干什么?

「涛子,也没啥好东西,给你捎了几个釉子。」

鲍叔叔冲我生生一笑,把手里的编织袋晃了晃。我找来干毛巾,焐了焐鲍叔叔头上的湿发。虽然,我不怎么喜欢他,毕竟他是小康的父亲,而且,很久不见,一份久违的亲切油然而生。

「鲍叔叔,上县城办事来了?你一个人?」

其实,我想问,小康没陪你来吗。可我自己也清楚,小康他不可能来,他在南良中学哩。可我又不甘心,希望奇迹能发生,就这么旁敲侧击问了一句。

「呵呵,是呀,找张局长有点事,小康他也来了。」鲍叔叔讪讪一笑,接着冲里屋叫了一声:「小康,涛子回来了。」

小康真来了?

鲍叔叔的回答令我地动山摇起来,我似乎有点头晕,腿脚还有点哆嗦,力图挪挪,最起码是挪到厨房,大腿却变得僵硬起来。我就这么僵硬着,挪也不是,停留也不是,还不敢朝那间屋子瞅。就这么难受着。

「涛子,小康他出来了。。。。。你们哥俩很久没见了吧,好好聊聊,小康他一直惦着你呢。」

鲍叔叔拍了拍我的肩膀。

「恩!」

我声音有点紧,直了直身子,稍微往小康的方向转了转,还没转过去,又转回了一点。我实在没勇气把身子一下全转过去,我不知道这次转身,我看见的会是怎样的一个小康。

还是以前那个对我好,时刻让着我,心疼我的小康?还是后来那个对我毫不在乎,冲我大吼大叫,违背诺言的小康?

「涛子!」

小康叫了我一声,

我颤了一下。声音轻柔,有磁性。这声音,还是那么熟悉,还是那么有穿透力和震慑力,像一把长长的拐着弯的钩子,一下把我钩转过来,再一把拉了过去。

我转过身。

我看见了小康。

首先和我接触的是他的眼神。

无比熟悉、令我顿生爱怜的忧郁眼神,接着是他的嘴唇,曾咬过很多次,令我疯狂着迷的丰润嘴唇,再接着是他的脸、鼻子、下巴、额、大耳垂。最后,他整个人像张既熟悉又陌生的彩色照片映入我眼帘。熟悉是因为小康还是那个我熟悉的小康,陌生是因为熟悉的小康还是有一些变化,原来光滑的脸上长出了几颗青春痘。

我努了努嘴,唇动了动,妄图挤出一个「哎」字,无论怎么努力,声音就是发不出来,嘴唇像被活脱脱卸下后,在南极高高冰川上放置一个小时,再重新安装了回来。

眼睛还是灵活的,就这么盯着他看,傻子般死死盯着,似乎想看出点名堂来。

「涛子!」他又叫了一声,声音涩涩的,脑袋半低垂着,似乎在看自己的脚尖,不,应该是我的脚尖。

「哎!」这回我应了,也发出了声。只是声音卡在喉咙,仅发出半节。

「你还好吗?」

「恩!」

时光惯会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半年未见,130多天杳无音讯,再次见面,我们四眼相对,无话可说。

咕咕咕,一只鸡从张家的厨房跑到了院子。姑姑拿着菜刀从厨房出来。

「阿涛呀,快,帮姑姑捉住,别让它跑了。」

我未反映过来,小康从台阶跳到院子,钻进淅淅沥沥的雨中,张开双臂,做了一个滑翔机落地时的姿势,再一个俯冲。

咕咕,鸡被抓住了。细看,鸡的脚脖上还系了一根红绳子。趁这空隙,我跑去了大姐的厨房。进厨房的刹那。我听见了小康的声音:「这鸡,淘,力气大,我在家也抓了好半天。」

午饭是在姑姑家吃的,很是新鲜的鸡肉。小康很少动筷,几乎不怎么夹菜,他所有的动作皆小心翼翼,生怕做出了一丁点稍大点的动作来就会招来什么麻烦。倒是鲍叔叔,喝了些酒,气色红润了,嗓门也随之大起来。

「小康,你这次能当兵,还多亏了姑夫,来,你敬。。。。。。」

什么?

小康当兵?

我像被蛇咬了一口,咚!放下了碗筷。

「鲍叔叔,你刚才说,说。。。小,小康。。。当兵?」鲍叔叔的脸,红红的,不会是喝醉了酒说的胡话吧。

「是呀,小康他没告诉你?」

「哦!」我把头转向了小康。

小康低着头,轻轻扒着饭,沉默不语。

「是这样吗?小康。」我向他发问了。

「恩!」他点了点头,从喉咙里挤出这么一个字。

「你不上学了?」我又问了一句。

不等他回答,鲍叔叔接了一句:「读什么书哟,也不是那块料,考个重点高中还差一分。」

「有本事,你去考个试试!」我冲鲍叔叔瞪了一眼,推了推碗筷,起了起身子,离开饭桌。

小康一惊,说了句「我也吃饱了」,就快速跟了出来,身后传来鲍叔叔不停劝酒的聒噪声:「没事,来,喝酒,这俩哥们,打小感情好,要分开,舍不得了!」

我冲出了院子。

初冬的雨,越下越大,打在我身上,甚是凄冷。小康追上来,抱住我就往别人家的屋檐下拖:「涛子,你会感冒的。」他的声音颤颤的。

「滚开,不要你管。」我挣扎着,狠狠掐着他环抱着我的手背。

「涛子,你别这样。」他哭了,「我也不想当兵,可我爸身体不好,我妈精神还有问题,他们供不起我念高中,读大学的。」

我还是挣扎着往雨里钻,但挣扎的力气明显没那么大了。

「涛子,对不起,你难受,就揍我一顿。」他躬着膝,揽住我的身子,那姿势,像甚下跪。

我不再挣扎了,更没掐他的手背了。我靠在了他人屋檐下的墙壁上。小康的手慢慢从我身上松开。

泪,悄然无息出来,在脸上淌着,一拐,流进嘴,苦涩的味道。

「你走吧,我要回学校上课了。」靠了一会墙,我起身,理了理头上湿湿的乱发,有气无力对他说,随之,我登进一辆人力车,走了。

整个下午的课,我都病恹恹的,不知道老师讲什么,也听不懂他们讲什么,第一次,我尝到了坐飞机的滋味。

放学,走出校门,小康一直在门口等我,双手合一,搓着,还时不时放到嘴边呵热气,看样子,他等了有一段时间。

见我出来,他快速迎过来,轻轻叫我一声涛子,就要伸手帮我提书包。我推开他,冲他摆摆手,自顾自走起来。

「什么时候走?」我们一前一后走,速度很快。

「11月28日。」

「上哪?」

「W市(西部的一个城市)」

「什么兵?」

「还不知道?」

「既然决定当兵,走就是了,为什么还来县城,故意让我知道?」

「不是,初检、复检我都过了,有点小问题,通知我来县城复检一次。」

「什么问题?」

「我脸长青春痘了。」

「和送鸡给张云光有什么关系吗?」

「找他帮忙说话。」

「你怎么认识张云光?」

「大伯(我爸爸)要我们去找他。」

回到家,饭也不吃,径直上楼。我的房间在四楼,最上面一层。因平时大姐夫朋友多,经常有人来往,在二楼打扑克、搓麻将、喝酒什么的,甚闹,我只能一升再升,高高在上了。

一进屋,我倒在床上,蒙头便睡。心情甚糟。

咚咚咚,有人敲门了。

我动了动身子,没起来。

敲门声继续,还伴随轻轻呼喊的声音:「涛子,开门。」

我起身,跳下床,三步两步急促来到门边,打开暗锁,用力拉了一下门。我把头抬得高高,嘴巴张得大大,想冲他一阵诸如「滚」、「别烦我」、「去死吧」之类的破口大骂,但一触及他那哀郁的目光和那张真实而熟悉的脸,脑海所有存储的冲动言语瞬间烟消云散。

面对这个人,我想骂,骂不出来,我能做得,只有痛,痛了再痛,一痛到底。

「涛子,我给你送饭来了。」

我看了他一眼,耷拉下了还放在暗锁上的手,转身,有气无力回到床沿,趴在床上,脸蛋钻进被窝,双手抓住被子,一下一下,抖着身子,抽泣起来,偶尔还出声。我已实在无法承受那种痛了。

「涛子,对不起。」他坐在床沿,一只手轻轻抚摩我后脑发丝,一只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再怎么,饭还是要吃。」

「你个混蛋!」

我突然从床上跃起,双手揪住他前胸的衣服,用头撞他的胸,奋力捶打起他来。

「当兵也不打个招呼,你想就这样走掉。。。。。。你。。。你不是人。」

骂完,我再也不堪忍受,呜呜地哭起来。

「涛子,对不起。」

他哽咽着,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还是未能控制,他是个坚强的人,想必,他也伤心了。

那天晚上,灯一直亮着,小康一躺下,我就扑到他身上,撕他的衣服。

当他赤身裸体真实呈现在我面前时,我奋力压在他身上,用力在他的肩膀上咬,力气真是大呀,两排深深的大红印,血丝从里面渗了出来。

我疯狂地亲他,肆虐咬他的各个部位,掐他的肉,我揪住他的命根,张开嘴就咬,咬他的龟头,咬他的阴茎和阴茎表面的皮。

我边咬边扯他的阴毛,拔了一根又一根。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小康,觉得自己很可怜,我就越发使劲和卖力,越发使劲和卖力,又越觉得自己可怜。

咬着咬着,我自己就啜泣起来。我一边啜泣,一边动作,还一边看着他。

哦,天哪,我是多么喜欢他,我多想拥有他,永无止境。可惜他不属于我,很快我就见不着,亲不到、摸不着、咬不到。。。。。。

我啜泣得更伤心了。

实在哭累了,我就停止了哭泣,坐起来,一哽一哽的,呆呆地盯着小康看,看他的忧郁眼睛,性感的嘴唇、帅气的脸庞和他那魂牵梦绕的健硕身子。看着看着,他梦幻般的裸体幻化成一把很利很利的尖刀,向我飞来,刺向我的胸膛,扎住,猛地一绞,绞出一个洞。再慢慢沿着洞边,一下一下,洞越来越大,我的胸膛全被剜开了。

痛呀,痛!

尖刀伸进去割五脏六腑时,我已痛的失去肉体知觉,只有思维和听觉、触觉在头顶冒烟、盘旋,我听见沙沙沙,肝肠被割断的声音,接着,感觉到了机械和肌体碰撞的流畅。很快,我整个人被尖刀架空,只剩下一副躯壳,没有灵魂、没有思维的躯壳。。。。。。

第二天,被闹钟吵醒,睁开沉沉的眼皮。小康已经走了,留下一张字条:涛子,我把闹钟定时拨晚了半个小时,实在困,你就再躺会儿,大不了不去上早课。我们28日统一从县城走,据说要坐四天火车,才能到W市。我会给你写信。。。。。。

小康是28日从县城工人文化宫球场出发,我去送了他。

欢送仪式结束后,一身戎装、胸佩红花的新兵徐徐上车。墨绿色的大军卡车上,一堆堆穿军装的兵崽,像一网刚从水中捞起的鱼,那么多,乱乱的,可远远地,我一眼就看见了小康,他正对我招着手。

那天,他尤其好看,不是个别地方好看,是全身每一个地方都好看。

飒爽英姿,尤其的帅气和英俊。一看见那张脸,我的心就动了一下,眼圈立马红了起来,心像是被一根绳子绑住使劲往外拽。当墨绿色的军车徐徐远离我的视线,我连挥手的力气也没有了,只能任凭泪水肆意在我脸上流淌。。。。。

这个男人,喜欢啊,打心眼喜欢,可就这样离开了我,他说过要陪我登长城、住皇宫的。。。。。。

离开了,彻底离开了,如果说小康选择南良中学就读,我感到过绝望,但那并非真正的绝望,冥冥之中,我还在等待,还在期盼,希望的火种没有就此熄灭。而现在,已经彻底灭了,成了一堆冒不出烟的灰烬。

我能做得,只剩下回忆了,纯粹的回忆。回忆他对我梦一般的脱衣程序,回忆瓜棚里,他趴在我身上,将他的肚皮贴着我的肚皮缓缓移动,然后越过我的阴茎。他一遍又一遍重复这一动作,好像是动物求偶的仪式。他在我身上移动的同时轮番吻我的嘴唇和耳朵,舌头在我脖子上舐来舐去,像极了南非草原的草丛深处一只漂亮的豹子可能做的那样。。。。。。

而这一切,将不复重现,我真切感到了生命的绝望和无奈。

三十一

有这么一句话:喜欢上一个人只需要一秒钟,爱上一个人只需一分钟,忘记一个人,却需要一辈子。

我不知道我花了多少时间喜欢或是爱上小康的,但我知道,忘记他,我做不到,别说一辈子,八辈子、十辈子也做不到。

我还是想他,说好不想,可就是想。有时一想就是一晚,辗转反则,彻夜未眠。尤其是那天,回龙溪的巴士上,我碰见了小康在龙溪中学的同学金琳,一个考取了重点高中很漂亮的女孩子。

我们无意谈到了小康,她的话让我感到震惊。

「哦,你说鲍小康呀。唉,就差一分,真可惜,要不是考数学流鼻血,他肯定考取一中了。」

「流鼻血?」

「是呀,我和他在一个考场,离交卷大概还有十分钟时,他突然流鼻血了,怕弄脏试卷,他就一直仰着头。等医务人员把棉球送来,处理好,时间已经不赶趟了。。。。他向考官申请延长考试时间,该死的考官一点人情味也没有。。。。。他是哭着离开考场的,他说他最后一道计算题只写了一半,结果都还没算出来。」

「回龙溪后,听说有人看见他一个人坐在蓝河滩的林子里哭,哭完后就回家了,后来好象再也没回过学校。。。唉,你不知道,他是我们班上学习最刻苦的一个,时常在教室点蜡烛看书到半夜,英文单词熟得可以把本单词手册从第一个字母背到最后一个字母,全校的人都知道他的目标就是考重点高中。。。。。。」

我当时的样子肯定很难堪,泪流满面,第一次在他人面前,而且是在一个女孩子面前。

我清楚记得,小康考完最后一门后,高兴地跳上我的自行车,高呼:考完了!问他考得怎样,他却兴奋地拍胸膛向我保证:没问题。而当时,我还没考完期末考试,他是不想影响我的心情,只好违心撒了慌。

他这么为我考虑,说明他心里始终有我。说没有我,肯定也是撒慌。我突地为他放弃与我一块登长城的诺言而去当兵的行为也不怎么愤怒了。无论到哪,他心里始终有我,我安慰自己。

我变得更想他了。

很快,我就真收到小康的信和照片。

黑了,透着红,还是那么帅呀,一身戎装。那半眯着的眼睛和紧闭的嘴,表现出了一贯的刚毅、顽强,甚至不可测。他是军人了,他成熟了。我这么想着,竟跃雀得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

他说他在W市某某地方的一个新兵营,新兵营很封闭,每天做着「鸭子步」、「身蹲起」、「俯卧撑」,超负荷的训练,累得走路都走不动。不过,辛苦很快有了回报,他说他的军事素质是掉了把的壶——没得提。400米障碍1分12秒拿下,破记录;5公里越野17分多点搞定,全营第一。

他还说,他甚是想我,很想很想,想得晚上躲在被窝偷偷哭,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我开始像个女人般给他回信,要他听话,好好训练,多立功。要他吃好、睡好,注意身体。然后就是告诉我也想他,想得不得了。

我和小康用通信的方式保持联络了一年多,直至我考上大学。

我的学习一直很好,我们那年高考,题目特难,高分很少,很多人考完,都觉得考大学无望。只有我,轻松走出考场,从第一科考试到最后一科考试,我都没觉得难。

当7月9日上午,我最后一门考完,走出校门,我竟然看见我的爷爷奶奶和爸爸他们都在校门口迎着。

原来,他们在7月9日大早就赶了过来。

我兴奋地对爷爷奶奶说,题目很简单,我考得很好,爷爷奶奶乐呵呵地拥抱着我。接着我转身,脸沉了下来,对父亲说:今年题目特难,我其实考得不大好,上大学没问题,但北京大学希望不大。

父亲摸了摸我的脑袋:能考上就行,你压力也挺大,我也没非要你考北京大学。

我把头靠在父亲的肩上。想哭,但我抑制住了。

我善良的父亲,对不起,我欺骗了你。我实在是想小康,我想他呀,每次做梦梦见的人都是他,我要去W市看他。

估完分数,开始填报学校了。

我填了W市一所最好的大学,该大学在西部名气甚响,父亲也非常崇尚那所大学,担心地问:儿子,能录取到吗?

我说:冒个险,大不了我再复读一年。

说完,我低下头,不敢再看他一眼。

7月20日,我的分数出来,奇高。不仅全县最高分。还是市状元(该市含盖八县一市),我没去学校看分数,我不想去,我害怕父亲问我考了多少分,我只偷偷打电话问了班主任。

这个分数比北京大学还多出十多分,比全县第二名高出了二十多分,第二名被北京的一所很有名的大学录取,我第一名却去了W市的一所大学。

当我的名字赫然出现在一中校门口的红榜上的第一个时,消息传到了龙溪,那是龙溪历史上的第一个县状元和市状元,父亲震惊了,急忙把大姐夫叫回来,非要拉着他去省城改志愿,我拉着父亲的手:没用的,已经录取完了。

父亲还是坚持去了,回来一身疲惫和憔悴,看见我,他摇了摇头,抱着我,流下了惋惜的泪:「儿呀,这是你的命!」

我想我这一辈子,对父亲最大的愧欠,就是在报考欺骗了他。

他一个四十年代出生传统的教书先生,教了一辈子书,如果在教书生涯的最后几年,儿子考上了全国最好的大学,于他是无尚的荣耀,别人说起:哦,那个林老师呀,书教得好,有能力,把儿子都送去北京大学了。于父亲可是一辈子受用的赞美。我却让他失望了。

我没要父亲送去W市,没要任何人送,坚决不要,我决定自己一个人去,怕什么怕,我都19岁了。

更重要的是,我害怕在路上触及父亲那无比惋惜的目光,害怕看见别人问「你儿子考取什么大学了呀」时,父亲脸上露出的不知是喜还是忧的复杂表情。

我的父亲,一辈子没要求过我什么,只要求我能考个好大学,给他脸上涂点色彩,抹点油,我却没能满足他唯一的要求——这油抹得说不亮又有点亮,说有点亮,还不怎么亮。

可怜的父亲,他至今还不知道事实的真相,仅以为是我报考失误,安慰我,不敢大声说话,怕触痛我的神经——我实在是没勇气面对他。

对不起了,父亲,我善良的父亲。

三十一

去W市之前,我回了趟云泉。

至今,我还后悔,我不该回那趟云泉。

在举行升学宴时,鲍叔叔和小三都来了。这个小三,叫我一声「涛子哥哥」时,把我吓了一跳。

妈呀,他是小三吗?

这小子,高了!

能不高吗?他都15岁了,上初一呢,只是学习远不如小康。

小三真是像极了小康,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他拉着我的手,甚是开心,说:涛子哥哥,跟我回家吧,哥哥寄回很多照片,手里还拿枪哩。

就为他那句话,我去了。

很久没回云泉,细细算来,有两年了吧。我在高一的暑假回去过,带着一身伤回来。它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我对它充满感情,又有点害怕回去。

小康确实寄了很多照片回去,比寄给我的还多,多是训练的场景,结实的肌肉,黝黑刚毅的脸,看见小康,我就不能自抑、心潮澎湃起来。

晚上睡觉,小三要我抱着他睡,这小子,还这么放肆。把手伸过去,唉,大了,抱都抱不动了,只能半搂着。

我仿佛看见了小康,他在亲我,对,他是在亲我。我跑过去,抱住他,和他狂热吻起来。很多不理智事情的发生都和「黄梦」有牵连。刘大丰说他喝多了,梦见对我耍流氓,结果却对一个无辜的女生耍了流氓,就此改变了两个人的生活轨迹。说实在,对大丰,我有一份莫名的内疚感,总感觉他人生轨迹的改变与我有关,别说直接关系,简直关系肯定有。

我也耍流氓了,但不是对小康,而是对小三。

其实,当时我醒了,在吻「小康」的过程中醒的,醒来后,发现我吻得是小三,而不是小康。吻小三也没什么奇怪,我经常吻他。

问题是小三和小康太像了,吻出了我的冲动。我竟然伸手去把小三的裤头扯了,更糟糕的是,小三默认了我的冲动,确切说,他似乎也喜欢。他喘着粗气,死死搂着我的脖子,在我脸上亲着——他也醒了,他是理智的。

我曾有过那么一刹那的理智,小三的裤头被我扯下后,稍作短暂停留后,我又把小三的裤头往上提了提。这么做,不好,虽然我喜欢小三,小三和小康也惊人相似,但他毕竟是小三,而不是小康。

但,小三的举动却让我感到吃惊,他抓住我的手,制止了我往上提的动作,自己还把提上去的裤头褪了下来,一直退到膝盖,把我的手放在了他高度的勃起上。接着,他又把手伸过来,在我身上摸摸索索着,越过裤头,摸到了我的命根,他就紧紧握着不放。

当时我就想:这小子,从哪学来的?可想归想,很快,我浑身躁热起来。

第二天离开云泉,小三一直送我到村口的芦苇坡。一路上,我低着头走路,小三则牵着我的手,显得异常兴奋。快要分别时,他要我亲他一口,亲完后,他就哭了,问:涛子哥哥,你还会回云泉吗?

见我肯定地点点头,他才破涕一笑。

我上大学后,和三姐通过几次信,问起小三的情况,三姐说:这孩子,人不错,也老实,就是学习跟不上,教他的老师说他上课老走神,还说他似乎有点怕老师,几乎不问作业。。。。。。有几次,他咕咚咕咚跟在我身后,我以为他找我有什么事,不料,转过身,他却涨红着脸,怯生生地问‘秀娟姐,涛子哥哥什么时候回来’。。。。。。我也搞不懂他,甚至有时一天要问上三四次,他似乎挺喜欢你。。。。。

三十二

我没告诉小康有关我高考、报考及录取的真实情况,我只说我成绩不大理想,被W市的S大学录取了。

小康却鼓励我复读,要我来年去北京,帮他圆长城梦。

我没答应,在我眼里,没有小康的长城,只是一座砖块堆砌的烽火城堡。

我义无返顾去了W市。

W市很大,大得惊人,去W市之前,我去过省城,还去过沿海某省的省会A市,但都没W市大。

刚到W市时,我的第一感觉是漠然的,这是一座沸腾的城市,热,热得难受,街边的餐馆里,人声鼎沸、乌烟胀气,坐满了一群群光着膀子,嘶着大嗓门划拳的男人。

可不久,我就迷恋上了W市。因为,我知道,在W市的某个角落有一个人在默默等着我,无论是什么时候,无论我在什么地方,那个人一直在等着我,在默默地关心、思念着我。

这个人就是鲍小康,我日思夜盼的小康。

小康因军事素质出色,被留在了W市的一个军分武警训练基地。训练基地离我所在的S大学有一个半小时的车程。

在W市的火车站,小康来接我。看见我的一刹那,他像只凶猛还矫健的小

老虎飞奔而来,紧紧抱着我,还旁无他人在我脸上亲了一口。这小子,开放了,车站这么多人,换作龙溪中学,给他一百颗胆也不敢。搞得我都有不好意思了,脸红红的。

「来,我看看!」小康松开了我,远离了我一步,开始审视我,「恩,不错,酷了,帅了,还高了。」

本来嘛,我的先天条件就够好,我们林家没有不好看的。我不敢自诩自己有多玉树临风,风度翩翩,可我1米75的标准身材,再配以五官端正的俊郎面庞,我不敢说电晕一排女生,最起码我们县城一中的那些女生一见我就大呼小叫:帅哥。

看看小康,也不错嘛。结实了,强壮了,一拳打在他结实的肌肉上,就像碰在了石头蛋子上,脸上的肉也多了,一股成熟男人的韵味扑鼻而来。

那天刚好是周末,小康把我送到学校,安顿好后,他就要走,我送他,路过校园的一个林子,他抓住我的手:涛子,不准和别人好,你是我的人。

我笑笑,踢了他一下:谁是你的人呀!

很快就是新生入校军训,半个月,每天早出晚归,踏正步、站军姿,不能出校园,还要穿军服,折磨死人了。晚上回寝室,腰酸腿痛,给小康打电话:你再不来,我就要死掉了。

小康嘿嘿一笑:你这是哪到哪!

小康也被抽调到W市的Y大学做教官,那里的学生叫他班长,负责一个系四个班的训练。我在想,如果小康教我训练,那该多好,可马上我又摇摇头:那还得了,那个部位整天硬邦邦的,还怎么训练。

训练完回宿舍,就给小康的宿舍打电话,每天晚上9点之前,雷打不动。

「小康。」

「恩。」

「告诉你一个新发现。」

「什么?」

「我们班长好象对我有意思。」

「真的?」

「每次他都叫我出来给大家做示范。」

「那是你练得好。」

「一次训练完,回教室练歌,他还把手搭在我肩上,问我家是哪的?」

「他是哪个队的?」

「XX基地XX中队的,你认识吗?」

「不认识。」

当然,小康有时也戏弄我。

「涛子。」

「恩。」

「我喜欢上一个大学生了。」

「啊?」

「他长得真像你,皮肤白白的,眼睛大大的,可好看了。」

「他喜欢你吗?」

「喜欢。」

「那你喜欢他吗?」

「喜欢。」

「他叫什么名字?」

「他姓林。」

「还和我一个姓呀。」

「叫林涛。」

嘿嘿嘿!

虽然军训很累,也很苦,可有小康无形在身边陪伴,也就不觉得苦和累。每天我们唱着「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半个月很快过去了,在列操表演结束后,要和教官话别了,场景甚是伤感,虽然那些教官平时训练都很凶,一到分离就变得侠骨柔情,来我们寝室喝着酒,还抽烟,给我们每个人留下电话号码,要我们过去看他们。于我却是欢喜的,终于结束训练了,终于可以自由走出校园了。

Y大学的新生军训比我们S大学结束的要早些。

我迫不及待赶去小康的训练基地找他。见到我,他的战友乐呵呵地问小康:你的‘大学生兵’来看你了?

小康领我参观他们的训练基地,他在双杠上为我示范表演,燕子般在杠上飞速旋转、摆动,看得我目瞪口呆。他还做着各种高难度的引体向上,健壮的肌肉紧紧绷起,看得我心嘣嘣直跳。

小康为我安排在基地内部的军属招待所住,他在亲属关系那栏填得是弟弟。

「他是我弟弟,在S大学读书,今年刚考上,第一次来探我。」小康先是行了一个标准的军姿,然后对那个肩上带杠,脸膛黑里透红的高个子军人说。想必他是个小康的上司。

「去吧。」高个子军官威严地盯着我看了看,毫无表情地说。

「部队的军官都这么面恶吗?」上了楼,我小声地问小康。

「他是我们首长,姓刘,表面上威严,其实人挺好的。就是他把我留在军分区基地的。」小康笑了笑。

那是个标准的双人间,叠放的都是有楞有角的军被。一送我进屋,小康就把我抱住,往洗手间拖。

「涛子弟弟,想死你了。」他亲着我的嘴唇,一手托着我的腰,一手在我身上摸着。

三十四

我们S大学的Z市同乡会和T大学的Z市同乡会联谊举行了一次「小老乡交流会」。我们一个个作着自我介绍。我是最后一个作介绍,介绍完,一个女孩突然跑过来,拉着我的手:林涛,是你吗?真的是你吗?我是陈素雪呀!

陈素雪?

不认识,我礼貌性地冲她笑笑。难道我林涛真这么有名,名气都传T大学了?不,不可能,这里不是我们那旮瘩的县一中。

「你好,我是林涛,S大学的林涛。」我伸出了手,本来,我已经介绍一次,面对人家的热情,只能再重复一遍了。

「我是小雪呀!陈自琅你认识吧,我爷爷!」她兴奋地把手伸过来,拉住了我伸出的手。

陈自琅是吧,当然认识了,他不就是我们云泉的那个陈大爷吗?可他搬去城里和儿子一块住了。小雪,哦,哦,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大眼睛的城里姑娘小雪!

「小雪!」我惊叫了一声。

「真的是你?」

我惊了一下,仔细打量着她:白嫩的皮肤,苗条的身段,头发黑密而柔软,带有天生的微卷。那双大眼睛还是那么大,扑闪扑闪的,像卡通片里放电的米老鼠。

她真的是小雪?

简直太不可思义了,世界上竟然真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她就是那个我小时候甚是喜欢的小雪,当她与我娓娓讲述她在云泉的快乐时光时,我才确信,她真的就是小雪。陈大爷在我还没上初中就搬去城里了,之后的岁月,我几乎把小雪这个人给忘了。

小雪在T大学学心理学。我一边眉飞色舞和她叙着旧,一边埋怨她也不回趟云泉看看。

如果说我林涛在19岁以前喜欢过哪个女孩,我只能告诉你,我喜欢小雪,那时候,我确实喜欢小雪,她那双大眼睛多好看呀,跟会说话似的,随便眨巴一下也能把我的魂勾去。

小雪盯着我吃吃地笑:哇,林涛,你成大帅哥了。

回去和小康打电话,说起了小雪,我问:你还记得那个小雪吗?

「当然了,小时候为了从她口中讨口饭,我们俩不知干了多少回。」小康嘿嘿地笑着。

「她现在就在W市的T大学。」

小康用不相信的语气问:真的假的?

很快,我们三个人就见面了。T大学离小康的基地挺近。我先是去基地找小康,再一起去T大学找小雪。

一见面,小雪粉拳捶在小康胸膛:哇,这么壮呀。

小康甚羞,只会一个劲挠头傻笑,脸颊还有一抹绯红。

此后,我们三个经常在周末约出来见面,小康出来不方便,管理也严格,大多数是我和小雪去基地找他,在附近转转,我和小雪就各自回学校。偶尔,小康也偷偷逃出基地,与我们溜出去逛。

W市有爬不完的坡和城市梯坎,相聚几次,熟了,小雪在中间走着,挽着我和小康的胳膊,我们唱着「年轻的朋友们,今天来相会」的歌儿来表达我们重隔八年后再次相聚的喜欢之情,从路边的串串香,到台阶拐角的小吃店,我们一路走走停停,停停吃吃。分手时,我们三个一致主张烫火锅。

跳跃的火苗,沸腾的热汤,和那漂浮着的红得刺眼的锅料,就像我们三个人此时的心情状态:兴奋、带劲、畅快淋漓。

我们把肉、肚、血肠、粉丝,还有青菜,一古脑倒进锅,心就开始沸腾。心沸腾了,胆子也就大起来。

「我说小雪,我们俩从十岁开始追你,追了八年,思念了八年,还抗战了八年,战争都打到W市了。现在好了,聚全了,你是否得考虑考虑在我们中间挑一个。。。。。」

「是呀,得挑一个。」小康跟着插进来,一脸的坏笑。

「难道你们俩有谁喜欢我?」

「我!」我和小康同时举起了手。

「啊?」

「是呀!」

「不要啦,有两个哥宠我,多好!」

我和小康把高高举起的手缩了回来,面面相嘘,却又会心一笑。

其实,我和小康讨论过这个问题。

我敏锐地感觉到,小雪刚见到我们时,高兴得就像一个奖励了糖果的小女孩。后几次见面,她明显没这么开心了,似乎有点忧郁。我对小康分析说,小雪要么喜欢上我们当中的一个,见我们关系这么好,她既怕这种选择会伤害到另一方,又怕因我们俩的亲密关系,她喜欢的那个不会接受;或者说两个都喜欢,她不好抉择,正在痛苦当中。

我们曾经互相问过对方:你喜欢小雪吗?

小康摇了摇头:没那种喜欢,我一直把她当作妹妹看。小时候,我是因为家里穷,老饿肚子,为了争口饭吃,才和你干仗。

我也摇了摇头:小时候挺喜欢她的。现在看见她,却没了那种感觉。她其实蛮可爱的。

接着,我们坚定地看着对方:我的心里只有你。

是的,我和小康都清楚彼此在对方心中的位置。

是呀,每次离开基地,小康那频频蓦然回头的眼神,令我心旌荡生。小康钱不多,每月只靠可怜的军贴过日子,还要给家里寄钱,自己过得相当辛苦。但他在我身上花钱从不心疼,只要我喜欢,他就会竭尽全力给我买。有时我无意在哪件商品上的停留超过了三秒,他就会记住,下次见面一定会送到我手上,害得我和他逛街根本不敢抬头看任何东西了。

而有一次,小雪要小康买个布娃娃送给她,一看价格:20元。小康下意识嘀咕了一句:这么贵呀。

我冲他眨眨眼,他才掏钱给小雪买了。小雪也知道小康的家境,可她挑的是所有价格里面最便宜的一个。

现在,我和小康都松了口气,我们希望的,正是这种局面。

三十五

大学的第一个生日,小康送我一件很贵重的礼物——一艘用弹壳、弹头做成的大风帆。大风帆里还用细小绳子系着两个活动的亲着嘴的塑料小孩,风一吹,小孩动起来,一翘一翘,像是跳色舞的样子,煞可爱,风帆的底部刻了四个字「涛康永爱」。

记得我还在读高中,小康就说过送我一件生日礼物,却不肯告诉是什么。

我曾经猜想了一万次,会是什么呢?可当我真实地看见那艘风帆,我还是感动地哭了,我确实没想到会是着这样的礼物,这是他花了近一年时间做成的。

我感动得一塌糊涂。

我说,我们去找小雪吧,一起吃顿饭。

小康摇摇头:我想和你呆在一起。

在小康基地附近一家酒店的房间,桌子上放着生日蛋糕,蛋糕上插着十九根根细小的生日蜡烛,我许愿,吹蜡烛,房间一片漆黑,还没亮灯吃蛋糕,小康就一把抱起我,扔在床上,压了上来,咬着我的嘴唇。

「宝贝,许什么愿了?」

「你猜。」

「恩,涛子和小康永远在一起,再不分开。」

「也差不多啦,我许愿你转业复员后,我还能和你在一起,我们一起攒钱,一块去西藏布达拉宫。」

「布达拉宫?」

「对呀,那是全世界最圣洁的地方,我们一起去那发誓。」

「发誓?发什么誓?」

「小康和涛子一生一世在一起,永不分开。」

「好,我们一起来实现这个愿望,我们一起去西藏,一起朝拜,再一起发誓。」透过黑夜,我好象看见了小康眼睛里的坚定。

小康开始脱我的衣服了,他还要回基地,虽是周末,但他们晚上要查岗,第二天早上还要很早起来出操,在外面呆的时间不能太长,他有点迫不及待了。

那是我们第一次在酒店做爱。

柔和的暗光,酥软的被子,富有弹性的床,我们疯狂抱成一团,在床上滚来滚去。由于特别兴奋,加上干柴烈火、久旱甘雨,不一会,我们都……

像往常一样,我们紧紧拥抱着,小康把我搂在怀里,我依偎在他结实的胸膛,一只手还轻轻抚摸着他鼓鼓的胸肌和微微翘起乳的头。

在这远隔千里的W市,我和小康生死相依,竟有一种在瓜棚的感觉。我一会用扎扎的下巴蹭他的脸,一会咬着他的耳垂,呢喃呓语着:「等你复员后,我去你那找工作,我们一起买房子,住在一起,每天晚上我们这样抱着。」

小康没吱声,咬着我的唇,把我搂的更紧了。

「我们拼命攒钱,把鲍叔叔、风秀婶还有小三接过来,给鲍叔叔治病,把鲍叔叔的病治好后,我们就去西藏旅游,去布达拉宫朝拜。」

小康还是没吱声,我却忽然感到脸庞湿湿的,一摸,是泪。抬起头,小康脸上布满了一道道泪痕。

我伸手过去擦,小康捉住我的手,又一下压了上来:「涛子,你对我真好,你是我的人,我要你。」

「你要我就给。」我和他亲着嘴。

「我想真正要你。」

「真正要?」我对他嫣然一笑,有点逗他的表情。

「恩,真正要……」说着,他在我身上疯狂亲了起来。

我呼吸沉重起来。

结束后,小康一直用双手鞠着我的脸,使劲亲着,口水沾的我满脸都是,喃喃细语:涛子,你是我的人,我的人,谁也夺不去,夺不去。我动一下,他就死死搂着我,呢喃一遍;又动一下,搂紧了些,再呢喃一遍,生怕一动就不是他的人似的。

当我醒来,小康已经离开那家酒店回基地了。他留了一张纸条,要我醒了就去找他。

我没去找他,把蛋糕装在盒子里,包好,给了基地门口站岗的小战士,要他交班回基地时帮我稍给小康,我直接回了S大学。

刚回到S大学,小康就把电话打到了寝室,语气带着急急的哭腔。

「涛子,我打电话去酒店,服务员说你走了,我打去你寝室,他们说你还没回来。。。。。。你怎么不来找,我给你准备。。。。。。」

我放下电话,室友问:林涛,那人谁呀,一个小时打了N个电话找你,我都接烦了。

一个逼我还债的人!

我冲室友幸福地笑了笑。

三十六

在W市,我和小康学会了上网,聊天。

不相见,我和小康、小雪在网上相聚。

那时,W市的大学生上网上的热火朝天,如火如荼,但我们对网络聊天不甚熟,经常把信息发错。几次,我把「我爱你」,「我想你」之类的话发给了小雪,弄得她一头雾水。

小康时间不固定,晚上查岗又严,上网不大方便,还短,我就用E-mail给他写信,满信箱的思念。

有一个周末因十分想他,他却没机会上网,还没法出来和我见面,我就给他写信,从早上8点一直写到下午六点,发给小康后我还特意把他的信箱打开,一看,天呀,超过100KB。

小康也回信,有时上一次网只能给我回一封信。发给我后也把我的信箱打开,看我收到没。我们彼此的信箱和QQ密码都是一样的,由两个人生日中的月和日组成,我的月日在前,小康在后。我还和小雪写信,谈彼此的生活、学习情况。

但我能感觉小雪是喜欢小康的。

小雪很聪明,尽量做到一碗水端平,可一些细微的举动逃不过我的眼睛。她都会要我和小康给她买东西,就比如说上次买布娃娃,小雪高兴的说,呵,真好,以后睡觉有东西可抱了。

我说:这么小,怎么抱呀,给你买个大点的。

小雪说:多浪费呀,你就送一套简装版的「四大名著」给我吧。

瞧,这就是差别!

虽然她要我送的东西昂贵了许多,但包含的情感不一样。布娃娃是用来抱的,抱着抱着就会想起送布娃娃的人。书是用来看的,内容吸引了你,总不会看着看着就想送书的人吧。再说了,送书人的魅力也大不过宝玉、唐僧这些小白脸。

端平的水很快倾斜了,甚至,愈演愈烈。

每次告别,小雪非要小康送她回T大学,我接过任务,小雪双眼一翻:本小姐不喜欢帅哥。

瞧,都这么直白了。

留基地后,小康本来有四十天的探亲假,可由于在11月末,W市下了几场大雨,把W市周边县城的一些村子给淹了,不少地方还造成了严重的山体滑坡,屋毁人亡,情况甚急,基地的官兵都被临时抽调过去执行任务,小康也不例外。他的假期只能往后延。

那段时间,我紧张得要命,急得一有空就给基地打电话询问情况。弄得像是自家的房屋要塌了似得。紧张得还有小雪,这丫头,仗着距离近,一有空就赶去基地冲门口站岗的士兵抛眉眼,迂回探听情况。

当基地的官兵陆陆续续回到基地,小康仍然没回来。首长说,小康又被抽调走了,要晚些时候才能回来。一直等到S大学考完,寒假悄然而至,小康才给我打电话,说任务还没执行完,要我自己先回去。

我没有离开W市,决定留下来陪小康,决定留下来的还有小雪。

小雪和我谈判了。

「林涛,你回家吧,我想留下来。」

「还是你回吧,我留下来。」

「我留下来合适些。」

「没有合不合适,我想留下来。」

谈判结果是我们互让一步:双双留下,互不干涉。

一直等到快过年,小康才得以回基地。

他瘦了,还似乎黑了,小康说,他是累的。军人嘛,哪里需要哪里搬。这当然是大实话,小雪却心疼的无以复加,拉着他的胳膊说:康,咱下辈子别当兵了。小康看了我一眼,抽出胳膊,躲过了她火辣辣的目光。

那年,我生平第一次在异乡过年,当然,包括小雪。

这丫头,总爱凑热闹,搅我们好事,我是越来越不喜欢她了。

年当然是在基地过得。大年三十的下午,我和小雪在基地和官兵一起包饺子,我和小雪还参加了他们举办的新年晚会,小雪深情款款邀请小康合唱了首《兵哥哥》,我则跳了一曲很现代的独舞,赢得了他们一阵阵热烈的掌声。晚会结束后,有几个年纪不大的新兵崽围着我,还非要我教他们几招。

春节,小康放了三天假。那几天,我和小雪几乎天天呆在基地。那里的官兵真以为我是小康在S大学读书的弟弟,不少要参加军校考试的官兵还捧着英语课文问我英语。为此,那个姓刘的高个子首长还组织了一个培训班,每天下午要我和小雪给他们讲两个小时。

春节前后的几天,我和小康虽然在一起,但我们没做爱,甚至接吻也没有。他不能在外面留宿,白天事情也多,还有个丫头片子搅局,根本没机会。而且,他似乎被长达一个多月的执行任务给累坏了,没缓过劲来,需求不那么迫切。

但只要我们彼此一抬头,一对视,就能感受到对方脸上那挂着的浓浓爱意。尤其是大年三十的晚会表演,我在他们中间和着节奏跳着现代舞,其他官兵鼓掌手都拍红,小康却不动声色,静静地盯着我看,脸上写满了爱意。

舞跳完,小康走过来,只轻轻说了句「涛子,你真棒」,便又走开了。

之后,无论他忙着什么,总会回过头,看我那么一两秒,微微一笑,接着又转过身去忙开了。

那种幸福,简单而平实,仿佛一睁眼就能闻到对方的味道,一举手,一抬腿就能深切感受到彼此绵绵无绝期的情怀。

寒假过去了,我也开学了。

本来,我想和小康单独谈谈关于小雪的问题,她现在就像个可恶的间谍,来回在我们之间穿梭,搅得我心烦意乱,坏我们多少好事了。

只是,没想到,开学没多久,小康便请了探亲假,回云泉的老家。他说他实在想鲍叔叔、风秀婶,还有二妹、小三他们。虽然舍不得他走,但我理解他。当兵两年了,他还从未回去过。我也想家,想得不得了。只因开学了,走不了,未能和他一道回去,甚感遗憾。

小康走后,小雪突然和我亲密起来。

那段时间,我和小雪交往甚热,她经常在周末跑来S大学找我,还不肯回去,害得我求爷爷告奶奶找我们班的女生收留她。她却拉着我的手:睡什么觉,陪我上网去。

这丫头,疯起来就没完没了,上起网来,通宵达旦,把我困得,唯一能提神的事情就是给小康写信,一封接一封地写,有时一个晚上就写了10封,写日记似得,写一封发一封,设置定时发送。看得小雪目瞪口呆,还以为我得了写信狂热病,我只能骗她说:网恋了,一个漂亮女大学生,陷得深呀!

除小雪外,基地的刘首长也给我打过几次电话,吩咐我过去,说有不少士兵快参加考试了,要我给他的士兵补补英语。

在我给小康写了快有100封信了,他才回到W市。

风尘仆仆的小康,气色很是不好,有点憔悴。

小康说,小三又长高了,整天叨念着涛子哥哥什么时候回来;二妹在龙溪镇跟我二姐学裁缝技术;鲍叔叔和风秀婶现在和睦多了,很少吵架;我爷爷奶奶身体很好。。。。。。总之,两家的家里一切都好,无须挂念。

我又开始一有空就去找小康,基地的官兵对我熟透了,见到我就热情打着招呼:哦,我们的鲍老师(他们一直以为我姓鲍)来了。我和他们熟络得就如他们当中的一员。许是我经常给他的士兵补课;许是我的到来给他们带了快乐,许是别的什么原因。

总之,那个刘首长似乎变得很喜欢我了,经常叫我去他办公室玩。久而久之,我甚至敢拉着他的手,向他撒着娇。

「首长呀,我想给我哥哥请个假。」

「什么假?」

「我生病了,要他陪我去医院。」

「哦,好!」

「晚上不回基地。」

「那不行,不能脱离部队。」

「我病得很重,要看护。」

「什么病?」

「重感冒,头晕。」

「去我们基地军分医院,我看护你。」

那几天,我真是生病了,麻辣火锅烫多了,肚子闹得厉害。天冷,半夜几次上厕所,受了凉,加上去基地倒车一折腾,重了。

刘首长把我送去军分医院,没住院,挂了瓶滴流,被强行带回他房间休息。我说我想见我哥哥,首长说鲍小康不在基地,还没回来。

吃了药,迷迷糊糊睡着了。中途醒来,首长还坐在我身边,盯着我出神地看。我对他问了句:我哥哥什么时候回来。他才回过神来,却未作答,反问了句:你真是鲍小康的弟弟?

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也未作答。他为什么要这么问?和他有关系吗?

见我没回答,他自己说出了疑问。

「我第一次打电话到你寝室,说找鲍小涛,你的室友却告诉我没有这个人。」末了,他还自己嘀咕了一句:哪有两兄弟感情深成这样?

纸毕竟包不住火,我只有坦白说出了意图,冒充他的亲弟弟,是为了探望方便。当然,我没说出我和小康的特殊关系,我只是我和小康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在W市,我是他,他也是我,唯一的亲人。

我不知道那次在首长房间养病是不是成为我和小康之间关系风云突变的起点,还是因为复员转业的临近。小康变得烦躁,易怒起来。我打电话过去,他也爱理不理的,要么三言两语说完一下挂了,要么就是讽刺我,还能去哪?回老家贝,又不像你,大学生。

甚至,他开始在网络用E-mail给我发一些有关同性恋的专题,列举同性恋的坏处,并指出怎么改正。

我有了种莫名的恐惧,拼命向小康解释说,我们是真心相爱,从小就这么爱过来的,不是什么同性恋。

当然,我还是理解小康,近来他不顺利,探亲回来后,他就打了转业报告,转业报告迟迟批不下来;基地那些兵很多都是高中毕业,不少报了军校考试。小康要强,也想报名参加,因高中课程没学完,自学也不如意,连报名的勇气也没了,看着别人红红火火学,自己闹痒痒,却只能长嘘短叹;在基地呆了两年,虽说拼死拼活训练,蓄势待发创优争先,也屡获上司好评,却从未没立过什么功受过什么奖,没有实实在在的业绩,在新兵眼里只是个老兵,连班长也不是,这于军人无疑是最致命的打击。

我尽可能安慰他,无济于事。他始终沉默着,气色一直不好,情绪也不高。到分手,才说了一句:涛子,以后不要来基地找我了。

「为什么?」

「你自己心理清楚。」

「不清楚。」

「非要我说出来?」

「我真不知道。」

「难道你真没看出来?」

「看出什么来?」

「我们首长喜欢你。」

「啊。。。。。。不会吧。」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你那天生病,在首长房间休息,他亲了你。」

「啊,他亲了我?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用装了,我知道你也喜欢他。」

「我真不知道,我吃完药迷迷糊糊睡着了。」

「那你喜欢他吗?」

「不喜欢。」

「可他喜欢你。」

「不关我的事。」

「你以后还是不要来基地了。」

「为什么?因为首长喜欢我?」

「不是,首长发现了我们之间的关系了。」

「啊,怎么发现的?」

「他直接问我的,问你是不是我的亲弟弟。」

「你怎么说?」

「起初,我说是,他又问了句「是真的吗」,语气甚是严厉,我马上改口说不是。他听了很生气,批评我欺骗上司,我低着头,大气不敢出。。。。。。后来他骂我什么我不记得了,我只听见他怒气冲冲问我一句‘你是不是喜欢他’,我就点了点头,他就命令我以后不准和你见面。。。。。。」

回S大学后,我心情很是沉重,冥冥之中,我感觉到了现实的严峻,我不是怕首长知道我和小康的事情,我是怕小康顶不住压力,他是军人,服从命令是天职;我还怕小雪,这死丫头,八成喜欢上小康了,欲横刀夺爱;我更怕那个刘首长是喜欢上我了,如果他一味蛮横,小康只能缴枪退却,受伤害的最终是我,林涛——一个世界上最大的情种。

所以,我目前第一步所要搞清楚的就是:首长他究竟是不是真喜欢上了我;其次就是小雪是否真得妄图横刀夺爱?

我不敢乱来,他毕竟是首长,怎敢随便认定人家这么个大军官会像我和小康一样喜欢男人。想了很多办法,皆一一否定,最终,我决定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爱小康,我不能没有他。

我一百个也没想到,首长十分平静,平静的如一块石头扔进一潭池水,却未能溅起哪怕一丁点的浪花。他的回答更是令我一千个也没想到。

「你第一次来基地,我就发现了你和鲍小康的不寻常关系。」他说。

我愕然不已,盯着他看,像是看见了撒谎的小木偶的长鼻子一样。

他未加理会,接着说:「我也是无意发现的。那天,你们进屋后,我正好找鲍小康有点事,敲门,没响应,里面却有声音,我耳朵贴在门缝,听见鲍小康说‘我爱你’,‘我想死你’之类的话。。。。。。。」

「那,你介意我以后来基地找鲍小康吗?」我不在乎他知不知道,我只想弄清楚他会不会把我和小康拆散。

「鲍小康要复员转业了,你最好别让他最后时刻犯错误。」他看了我一眼,吸了口烟,又吐出来。

「不会的,除了你,没人知道。」

「鲍小康现在很不上进,训练走神,周末溜出去上网。。。。。。一次深更半夜还钻进旁边战友被窝,抱着人家就亲,造成不良影响。。。。。。」

「。。。。。。」我只有愕然。

「你很喜欢他?」

「恩。」

「他迟早要转业的。」

「我知道。」

「转业后你怎么办?」

我看了看他,没说话。

「你们不现实,你是大学生,他只是一个兵,普通的兵,他迟早要回老家。」

「我也回老家。」

「他不会让你回去。」

「会!」

「不会,你不了解他。」

「我了解他,他喜欢我,他会让我回去。」

「他是喜欢你,就因为他喜欢你,所以他不会答应你回去。。。。。再说,你一个高材生,回老家能干什么?」

「。。。。。。」我泣不成声了。

「长痛不如短痛。。。。。既然不现实,你可以再找一个。」

「不,不要,我只要他。」

「你试着去做,试着去喜欢别人,你会发现你可以不要他。」

「不,我做不到。。。。。。」我由泣变哭,小声的哭。

「试试吧。」他掐了烟头,站立,把我拉起来,搂在他怀中,厚实的大手轻轻抚摸我的后脑,摸着摸着,他突然双手捧着我的脸,嘴唇凑过来,热切地和我吻着。

「比如说试着喜欢我,你不知道,我第一次见你就喜欢上了你。」

「不要。」我一把掀开了他,转身就跑。

「你要去哪?」他一把拉住我的手。

「我要去找鲍小康。」我奋力甩开他的手,急速向房门跑。

抓住门把,快速一拧,拉开,小康正站在门口,双目圆睁盯着我,我一下扑进他的怀里,颤栗不已。小康忿忿推开我,愤怒对我甩下一句:不要脸!气冲冲跑开了。

可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我跌跌撞撞离开基地,回到了S大学。

三十七

小康脾气变了。每次,我不得不时时刻刻谨小慎微,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便会祸从天降,揪着「首长喜欢我」、「首长亲了我」这一小辫子对我雷霆大发。

后来,再去基地找小康,他不出来;给小康打电话,他不在。我一下陷入一筹莫展的境地。我只有上网,满信箱满信箱给他解释着那一幕,要他相信我的同时别放弃我。很是伤心,一直未能收到他的回复——他连网也不上了。

我只有去找小雪帮忙,虽然,我已经很讨厌那个女子了。

T大学漂亮的校园里,我找到了小雪,远远的,我看见她正和一个男生肩并肩走着。

我叫了声:小雪。

小雪转过身,同时转身的还有那个男生。

我呆住了,小雪呆住了,那个男生呆住了。当然,最呆得还是我。

因为,我看见了最难以置信的一幕。

那个男生竟然是小康,他转身的一瞬间,抓住了小雪的手。看见我,他又连忙把手松开。

我想我真的呆了,从来没这么呆过。

我大叫一声:鲍小康,你过来,我想和你谈谈!

「有什么好谈的。」鲍小康很不情愿地过来了。

「为什么要躲我?」

「我没躲你,只是没空,你没看见我正和小雪谈恋爱?」

「你不是说心理只有我吗?」

「有你?」小康嘴角微微一翘,抬起头,双眼放射出不寒而栗的鄙夷冷光,鄙夷的冷光四周扫了扫,最终落在了我的脸上,「林涛,你不会真要我和你搞一辈子同性恋吧?」

我一下震住了。

不啻于晴天霹雳,击得我眼冒金星、耳中钟鼓齐鸣。这是第一次从小康嘴里蹦出「同性恋」这个词。

当即,我含着眼泪,二话不说悲愤地离开了他,离开了T大学。

我不知道我和小康是不是同性恋,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懂得什么是「同性恋」,我只知道我是从开始喜欢上小康的,那是一种自小天然形成的情愫,12岁开始到现在,我和小康一直这么好过来的,我从来没认为我和小康之间的感情有什么不对。

回到S大学,我疯狂去图书馆找资料,看我是不是在和小康搞同性恋,找遍所有的资料,答案就一个:我和小康的确是搞同性恋。

难道就因为这是搞同性恋,小康就不接受了吗?可我们是从12岁那个稻草垛开始,一直就这么好过来的呀。

我惊慌失措,六神无主起来。

晚上,我接到了小雪的电话:「林涛,我想和你谈谈。」

「和鲍小康谈去吧。」我拍地挂了电话。

没多久,她又打过来了。

「林涛,我还是想和你谈谈。」

「不想谈。」

「谈谈吧。」

「谈什么?」

「上网再说。」

「你爱谈不谈。」拍,我又把电话挂了。

很快,她又第三次打了过来。

「谈谈吧,算我求你了。」

「电话谈。」

「还是上网吧,电话对你影响不好。」

「不想去。」

「去吧,有些你和小康的事,不谈你会后悔。」

小雪的QQ一直在不停地闪烁。

她开口就说:「林涛,原谅我。」

「?????」

「起初,我没告诉你我和小康谈恋爱的事是怕你伤心。现在,我也不怕你伤心了,因为,我实在太喜欢小康了!」

「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我问。

「很久就开始了,正式确定关系是在小康探亲回来后。」

「其实,我一直背着你偷偷和小康来往,我经常找他,向他暗示我喜欢他。起初,他怕伤你的心,不接受我,一直到他探亲结束,返回W市,他才接受。」

「小雪,你是我妹妹,有些事不知我当不当说。」

「你说。」

「你以为小康真接受了你吗?」

「当然。」

「别那么自信,他对你根本没那意思。」

「何以见得?」

「他根本不喜欢女人,他只喜欢我,他和你谈恋爱只是为了气我,做给我看。」

「涛子哥,不知有些话我当不当说。」

「你说。」

「我觉得你挺可怜。」

「为什么这么说?」

「你和小康之间的关系,我知道了。」

「怎么知道的?」

「我看了小康的信箱。」

「小康给你看的?」

「我自己打开的。」

「你怎么知道密码的?」

「小康回家探亲后,我利用两个通宵陪你上网的机会偷窃的。」

「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喜欢小康,比以前任何时候都喜欢。」

「喜欢就去追,追到了是本事。」

「是的,我一直在追。开始,怕你伤心,偷偷追。可我发现他不大喜欢和我见面,总是想着和你见面,还和你这么亲密,我感到很纳闷。」

「没什么纳闷的,他就喜欢我,我们搞同性恋。」

「有必要这么直白吗,要说搞同性恋也是你一厢情愿。」

「他说的?」

「我说的。」

「我看是你一厢情愿,死缠着人家吧!」

「你真没兄长风度。你缠小康,从老家一直缠到W市,还不知羞耻大把大把用伊妹儿给人家写情书。小康书读得少,人还单纯,你对他好,他就对你好,你是因为爱他才对他好,他是因为你对他好,他才对你好。。。。我查了资料,小康只是境域性同性恋,可以改变,而你是绝对性同性恋,不可改变。我能做的只是慢慢去改变他,对你,我无能为力,所以,我可怜你。」

「你最好拿根绳子把自己掉在W市的长江大桥,慢慢风干。」

「随便你怎么说。我喜欢小康,我要改变他。要改变他,首先得调拨你们之间的关系,我用他的信箱给你发「同性恋」的资料,迂回告诉你他开始讨厌同性恋,不想继续和你搞下去。。。。。。我还给他分析他目前的现状,告诉他,只要配合我,一定可以改变这种变态心理,使自己成为一个正常人。他是军人,他当然想成为正常人,他答应我试着改变自己,而且,目前效果显著。所以,希望你不要再去骚扰他。。。。。。」

「你身上有小刀吗?」

「有,干什么?」

「拿起来,在自己脖子上狠狠划一刀,再用自己所学的心理学知识,分析一下自己这么做的动机。」

「这就是我今天坚持要和你谈谈,并做这些表白的原因。」

「什么?」

「你的无可救药促使了我对你开天窗说亮话,我实在没必要考虑一个无药可救的人的感受。我为你这种‘自己下了地狱还拉着无辜人的手’的可耻行为所不齿。」

「还想看我给他写的情书吗?刚写的,30KB。」

「我删了,密码也改了。他不会再看见。」

「看看吧,写得不错。」

「删了。」

「发到你的信箱?」

「可以,我把它变成我的情书再转给他。」

「看完后,称天未黑,去趟长江大桥。」

「干什么?」

「把自己吊在长江大桥上的围栏,最好裸掉。」

「病入膏肓,无可救药。」

小雪,陈素雪,这个我朦胧初恋,也是我林涛从心底惟一真正有过那么一点爱恋的女子,从此在我的朋友名单里消失了。

失眠一夜,第二天,我逃课,去基地找小康。他不见我,我就等,一直从早上等到下午,他终是出来了,毫无表情。

谈情说爱是不再可能了,我试着和他探讨小雪品质甚至是同性恋的话题。

我说你了解小雪吗?

他说还行吧。

于是,我把小雪从中作梗的小人行为告诉他。我边说边偷偷察看他的表情。

很是平静,没有什么异常,当他对我说「小雪虽有点过分,可那也是爱我的表现」时,我绝望了,他的心已慢慢被小雪这个小魔女妖化了——至少,他开始有接受异性恋的想法。

我只好转移话题,探讨「同性恋」这个我极其讨厌触及的话题。我讨厌听到同性恋三个字,更讨厌从自己嘴里说出来。我讨厌说出来,说明我还顾及一点尊严,可现在,我却顾不上尊严,不得不吐出来。因为,这是我最后机会了。

我说,八年了,从12岁的稻草垛到20岁的W市,我们一直这么好过来。不管什么同性恋不同性恋的,只要真心喜欢对方就行,感情没有性别之分。

或许正如小雪所说,我属于无可救药型的那类。我所有的解释只想让小康接受同性恋这一说法,我不能没有他。

「你喜欢过女生吗?」小康问。

「没有。」我摇了摇头。

「你追过吗?」他又问。

「没有。」我又摇了摇头。

「既然你没追过,你怎么就肯定自己不喜欢呢?」他靠过来,摸了摸我的头,「像我一样,你试着去喜欢,试着去追吧,你就会发现自己不是同性恋。」

「不,我不要,我不管什么同性恋不同性恋,我只知道,我喜欢你。」我靠过去,拉着他的手,变得竭嘶底里起来。

「我们不可以的。」他大吼着,「我始终是要结婚的。」

「小雪,是吧?你喜欢她?」

「恩,我要结婚,但不一定是她。」

「真喜欢她?」

「是。」

「我看你是看中人家的家境吧?」希望一点点远去,我只好狗急跳墙,一针见血指出小康接受小雪的可耻目的。

「不是。」

「不敢承认?小雪父亲可是我们老家H市的大官,和他谈情说爱,你不用担心失业,最起码可在H市谋得为啤酒大肚开车提包的差事。」

「没有,我没这么想过。自从我和小雪相见,我们就一直在秘密谈着恋爱。」

「你说过不喜欢她。」

「那是怕你伤心。」

「现在不怕了?」

「怕什么,你迟早要知道。现在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和小雪在谈恋爱,只有你这个傻子还蒙在鼓里。」

「我是傻。。。。」

「我一个农村娃,要文凭没文凭,要本事没本事,小雪能看上我,我已经算幸运了,如果能利用她的家庭条件,为什么不利用?。。。。。。再说了,和你搞同性恋对我有什么好处?你能给我什么?你能给的,小雪她也能给,你不能给的,她还能给。。。。我不找她找你,我傻呀!」

「你个混蛋,你去死吧。」我扑在他身上,揪着他的头发,惨叫一声,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三十八

我生活在了对过去美好的回忆和现实的痛苦中,想起和小康携手走过的点滴日子,我常常不能自抑,直至泪流满面。

暮然回首,我悲哀发现,我和小康之间的感情居然如此脆弱,象镜花水月一般,看上去很美,却经不起现实轻轻的一击。

我开始骂小康,哀己不幸的同时,恨其不争,混蛋呀混蛋,我怎么就对这样一个他妈的混蛋交付真心呢?

尽管之前因刘首长和陈素雪的搅局,我有了对小康即将离我远去的恐惧心理的准备,尽管我在心理一遍遍劝服自己最好再做好精神上的准备,但真要我来面对这个残忍的现实和结局时,我还是悲痛得无以复加。

一种落寂加难受加伤心的悲痛油然而生,悲痛过后,就是绝望。绝望着,生活的轨迹就此拐了一个弯,朝着极端的方向弹射。每天,我早早出来,晚上一身酒气,踉踉跄跄回到寝室。

我不知道情感受伤的同志复苏之前,是不是都曾经历过一个消极、堕落的黑暗阶段,反正我是这样。

我开始迷恋上了网络,一有时间就上网,周末更是通宵达旦。寄网络麻醉自己。我还是抱着一丝残喘的希望给小康发E-mail,用QQ给他留言,并希望他能看见,回心转意。

有些东西,失去了就是失去了,不会再回来。比如小康,我明明知道失去了,永远不会再回来了,却不愿相信,还是定定地幻想,幻想他突然能出现在我的面前。

当幻想成不了现实,我开始用极端的方式转移注意力,扼杀幻想。

我开始进入同志网站,并就此沉迷。

三更半夜,我在学校电子阅览室的最后一排大把大把点击同志图片,找出和小康长相相似的同人,对着他的裸体图片,左顾右盼,在自慰中度过一晚。

就这样,一种浓厚的、色彩班驳的,离奇得难以形容的生活,以惊人的速度开始像泥石流般汹涌奔流。

迷恋上网上同志图片,就像迷恋上卡布基诺咖啡一样,表面的肉桂粉、泡沫五彩缤纷,看上去很美,等你尝到下面的浓咖啡,却有苦苦滋味。

直至一个凌晨,又一次自慰后,我趴在电脑桌上昏昏欲睡起来。忽然,从右前方的角落传来悠扬凄美的曲子,细细一听,是《梁祝》,一对小恋人相依相偎靠在一起,睡着了。

我当即逃也似得离开了,走在校园宽阔的路上,暖风吹来,熏熏的,泪就这样流了出来。

天呀,我这是怎么啦?

我是人吗?每天三更半夜对着同志图片自慰,第二天,从第一节课睡到最后一节。难道这就是我的大学生活吗?

不是。我不是正常的人。

那我是鬼吗?

不是,鬼从来不上网看同志图片。

那我是什么东西。

我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很快,我腻了,我他妈得看腻了,他妈的不想过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了。

我开始网上交友了。

我申请了一大把QQ号码,疯狂在网上注册,疯狂地加着同道中人。很快,我的QQ按住下翻标,头像闪动可以持续五分钟。

我和大把的网友见面。

我见过最大年龄的网友是45岁,一大学教授。进了房间他就把裤子脱下,露出翻卷的JJ要我Sunk,我只看了一眼,当场就恶心地狂吐起来,他惊讶地问:喂,你究竟是不是那号人;我见过一个年龄最小的是14岁半,一个初二的学生,完全的性好奇者,一见面就说:哥哥,我想摸;我对M大学的一个大四学生感觉不错,他对我更是一见钟情,说,没想到,快毕业了,还能碰见这么正点的帅Gay。要不是我劝说,他差点就放弃了签在上海的工作,留在了W市。

除了和网友见面,我还和刘首长见面,他给我讲述他的故事:来自贫困农村,小时侯特淘,学习不错,却没考上大学,只有去当兵,考上军校,分到部队当军官,从排长到连长再到首长,事业之路就这么走过来了,情感之路,仍旧一片荒漠,好不容易遇见一个喜欢的人,人家还不喜欢他。

没想过报复小康,纯粹是可怜刘首长。人家都快四十了,一直孤身一人,又是个荷尔蒙分泌过剩的强壮军官,况且,人家还说太喜欢我,喜欢得实在忍不住不来找我。我体会过狂热喜欢一个人的滋味,更能体会那种痛彻心扉的思念。

或许是他的故事感动了我;或许是他体型还算标准,相貌还算英俊;也或许是为了证明有那么一点喜欢他。我脱掉了我身上所有的遮羞物,赤条条站在了他面前,搂着他的脖子,开始风骚地卖弄。他装模装样说了句「阿涛,别这样」,便饿狼捕羊般扑了上来。

和军人做爱总是惊天动地的,很快,我感觉累了。他是军官,我对基地还熟,他怎敢强迫我,我连死都不怕了,还怕他。

我的同志朋友虽多,但我的内心包有一层硬壳,能破壳而入的东西极其有限。再说了,网络的同志,弥漫着人与人之间炽热的不信任,仿佛每个人都中了伪装的毒,连十来岁的小同志也是这样,张口闭嘴就是「阿哥我今年刚十八,脸蛋俊得像朵花,下面还有个大JJ,把你操操你准发。」

对任何男人,我从不愿意多花时间,不愿意多投精力,不那么执著感情,只在想射精的时候找个看起来顺眼的男人相互取需。在这个肉体欲望快餐的社会,就连异性见面做爱的程序都改成了更为便捷的方式,何况是男人和男人之间呢。

当然,其实,我在讲我自己的同时,也在讲那令人窒息的、充满可怕景象的同志狭小天地。这个天地里,很多普通的中国城市同志曾生活过,而且直到现在还在生活着。我频繁见网友,和他们上床,做爱,但我不交接同志圈的朋友,不陷入同志圈的是是非非。同志圈的环境常常是个大染缸,使人不知不觉陷进去,染成黑色,想洗干净,难。以后呀,就只能这么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

这种放纵的生活一直持续到大一结束,大二开学。

大一暑假的最后一天,我拖着疲惫的身子从一个警察的家中出来,回到S大学。

宿舍门口,我看见一个人,我想我认识那人,是的,我确信,我认识。

他妈的,她不就是小雪吗?已经被我从朋友名单里勾掉的傻逼女人。

小雪把我拉到一边,问:「林涛,小康找过你没?」

「小康是谁?」我细眯着眼睛问。

原谅我,昨晚和一个精力旺盛的警察折腾了半宿,我是困呀,这困得,连小康也不记得是谁了。

尔后,我又想想,不对呀,小康不就是鲍小康吗?

这人我认识,当然认识了。于是,我又摇头晃脑地说:「哦,你说鲍小康是吧,找过,他当然找过我。」

「什么时候?在哪?」小雪靠前一步,急切地问。

「昨天晚上呀,在酒店,我们刚做完爱回来。。。。。你瞧,我的脖子还被他咬了一口,肿了,都肿了。」

「无药可救」小雪冲我小声骂了一句,骂完转身就走。

没走几步,又折返了回来:「林涛,鲍小康失踪了,帮我找找,算我求你了。」

这女子,可笑,自己老公不见了,找到一个同性恋头上来了,你当鲍小康也是同性恋呀,人家早不搞同性恋了,不搞了。人家现在改搞异性恋,专操你这个他妈傻女人的逼。

回到寝室,呼呼睡了一会儿,起来,用202卡给刘首长打电话。

「原来你还惦记着那小子?」刘首长语气有点生气,显然,他把我后来拒绝接受与他做爱的原因归咎于我还惦记着鲍小康。

「他老婆找他找得好辛苦,闹到我这来了,你再不揪出鲍小康,他老婆只有找我当替代品,这样,你就更没机会了。」

「他转业回老家了。」

「转业时间不没到吗?」

「犯错误了,被开除,提前复员。」

「什么错误?」

「谈恋爱,影响恶劣。」

「什么时候开除的?」

「半个月前。。。。。。阿涛呀,你什么时候过来给我的士兵补补课?」

「抽空吧!」

拍!我把电话挂了。

补你妈的头,高考都已结束快两个月了,还补,要补灌瓶二锅头,揪个士兵自己补去。

陈素雪,这女子,哭得真他妈伤心,看来,她是真他妈动感情了。本来,我是想告诉她,鲍小康为什么会答应她试着改变自己的真实原因,可想起她那横刀夺爱的咄咄气势,我终究没说。

活该!

哼,你陈素雪也有今天!

哼,你鲍小康也有今天。

不过,我还是有点纳闷,陈素雪怎会不知道鲍小康被开除,提前转业了?鲍小康为什么要骗她说出去执行任务。难道他不想通过小雪在老家的H市找份给啤酒肚开车拎包的美差。

许是他没脸告诉人家吧;许是鲍小康后来发现自己对陈素雪根本就喜欢不起来,还不好意思对我吃回头草,于是,偷偷提前转业了也说不定。

这对奸夫淫妇之间的破事,与我屁相关。

随他去吧,该走的终究是要走的,女人何苦为难对自己爱不起来的男人?男人何苦为难已变心的男人呢?

只是,苦了小雪这条性命哦。她失恋后,会不会也像我一样整天在网上看黄色图片,然后自慰;或者一个一个见网友,和他们一夜情。

她是女人,得要求对方带套子,这多麻烦。可要不,怀孕了咋办?

我乱七八糟地想着。

三十九

大一的学年考试,不甚理想,没有挂课的,但科科在及格边缘。辅导员说了一句:冒牌货吧,怎么看你也不像校高考录取状元。

拜托,看看我的脸,烤糊的苦瓜色,都是做爱做的,哪有功夫侍弄什么学业?

进入大二,我有所收敛了。虽然做爱就像喝酒,与好男人做爱就如喝红酒,让人舒服;与坏男人做爱就如喝白酒,让人疯狂、刺激;与不好不坏的男人做爱就如喝啤酒,让人感觉不到特殊味道。但是好酒、坏酒都不能多喝,喝多了会受伤,伤身伤心,有的人喝酒伤后会终生不再喝酒。与男人做爱也一样,腻了,就不会再想了,尤其与没有感觉的男人。

我开始侍弄学业了。

我一有空就背着书包去图书馆,专业书、辅导书、课外书、杂志,什么都看,我还看李银河写的那本名气甚响关于同性恋的书,一次在校内的一家私人书馆无意翻到的。

看完我就想,一个女人,还不是同性恋,怎会有兴趣写这种书。

想着想着,也就释然了,一个真正的男同性恋是没有办法完成这样一本书的,每一个他人故事的采写过程,都可能迸发肉体与情感的交织,故事没采完,心却伤了,还怎么写。

为此,还得感谢人家李老师,怎么说,人家也为我们4000万的同志写了本咱自个的书。

关于学业,有基础的人怎么学怎么好学,有投入了就有回报,不像感情,满腔热忱付出,收获的是一颗破碎的心,我的学业一下好起来。

我还给家里写信,手写,很是浩大的工程。我都忘了手还具有写信的功能。当然,是父亲的勤奋激励了我,我每月至少能收到他一封信。

以前,忙于和小康谈恋爱,父亲来信劝我别失落,是金子终究会发光,S大学和北京大学一样能造就伟人。

我给父亲打电话,兴奋说:不失落、不失落!

当然不失落了,高兴还来不及呢!

那段时间,就是天要塌下来,我脸上洋溢着的始终是与小康静静对视露出的幸福、甜蜜的笑。现在,父亲仍与我来信,不再劝我别失落,我看着信,却失落起来。

两个假期没回家了,第一个假期为一负心人,第二假期为放纵。父亲说:儿呀,回来吧,大家都惦着你呢。

我想我真是该回去了,家,才是我心灵伤口的港湾和创口贴。

家里的变化,大呀,真是大。

三姐调去了我的母校县一中的初中部。

这个姐,就是厉害,连续两年带出县中考英语最高分,县一中就把她调了过去。她还有了男朋友,就是县教育局那个领导的儿子,很帅的一个小伙,高她一届的校友。

沾了他亲家的光,父亲也被调到了县城郊的一所小学。龙溪的家也就不复存在,举家迁去了县城。

这是父亲第二次搬家,彻底由农村人变成了小县城人。

回家没几天,赶上三姐的婚礼,28岁的老姑娘了,该嫁了。

场面甚是热闹,我从来没见过我的三姐竟是这般楚楚动人。

婚礼上,我还看见了二妹,高了,漂亮了,成大姑娘了。她总和二姐粘在一块,要不是二姐说她是二妹,我怎么看也不相信她就是以前那个在龙溪地货摊上涩涩选蝴蝶夹的村妹子。

二妹没念完初中就辍学回家,后来跟我二姐学裁缝。二姐说,她还在龙溪为二妹介绍了一户有钱的人家,等二妹学完缝纫,他们就结婚,在龙溪的镇上安家。

真为二妹感到高兴呀!

看见二妹,我就想起了小三。

当然,还有小康。

如果说不想,那纯是骗人的瞎话。当然,我没打听小康的情况,只问了些小三的情况。

那个小傻子,肯定又长高了吧。

二妹说,三三没上学了。她只说了这么一句,神情立马黯然起来,不再说下去了。我没继续问下去,我怕听到一些我不想听到的东西,比如,鲍小康这三个字及这三个字所牵连出来的一些东西。我不想知道,真不想知道。

三姐婚礼结束后,二妹要随二姐、马德军他们回龙溪了。上车后,二妹好象想起了什么忘交代,从驾驶室下来,跑到我跟前。

「涛子哥,我哥结婚你回龙溪吗?」她呵了口气,问我。

「你哥结。。。。。谁?谁结婚?」我想我是懵了,都不知道二妹在瞎说些什么。

「我哥呀,年后初三。。。。。」

「是,是小康结婚吗?谁,和谁?」

「和彩霞姐结婚呀,你还不知道?」

「哦,听说了。」那一刻,我想我是失去了思维。如果知道二妹下车来是告诉我这些,我扭头就走,我不想知道,不想。

可已经知道了。

混帐,他妈不是个东西,真能整,总能整出令人瞠目结舌的意外,陈素雪之后就是杨彩霞,都要和人家结婚了,我还一直蒙在鼓里。看来,这个他妈的混蛋连朋友也不打算和我做了。

结吧,结你的婚吧,就是十台大轿抬到县城请我,我也不去。谁他妈有闲心凑那份热闹!

我的事情多着呢,看老师,会同学,家搬到县城了,也方便了,前脚从这个同学家里出来,后脚马上又要踏进了另外一个同学的家。很久没见,我们聊着天,开心谈着彼此的大学生活。

只是,晚上回到家,吃过饭后,心,慌慌的,没着没落。坐在沙发看电视,爷爷奶奶与我说着话,我一边哼哼哈哈着,一边不停调换频道,眼睛却不盯着屏幕看。

「涛子,干什么呢?连个电视也不好好。」妈妈似乎察觉了我的慌乱。

「哦,没什么。」我扔下遥控具,「我睡觉了,明天还要去一中给毕业生谈高考体会呢。」

去年寒假前,一中的校长就亲自给我寄发了邀请函,邀请我寒假回一中给下一届的毕业生谈高考成功经验,因为小康,我没回来,留在了W市。今年,听说我回来了,校长又亲自捎口信要我过去。

经验交流会开得甚是热烈,提问便接二连三。

有个学生问:「听说你是一中历史第一个市状元,超过北京大学二十多分,却被S大学录取。请问,你是报考失误?还是考完后的感觉真就这么差?」

「报考失误。」我想了想。

「为自己的失误后悔过吗?」声音从后面的角落传过来。

「开始不后悔。」我转过身,看了看那个提问的学生。

「现在呢?」

「后悔了。」泪,不由自主,流了出来。我低下头,声音哽咽起来,「我父亲这一辈子,从不奢求我什么,只希望我能考上北京大学,我对不起他。」

会议室一片寂静,偶尔传来轻微的叹息声。

我抬起头,满脸泪花对大家说了最后一句「希望你们别在人生的紧要关头做出令自己后悔的事」,离开了那座天蓝色的办公大楼。

回到家,妈妈已把午饭准备好了。我吃着吃着,眼圈又红了起来。我扔下筷子,跑进房间,抱着被子啜泣。

「涛子,你怎么啦?」妈妈摸了摸我的头。

「妈妈,我对不住你。」想起在W市那段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我再也不堪忍受,扑进她的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四十

初二,大姐夫罗新华要回龙溪参加鲍小康的婚礼,还问我回不回。我摇了摇头。静静地望着窗外发呆。

「涛子,去吧,回龙溪走走,透透气。小康还是你从小玩到大的老邻居呢。」善良的妈妈,还以为我在为两年前的报考失误而伤心。

我还是没回去。

没人知道鲍小康带给我的伤害究竟有大。

就像经历了一场浩劫,浩劫过后,我所剩下的,只是一幅没有灵魂的皮囊。如今,灵魂慢慢回归,我不想再失去。

初三,我在被窝里卷缩了一整天,慢慢梳理着这一年来的历程。初四,我开始出去活动:上午给原来的班主任拜年,下午与几个同学上工人文化宫的球场打了球。初五,龙溪的二姐来县城给我们拜年了。

理所当然,她会说到小康。

「涛子,小康结婚你咋没回来。」

「哦,我病了,一直在床上躺着呢。」我大声回答着,答完,我连忙叉开了话题,「二姐,你们什么搬来县城?老在龙溪窝着我可不上你那啊。」

「你呀,别小看龙溪,以后发展要比县城还好。。。。。。」

你就吹吧你,虽说龙溪交通便利,还是附近三县的中心,可毕竟是弹丸之地,能发展到哪去?

我冲二姐抛了个不屑的眼神,出去了,以免她再提及鲍小康。

初五、初六,这两天,我很少呆在家,尽量避免捕捉到不想捕捉的信息。

可为什么总是这样子,不想碰见的人,你总能以种种方式中的一种遇见,比如说,鲍小康。

我是在初七见到鲍小康的。

我当然没回龙溪,更没去找他。是他来县城了,带着小三一块来的。要不是小三在旁边,我肯定朝他脸上吐口水了。

虽然,我自身也是个很脏的人。

当时,我正在楼下的音像店租碟。听见有人叫我:涛子哥。

转过身,看见了小三。

起初,我还为自己认错了人,盯着他看了半天。见我没反映,他红着脸,挠挠头,又叫了声:涛子哥!

我这才醒悟过来,哦,这个小青年真是小三。

我跑出去,亲热地抱了抱他。

小子,个头这么高了,都快成大人了。

「小三,你来了?怎么来的?」

「和哥哥一起来的,他开车。」小三兴奋地说,还用手指了指远处车站的停车场。我顺着小三的手指望了一下,一辆大汽车映入眼角,还未见人,我又立马快速扭过头。

「小三,走,跟涛子哥哥回家!涛子哥哥带你在县城好好逛逛。」

「哥哥还在那边等我。本来他不让我来找你,我说看你一眼就走,他才勉强答应。」小三迟疑了一下。

切,你以为你谁呀!

凭什么不让小三来见我!

一股热血冲顶,我用力拽着小三的手,快速朝远处车站的停车场走去。

我看见了他,鲍小康。戴着墨镜,坐在驾驶室,吐着烟圈,悠然听着杨钰莹的《甜甜小妹》。

我不知道当时是什么心情,我只说了句:「你先回去,我留小三在县城玩几天。」

鲍小康转过脸,看了我一眼,墨镜未取,尔后,把脸转过去,发动马达,嘟嘟嘟,把车开走了。

我的心隐隐作痛。

用力咬咬牙,努力使自己恢复正常。

只要见到那个人,心就会痛。

我骑自行车,驮着小三满大街乱转。回家,用VCD给他放血腥的枪站片。和小三在一起,很快乐,隐隐作痛的心,舒缓些。虽然小三是小康弟弟,但我几乎不和他谈及小康,他也似乎不愿多说。小康开始像断线的风筝,在空中越飘越远,随风而去。

晚上睡觉,不敢再抱小三,16岁的男孩,再抱,就真要被抱成同志了。

借口被子小,我给小三另铺了被子,我们各盖各的,紧紧挨着。

「小三。」

「恩。」

「你现在家干什么呢?」

「做学徒。」

「什么学徒?」

「汽车修理。」

「在龙溪学?」

「恩,跟姐夫学。」

「哪个姐夫?」

「马德军。」

「他会修理?」

「他开的修理店,跟一个师傅学。」

「谁要你去学的?」

「哥哥,哥哥和马德军合伙开车,要我跟着学修理。哥哥还说过完年就要我学开车,以后跟着马德军跑。」

「谁的车?」

「哥哥和马德军合买的。」

「怎么不把中学读完?」

「哥哥不让。」

「有爸爸送就行,修理以后可以再学。」

「爸爸现在送不起。」

「怎么送不起,又花不了几个钱。」

「。。。。。。」小三没说话了。

隔了一会,才说:「今天去看爸爸了,他看见我们,哭了。」

「爸爸怎么啦?」

「哥哥没告诉你?」

「怎么啦?生病住院了?」

「他。。。他杀人了。」

「啊。」我惊得连忙把被子掀开,爬了起来。

有些事,还是特意起来向妈妈询问才知道。

鲍叔叔被抓起来了,原因是他杀了人。

杀谁了?黑麻子。

黑麻子,真他妈不是个东西,三番两次从外地赶回云泉骚扰风秀婶。风秀婶本就够骚,再被一个骚男骚骚,不骚出问题才怪。鲍叔叔原本平静下来,日趋安稳的家再次风云突起了。

是男人,就有尊严,何况是要强的男人。绿帽子戴久了,终究要出问题。

忍无可忍的鲍叔叔怒不可遏,操起一把刀就往黑麻子身上砍。

鬼哭狼嚎、血花飞溅。

一刀过去,风秀婶扑倒在地,双手死死抱住鲍叔叔的大腿,大喊大叫。鲍叔叔双脚被困住后,挥刀一扔,刷,刀又砍在了黑麻子的后背。

黑麻子当场倒地,血流成河。风秀婶尖叫一声,昏死过去。

黑麻子倒了,风秀婶昏了,鲍叔叔开始不知所措了,他又没杀过人。

有个村民闻声赶来,接着,人群闻风而动,蜂拥而至。

黑麻子并未死去,残了。昏死后的风秀婶醒来,语无伦次、表达不清,半疯半颠。现在,成了间歇性精神病患者,好的时候是风秀婶,发作起来,高声叫唤黑麻子,与一个疯婆子无异样。

家就此不成为家了。一个蹲监狱,一个成半疯婆子,一个停止学裁缝,还有一个辍了学。

这么惊人的事件,就发生在一年前我和小康在W市度过的那个春节,而我父亲竟未在信中有半点提及,哪怕一个字。

幸亏小康回来了。

「这孩子,苦了他,命呀!」妈妈闪着泪花。

「小三继续学习,二妹继续学裁缝,家里有彩霞照着。这姑娘,喜欢小康,小康和她订完亲,她就住进了鲍家。」

「小康转业后,本来分在县城公安局,张远光帮的忙。他只报个道,就辞了职,你和二姐夫合伙买了汽车,里里外外跑起了运输,还做生意,倒卖木材、钢筋、水泥。。。。。这孩子,就有那么一股子劲,几次跑得都晕倒在驾驶室里。不到半年,在龙溪建了房,家也搬到了龙溪。日子慢慢好起来。」

「刚出事那阵,我们也刚从龙溪搬到县城,忙里忙外,一直没回龙溪,还是后来小康探亲结束返回部队路过县城时告诉我们的。。。。。这孩子,心眼好,他特意嘱咐我们别告诉你这些,说是怕影响你的学习。。。。。」

那晚,我用被子捂着脸,泪一直在流。

我似乎感到了冥冥之中的某种牵连。年后不久,小康申请探亲,探亲回W市后,对我由开始的热情变为不冷不热,再变为雷霆大发,还和小雪谈恋爱,直至被部队开除提前转业回老家。

这所有的一切。皆是家庭变故使然。

他还是爱我的。

这么做,一方面,家庭的变故致使他铁了心回老家龙溪;另一方面,他不想耽误我前程。

是的,一定是这样的。

小康,你怎么这么傻。

呜。。。

我又哭了。

这回是感动。

小康,你怎么那么傻。

 四十一

小三在县城呆了两天,便回了龙溪,他不能不回,修理店在初五就开业了。

我是和小三一块回龙溪的。

小康不在家,初七那天从县城回来,他又出去跑车了,拉了一车木料去广东倒卖。

二姐说,小康转业,部队给他发了一笔钱,又贷了点,和二姐夫马德军合伙买了辆东风牌大汽车。

起初,只是为生意人拉货,跑运输,赚点辛苦钱。后来,干脆自己做生意,弄指标、买料、运输、倒卖,一条龙服务。别看小康转业才半年,和县城不少大官甚熟,和张远光更是熟得如胶似膝。

关节打通了,生意就好做了。本来今年县里下了封山育林,不得倒卖木材的文件。小康本事就是大,脑瓜还活,亲手弄到了有关领导亲笔签发的限额输出指标,生意从去年冬天一直做到今年春节,做完木料、做钢材、水泥,眼圈都累黑了。

小三还在修理店忙碌地修着摩托车。

现在,龙溪的人有钱了,买摩托的也多,加上春节,来来往往,生意火爆。小三穿着绿色的粗布衣服,满手油渍,看见我,有点羞涩的笑笑,露出那口洁白好看的小虎牙。

快到吃晚饭的时候,风秀婶过来二姐家找我,要我去小康家吃。我没答应,她就祥林嫂似得念念叨叨个不停。

当然,不是骂我,好象是说她家也没什么可招待的东西,我又是大学生,去了也不一定喜欢,嘟嘟囔馕一大通,我尴尬极了。

看来精神真问题!

许是风秀婶迟迟未归,小三有点不放心,找过来。衣服换了,手也洗干净了。

「涛子哥哥,上俺家去。」

他亲热地过来拉着我的手,透出一股小老虎的生气。

看见小三,我的心是欢喜的。想也未想,同意了。

彩霞很能干,里里外外收拾得干干净净,很有家的味道。

饭后,我们坐在一起,聊着天,说着说着,彩霞激动起来。

「涛子,你说哪有像他这么不要命的。」她给我倒了杯水后,吧嗒吧嗒掉起了泪,「过年前两天,他才从广东回来,春节只在家呆了两天,说走就走了。」

杨彩霞,你就知足吧,小康毕竟呆在家陪了你两天,我回来半个月,他还没对我说过半句话呢!

我起身,四处走走看看。

靠,真他妈牛,转业才半年,就住上了这么大的三层楼房。刘首长说小康是因犯了错误才提前转业的,现在,我怀疑这小子是不是抢银行了。

晚上,我在小康家住。小三拉着我的手,死活不让我回二姐家。

当然是在小三睡在一起了。

这小子,不会真是同性恋,喜欢上了我吧,哪能一家同时出现两个同性恋的。一上床,他就抱着我,把头靠在我的怀中。

没办法,小三床上只一条被子。

「涛子哥哥。」

「恩」

「你昨晚怎么不和我睡在一起呢?」

「不和你睡一起了吗?」

「我是说你怎么不和我盖一条被子?」

「你大了,都16岁了,两个男人怎么可以睡在一起呢?」

「为什么不可以?在学校,我们都是两个人睡在一起的。」

「你喜欢和涛子哥哥睡在一起?」

「当然,昨天晚上一直没睡着,想钻进涛子哥哥的被窝,又不敢。」

「为什么喜欢和涛子哥哥睡在一起?」

「我喜欢涛子哥哥,涛子哥哥从小对我好。」

「小康哥哥对你不好?」

「我哥哥太严,老管我,还骂我。」

「骂你?他骂你?」

「恩,修理没学好,他就骂我,偷懒,骂得更凶。上次,我帮刘老板修汽车,出了点小问题,哥哥知道后,还打了我一巴掌。」

「他竟然还打你?」

「就那次打了,哥哥很生气,铁着脸说出了交通事故怎么办。」

「这个混蛋!」我搂了搂小三,骂了小康一句。

「当时打得很痛,我就哭了,晚饭也没吃,躺在床上生闷气。哥哥说打我是希望我快点学会,学会了,自己就可以做老板,自己做了老板,就没人打我了。」

「你才16岁,做什么老板,要哥哥送你读书,读完中学可以再学修理。」

「哥哥不让我读书,说我不是读书的料。」

「他不让,咱不花他的钱,涛子哥哥送你读。不会读也要把初中念完。。。。。」

那晚,我和小三一直聊着天,还迂回打听有关小康的情况。

小三说,小康基本每天都在外面跑,很少在家呆,就是在家,也是醉醺醺的,一觉睡到天亮,然后又出去,饭也不吃一口,彩霞似乎不高兴。

小康并不喜欢彩霞,我想着。

是的,他本来就没喜欢过她,和彩霞结婚,只是感恩,我仍旧想着。

虽然,小康这么做,近乎残忍和不人道,但我编着一条足以原谅他的理由:他心理只有我,家庭的变故使他感觉到了我们之间的分离结局,怕我伤心,才这么做。

这么想着,我开心了很多,甜甜地睡着了。

第二天,我醒得很早,是被小三弄醒的。他和我亲着嘴,一只手还隔着内裤摸我的老二。

我动了动身子,他立刻停止了触摸。隔一会儿,见我没动,他又开始把手伸过来,一摸到我的老二,我就抓住了他的手。

我没说话,睁开眼睛,盯着小三看,死死盯着。

小三很好看,虽然大了,不怎么像小康了,但他虎头虎脑的,皮肤也很柔软,我见着就喜欢。如果不是觉得自己太龌龊,昨晚在县城我就非礼他了。

小三红着脸,闪过一丝尴尬。

很快,他调整过来,把头靠在我的胸膛。我抚摸着他的后脑,摸着摸着,我感觉胸膛湿湿的,捧起小三的脸,原来是小三的泪水。

他哭了,眼圈闪着泪花,一副可怜楚楚的表情。

「小三,怎么啦?」

「小三想涛子哥哥。」

「涛子哥哥也想小三。」

「涛子哥哥不喜欢小三了。」

「喜欢,怎么会不喜欢呢?」

「涛子哥哥不抱小三,也不亲小三了。」

「谁说不抱了?」我张开手臂,把小三搂在怀里,嘴唇亲在他的脸上。小三伸出双手,搂着我的脖子,和我对亲起来,他亲着我的鼻子,亲了一会,就开始和我嘴碰嘴了。当小三柔软的嘴唇与我的嘴唇对接一起,我感受到了小三那种青春年少的律动气息,这种气息很快刺激了我的性欲,勾起我的欲望,令我无所顾忌起来,我伸出了舌尖,激烈与他对吻起来。。。。。。

当小三又把手摸向了我,尽情抚摸着时,我已经完全忘记了他是小三,只是个16岁的男孩,我扯下了他蓬松的大裤头,压在了他的身上。。。。。。

三十八

我生活在了对过去美好的回忆和现实的痛苦中,想起和小康携手走过的点滴日子,我常常不能自抑,直至泪流满面。

暮然回首,我悲哀发现,我和小康之间的感情居然如此脆弱,象镜花水月一般,看上去很美,却经不起现实轻轻的一击。

我开始骂小康,哀己不幸的同时,恨其不争,混蛋呀混蛋,我怎么就对这样一个他妈的混蛋交付真心呢?

尽管之前因刘首长和陈素雪的搅局,我有了对小康即将离我远去的恐惧心理的准备,尽管我在心理一遍遍劝服自己最好再做好精神上的准备,但真要我来面对这个残忍的现实和结局时,我还是悲痛得无以复加。

一种落寂加难受加伤心的悲痛油然而生,悲痛过后,就是绝望。绝望着,生活的轨迹就此拐了一个弯,朝着极端的方向弹射。每天,我早早出来,晚上一身酒气,踉踉跄跄回到寝室。

我不知道情感受伤的同志复苏之前,是不是都曾经历过一个消极、堕落的黑暗阶段,反正我是这样。

我开始迷恋上了网络,一有时间就上网,周末更是通宵达旦。寄网络麻醉自己。我还是抱着一丝残喘的希望给小康发E-mail,用QQ给他留言,并希望他能看见,回心转意。

有些东西,失去了就是失去了,不会再回来。比如小康,我明明知道失去了,永远不会再回来了,却不愿相信,还是定定地幻想,幻想他突然能出现在我的面前。

当幻想成不了现实,我开始用极端的方式转移注意力,扼杀幻想。

我开始进入同志网站,并就此沉迷。

三更半夜,我在学校电子阅览室的最后一排大把大把点击同志图片,找出和小康长相相似的同人,对着他的裸体图片,左顾右盼,在自慰中度过一晚。

就这样,一种浓厚的、色彩班驳的,离奇得难以形容的生活,以惊人的速度开始像泥石流般汹涌奔流。

迷恋上网上同志图片,就像迷恋上卡布基诺咖啡一样,表面的肉桂粉、泡沫五彩缤纷,看上去很美,等你尝到下面的浓咖啡,却有苦苦滋味。

直至一个凌晨,又一次自慰射精后,我趴在电脑桌上昏昏欲睡起来。忽然,从右前方的角落传来悠扬凄美的曲子,细细一听,是《梁祝》,一对小恋人相依相偎靠在一起,睡着了。

我当即逃也似得离开了,走在校园宽阔的路上,暖风吹来,熏熏的,泪就这样流了出来。

天呀,我这是怎么啦?

我是人吗?每天三更半夜对着同志图片自慰,第二天,从第一节课睡到最后一节。难道这就是我的大学生活吗?

不是。我不是正常的人。

那我是鬼吗?

不是,鬼从来不上网看同志图片。

那我是什么东西。

我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很快,我腻了,我他妈得看腻了,他妈的不想过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了。

我开始网上交友了。

我申请了一大把QQ号码,疯狂在网上注册,疯狂地加着同道中人。很快,我的QQ按住下翻标,头像闪动可以持续五分钟。

我和大把的网友见面,上床,除了为他口交、被他肛交及感情投入,其他事情都做。

我见过最大年龄的网友是45岁,一大学教授。进了房间他就把裤子脱下,露出翻卷的JJ要我Sunk,我只看了一眼,当场就恶心地狂吐起来,他惊讶地问:喂,你究竟是不是那号人;我见过一个年龄最小的是14岁半,一个初二的学生,完全的性好奇者,一见面就说:哥哥,我想摸;我对M大学的一个大四学生感觉不错,他对我更是一见钟情,说,没想到,快毕业了,还能碰见这么正点的帅Gay。要不是我劝说,他差点就放弃了签在上海的工作,留在了W市。

除了和网友见面,我还和刘首长见面,他给我讲述他的故事:来自贫困农村,小时侯特淘,学习不错,却没考上大学,只有去当兵,考上军校,分到部队当军官,从排长到连长再到首长,事业之路就这么走过来了,情感之路,仍旧一片荒漠,好不容易遇见一个喜欢的人,人家还不喜欢他。

没想过报复小康,纯粹是可怜刘首长。人家都快四十了,一直孤身一人,又是个荷尔蒙分泌过剩的强壮军官,况且,人家还说太喜欢我,喜欢得实在忍不住不来找我。我体会过狂热喜欢一个人的滋味,更能体会那种痛彻心扉的思念。

或许是他的故事感动了我;或许是他体型还算标准,相貌还算英俊;也或许是为了证明有那么一点喜欢他。我脱掉了我身上所有的遮羞物,赤条条站在了他面前,搂着他的脖子,开始风骚地卖弄。他装模装样说了句「阿涛,别这样」,便饿狼捕羊般扑了上来。

和军人做爱总是惊天动地的,很快,我感觉累了。他是军官,我对基地还熟,他怎敢强迫我,我连死都不怕了,还怕他。

我的同志朋友虽多,但我的内心包有一层硬壳,能破壳而入的东西极其有限。再说了,网络的同志,弥漫着人与人之间炽热的不信任,仿佛每个人都中了伪装的毒,连十来岁的小同志也是这样,张口闭嘴就是「阿哥我今年刚十八,脸蛋俊得像朵花,下面还有个大JJ,把你操操你准发。」

对任何男人,我从不愿意多花时间,不愿意多投精力,不那么执著感情,只在想射精的时候找个看起来顺眼的男人相互取需。在这个肉体欲望快餐的社会,就连异性见面做爱的程序都改成了更为便捷的方式,何况是男人和男人之间呢。

当然,其实,我在讲我自己的同时,也在讲那令人窒息的、充满可怕景象的同志狭小天地。这个天地里,很多普通的中国城市同志曾生活过,而且直到现在还在生活着。我频繁见网友,和他们上床,做爱,但我不交接同志圈的朋友,不陷入同志圈的是是非非。同志圈的环境常常是个大染缸,使人不知不觉陷进去,染成黑色,想洗干净,难。以后呀,就只能这么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

这种放纵的生活一直持续到大一结束,大二开学。

大一暑假的最后一天,我拖着疲惫的身子从一个警察的家中出来,回到S大学。

宿舍门口,我看见一个人,我想我认识那人,是的,我确信,我认识。

他妈的,她不就是小雪吗?已经被我从朋友名单里勾掉的傻逼女人。

小雪把我拉到一边,问:「林涛,小康找过你没?」

「小康是谁?」我细眯着眼睛问。

原谅我,昨晚和一个精力旺盛的警察折腾了半宿,我是困呀,这困得,连小康也不记得是谁了。

尔后,我又想想,不对呀,小康不就是鲍小康吗?

这人我认识,当然认识了。于是,我又摇头晃脑地说:「哦,你说鲍小康是吧,找过,他当然找过我。」

「什么时候?在哪?」小雪靠前一步,急切地问。

「昨天晚上呀,在酒店,我们刚做完爱回来。。。。。你瞧,我的脖子还被他咬了一口,肿了,都肿了。」

「无药可救」小雪冲我小声骂了一句,骂完转身就走。

没走几步,又折返了回来:「林涛,鲍小康失踪了,帮我找找,算我求你了。」

这女子,可笑,自己老公不见了,找到一个同性恋头上来了,你当鲍小康也是同性恋呀,人家早不搞同性恋了,不搞了。人家现在改搞异性恋,专操你这个他妈傻女人的逼。

回到寝室,呼呼睡了一会儿,起来,用202卡给刘首长打电话。

「原来你还惦记着那小子?」刘首长语气有点生气,显然,他把我后来拒绝接受与他做爱的原因归咎于我还惦记着鲍小康。

「他老婆找他找得好辛苦,闹到我这来了,你再不揪出鲍小康,他老婆只有找我当替代品,这样,你就更没机会了。」

「他转业回老家了。」

「转业时间不没到吗?」

「犯错误了,被开除,提前复员。」

「什么错误?」

「谈恋爱,影响恶劣。」

「什么时候开除的?」

「半个月前。。。。。。阿涛呀,你什么时候过来给我的士兵补补课?」

「抽空吧!」

拍!我把电话挂了。

补你妈的头,高考都已结束快两个月了,还补,要补灌瓶二锅头,揪个士兵自己补去。

陈素雪,这女子,哭得真他妈伤心,看来,她是真他妈动感情了。本来,我是想告诉她,鲍小康为什么会答应她试着改变自己的真实原因,可想起她那横刀夺爱的咄咄气势,我终究没说。

活该!

哼,你陈素雪也有今天!

哼,你鲍小康也有今天。

不过,我还是有点纳闷,陈素雪怎会不知道鲍小康被开除,提前转业了?鲍小康为什么要骗她说出去执行任务。难道他不想通过小雪在老家的H市找份给啤酒肚开车拎包的美差。

许是他没脸告诉人家吧;许是鲍小康后来发现自己对陈素雪根本就喜欢不起来,还不好意思对我吃回头草,于是,偷偷提前转业了也说不定。

这对奸夫淫妇之间的破事,与我屁相关。

随他去吧,该走的终究是要走的,女人何苦为难对自己爱不起来的男人?男人何苦为难已变心的男人呢?

只是,苦了小雪这条性命哦。她失恋后,会不会也像我一样整天在网上看黄色图片,然后自慰;或者一个一个见网友,和他们一夜情。

她是女人,得要求对方带套子,这多麻烦。可要不,怀孕了咋办?

我乱七八糟地想着。

四十二

小康一直没回来。

我决定回W市。

回W市之前,我去了趟H市的监狱。探监是事先联系好的,通过张远光。

在狱所,我碰见了小康,他正探完监,从里面出来,与正要进去的我迎面相对。

这回他没戴墨镜。仍是未说半个字。见我,稍微一惊,很快镇定下来,低下头,擦肩而过,没留下半点云彩。

想转身,追,拉住他,再问他,却没做,里面鲍叔叔正等着我。

鲍叔叔瘦了,瘦得离奇,颚骨高高耸立,精神也不济。鉴于蓄意伤人后,主动自首,伤者未死,认罪态度还好,判了四年。

我安慰他,只剩两年,很快就到。家里非常好,小康有本事,开车,做生意,盖了大房子;小三乖,懂事,学修理上路快,已可独当一面;二妹更甚,学裁缝,要出师了,还找了个有钱的好人家,嫁过去,自己就可以开裁缝店单干了。

当然,我没提风秀婶,那是他心头永远的痛,我不想触及他的痛,老实的男人蹲了监狱,心是脆弱的。

鲍叔叔老泪纵横,说:要不是你们林家伸手帮忙,我这把老骨头早没有活头了。

一把泪过后,他心情似乎不错,许是受了鼓舞,有了种好好奔下去的信心,他竟然主动与我谈及他与风秀婶之间的一些真相。

「她长得好看,虽说有点风骚,平时也招男人喜欢,但我们感情始终很好。但,八年前的一次打猎,我受了伤,伤得很重,差点丢了性命。命没丢,却把男人的能力丢了。。。。。。我知道,这一丢,肯定要出问题,但我没想到,问题会出在黑麻子身上。黑麻子老实,人也好,平时我们关系不错,我以为,除了黑麻子,问题可能出在全村任何一个喜欢她的男人身上,偏偏就出现在黑麻子身上,我心这滋味呀。。。。。」

我理解他的心情,自从男人能力丢失后,鲍叔叔变得自卑,几乎不和村里其他男人来往,唯一亲密来往的人就只有一个——黑麻子,一个外乡来的木匠。想当年,他和黑麻子之间的友情,一直被村人所津津乐道。被这样一个患难朋友所背叛,做出蓄意伤人之事,就不足为奇了。我还想起小时候,偷窥到鲍叔叔对风秀婶施暴的那一幕血腥场面,想必也和真相有关联。

是呀,有些事情,不好说。

如果风秀婶和黑麻子动了真感情,自己男人又失去了性能力,对自己还不好,作为一个风骚漂亮女人,出格事不做还倒不符常规。

这其实是注定的结局。

时间一到,我几乎是跑着出去的。

焦虑左顾右盼,未见小康人影。加足马力,在泊油马路狂奔一百米,杳无人迹。

混帐,我捡起一块小石子,用力狠狠甩在了路面。小石子痛苦地叫了一声,滚到了路边的水沟。

我慢慢在泊油路上走着。

回W市吧,还抱什么希望呢?即便问的真相与自己想象的一样,又能怎么样呢?人家都和彩霞结婚了!

唉,其实我也不是非得要挽救和小康的那份感情,事情发生了也就发生了,有些事情,想回头,难。

但我真得很想听到小康对我:我根本就没喜欢过小雪,也没喜欢过彩霞。我心只有你。我背叛你,是不得已——我要用各种方式和手段来拯救我的家庭。

如果小康这么说,我会不顾一切地原谅他的。今后不管我们在不在一起,我都会默默为他祝福,闲暇之余,我会怀着美好的心情来回顾那段真挚的感情,回忆我们曾走过的点点滴滴。

可他为什么不等我,为什么不对我说,难道真连普通朋友也不想与我做了吗?想着想着,委屈而失望的泪水不由自主流出来。

离开前往监狱的泊油路,来到通往H市的水泥大道。我站在站点处,木然地等着车。

嘎——!

汽车的大喇叭响了。

我一惊,往外靠了靠。

嘎——

又响了一声。

我抬起头,一辆汽车停下来。探出一个脑袋,戴着墨镜,冲我叫了一声:上车吗?驾驶室的门打开了。

我先是迟疑了一下,认出那张脸,想也未想,跳了上去,心情万分激动。不用说,他是小康,鲍小康。

脸黑了,也胖了,梢显凌乱的头发,随意地搭着。眼睛是看不清,黑色墨镜挡着,这就已经够了,毕竟,我又看见了他,他就在我旁边坐着。

不得不承认,看见他,无论我的心死了多少次,死得有多严重,一下就会活过来。这个男人,唉!

他掏出一根烟,先是递给我,见我摇头,他自己点上,熟练而贪婪地吸了一口,超级享受般吐起了烟雾。

「你学会抽烟了?」我问。

「是呀,哪个开车的男人不抽烟。」

「抽得多吗?」

「也就三四包一天。」

「还是少抽点好。」我的心咯噔一下,关心的话语还是脱口而出。

他转过头,看了我一眼。我很想看清他的眼神,揣测一下他看我的意思,可惜我看不见。

我对他说,要注意身体,别太玩命了,钱是好东西,但太为钱了不行。我还对他说,小三还小,修理读完初中可以再学,如果觉得紧,我林涛可以用零花钱供,做哥的不能耽误人家。

小康开着车,听着。

我正要转到下一个话题,把我心中云山雾海的疑问弄清楚时,小康说话了。

「涛子!」他把手搭在了我的肩上。

「恩。」我颤栗起来,是的,我的推想没错,他还是喜欢我的,我紧张了起来。

「你还一直喜欢我,是吧?」

「。。。。。。」我沉默着,哦,我说什么好呢?我怎么回答呢?我乱了分寸。我当然一直喜欢他了,他总算明白过来,呜。。。我快激动而死。

「其实我还是蛮喜欢你。。。。。走,我们去开房,好好快活快活,明天我送你去车站。」

「啊?」我盯着他看,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不想吗?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再说,我们都好久没在一起做那事了。。。。。和你做总令我销魂,连女人也没这么舒服。」他吐了一口烟圈,长长嘘了一口气,像是在回味。

当然想了,我做梦都想和你干那事。我林涛也不是什么干净人,和我上过床的男人一把一把,再和你鲍小康上一次床又算个什么事。

可是,他怎么,怎么这么厚颜无耻地说出来,赤裸裸对我提这种要求。感情好到这个份上,想做这种事情,你安排好了,带我去房间,进屋,抱着我干就是了。你不安排,先用嘴巴这么说出来,怎么听怎么不对劲,好歹我们也真心爱过。既然是爱过,得体点不行吗!

「去吧,我现在特想和你干那事。。。。。你不是想买台电脑吗?这算个JJ吊事,大哥我给你钱买就是了。」他抬起头,扬了扬眉毛,语气提高了几个分贝,带着白手套的手开始顺着我的肩膀往下摸,突地,捏住了我的老二。

「你混蛋。」我愤怒地抓起他那不老实的手,奋力甩开,「你当我是卖呀,就是卖我也不卖给你鲍小康。」

说完,我委屈地抽泣着,靠在背垫,缓了缓神。

「请—你—停—车。」我别过脸,咬着牙,一字一顿说。

吱嘎,车停住了。

我起身,抓住门扣,拉开门,跳下。

砰!我狠狠一关门。

「去死吧!」我冲他大吼一声。

汽车在我身边稍作半刻停留,接着,马达声响起,一溜烟,越过我,跑了。此刻,我多希望前面的马路突然开道大口子,那辆车「扑通」掉下去,永远地消失在我眼前。

鲍小康死了,我所认识的鲍小康死了。现在的鲍小康,我不认识,是一个陌生的人。面对这样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我心中的疑团也就不足为重了,弄清楚了又怎样呢?毫无意义,他还会爱你吗?

会,但他爱的只是你的肉体!

是的,生活总是和喧嚣、欲望相铺而成。金钱、地位、欲望和诱惑已经左右了小康的思想和行为。他不但自己被卷入了深不见底的旋涡,还把小三也拽了进去。跟着旋涡不停地旋转,转呀转,转的小康的纯真没了、真诚不在了,朴实远走高飞了,留下的只有行尸走肉般的狂放和肆虐的宣泄。

临上W市的火车,我给小三打电话,告诉他别屈服鲍小康压力,把中学读完,学费由我来出。

小三听着听着,哭了起来。

他说:「涛子哥哥,我不想读书了。。。哥哥他很伤心,他今天一回来,就抱着我,对我说‘小三,对不起,咱这读不念了’,然后躲在房间哭,哭了一晚上,饭也不吃。。。。。」

四十三

W市越来越繁华了,班驳陆离。在这样一座繁华的城市,还有灯红酒绿夜生活,不和这座城市生产出来的美女手牵手闲庭漫步于金光闪烁的街道,简直浪费了它的独特资源。

我开始谈恋爱了,异性恋,和一个一直喜欢我,我暗地里叫她狐狸皮的漂亮女生。我似乎对同性恋厌恶和绝望了。

S大学校园,傍晚,时常能见我和狐狸皮手拉手漫步的身影。我们一去图书馆看书、学习,互相为对方占座位,直到图书馆关灯、闭馆,我送她回宿舍,路过偏僻的林子,我抱着她,和她亲吻,到处乱摸。摸够了,送她回去。分别时,我说我爱你,她说我也爱你,然后紧紧抱着我的腰,把脑袋靠在我肩上,久久不让我离去。

夏天,她穿着裙子,我和她接着吻,摸她的乳房,觉得不过瘾,把手伸向了她神秘的部位。很是方便,内裤轻轻一拉,神秘部位出来了。

慢慢地摸着,湿润了。我的下体也涨得难受,掏出,与她的神秘部位对触起来。她嘴上说不要,却不加拒绝,还下意识地把神秘部位顶过来。我兴奋了,回顶着,用了很大劲儿也没顶进去。

我急了,抱起她,把她挂在一棵树上,就像挂一张剥好的狐狸皮一样,把她订在了树上,再叉开她的双腿,让她的双腿夹着我的腰。

动作难度很大,可很刺激,猛地一用力,进去了。她叫了一声,死死揽住我的脖子。

我开始像摇船一样,在她身上摇来摇去,摇着摇着,我就摊在了狐狸皮的身上,什么时候完事的都不知道。

此后,我又几次想在她身上摇船,可她没答应,说是处于危险期,怕出事。等她想摇船的时候,我却摇不起来了,进去,还没开始摇,就一泻如注。起初,她倒不介意,一连几次,她就生气了,说:瞧你外表挺壮的,究竟还能不能行。

我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难道我成了性无能?

我慌了。

上网,找点关于早泻、性无能的资料,鬼使神搓打开了一个很久未打开的QQ,一见我出现,那个曾和我上过一次床的警察立刻出现,他说他一直在等我,找我,等得花儿都谢了,找得他都快跳长江了。

那晚很是激情,我们做了很久,我甚至还插了他下面,插得他一直发浪滥叫,连连喊着:让我去死吧,让我去死吧。

激情过后,我陷入了沉思。

我并不早泻,更不是性无能——我功能强大着呢。

那怎么回事?

只能说,女人这东西,提不起我兴趣。

我慌了,我不想再搞同性恋,真不想搞了,我只想成为一个正常人,过上正常人的日子。

我找小雪帮忙了。

反正她也知道我的事情,找她有什么关系,她是学心理学的,说不定能帮我。

见到小雪,我马上把她当成渡我苦难的「救世主」,我抱着她痛哭,一个劲向她道歉、忏悔,并表了一万个态要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小雪为我制订了缜密的救治计划。她说她要创造奇迹,创造心理学上的奇迹。

救治计划,方法、措施很多,首先要我养好身体,把身子养的健健康康,才有体力实施她的计划。养身子得吃好,得和像她那样的美女一起吃,找到与女人吃饭的感觉,胃口好了,就能多吃。

请她吃了N顿大餐,计划开始实施了。

小雪说,如果想男人,去操场跑。边跑边扇自己的耳光,直到跑累了,扇得自己说不想了才停止。然后去洗澡,洗完澡回寝室,躺在床上,翻看美女的图片,或是你欣赏女孩的照片。如果你看着看着,有了反映,继续看,并开始想象与她接吻、拥抱的场景,直至脱衣做爱。随身携一本女人艺术照片在书包,随时进行治疗,你一有性欲,就拿出画册,意想意想再意想。如果有条件,意想过后,找自己的女朋友实践。

如果这一招不好使,就来点狠的。看你喜欢男人的照片,然后电击,不要手软,要心狠,死不了,一直电击到你再看照片,恶心到呕吐为止,反复电击几次,效果就出来了。

都是些很恐怖、很变态的措施。每当我被折磨的大汗淋漓,痛苦不堪,就要放弃时,那种想脱胎换骨,重获新生的欲望就会更强烈起来。

唯一遗憾的是,那个狐狸皮与我拜拜了。

在我一次看完美女图片,性趣大发时,找到她。我真是兴奋了,疯狂扯着她的衣服。更惨的,不知道是不是兴奋过度,插进去,没动几下,又泻了。

她哭着捶打我的胸膛,骂我是纸老虎。然后与我提出分手,和校队一个打篮球的高个子好上了。

此后,每当看见她挺着高高的乳房,哼着歌儿,神采奕奕从我旁边路过时,我就自惭形秽起来,看人家服侍得多到位呀,人都变了一个!

计划实施了三个月,我被折磨得快要疯了,我决定停止计划。

我对小雪说,效果明显,我厌恶男生了,W市的男人我都讨厌,和我上过床的我更讨厌。

小雪不相信,说疗程很长的,我急了,抱着她,吧嗒吧嗒流起了泪:「小雪,我不想实施这个救治计划,是因为我害怕面对你。」

「为什么?」

「我发现我喜欢上你了,从小我就喜欢你,现在更喜欢了。」

小雪吓了一跳,连忙推开我。

「你不会是演戏吧。」

「没有,绝对没有。」我信誓旦旦地说,说着,我又走过去抱她,并装作要亲她。

「哦,好了好了,我相信你了。」她逃也似得走了。

留下我还站在原地,冲她的背影忘情地作着被拒绝的痛苦状。

回到S大学,我就急切地去上网。

当我和那个警察疯狂搂抱在一起时,我把我几个月来积蓄的能量和所受折磨的委屈通通发泄到他身上。

离开他时,我对自己说,同性恋就同性恋吧,我就那样了!

四十四

我的学业真是很好了。

大三上学期,我就把英语六级、计算机三级过了。期末考试全班第一,得了一等奖学金,还与一个投资学的教授共同对W市近两年来的股票市场交易进行了课题研究。

大三下学期,也是我人生的又一转折点。

我喜欢上了一个人,一个男人。

我想,我应该是喜欢上他了,很久,没体会喜欢一个人的滋味。

他是深圳一家公司的老板,在一同志BBS上留言,说「五一」前一个星期要来W市做为期一周的项目投资考察。考察完后的「五一」期间,顺便去峨眉、九寨、黄龙等几个著名旅游风景区转转,欲寻觅W市有缘的年轻男子共度美妙旅游时光。。。。。。说白了,就是发了个寻找年轻、干净gay的广告帖子。

鬼使神差,我发了一封邮件过去。

很快,对方回信要求我给他发几张照片。

我发了张模糊的彩照和一张14岁时拍的照片过去。

不发,不要紧,这一发,事情就来了。

W市某豪华的酒店,一见面,他就说,我就是那个他一直梦想寻觅的人。

酒店宽大、舒软的席梦思床,他抱着我光光的身子,一个劲打颤,闪着激动的泪花,像一个考古学家,抱着一件期待了一个世纪,探寻、挖掘了半个世纪刚出土的夺彩宝物。

我的情绪不是很高,心情有些沉重。

我是MoneyBoy吗?

我在问自己。

虽然,我做梦都想和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去那个世界闻名的风景区走一圈,但我真的没想到是通过网上BBS广告的形式完成这个梦想。

为了一张风景区的门票,我是出卖肉体的MoneyBoy吗?

泪就这样流了出来。

或许是我脸上露出的淡淡的忧郁,也或许是我的泪水,他停止了动作,爱怜地抱着我,一动不动,我们就这样静静拥抱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他亲自开车把我送回S大学。还给我买部手机,当时最流行的三星翻盖款。

他说,这几天,他在W市转转,考察考察,与合作伙伴谈谈。忙完,如果我愿意陪他去旅游,他就开车来接我,如果我不愿意,他不勉强,并就此打道回深圳,永不再来W市。

最后,他把手机放在我手中,说:「从现在起,我二十四小时开机,在W市等你十五天,十五天内,你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十五天内没等到你的电话,我当即离开W市,永不再来。」

七天过后,是「五一」,七天长假。

那部三星手机只存了一个电话号码,卡里有500元钱,除了月租费,我一分未花。七天假期的第一天,我没打电话。

我是MoneyBoy吗?

躺在床上,我问了自己一天。

不,我不是,我回答了自己。

第二天,一起来,我就给他去了电话。

他接着电话,激动地声音都变了样。

我们又见面了,他好象憔悴了,也许是想我想的,也许是担心我不再给他打电话。

我掏出手机递给他。

「它的使命完成了,也该还给你了。」我对他说。

他身子猛然抖了抖,惊恐地看了我一眼,接过手机,低下头,一句话未说,就这么沉默着。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抬起头,冲我微微一笑,那笑很是苦涩,笑完,转过身,欲离开。

「等等。」我叫住了他。

「什么?」他立马打住脚步,转过身,眼神掠过一丝希望的喜悦。

「我本来是打算‘五一’去九寨旅走一圈的,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结伴同行,不过。。。」

我顿了顿。

「不过什么?」他窜上一步,拉着我的手,急切地问。

「费用AA制。」

「好。」

他爽快地答应了,笑着,兴奋地像个小孩。

我们一人买了一个旅行包,里面装满了面包、水、香肠等之类的东西。

虽然我零花钱不少,但去一趟九寨,开销不小,说好是AA制,我只能省了又省。除了自己包里带的东西,我基本不在外面买东西吃。他只能跟着受苦。虽然,他很开心,但怎么说人家也是有钱人。

我有点不安。

我说:「你请我吃烤鸭吧。」

「好呀!」他爽快地答应,掏出钱给我。

我只买了一个,把炸好后包装好的烤鸭腿连同找零的钱给他,自己转过身,仍啃着干面包。

他不吃,非要给我买一个。我张嘴咬了一口,他才举起鸭腿往嘴里送。

他叫吴骏建,39岁,和我差不多高,体格匀称结实,一张轮廓分明的脸。风度既朴素又与众不同。和他在一起,感觉他真诚,善良,还富有幽默感。

他是个成功人士,在深圳开了家大公司,很多地方有分公司,这次来W市,是想与W市的一家公司洽谈合作事宜。

当然,他很少说他的事业,更不流露出他有多少的钱,只是我偶尔问上那么一句,他才答一句。他除了问我一些学习、生活、家庭的问题,还逗我开心。

本不想动心,但我无法左右自己。心这东西,你控制不了。否则,怎会有心魔之说。

我不知道自己是真喜欢上了他,还是被他独特的商人魅力迷住了。总之,他是我除小康之外,又一个令我砰然心动的男人。

当然,我是在最容易崇拜商海成功人士的年龄遇见他的。我仍然敢说,他是我今生遇见的最具人性魅力的商人。

从九寨回到W市,是五一长假的最后一天,也是他这趟考察结束的最后一天。他邀请我回那家豪华的大酒店给他作临离开前的话别。

我从他的眼里读懂了期待和暖暖的爱意。

他喜欢我,从一个个细微的小节我可以体会出来。但他很有绅士风度,从不强迫我,更不直白表露一些赤裸裸的意识。即便如此,我知道,他在期待着发生一些事情,比如亲吻,比如拥抱,还比如抚摸,甚至是做爱。我想,只有他期待的事情发生了,哪怕只是轻轻一个吻,简简单单一个拥抱,他的心才能安稳下来,他才敢对这份感情抱以希望。

后来,他说的话证实了我的想法。

在我们激情过后,他搂着我。

「很是奇怪。」他说。

「什么?」我问。

「我想吻你,又不敢吻,想拥抱你,几次张开手臂,还是放弃了。我与不少你这么大的男孩做过爱,一见面,我就把他扔在床上,撕他的衣服,尽情发泄自己的欲望。惟独你,虽然欲望比任何时候都强烈,可就是下不了手,有一份胆怯。」

我相信他说的话。

第一次见面,他就疯狂扯我的衣服,扯着扯着,他突然就停止了动作,之后,他一直抱着我,说了差不多一个晚上的对不起。

第二次和我见面,他有了份不安、惶恐和羞涩。他说,遇见自己真正喜欢的人,他会害怕。而与自己所爱的人做爱,他会脸红,会不好意思。

怕什么呢?

怕自己爱的人会笑他。

而我就是那个令他脸红、不好意思还有可能笑他的人。

他开车把我送回S大学,还进了我寝室。这是我除了小康,又一次带这种关系的人回宿舍。

现在时代在进步,愈是成功的商人就愈像邻家的叔叔阿公,慈眉善目,让人提不起戒心,看看李嘉诚、比尔·盖茨就知道了。这也是我带他回宿舍而无一丝担心和警戒的原因。

我信任他!

他给我偷偷留下了那部手机,另外还有一本存折。我是在他回深圳后,在我床上的书架发现的。

难怪他有凳子不坐,非要顺着扶手,爬到我床上去。

晚上六点,他给我打电话了,说是到了深圳。一个小时之后,他又给我打电话,说是往他留给我的存折里存了一万元钱。

「阿涛,需要就花,别太苦着自己。」他柔情地说。

自此,我很少上网了,偶尔上一次,也很少打开那个QQ,偶尔打开一次,我也不和里面的人聊天,我只是满脸堆着笑地看他们给我留的信息。那个警察,说他在满W市疯狂寻我,再不出现,他又要跳一次长江了。

我没回复他的留言,把他拖进黑名单,删了。我边删边在心里对他说:警察同志,对不住了,要快活,找别人去吧。

四十五

大三暑假,很多同学开始在外面实习,考研族则一个暑假猫在图书馆,过着苦行僧般的备考生涯。

我选择了实习。

地点,深圳,实习单位,吴骏建朋友的公司。

「五一」过后,吴骏建乘过三次飞机来S大学看我。每来一次,我们的感情升华一次,第三次来,我们俩好得就像一个人似得,他一走,我立马陷入了无穷无尽的绵绵思念。

思念一个人的滋味,就像是喝了一杯冰冷的水,然后用很长很长的时间慢慢化成相思的泪。我早体会过这种滋味了,只是,对吴骏建的思念,我似乎更有底,更有盼头。

大三的暑假,去深圳实习之前,我给家里打了电话。

妈妈向我提起了鲍小康。

唉,本来,认识吴骏建后,我都开始慢慢遗忘小康了!

我有点怨恨起妈妈来。

其实,遗忘一个人比痛恨一个人更可怕,我咬牙切齿地恨一个人,说明我心里有他,始终忘不了他。

本来,结识吴竣建后,我不恨小康了,真不恨了。心里都没他了,还谈什么恨。只是,偶尔脑海在一念之间闪到他,才想起这个世界还有个叫鲍小康的人。有就有呗,我这么无所谓地想着。

可是,上帝也绝不允许我把这个叫鲍小康的人遗忘。

上帝说,林涛,你就恨他吧,一辈子切之入骨地恨。

我想,我真该一辈子切之入骨恨这个不是人的王八蛋了。

快要挂电话时,妈妈说。

「涛子,有个事不知你知不知道?」

「什么事?」

「就是。。。唉,还是别说了。」

「说嘛,妈,说,我听着呢。」

「唉,本来小康不让我告诉你,我看还是告诉你吧,你迟早要知道的。」

「听着呢。」

能有什么大事,我心不在焉掏出一块口香糖。

「就是,小三,小三他。。」

「哦,你说小三呀,他怎么啦,他肯定又说想我了吧,这小子,打小和我感情深,我喜欢他。。。」

「他。。。他死了!」

「。。。」

「涛子,你,你怎么啦,说话呀。」

口香糖掉在了地上。

小三死了,真死了。摔在山坡下死的。而害得他的人就是他的亲哥哥鲍小康,他才17岁呀。

在二姐夫的汽车修理店学了不到一年,鲍小康又开始逼小三学开车了。

才17岁,就要人家学开那种又高又大的东风牌大汽车。那个小三,别看他学习不行,说话还有点结巴(长大后好多了),学起那玩意儿来,还真有点灵气,很快就会了,除了上高速、跑长途,龙溪的旮旮角角他都敢走。

有一次,我给他打电话,他兴奋地说:「涛子哥哥,你等着,我自己买了车后,我一定开到W市来找你!」

见他这么欢喜,对开车还这般有兴趣,本想劝他回学校读书,话未说出来,打住了。我知道,劝也没用,他会听吗,心都野了。

但我还是对鲍小康流露出了不满,埋怨他不该这么早强行把小三拉入社会。他很是不高兴地呛了我一句:我们家的事,你林涛操哪门子心!

把我气得。

是下午吧,一个和小康甚熟的车主把车开到二姐夫马德军的修理店来修理。

小三修车时,车主走了,说是晚上过来开。到了晚上,那车主却不来了(龙溪镇的人都说,当时他在搞别人家的媳妇呢),非要小三把车开过去,他知道小三会开车。

小三是会开车,要他开过去也是没问题,可天这么黑了,加上修理店还有别的顾客,这车,不能开,万一还出事了呢。大家都这么说。

起初,鲍小康也不同意小三把车开过去,电话那头,车主大叫大喊骂开了。

「鲍小康,不够意思。这些年,白处了,哥们现在不就干女人忙得,倒不出空来吗?」

放下电话,鲍小康二话没说,冲小三一挥手:你把车开过去!

小三乐得屁颠屁颠钻进了驾驶室。

惨剧就这样发生了。

那个叫瑶子岭的大坡有一小段下坡路刚改造过,路基不稳,靠悬崖那边还有个小缺口没补上。小三毕竟是新手,加上天黑,车子就从那个小缺口滚下去了。当即,小三被摔得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我跑到离S大学最远的一个江边的电话厅给鲍小康打电话,用已失去人类声响的尖叫声嘶力竭骂他王八蛋,把小三给害死了。骂着骂着,我就哭,放声地大哭。哭完了,我回寝室,倒在床上,用被子蒙着头。

我喜欢小三呀,他可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想到以后再也见不着了,再也听不见他叫我「涛子哥哥」的声音,泪,哗啦,流了一夜。

我决定,去深圳实习之前先回一趟家。

回到家,我没想过回龙溪,也没想过再跑去那骂鲍小康。可一到家,我就在想小三,总在想,想他栩栩如生,叫我「涛子哥哥」的可爱模样。

人死了,再怎么想也复活不了,既然见不着了,又这么想他,回龙溪要张他的照片带去深圳也好。

回到龙溪,唉,鲍小康也挺可怜的,瞧瞧他,一张黑脸都肿成那样了,想必是哭的,还在为小三的事难过吧。

看见鲍小康那可怜样,说好要克制,不迁怒于他,可一看见照片上小三脸上露出的浅浅的甜甜笑,我就忍不住扑过去,揪住他的衣领。

「你个混帐,为什么要逼死小三,他才17岁呀。」我冲他大吼。

如果非要说小三属于谁,他也是属于林涛,他是林涛的,你鲍小康有什么权力把他给逼死。

鲍小康挣脱我,蹲在地上,抱着头,一言不发。

二姐在一旁紧紧拉我。

「涛子,别这样,风秀婶刚走没多久,小康已伤心得。。。。。」

鲍小康突然从地上窜起来,竭力咆哮着:「玉娟姐,你别拉他,让他打死我吧,是我害死了小三,害死了我妈。。。。我该死。。。」

咆哮完,他又蹲了下来,抱着头。

呜。。。。。

意外的事情,总让人惊慌失措。

但小康说他害死了他妈,我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不是惊慌失措。我只记得我当时确实呆了一下,在呆那么一下的过程中,我没有愤怒,一点也没有,甚至连悲痛的感觉也没有。我只是突然觉得,小康他好可怜,真的好可怜,小三死了,亲妈说死就死了。

我也蹲了下来,抱着他的头,和他一起哭。我还能恨起他来吗?人家连妈都没了,多可怜!

风秀婶是淹死的,被蓝河水淹死的。

她在蓝河滩的石板洗衣服,洗到一件小三以前穿过的衣服,洗着洗着,她就跳进了蓝河,在蓝河的水面唱起了歌,还大声喊着小三的名字。

蓝河边的菜园子,有个锄草的男人发现了风秀婶的异常。起初,他以为是风秀婶洗的衣服被河水冲走了,没大在意,直到风秀婶一边往深水区走,一边高声唱着歌,才察觉了不对劲,扔下锄头,跳进蓝水河里去救。还没游过去,风秀婶的脑袋突然不见了。待救上来,已经断气了,嘴巴大大张着,似乎想把未完的歌儿唱完。

毫无疑问,风秀婶洗小三的衣服时,间歇性精神病突发了。直接原因是小三的死,间接原因,说到底,还是鲍小康害死的。

我不能再骂鲍小康了,不能那么残忍了,再骂,他就可能也疯了,真会疯了,疯得也可能在蓝河上跳起舞来,唱着歌了。

二妹说,风秀婶死后,鲍小康没吞过一粒米饭。

因要急着赶去深圳实习,我只在龙溪陪了鲍小康一天。

离开龙溪时,杨彩霞说:「涛子,谢谢你,如果你没来看他,他会死,他熬不过一星期的。」

记得离开时,我当着杨彩霞的面抱着小康,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轻声说了句:「小康,活下去,好吗?就算为了我。」

我说这句话真有点自作多情甚至是自欺欺人,谁死了妈不悲伤过十天八天,鲍小康还会在乎你林涛的安慰吗?

没想到,还真管用。回深圳后,我给杨彩霞打电话,她说我一走,鲍小康就立刻跑去厨房,端起一盘菜狂抓了起来。

我实习的单位是一家电子公司,主要生产电子元件、配件等产品。

我在一个很重要的管理部门实习。

本来吴骏建要安排我在他的公司实习,我没答应。我是学工商管理的,我想找个直接生产企业,最好是时下具有市场代表性的企业,这家电子公司正符合。

而且,我也想,吴骏建,大忙人,事务繁多,我喜欢他,但我不想过多介入他的工作和生活。

我现在懂的,男人和男人之间的相爱和男人与女人之间的相爱不一样。我追求的仅仅是我们彼此那份相爱的气息,但不把那种爱的气息弥撒在他工作、生活的各个方面——我甚至从没问过他的家庭情况,不是我不关心,而是没必要,只要我爱他,他爱我,足矣!

吴骏建在我实习的公司附近给我租了一套房子,很漂亮,他把钥匙给我,说,这是你的家,想怎么住就怎么住!

我很少去那住,住在电子厂的集体宿舍,我喜欢那种和天南地北打工仔住在一起的感觉和氛围。

吴骏建也不去那个家,他只带我去有天蓝色游泳池的别墅过夜。先是游泳,游完后沐浴,我们一起躺在精致的浴缸,相互揉搓,然后激情四溢。

我不知道吴骏建究竟有多少套别墅,我去过的就有五六套。他还把其中一套稍微小点别墅的钥匙给了我,只要我愿意,随时可以进去住。他还要我学开车,学会了,出去,我开着车,他在旁边,手脚不老实地骚扰我。

和吴骏建在一起的日子很开心,我又几乎要把那个突然死了两个亲人的可怜的、不幸的鲍小康给忘了。

当然,有时,偶尔想起,我也会给龙溪的二姐打电话,迂回打听他的现状,看他是不是还那么悲伤。

二姐说:「悲伤?早不悲伤了,你都不知道,人家小康有多厉害,早就忙活开了,为龙溪招商引资,从广东、浙江等带回商人,在龙溪发展这产业那产业的,劲头比以前更足了。」

喜欢钱的人就是不一样,风秀婶尸骨未寒,他又开始像个蚱蚂疯狂乱窜了起来。撂下二姐电话,我自言自语起来。

他窜他的,我窜我的。每个人的人生目标不一样。他喜欢钱,广东、浙江大把大把地捞;我是天生情种,喜欢感情。

他捞他的钱,我喜欢我的感情。

没有对错,活法不同,仅此而已。

四十七

我会给吴骏建打电话,但很少去找他。

只一次,不得已,才满深圳地找。

公司有个叫龙小康的打工仔,在组装车间负责为生产出来的电子元件打包。有几次,晕倒在组装线上。公司决定辞退他,说他体质太差,常生病,还不去治疗,影响了组装流水进度。

我不认识龙宵康。

那天下班,我和同事有说有笑走出厂子大门。有个同事说了句:哎,那不是小康吗?

小康!

我当即一惊,连忙看过去。

一个子不高,瘦瘦的小子在厂子门口站着,提着个牛仔包,头发蓬乱,神情甚是黯然。

同事说,他叫龙小康,进厂子不到一年就被公司辞退了。

我不由自主地走过去。

哦,上帝!

你看他!

长得像鲍小康!

还像小三!

难怪起的小名也一样。

年龄似乎挺小,有点白,没小康帅,也没小三可爱,但脸很方正,透出一股耐看的清秀。看见他的一刹那,正如庞德所说「地铁车站走出的阳光照着一棵湿淋淋的花朵」。

我从没见过清秀得这般忧郁,还如此令我生怜的男孩!

「你叫小康?」我伸出了手。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我至今难忘:忧郁、焦虑、不信任。他没和我握手,只看了我一眼,转过身,就要离去。

「你等等。」我拉住了他。

他停住了,没说话,用疑惑眼神看我。

「家是哪的?」我问他。

他别过头,不再看我,迟疑了一下,低下头,吐出一个地名。

天呀,那正是我家乡H市的名字。

「先别走,我和主管说说,说不定可以留下。」

他又抬起头,还是没说话,看我一眼,不过,眼神似乎多了份信任加惊喜。

「留下来吧,相信我好了。」我改用家乡话对他说,还冲他笑笑。

「你也是H市的?」他也笑了,少了几许焦虑,表情松弛下来。

趁他笑的工夫,我又偷偷看了他一眼。

哦,我看清楚了,好一个单纯、谨慎的男孩,两只大眼睛秀气得像个雄性芭比娃娃。

我带他去外面吃面条,结帐时,他掏出一把零钱,抢先递给了服务员。吃完面条,我领他回了我的「家」,这是我屈指可数的回家次数中的一次。

这么晚了,我不希望他留宿街头。

「你多大了?」我给他开了罐刚买的可乐。

「十七。」他没接,低下头,怯生生地回答。

「谁带你出来的?」我又问。

「一个村的,他已经辞职进别的厂子了,我正要去找他。」他坐在沙发上,双手合在一起,再夹在两腿之间,就这么局促不安地来回机械摩擦着。

因有点累,明天还要上班,我没和他细聊。

他死活不肯上床,卷缩在沙发。第二天,他起得很早,一起来,就用抹布擦着桌子、茶几、凳子上的灰。

见我起来,他涩涩一笑,那笑,没打开,有点淡淡的忧,全然不是其他打工仔见我露出那种公式般的讨好的笑。

他甚至还为我准备了油条和奶浆,说是楼下买的。竟有了些许感动,源自心灵深处。

我在茶几没封口的盒子留了些钱,离开家,上班了。

我找了组装车间的主管,无济于事。我又去找人事部的头,还是无济于事。

回到「家」,他已收拾的一尘不染。

他坐在沙发上,看了我一眼,没说话,立刻又低下头,双手在不停翻弄一书翻了卷的书。

「他们说你体质不好,经常生病,影响流水进度。还说你上班没精打采,老打瞌睡。」我开口了。

他还是没说话,头垂得更低。

「你还是回家吧,先把身子养好再说。」我怜惜地看了一眼他瘦弱的身材,掏出二百块钱。

第二天,起来,他已经走了,留下那二百元钱和一张字条,字条上写着:哥,我走了,谢谢你!

我去车站找了他,没找到。

这孩子,就这么走了。我失落地想着。

此后,我和吴骏建去了一个风景秀丽的度假村,逍遥快活了两天。

回来后,一次下班,我又看见了龙小康。

这小子,我还以为他真回老家了呢!

我是路过一家瓷器厂时看见他的。他正排着长长的招工队伍。轮到他,他交钱,填表,和招工人员简单交谈几句,出来了。

他眼睛有点红,脸上还有块青紫的包肿,衣服破旧不堪。

「你怎么没走?」我几乎是拽着他的手回到那个「家」的,有些生气,更多的是怜爱。

给他脸上涂了消毒的酒精。还从楼下的餐馆叫了快餐。他似乎饿坏,不顾脸面,狼吞虎咽起来。

才知道,他在车站打地铺,昏昏欲睡时,有人来抢他的牛仔包,他死活不让,被挨了一拳,他是不怕的,那人也没办法,骂骂咧咧走了。

由于脸部受伤明显,身材瘦弱,还面黄肌瘦的,找了几家厂子,都没要他,这家瓷器厂,是他应聘的第四家厂子了。

「你说,他们会要我吗?」他打了个饱嗝,定定问我。

「会吧!」我应付他,却不敢看他,怕看了自己会掉下泪来。

他终究没被录用,用工名单上没他的名字。但他似乎意料到了结局,并不失落,只是眼神更忧郁了。

「你非得呆在深圳?」我问他。

「我不想回家,我要读书,考大学。」他说。

「考大学?」我抬起头,打量了他一下。

他点了点头:「我高中课程都学完了,就差复习,家里没钱,不让我念,我就偷偷跑出来打工。」

这时,我才更多的了解他。

 他其实叫龙霄康,父亲是个天生的酒鬼,有了酒什么也忘了。三岁时,父亲因赶集醉酒,掉进河沟,瘫痪后,没几天就死了,母亲只好带着他改嫁。

在母亲为新父亲生了个儿子后,他在家里的地位变得无足轻重了,连母亲也对他爱理不理的。

他学习好,天生的好,好到虽然在家毫无地位,但继父也舍不得不送,这也是他为什么能一直念到高二的原因。

去年高二的暑假,他都一直还在学校补课,那个假期,老师就已经把高三的新课讲完了,就等高三开学后复习备考了。

考大学是没问题的,老师都这么说他。

可是,家里有问题。

母亲有很严重的结石病和高血压病,身子虚弱,做不了手术,只能吃药耗着。继父是个普通的庄稼人,没什么本事,还懒,家庭条件一直不好。继父不打算再送他读书了,因为,他弟弟的学习同样好。如果他继续念下去,考上了大学,弟弟的大学就没得读了。权衡利弊,只有他放弃了。

可他甘心放弃吗?万事具备,只差高考了。

惟有偷偷跑出来打工。

为了复习,他经常晚上躺在被窝打着手电筒看书,影响了休息,导致白天上班没精打采。他还特省,从来舍不得多吃,更别说吃好东西了,本来身子就够差劲,加上熬夜看书,还不停工作,不晕倒才怪呢?

我决定帮他。

当然,不是给钱,上次我给他200元回家路费,他没要,在未封口的盒子里放了500元,他分文未取——他完全可以全拿走,回家,或是出去另找一份工作。

我要借助吴骏建把他留下来。

我给吴骏建他打电话,关机,打到公司,不在。

我开始满深圳找。

如果不尽快给龙宵康搞定工作,他又会离开这个「家」,说不定还会遇上什么意外,他这么小,还好学,不能再让他无休止折腾了。

我首先想到是去那套我拥有钥匙的别墅找吴骏建。

天蓝色的游泳池里,没人。

卧室,没人。

欲离开,浴室传来一阵发浪的叫声。

我没推浴室门,浴室门本来就没关,有条细小的逢。缝虽细小,但眯着眼,看清里面的东西还是绰绰有余。

两具赤裸裸的身体交织在一起,其中一具是与我交织过很多次的熟悉的身子。

我没推门,更没叫起来。

我蹑手蹑脚退出卧室,下楼,离开。

路过游泳池,我偏偏就不小心掉了下去。

扑通,这声响大得!

爬上来,全身湿漉漉的。

不知是响动惊动了吴骏建,还是他们已经激情完事,吴骏建来到卧室的落地玻璃窗边眺望、休息。

反正,他看见了我。

他叫了我一声,就飞奔了下来。

我也飞奔过去,扑在他怀里。

他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说:「我刚来,还没进屋呢,不小心掉进水池了。」

他怜惜地抱着我:「你看你,这么不小心,衣服全湿了。」

我说:「是呀,我得去买套衣服了。」说着,就往车库方向走。

他说:「我陪你去,你在下面等着,我去换套衣服。」

他咚咚咚上楼了。

他的性伴侣不识趣地站在了玻璃窗,向我这边张望。拉长的身影映入我的眼帘,刺眼、眩目。

很快,他的影子也映入了我的眼帘,立马又消失了,两个身影一块消失的。接着,传来一阵短暂而激烈地争吵声。不一会儿,他下楼来。

「这是哪来的电工,连个灯也修不好。」他说。

卧室的那盏紫荆花状的掉灯坏了,这我是知道的。

本来,我看见两具白花花的身子交织在一起时,心虽痛,但这种痛,我能忍受,冥冥之中,我也有意料。吴骏建是什么人?企业家、成功商人,有钱、有身份、有地位,人家他早和我说过他与很多我这么大的年轻男孩做过爱。

他对我打的这个圆谎,我却失望、茫然起来,对他的信任堡垒有了松动裂痕。

他为什么不直接对我说,这是他的生活方式,他需要和不同年轻男孩做爱,才能保持生活、工作的激情,才能保持创业、赚大钱的激情。这么说了,我说不定会理解他。

我开着车,没说话。他把手放在我裤裆部位,轻轻揉着。

「不要啦,会翻车的。」我大笑着,心却在哭泣。

此刻,我是希望翻车的。

翻了,跟他一起死了,算了!我这么想着。

买了新衣服,换完,回到车上,我对他谈起了龙宵康,我找他的目的就是为了龙宵康。

「你喜欢他?」他警惕起来。

「没有啦,他是我老乡,只有17岁,怪可怜的。」我也打起了圆谎。

吴骏建说对了,我是喜欢龙宵康。自从看见龙宵康,我的心似乎滥了起来,稍微帅点的男孩,我见着就喜欢,还想象着和人家脱了裤子光着屁股与我上床做爱的场景。

但仅仅是有那么一点喜欢,怜爱的喜欢。

我想起了那个电工。

我是MoneyBoy吗?

我在想这个问题。

要吴骏建帮龙宵康找份工作,太容易了。但我还是希望他回电子厂,他实在是可怜了,需要照应。

「你肯定是喜欢他了。」吴骏建使劲撕咬着我的裸体,惶恐起来。

「真的没有啦。」我使劲回咬着他,眼睛却不瞅他。

龙宵康还是回电子厂了,不过,不在组装车间的组装线,去了仓库做管理员。他很高兴,下了班特意在厂子门口等我。看见我,他跑过来,表情煞是愉快。

「哥,你回‘家’吗?」

他竟然叫我哥。我对他笑了笑,把钥匙给他。

「不了。」我说。

这几天,吴骏建几乎天天传召我,精力旺盛的他有时一个晚上要和我干五六次,干得我都在怀疑他是不是已经39岁了。

每次干完,他就说「阿涛,你还是回我的公司吧。」

每次我都搪塞:「行,等我做完这个「工商课题研究」吧。」

我好学,还上进,他知道。这也是他认为我与众不同,更加钟爱我的原因吧。

为方便龙宵康看书、复习,我要他在我的那个「家」住。起初,他不肯,我就威胁他:「你回老家吧,我不管你了。」

他只有答应了。要他回老家,等于要他的命。

他确实太勤奋了,看书,能一坐就是一整天。收拾屋子,能拿着一块抹布从进门的第一个角一直抹到卫生间的最后一个角。

慢慢地,他和我熟起来,亲切叫我哥。问得最多的就是关于大学的问题,还说他明年也报S大学。

说到大学,他的神情似乎很向往,又很黯然。

我知道,他是担心学费。

那天,他一下班就兴奋地来找我,拉着我,非要请我吃饭。

「有什么喜事?」我问他。

「我涨工资了。」

「真的?」我惊讶地问。

「是呀,给我每月加了500呢。。。。。四个月就2000,够一年学费了!」

我转过头,盯着行人看,若无其事地笑。他当然不知道这工资是我给他涨的。就靠他每个月区区的600元,什么时候才能攒够四年大学的学费。

我想我是真喜欢上他了。

那个周五,下班,天热,我去「家里」看他。他冲了个凉水澡,从卫生间出来,只穿着狭小的内裤。看见他光光身子的一刹那,我心率突飞猛进,心潮开始洪湖水浪打浪。一股别样激情膨胀全身。

我开始坐立不安,食之无味。下楼,买了几听罐装啤酒,再上对面的餐馆叫了几份热菜。做这些时,我的脸一直在红,心一直在跳。龙宵康说过他喝不来酒的。

我这是怎么啦?

我拍着自己的脑门,一遍接一遍地问自己。

先从肉体下手,占有他?然后用精神入手,拥有他?

我也搞不清楚。我只知道自己抑制不住这么做,虽然,我深刻意识到自己变得有多么卑鄙了,可我抑制不住,真抑制不住。

我们喝着冰冻的啤酒,隔着氤氤的刚炒熟的菜香热气,我看到他的脸红红的。哦,他没骗我,他真是不胜酒力。

我靠过去,劝他:「喝点吧,你看书也累了,喝点酒,睡个好觉,醒来,效率会更高。」

他愉快接受了我的建议。

接受了,我就不停给他碰杯,说着「干杯呀」,「喝了吧」之类的蛊惑话。

很快,他喝多了。双腿一叉,摊倒在沙发上。

起身,关窗,拉帘,身后传来他微微鼾声和着转身时光溜身子与软皮沙发摩擦发出的声响。

我拿着一件他的衬衣,小心翼翼来到沙发旁,那张方正清秀的脸及裸露的未发育完全的干瘦身子,在酒精的刺激下显得这般迷人。

假装轻轻地为他盖衣服,手指触及他光溜身子的一刹那,我猛地一颤,一股电流击荡全身。

俯身,我亲了一下他的脸。

原谅我,我实在忍不住呀!

他未有丝毫反映。

我大胆了些,往下轻轻褪了褪他的内裤。他的JJ露出来了。

不是很大,可也没我想象中的小。毛也不多。完全是一副很干净的未发育完全的童子身。

我激动不已了。

我一下脱光自己的衣裤,不顾三七二十一,挤上沙发,靠了过去。

我的意图很明显,假装喝醉了,做一些非礼事情,如果龙宵康醒来,不接受,做出惊讶、鄙视,甚至暴跳如雷举动,我就使劲刮自个耳光,骂自己:哦,天呀,我这个混蛋,我都做些啥了?

身子靠过去,一只手刚揽了一下他的胸膛,他恩了一声,转身,推了推我,屁股再一翘,咕咚,我从他身旁滚到了沙发下面。

我这是怎么啦?

我半躺在冰凉的瓷板上,揪了一下头发,问自己。

我似乎清醒了点,跑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回卧室,强迫自己睡起来。

可是,怎能睡着呢?龙宵康白花花的童子身一直在我脑海晃呀晃。迷迷糊糊辗转了几个小时,浑身躁热的实在难受。

起身,跑去卫生间,对着镜子,我开始自慰起来。

我就这样自慰着,一下、两下、三下,突然,身后的门开了。

是龙宵康!

他光着身子,近乎裸体——内裤还未提上去。阴茎露在外面,硬了,一晃一晃的,煞是诱人。

看见我,他似乎未发现我的异常,迷迷糊糊叫了声「哥」,便进了卫生间,路过我身边时,直跳跳的JJ摩触到了我的大腿和手背。

天呀,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可爱、动感的精灵!

我像头被打伤后发疯了的猎豹,转身,强力抱起龙宵康就往外跑。

他挣扎着:哥,你怎么啦?

我想我是疯了。

我未加理会,抱着他出了卫生间,直奔卧室。一进卧室我就把龙宵康扔在床上,猛地扑了上去,狠狠压在了龙宵康身上。

疯了,彻底疯了。

我不顾一切,疯狂亲咬着他的嘴唇,拼命在他身上弹压着,享受着他光滑、干净的身子。

 龙宵康的意识似乎清醒了些,睁着惊恐的大眼睛。

「哥,你,你干什么?」他挣扎着,脑袋晃来晃去。

傻瓜,我干什么?还能干什么?非礼你呗,这么简单的事也看不懂!

火山爆发般,我完全成了一匹脱僵的野马,谁也拦不住。我死死压着他,双手按住他的手,臀部在激动地运动着,他越反抗,我臀部和腰杠运动得越猛烈。

龙宵康也许是急了,也许是吓坏了,他涨红着脸,筋骨爆裂,突然狠狠一发力,掀开了我。

他坐了起来,直直盯着我看,眼睛还似睡非睡,盯着盯着,一颗眼泪就流了出来。

「哥,你。。。。」他冲我叫了一声,叫完后,摊倒在了床上,啜泣起来。

也许是酒喝多了,也许是太累了,总之,啜泣着,他竟然又睡过去了。

我逃也似得离开了卧室,躺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之后,我几天没回「家」了。不是和吴骏建在外面住别墅激情过夜,就是回集体宿舍睡自己的床铺。

当然,我是没脸回去。我实在不想对那晚的失礼多说什么了。都已经做了。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但我却在隔壁的集体宿舍看见了龙宵康——他也从我的「家」搬了出来。

看见我,他并没有表露出任何憎恨的神情,只是看我一眼,叫了我一声「哥」,把钥匙递给我,又连忙低下头,匆匆地,走了。

我的心隐隐作痛起来。我伤害了他,一个纯洁、可怜还无辜的孩子。这么想着,心有了滴血的痛感。

我正式搬回了那个「家」,我实在再无勇气碰见龙宵康了。一下班,就急急赶回「家」,避他。

然而,搬回家不到两天,仓库的主管就找过来,说是龙宵康在扛箱子时再次晕倒在了仓库里。

飞快跑去宿舍,龙宵康躺在床上,额头、脖子全是一道道刮沙的红印,血红血红的,像一把把利剑,仿佛要我的心都给剜出来。

我拉着他的手,抱他。他别过头,有气无力地挣扎了一下。

「你不要命了。」我冲他喊,喊着喊着,自己却哭了起来。

他看了我一眼,不再挣扎了。

我把龙宵康背去医院。医生说,重感冒,加上疲劳过度,休息几天就没事。

输了一个上午和一个下午的液,他坚决要出院。无论怎么劝说和哀求,不顶用!

走到我「家」和厂子的叉道,他又坚持要回宿舍,说是第二天还得继续上班。

热血冲顶,我扛起他就往我那个「家」跑。他奋力挣扎着,用指甲撕着我的肩膀,我感到了一阵阵的剧痛。

痛吧,就让它这么痛着吧!

我未加理会,继续扛着。他撕着撕着,不再动弹,揽着我的脖子,脑袋靠在我肩膀,叫了我一声「哥」,便轻声哭起来。

一回到家,我就把他扔到了沙发。然后迅速跑去厨房,拿出一把刀,甩在了沙发旁边的茶几上。

「如果你恨我,不解气,可以砍我一刀,我林涛如果报警了,就是你龙宵康的孙子。还有,今后,我要是再占你半点便宜,我林涛他妈的还是你龙宵康的孙子。」

说完,我头也不抬,离开家,上班去了。

下了班,我去诊所买了几瓶药水,还请了诊所的一个医生一同陪我回了趟「家」。

龙宵康挂完滴流,已经很晚了。我洗了把脸,准备离开。他拉住了我。

「哥,你要走?」

「恩!」我低下头,没敢看他。

「哥,对不起,我,我不恨你。」他靠过来,用手摸着我肩上被他指甲撕的一道道血淋淋的口子。

我还是未抬头,拉开门,走了。

龙宵康在我「家」住了四天,我给他送了四天的药水,做了四天的饭,熬了四天的汤。我甚至还学会了扎针,起初,咬牙,忍痛,在自己手背试着,觉得差不多,就给龙宵康扎。每天晚上扎针、做饭、熬补药,忙到10点,回到厂子宿舍,筋疲力尽。

到了第五天,龙宵康元气基本恢复了。

我为他收拾衣服、书籍之类的东西。

「你可以回宿舍住了,也可以继续上班了,不用担心,仓库那边我打好招呼了。」我把包递给他,仍旧不敢抬头看他。

他没接包,而是拉着我的手,往里间的卧室拽着。

拽了一会,来到卧室,他松开了我的手,就没了动静。

我一直是别过头,未正眼瞧他,想看,却无勇气。

徐久,听到他叫了声:哥!

忍不住,我转过身,看他。

我想我是惊呆了。

龙宵康脱着衣服和裤子,露着光光的上身,不一会,就赤身裸体倒在了床上。

「你。。。。。?」

我目瞪口呆地语无伦次着,继而,明白了什么。

我一下奔出卧室,冲进卫生间,反锁了门,我用冷水敷着脸,泪,不经意,流了出来。

这心,悔得呀,快碎了。

我很快离开了这个「家」,离开了那家电子公司。我知道,无论我以后怎么努力,我和龙宵康之间的那道沟壑和裂痕,已无法愈合了。有些伤害,可以弥补,有些伤害,弥补不了,只能这么一辈子内疚着。

无法面对他,只有离开他,避开他。

吴骏建出差没回来,我就自己另找了家厂子实习。

没想到,却出了问题。

我离开那家电子厂后,龙宵康很快知道了。到处找我,没找到后,他又住进了那个「家」,白天上班,晚上回「家」等我。

许是那次对龙宵康的伤害事件后很久没主动给出差了的吴骏建打电话,他回深圳后想知道我最近在干什么。

一回深圳,他就偷偷赶到了那个他几乎没来过的「家」。

当然,家里就只剩龙宵康了。

那天,是周末,天热,龙宵康只穿着内裤半躺在沙发上看书,也许是看累了,也是是困了。总之,他睡着了。

吴骏建没见过龙宵康,以为龙宵康是我私自找的性伙伴,龙颜大怒,当即扑上去撕他的内裤,抓咬龙宵康,边咬边骂我贱人,敢养小白脸。

龙宵康醒了,激烈反抗着。

但龙宵康哪会是吴骏建对手,除了下面没得逞,该做得他都做了。

完事后,吴骏建怒气冲冲给我打电话。

「你竟敢背我养小白脸!」他的语气甚是气急败坏。

「去死吧!」我按了电话,以最快速度赶回了那个「家」。

龙宵康吓得像个疯子,卷缩在沙发上,眼睛哭成了水蜜桃。一见我,他就扑在我怀里,叫了我一声:哥。。。就死死抱住了我。

王八蛋!

我握紧了拳头。

我怒发冲冠去找了吴骏建,直接上他公司找的。

还没等我开口,他先发话了:「我花钱养你,为你租房,带你住别墅,教你

开车,领你出入各种高级场合,你还背着我养小白脸。」

一个风度翩翩的企业家,能说出这种话,也不嫌牙碜。这一刻,我才发现了他真正的嘴脸。

我把存折、手机等他送给我的东西统统扔在他的办公桌上。

「你的钱,我一分未花,全在里面存着;你租的房,我来深圳四个月,住了不到半个月;你带我住别墅,就算我是男妓,被你干一个晚上,也有代价,那个电工向你讨价还价要钱,我向你讨价还价了吗?。。。。。被你白白干了四个月,你给了我什么?。。。。。想发泄,你可以随便花钱去外面找电工,找不到你还可以给我打电话,龙宵康他还只是个孩子。。。。。」

我摔门而出。

我知道自己其实是没资格教训吴竣建的,但我忍不住,我清楚,龙宵康他不能再受到伤害了,否则,就真可能把他这个人废了。

他还只是个17岁的孩子呀!

吴竣建叫了我一声「阿涛」,追了几步,见走廊有人走动,又忙闪了回去。

他妈的,有钱人,没一个好东西,全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嘴巴说怎么怎么爱你,其实全是他妈的有意识地用金钱去购买欲望和爱,欲望满足了,爱却没了。

走在繁华的深圳街头,我迥迥而行。

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归宿,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失败呀失败!

我现在成了什么?吴骏建养的小白脸?

我是吗?我不知道。

我是MoneyBoy吗?

我再次问自己。

回到「家」,已是凌晨一点,我醉的七倒八歪。

龙宵康神情似乎安定了点,他把我扶到床上,躺在我身边,抱我,一直陪着我。他哭了,我也哭了。他是为自己受到伤害而哭,我是为不但自己伤害了他,还没能保护他而哭

第二天,我醒得很晚,龙宵康已经走了,桌上放着早点。

我不打算去上班了。我开始在屋里收拾东西,东西不多,本来就没住几天。我的打算是,再回电子公司继续实习。如果因吴骏建的原因,他们不收留我和龙宵康,我们就到别的厂子。既然来到深圳这块土,就不要落荒而逃。相信有我林涛在,龙宵康可以圆他的大学梦。

吴骏建来我的「家」了。

一进屋,他就拉着我的手,说了句「阿涛,对不起。」便潸然泪下。

我提着打好的包,坚决要走,临出门,我对他说:「吴先生,虽然我很喜欢你,但我的名字叫林涛,林涛永远不需要别人花钱养着。」

身后传来他抱头忏悔的声音。

幸运的是,我终究还是被电子厂接纳了。

此后的日子,风平浪静,就象什么也没发生一般。我依旧在原来的重要部门实习,龙宵康依旧在仓库做着仓管员。

为了方便龙宵康学习,我给他租了个很小的单间小居室。

我虽是实习,可有实习工资。不管是不是因为吴骏建的原因,这笔实习工资我要,这是我劳动所得,凭什么不要。但我不需要存钱,我还没走上社会,钱对我来说,只是个符号代码。

我对龙宵康说,房子是我自己租来住的。

其实是给他住,我几乎不过去。我害怕面对龙宵康,是我害了他。为了减轻一点负疚感。500元的额外工资我又偷偷给龙宵康涨了100,他年底就要回家,打工时间不多了,能多一点是一点,那是他的大学梦啊。

我的日子开始苦起来,租房子500,给龙宵康600,自己只剩400了。我可以向父亲要,可以向大姐夫、二姐夫,甚至三姐夫要,但我没这么做,我需要自立。

吴骏建很久没来找我了,也不给我打电话。

他不爱我,我只是他众多菜中的一道刺激点的菜而已,刺激过后,需不停更换口味了。

想着想着,也就释然了。同姓恋嘛,不就那么一回事,和异性恋比起来,总差那么点火候,别太较真了,这个社会认同的还是异性恋。我安慰自己。

吴骏建终究还是找我了。

有一个月没见了吧。

我正在厂子外面的面馆吃着冷面,他进来了。坐在我对面。我吓了一跳,这么大的人物来这种地方,可见他做了多大的思想斗争,鼓了多大的勇气。

憔悴了很多,不说话,就这么坐着,像个挨训后没获准离校的小学生,神色甚是局促、不安。

吃完面,走出面馆,见我要走,他才说了句:「阿涛,上车坐坐,好吗?」

他开着车,一直是不说话。徐久,才问了我一句:「最近好吗?」

我没看他,看着窗外。

「我下个月实习结束,实习结束后回W市。」我说。

他停住车,双手握着方向盘,脑袋伏在方向盘上。

良久才抬起头,缓缓说了句:「恩,我知道了。」

眼眶闪着泪花。

他流泪了!

他居然还会流泪!

回电子厂,龙宵康一直在找我。

我是被他硬拉着回那间小屋的。一进屋他就掏出一个大纸包。

「什么东西?」我问。

「五万元钱,他来过。」龙宵康回答。

「谁?」

「就是他。」他低下了头。

哦,我明白了,是吴骏建来找过龙宵康,

「他说什么了吗?」

「他先是向我道歉,又问你是不是和我住在一起?」

哦,我还明白了,吴骏建给龙宵康留下了五万元,是道歉、赔偿费。

「你怎么说?」

「我说你很少来这住,怕影响我学习。」

那天晚上,龙宵康要我留下来陪他,说是这么多钱,他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办?

晚上睡觉,他主动靠在我身上,抱着我,还不时颤抖。颤着颤着,他就问:「哥,你说他为什么要给我这么多钱,会不会派人来杀我。」

我转过身,回抱着他,抚摸他的后脑,安慰他:「不会,不用担心。」

第二天,我要他拾东西,离开深圳,回家上学,准备明年7月份的高考。

「把钱带走吗?」他紧张地问。

「当然。」我心如明镜,龙宵康带走这笔钱,一点事也没有。吴骏建说是向龙宵康道歉,其实是求得我的谅解。

谁知,把他送到车站,为他买好票,返回小屋,躺了没大一会儿。龙宵康又回来了。

「怎么啦?」我一惊,从床上跳了起来,难道他又被人抢了?

「我怕。」他怯怯地说。

「怕什么?」

「怕哥哥被人杀了。」

「怎么会呢?」我拨了拨他乱乱的头发,「你就放心好了,哥哥保证没事。」

「他肯定会对你下毒手,你跟我一起走,我们一起回家,好吗?」

「你先回去,我实习完就走。」

「那我等你实习完再一起回家。」

我看着他,楞了几秒,然后,抱着他,欣慰地笑了,笑的同时,泪花迷离了眼眶。

我不走,龙宵康就不走,他说他要留下来陪我,直到我实习结束,再和我一起回家。他还小,总觉得一下来这么多钱,肯定和凶杀有牵连。这么想,心却还和我连着,我始料未及。

难道他不恨我了吗?

我纳闷地想着。

没想到,几天后,我真就被人砍了。

那天,路过一个小巷道,几个手持尖刀的蒙面人把我捅了个血流成河。

四天后,气若游丝的我迷迷糊糊听到了一声声熟悉而又陌生的乡音传于耳鼓。

睁开眼,是龙宵康,他紧紧抓这我的手,满脸是泪。

我的伤势很重,必须进一步的观察治疗。因我是编外实习生,公司只给了我一点象征性的同情费。

我要龙宵康给我家里打电话。

接到电话,父亲从省城乘飞机急速赶了过来。第二天,大姐夫和二姐夫也过来了。

一见父亲,我就问:爸,钱带够了吗?

我首先想到的是,在深圳,龙宵康是我除了吴骏建之外的唯一亲人,他一得知我被人砍了,便火速赶到医院,在医院看护我四天,肯定把吴骏建给的那五万元全部垫了进去,那是他上大学的费用,得还给人家。

父亲说:「小康垫付了四万元,你姐夫他们来后就还给他了。」

我悬浮的心慢慢落了下来。看了看四周,龙宵康已经走了,上班去了。

这小子,以后得好好谢谢他。

毕竟年轻,加上未伤到要害,在医院呆了不到二十天,生命基本无碍。父亲打算接我回家治疗、休养。

我要龙宵康和我一起回去。

龙宵康摇了摇头:「哥哥,你先回去,我想再做几天,把这月工资结了。」

我嘱咐他小心点,注意安全,别出去乱逛。

他抱着我,在我耳边小声说了句:哥,我舍不得你!然后哭着,转身,跑了。

住院期间,吴骏建从未来看过我。我幻想过无数次,如果他哪怕来看我一眼,我也会感动得不知所然。

毕竟,我是因他踏上深圳的。再怎么,我也是喜欢他,从喜欢一个人到不喜欢一个人,说着容易,做起来,难!

但他终究没来,一次也没有。

所谓爱我,就是在我生命垂危的时候离我远去。有钱人的爱情就是这样,我悲凉地想着。

我离开了深圳,回到老家了,带着一身的伤,肉体的重伤、心灵的创伤。唯一欣慰的是龙宵康,没有他,我早死在了深圳。

在老家治疗、休养的时候,鲍小康来看过我一次。

没想到,那张脸,都老成那样,几乎认不出来,还黑,想必是广东跑多了,晒的。

看见他,我就想起了吴骏建,想起了小三的死。还想起那个长得既像小三又像小康的龙宵康来。

我恨呀,他都老成这样,黑脸浮肿成那样了,还是那么爱钱。都把浙江、广东人的钱一车一车拉到龙溪来了,还不歇着!

我讽刺他:「哎哟,我的鲍老板,听说你最近生意又发惨了,钱多的都没人帮你花了吧。。。。。」

是呀,小三死了,风秀婶也死了,鲍叔叔还坐牢了,就剩下一个杨彩霞,能花完他的钱吗?

他一惊,苦笑了一下,转过身就走,转身的一刹那,我似乎还看见他的眼角噙着泪花。

父亲听见了我的挖苦声,进屋,埋怨我:「你咋那德性,你都不知道,那天见你伤成那样,小康他哭得有多伤心。」

「我看他是哭钱吧。」我随意接过一句。

马上,我又感觉到了不对。

「他哪天见我了?」我追问。

「和我一起去深圳那天呀。」

「他来了吗?」我想我是惊讶了,太惊讶了。

「怎么没来?那四万元还是人家给垫的呢,你呀,有小康这个朋友你该知足了,那天他得知你受伤了,二话不说非要跟我过来,看见你又不敢进去,躲在外边哭,一个大男人,哭成那样。。。。。。」

我快速地掀开被子,下床,穿衣服。

「你上哪去?」

「深圳。」

「你疯了你。」

「爸,你还有多少钱?」我停下来,眼睛直直盯着他问。

「干什么?」

「你给我五万块钱,毕业后我立马还你。」

「我看你真疯了。」父亲走上前来,摸了摸我的额。

「你快给我五万元,我要还给龙宵康,这是人家上大学的费用。」我打掉父亲的手,蹲在地上,抱头声嘶力竭痛哭起来。

我发疯般给电子厂打电话,那边说,龙宵康已经辞职了,走了。

「你知道他家的详细地址吗?」

我知道他和我是同一个市的,我也知道他在哪个县,但我不知道他是哪个镇、哪个村的。

可是,连我都不知道,他们怎么会知道。

天哪,怎么会这样!

我接到S大学我们辅导员的电话,说是我被系里列为保送研究生的候选名单,要我回去填个表,再面试什么的。

临回S大学,妈妈说,鲍小康病了,似乎挺严重,问我回不回去看看。

「他是累的,为钱累成那样,活该!」

对鲍小康,我已实在提不起多少好感了。

背叛感情、玩弄小雪、掉进钱堆、逼死小三,害死风秀婶。而且,你看看,他都快累成木乃伊了,还在玩命向钱看,和现在的吴骏建没什么两样。

这个社会,比他人好还有钱的人多的是!

看他干什么!

注定恨他一辈子!

我恨呀,我受伤了,你鲍小康凭什么跑来猫哭耗子,垫什么钱,害得我要欠龙宵康一辈子人情。

我一直在想着龙宵康。

怎么办?他还能上大学吗?

回S大学后,我把家乡H市X县所有中学的名单查出来,每个中学都去了封信,石沉大海。

我回S大学没多久,吴骏建就乘飞机赶来W市。

有钱人都喜欢来那套游戏,得到了你,就说你是他花钱养的小白脸,失去了,又说你是多么的自立自强,多么的与众不同。

吴骏建全然没了企业家的绅士形象,开始吧嗒吧嗒玩着泪水加语言的游戏。

「阿涛,对不起,我没想到事情会这样?」他一副愧疚作尽的表情。

「什么?」

「幸亏你没事,否则,我。。。」

天呀,他竟然掏出了手绢,不会要像个女人般在我面前作痛苦淋漓哭泣悔恨状吧。

「。。。。?」我一脸迷惑。

「唉,都是我自己惹得祸,你离开我的那段时间,太放纵了,几乎每天我都要找两三个你这么大的男孩,不停和他们做爱。。。我以为自己这样淫乱,就可以慢慢把你忘了,可我发现,做不到。。。后来,不久,我离开了深圳,去了北京,白天,我和客人洽谈生意,晚上,就出去找年轻的男孩玩,我玩得越多,就越想你。。。。。。再回深圳,我说不要想你,不去打扰你,可就是忍不住想知道你的情况。。。。。龙宵康说你被人砍了,我说什么也不相信。。。我就差点给他下跪了,他才告诉我你家的电话号码,可我打了疯了也不通。。。我给你学校挂电话,他们说你实习还没回来。。。。没了你的消息,我很痛苦,心像被挖空了一样,我还是大把大把花钱去找年轻的男孩玩。。。。一次,我正和一个长得很像你的男孩在浴缸玩,我老婆气势汹汹带一帮人闯进来,挥刀就砍和我玩的那个男孩,边砍边说‘我抓到一个砍死一个,看你还能玩多少’。。。我跳出浴缸,冲她怒吼‘是不是吩咐人把林涛给砍了’。。。。她说‘是又怎样’。。。。我当即跑过去,揪住她的头发,煽了她一耳光。。。。。」

他有点泣不成声了。

说实在的,我还真没想到是吴骏建的老婆吩咐人砍的,我还以为又是一伙抢钱的亡命之徒,没抢着钱,就杀人了。

那段日子,厂子附近经常有人遭抢,警察忙活了好几个月,歹徒也抓了好几个,无奈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逼上绝路的人,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碰上了,只能算自己倒霉。在医院里,我笑着为龙宵康拭去他脸上挂着的泪,安慰他。

可吴骏建的老婆又怎么知道我和他的关系呢?

「她很少干涉我的工作和生活。。。自从和龙宵康发生那事后,我知道,我们之间已没可能性了。你是我见过的最让我感到不知所措的男孩,不贪图钱财,给你钱不花,送你车不要,给你租房子还不住。。。。龙宵康他只是一个打工仔,像他这样的打工仔,我不知搞过有多少。。。我以为你是喜欢他,才离开我。后来才知道,你和他根本没那回事,你帮他是无私的,不带任何目的。。。。这也是我迷恋你,却又不知道怎么来和你交往的原因。。。失去了你,我很痛苦,搞了这么多男孩,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自己喜欢的,却又这样失去了,我惟有更疯狂地出去找寻目标,麻醉自己。。。。我的疯狂举动,引了我老婆的察觉。。。其实,她早就怀疑我了,只是我保密做得好,她没抓到现场证据,才没发作。。。。。可那段时间,我太纵容自己,淫乱次数太多,运气也不好,被她手下人发现,报告了她,为了暂避,我只好离开深圳,去了北京。。。。我刚走,她就带着人气势汹汹赶去我的办公室,在我抽屉翻到了那本写有你名字的存折,一查,一百多万,她肺都气炸了。。。。」

唉,其实,我自己都不知道存折里有这么多钱,他也不清楚有多少,他说他经常往里面存点,要我需要时就取出来花,可我从来没取过。

不过,怎么说呢,应该说,我是喜欢吴骏建的,他散发出来的企业家般的迷人气质让我着迷。正因为我喜欢他,所以和他交往,从来不带索取性质,从来没想过要从他身上获取多少物质给予。我生怕自己这么做,会让他看不起,最终失去他。

那晚,他留在了W市,我们疯狂做爱。

走时,我送他去机场,一路上,他神情甚忧。他说,为了我,他可以不再放纵自己,甚至可以和老婆离婚,只希望我能原谅他,回到他身边,和他一起开公司,一起过日子。

临上飞机前,他抱着我,说:「林涛,别离开我,好吗?我在全国各大城市,花了近10年时间,才找到你。」

抱着抱着,他就哭了。

我没回答他,一转身,头也不回,走了。

我想,他是真爱我。不仅仅是因为他从不吝啬给我大把大把的钱花,还因为,他有点怕我,哀求我,从来不强迫我做任何事。一个沿海大城市的超级商人能低到这种姿态,除了爱,没有别的解释。

但是,有钱的男人,太滥。

我还是喜欢他。

所以

只有离开他。

 我保送研究生一举成功。

寒假,我没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家乡H市的X县。这个县离我们县很近,我回家要路过这个县。

这个县有四所高中,其中有两所在乡镇。

县城的两所中学没有一个叫龙宵康的人。

我只好去那两所乡镇中学寻找。在最偏远的凤华镇的凤华中学,我找到了龙宵康。

他们刚好考完期末考试,下午就放寒假了,可以回家。

看见我,他有点惊慌,很快镇定下来,兴奋地叫了我一声:哥。

我找龙宵康没别的意思,只想给前期治疗垫付的医疗费。吴骏建给了我一张一百万的牡丹卡,说是补偿我的医药费。见他那内疚样,我收了10万元,那次治疗,花了10万元,而且,我也确实需要这笔钱,我必须用它来还给龙宵康。

「宵康,哥找你没别的意思,只想还你钱。。。。」我掏出了钱。

见我掏出钱,龙宵康靠过来,紧抱着我,把头埋进我怀里。

「哥,对不起。」

「怎么啦?」

「我收到你给我写的信了。」

「你小子,收到了也不给我回信,你想让我内疚一辈子呀。」我擦了擦他脸上挂着的泪花,「说,给哥哥垫了多少钱?」我假装生气地训斥他。

「全垫进去了。」

「五万?」

「还多,我打工攒下的钱也全垫进去了。」

「你傻呀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抱着他,实在忍不住,感动的泪水泉涌而出,如果不是他,我早客死异乡了,「幸亏哥哥来找你了,要不,你往后上大学怎么办?」

「哥,对不起。」他哭了。

「傻瓜,是哥哥对不起你。」

「我现在有好多钱,好多好多的钱。。。。哥,我不该瞒你。。。。可我想念大学。。。」

他哭得声音大了些。

「怎么回事?」

「你哥哥回家后给我寄了6万元。。。。。那个吴骏建来找我,给了我5万元,要我说出你家电话号码。。。。我怕他杀你,就告诉他一个假电话号码。。。。我揣着钱,急忙赶回了家。。。。对不起,哥。。。。」

「我哥哥给你寄了6万元?哪个哥哥?」

「就是和你爸爸一起来看你的哥哥。他先是一个劲谢我救了你,然后问我垫了多少钱,要我不用担心,一定会给我寄来。回家后,他就真给我寄了6万元。。。。」

如雷轰顶!

 龙宵康非要跟我回我家过年,听我说那个给他寄6万元的人不是我哥哥时,他说什么也要跟我回去,说是要把那六万元还给他。

这孩子,怎么劝也不好使。

一路上,他似乎很开心,一个劲拉这我的手,一会问:「那个人不是你哥哥呀,那他怎么对你这么好。。。哭得比我还凶。」一会儿又问:「那个吴骏生是不是要派人来杀你呀,为什么告诉他一个假电话号码就给我五万元,你是不是抓住了他什么把柄,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

我没有回答他,我会在合适的时候向他袒露我的性取向,并告诉他这发生的一切。

由于是我的救命恩人,妈妈对龙宵康很好。在我家里,龙宵康很放松。

过年那天晚上,我借口冷,不愿和宵康睡在同一被窝。其实,我是实在忍受不了和他年轻光滑肉体的碰触。

他却不依,一改常态,非要挤进来,还要我抱着他睡。

我想该是向他Come out的时候了。

我抱着他,说出了自己的性取向,但没把我和鲍小康、吴骏建的故事说出来。

我说:「宵康,哥对不起你,哥是同性恋,因为太喜欢你,那天才对你。。。。。。」

「哥!」他叫了我一声,却显得异常平静,甚至还用手捂住我的嘴,不让我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你是同性恋,也知道你喜欢我。」他说。

「啊,你,你怎么知道?」

「你忘了吧,在深圳,有一次你喝醉了,晚上睡觉,你抱着我,亲我,边亲边说‘宵康,我喜欢你’,还说什么‘混蛋,我都舍不得下手,却被你先下了手’。。。。。。哥,你不知道吧,其实,那天晚上,我一直抱着你,和你亲着嘴。。。。。」

「是吗?我说那些话了吗?你亲了我吗?我怎么不知道?」

「你喝得这么醉。。。」

「那你。。你」

「我喜欢上哥哥了。」他开始亲我的嘴,在我身上乱摸着。

我推开他,下床,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回卧室,我抱起被子就往客厅走。

「我睡沙发了。」我对他说。

他跳下床,抱着我。

「哥哥,别走,我没骗你,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上你了。」

为了证明他喜欢我,他脱下了自己的内裤,还脱我的内裤,为我口交。边做这些,他边说:「哥哥,我喜欢上了你,我真的喜欢上了你。其实,我一直没对你说,我在学校搞过同性恋,和我的同桌,我在宿舍和他睡一床,我们抱在一起,接吻。。。」

「你以前搞过同性恋?」我惊讶地问。没想到,在乡村中学,同性恋这么普遍,随便揪出一个就是,而偏偏被我遇上。

「是的。」

「你喜欢他吗?」

「还行吧。」

「究竟喜不喜欢?」

「我没想过要去喜欢,那时,天冷,只觉得抱在一起很舒服。」

「傻瓜,你这不是同性恋。」我查过很多资料,懂了一些。

「可我喜欢上了哥哥,我真喜欢上了哥哥,我离开不哥哥。当我得知哥哥被人砍了,躺在医院,医生不肯动手术时,我抱着那包钱,跪在医生的脚下,求他们救你,我当时怕呀,怕他们不动手术,哥哥会死掉,死掉了我再也见不到哥哥,我就一个劲地哭着央求。。。。当我去领最后一个月工资,知道之前你用自己的钱为我发工资时,我就对自己说,一定要回去读书,考取S大学,永远和哥哥在一起。。。。。而那天接到你的信,我都激动地哭了。。。。我才发现,自己是真喜欢上哥哥了,我当时其实很想给你回信,很想很想。。。」

「宵康!」

我紧紧抱住了他。

过完年后的春节,母亲要我回龙溪看看小康,说是要我劝劝他。

「这个小康,生病了也不去治,谁劝也不好使!」母亲心疼加担忧地说。

去,当然要去,龙宵康还要给他还那六万元钱呢!

小康真是病了,面色很差,黑得像包公,还肿,毫无血色的肿,像似被人狠狠打了一拳的青黑肿。

我探望小康的时候,龙溪镇的镇长还特意率着党政领导班子一起过来看望他。看来,他拼了老命从广东、浙江拉钱还真是有了回报。

那个胖胖的镇长在我面前大夸着小康。

「哎呀,鲍小康呀,我们龙溪镇的经济顾客,好人啊,有魄力,还玩命。」

阿—呵!

都快成为龙溪镇的救世主了,能耐又长了。

见到我,鲍小康的眼睛闪着惊喜的光芒。

「涛子,你回来了。」

「哎哟,你怎么这么拼命,事业可以慢慢干嘛,干嘛跟自己过不去,把自己弄得像是马王堆女尸的弟弟似得。」我伸出了手,关切地摸了摸他的脸。

哎哟,我的妈,都肿成这样了,浮肿的黑脸变了形,无一丝血色。和一具膨胀的马王堆女尸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是人家的弟弟也是人家表弟,

感情没了,茶也凉了,可记忆还在绕梁三生。

不是我林涛气量小,非得记仇挖苦他。

我是实在忘不了啊,忘不了,忘不了在我20岁之前的人生路上,有几次撕心裂肺的大悲大痛都是小康亲手给我的。我无法忘记为了他,我放弃了北京大学,放弃了林家几代人的梦想;无法忘记在我最痛苦,最失落、最困难的时候,他离我远去的背影;我无法忘记他离开后我的那段日子,我像个广寒宫里的寂寞女子,每天跑去S大学桂花园的长石凳上坐着,痴痴地看着桂花开了又谢了;我无法忘记他离开我后,在S大学那段鬼不鬼人不人的日子。

要不是我自己给了自己生活的勇气、力量和前进的动力,我早就像个女人般,拎着绸缎,跑去西湖边上的那棵垂柳自溢,自溢的同时向世界宣告,我,林涛,S大学的高才生,男人,一个大男人,为另外一个男人,大男人,徇情自尽。

多少个日日夜夜过去了?

我都不记得了。

但在遥望那颗美丽的星球时,我的心中,点点滴滴都是恨,他那样深地伤了我的心,我的泪不干,我的恨就不停止。

我和鲍小康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没人的时候,我就搂着龙宵康,在他脸上若无其事地亲着。

我说,我喜欢龙宵康,看见他就仿佛看见以前那个自强、自立,真诚无比,还重感情、重情意的鲍小康。

我还告诉鲍小康,说我被S大学保送为研究生了,等龙宵康考上S大学,我们就在S大学共筑爱巢,永浴爱河,谁想把我们的爱巢和感情颠覆,让他先试着颠覆联合国再说。

我用搞笑的语气,开心地说着这些,还穿插些夸张的表情和动作,边说边察看他的表情。

我失望了,

那张膨胀还无血色的变形黑脸,实在支持不住什么脸部表情了。

我只知道,他像是在听着,却又似乎累了。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他才对我说了一句。

「涛子,我能和龙宵康单独聊聊吗?」

聊吧,想聊就聊吧,再怎么聊龙宵康也是我林涛的龙宵康,聊不成你鲍小康的龙宵康。

晚上,鲍小康约我吃饭,拒绝;又约我去蓝河大桥走走,拒绝。

哀莫过于心死。

我的心,

死了!

既然心都死了,一切和鲍小康有关的活动就不足为重了,过去的没必要念念不忘,重要的是把握现在。有和你鲍小康吃饭、溜逛的闲功夫,我还不如多陪陪龙宵康,和他增进增进感情。

第二天,我就决定回县城了,宵康要回学校补课,不能久留。

鲍小康送了我们。

他给我和龙宵康戴着他新买的帽子、围巾和手套。戴完后他说,这个冬天挺冷,戴上它们,希望你们会有暖的感觉。

我想起了他刚上初中时,我给他买了条绿色的内裤,回云泉后,我亲手给他穿上,他抱着我,说那是他第一次穿用钱直接买回来的东西。他还说,那感觉,真好。我至今还记得他说这话时的羞愧、感涩表情。

是呀,我说过,感情没了,茶也凉了,可记忆还在绕梁三生。怎么会忘呢,我不会只记住他的不好,忘记他的好。

他下了车,我跟了下来。

突然,我把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猛地抖抖,近乎摔倒。

我立马搀扶了他一下。

那一刻,心事抖落在夜风里。

那个我搀扶着他的手的人,好象又变成了十年前那个纯净而年少的小康,感觉失散多年。

搀扶他走了几步,我又连忙放下了我的手,说了句:我心理怎么会这么难过!

话刚落,他的眼泪就长驱直下了。

我眼圈也红了起来,看着小康,无语。

「涛子,对不起。那时,我爸坐牢了,我妈精神也出了问题,二妹要学艺,小三人还小,我没得选择!」

等了三年了。

他终于说出这些话来了。

晚吗?

不晚。

这才是我一直期待的小康。

我把围脖解开,套在他脖子上。

「有病就治,别再拖。。。。。好好对彩霞,她是个好姑娘。」我想,这回,我是真心安慰他,没有半点讽刺意味。

安慰完,我转身,脑袋一别,直往巴士里钻。

车启动了,隔着玻璃,我看见鲍小康低着头,双手捂着脸,闷着脑袋,踉踉跄跄往家里跑。。。。。。

在巴士里,正好又碰见龙溪镇政府的宣传干事要去县城办事。

通过他。才知道,小康确实为龙溪的发展做出了贡献,为云泉的村民做了实事。

两年前,小康就成了龙溪镇的经济顾问,宣传龙溪,跑项目、跑资金,规划建设新龙溪,为龙溪招商引资,不遗余力。他甚至还卖了汽车,放弃运输和生意,在龙溪带头搞起了芦苇产业、温泉产业、种植产业(藕)、养殖产业、旅游产业、矿泉水产业,一片红火。

尤其是他从广东拉到一个大商人,在龙溪投资成立了一个蓝河泉矿泉水公司,生产出来的「蓝河泉」矿泉水几乎笼络了附近三县桶装矿泉水市场。

芦苇业也发展的很好,在云泉,到处长满了芦苇,芦苇一车一车拉到龙溪镇的苇席加工厂,制成银白雪亮的席子,再运到外面去卖。除此之外,大量的芦苇还被运到H市的造纸长,成了该厂造纸的重要原料。

而随着芦苇业的发展,加上长期以来的生态环境保护良好,龙溪一带水质清澈透明,风光秀丽,气候宜人,云泉及龙溪的一些地方还红红火火种起了菱角、荷藕、鸡头米等水生植物,带动了种植业的发展,养起了大闸蟹、鲤鱼、河蚌等水生动物,带动了养殖业的发展,为当地农民的创收出了力。

小康自己还在龙溪镇蓝河滩上的一块芦苇场,投资兴建了一家叫「风秀乐」的生态旅游区,吸引了不少附近三县的游人纵览龙溪自然风光之美的同时,又饱尝人工雕砌之胜。

一路上,该干事似乎很开心,兴奋讲着鲍小康,说是因他的努力使龙溪不少人脱了贫、致了富,受到县长的表扬,甚至,还上了H市电视台呢!

「信不?要不是身体不好,今年他肯定被提拔为龙溪镇镇长。」他捋了捋头发,自豪地说。

「信,我信。」

信,当然信了,鲍小康决定要办的事哪有不成之理。

都说对感情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才是干大事业的人。八年的感情,说放就放,别说一个小小的龙溪,就是要鲍小康把H市扛起来,他也能疾步飞到北美去,人家有这个本事呀,不服不行呀!

想起和小康走过的路,千般坎坷,走过之后就会变得风清云淡。唱过的歌,因为过了青涩的年纪,虽然常有熟悉的旋律在记忆深处盘旋,那些见证青春的歌词,到了嘴边却总是丢三拉四,爱过的人,比如小康,是我心底一处艳若桃花的美好回忆,也是一段此生经年悸动不已的隐痛。

这次再看见小康,我才感觉到时间的残酷,生命的无情,他都变形成那样了,已经完全不是八年来我心目中的形象了。

是的,一切都流逝了,我们的青春和爱情,还有少年时小康的面孔。。。。。。

巴士快到县城时,我才想起那六万元的事。

「他接受那六万元了吗?」我问龙宵康。

记得我对鲍小康为钱玩命成那样挖苦讽刺时,他曾提出要单独和宵康聊聊。

「没有。」

「为什么?」我惊讶了。

「他很生气,怎么给,死活不要。。。。他说要我把钱留着,等我考上S大学后和你一起去西藏。」

「去西藏?」

「是呀,他说这笔钱是给我们去西藏的费用。」

「去西藏干什么?」

「说是去布达拉宫朝拜,替他发誓什么的。」

「他还说什么了吗?」

「他问我喜欢你吗?我点了点头,我说以前不觉得喜欢,现在我喜欢林涛哥哥了,很喜欢很喜欢。。。。他就笑了,说‘我看出来了,那天在医院,你就一直紧张地握着他的手,不停喊着哥哥,脸上还流着泪’。。。。」

我不动声色地听着,心,却在流着泪,苦涩的泪。

回到县城的家,晚上,龙宵康主动与我激烈地吻着——他明天就要回学校

了。

嘀。。。。。

电话响了!

「喂,喂。。。。」我爬起来,用还喘着粗气的兴奋声接着电话。龙宵康伸过来一只脚,放在我下体,轻轻拨弄着。

那边没声音。

怎么回事?我嘀咕了一句,挂了。

我扑下去,抱着龙宵康又激烈吻起来。

嘀。。。。。。

电话又响了。

「喂,喂。。。。」我又爬起来,还是用喘着粗气的兴奋声接着电话,龙宵康伸过来一只手,放在我下体,轻轻揉搓着。

那边仍旧没声音。

神经病!我又嘀咕了一句,挂了。

我再次扑下去,开始疯狂咬着龙宵康了。

嘀。。。。。

电话又响了。

我火冒三丈爬起来,拿起电话,正要噼里啪啦痛骂一顿,那边传来了很细很轻的抽泣声。

我没说话,听着。

那边似乎也觉察到了异常,赶紧把电话挂了。

谁这么无聊,玩这种午夜凶铃的恐怖游戏。我把电话线掐断,第三次扑在了龙宵康的身上,开始了我的恐怖行为。

第二天,我把龙宵康送回学校,陪他在学校呆了一天,自己再往W市赶。三天后的早上8点,我回到了W市。

一下火车,我就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

「孙子呀,到了?」奶奶问。

「到了。」

「哦,到了就好。」

「恩,奶奶,你和爸爸妈妈说一声。」

「哦,好了,他们回来就告诉他们。」

「他们去哪了?」

「回云泉了。」

「回云泉?」

「恩,小康死了,他们就一块回去了。。。。」

「奶。。。奶奶,你这么大年纪了,还。。还开这种玩笑。。。」

「是真的,死了,年纪轻轻就死了,奶奶也活不长了。。。。。」

我给龙溪鲍小康家里打电话,没人接听。给二姐家打电话,二姐和马德军都不在家,马老板说他们去云泉了,刚走不久。

「你知道他们去云泉干什么吗?」

「鲍小康死了,死在云泉。」

我当即打车去机场,幸好,有飞机也有票。下午两点,我回到了省城,四点,回到县城,六点,回到龙溪,七点,回到云泉。

我看见了鲍小康,在他云泉老家的房子。

他直直躺在那张他小时侯睡过的挂着蚊帐的床,他还是那么黑,脸还是浮肿的厉害,唯一不同的是,脸上挂着笑。

大家都不知道鲍小康是怎么死的,为什么会死。包括我。

杨彩霞哭哭啼啼说,正月初四那天晚上,他一直打着电话。打到最后,也不知道打给谁,拨了三遍,每拨一次,也不和人家讲话,就这么静静地听着,拨完第三遍后,突然撂下电话,哭了起来。。。。第二天起来,他就不见了。我以为他又出去溜达,或是去医院挂滴流了,没大在意,一直等到晚上吃饭,他也没回来,我就出去找,医院、熟人家里,谁都说没看见他。。。。。他虽然很少在家落脚,可去哪,他都会说一声。。。。。。」

云泉村黄大伯说,初五那天傍晚,我串亲戚回来,路过芦苇坡,看见有个人影在坡下田垄的附近来回走动,由于天色有点晚,看不大清,似乎像是小康。。。。。。

他们开始给鲍小康换衣服了。

脱下外面那套西服,露出了一套陈旧但仍不失整洁的夹克。夹克很小,明显是他小时侯的衣服,加上他那么黑,看起来就像个跳粱小丑,粉末登场前穿着小孩的衣服。

二妹说,这是哥哥小时候最喜欢的一套衣服,平时根本舍不得穿,就连过年也舍不得拿出来。二妹这么一说,他们立刻发出了惊讶的推测:小康会不会是得了精神错乱,突然发作,然后,死了!

很快就有人摇头否定:小康是因为穿少了,感觉冷,才把小时候的衣服穿上。如果他穿着小时候的出去在马路上大叫大喊,说患了精神错乱,八九不离十,可有哪个精神错乱者会这么整洁地穿着,再盖好被子,躺在床上等死呢。

这时,妈妈拉了拉我的手,惊讶而小声地问:「咦,涛子,你看,那套衣服很像是你小时候送给小康的那套。」

我先是呆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我已麻木地失去了思维能力。

本来我想哭,但我没哭出来,或许是眼前看到的这个又黑又老还浮肿的鲍小康离我一直喜欢的鲍小康相差得太远了,不管是相貌,还是其他方面。我的感觉已经麻木了。

在W市得知鲍小康死了,急忙赶回来,是因为鲍小康这个名字在我心中太有分量了,当时我就乱了分寸,没去考虑究竟是哪个鲍小康死了,现在看见了,哦,原来是这个鲍小康死了,我就这样呆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看着看着,我突然醒悟过来,想起了什么。

我挤到鲍小康面前,把那些正给他换衣服的人推开。

「我和鲍小康从小是哥们,我给他换一次衣服吧,就一次。」我大声哀求他们。

他们走开了。

我为小康脱着夹克衫,摸到了一块硬硬的东西,掏出来,是一张折叠好的地图和一封遗书。

地图大家没兴趣看。

遗书有人轻声念了出来。

关于财产的问题。

最后,他提到,希望死后能葬在芦苇坡田垄瓜棚对面的山丘上。

听到这句话,我的眼泪终究就流了出来。

我为小康脱着裤子,脱着脱着,我就由流泪转为哭,失声地痛哭——我看见了九年前我给他买的那条绿色的内裤。

妈妈过来拉我,我抱着妈妈:「妈,我忍不住,我和小康是哥们,打小感情好。」

小康的葬礼很是隆重,龙溪不少人都前来参加,镇长也来了。

风凛冽着,咝咝地割人。在芦苇坡悬崖绝壁的缝隙里,有一棵受伤的芦苇,花谢了,依然在寒风飞舞。

镇长念着悼词,说,鲍小康的家在芦苇坡,他是听着芦苇坡的传说、喝着芦苇坡的溪水、吃着芦苇坡的大米长大的。他身上有着芦苇坡芦苇那样的品格,蕴藏着一种类似芦苇那种燃烧自己、照亮别人的无私奉献德质。

前来参加葬礼的人都哭了。

他们说,鲍小康是龙溪的「平民焦裕禄」,累死的。

究竟是不是累死的,没人知道。

包括我。

芦苇坡上,一些经过寒冻后受伤的芦苇,折断了腰,一大片的,零散地躺着,格外醒目。起风了,稍微抬了抬苇絮凋零的花枝,像是要苦难地诞生。

而悬崖峭壁上的一些芦苇,似乎真的苍老了,褴褛,令人心酸的枯衰,只那一声不响的沉默还在显示着它本性的强硬。枯叶在风中呜咽,枯干的芦花在风中摇曳,似乎都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人生呀,真的有许多的无可奈何,就如眼前的芦苇一般!它们希望青春永驻,然而冬之恶浪汹涌而来时,你不得不换了容颜,改了服饰,紧裹身子,摆出一幅越冬的架式来。

但我知道,要不了多久,那些越冬的苍老的芦苇就要倒伏下来,代之而起的将是更加年轻的欣欣向荣的强大的阵势。。。。

在回W市的飞机上,我打开了那张地图。

那是一张中国地图。

很大。

我看了一眼,没什么特别。

再看,有了异常。

地图上,W市、H市和拉萨,三个城市的名字用红笔淡淡圈着,并用黑箭头连了起来。

出来了。

对感情再怎么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始终会惦着那份被他放下的感情——无论他事业有多成功。

回到S大学,我收到了一个很大的礼品盒,是从家乡龙溪寄来的。

拆开一看。

泪模糊了眼睛。

是那艘用子弹头做好的金光闪闪的风帆船,两个跳色舞的小男孩仍在,「涛康永爱」四个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康永爱涛」四字,醒目、刺人。

记得两年前,W市,我曾把风帆船狠狠砸向鲍小康,愤愤然,走了。风帆哗啦一声,支零破碎摔倒在了他脚下。

如今,又回到我了手上。

除了风帆,还有一封信。

小康的字迹,熟悉得就像是见了到儿时小康的脸。

小康说他对不起小雪、对不起彩霞、对不起小三,对不起风秀婶。

他说对不起小雪和彩霞,是因为欺骗了她们,不仅从未给过她们爱,还伤害、耽误了她们。

他说对不起小三,是不该逼他过早退学、过早学开车,逼他为钱老板开车,最终,活活把小三逼死了。

他说对不起风秀婶,是因为逼死了小三,刺激了风秀婶,间接害死了亲娘。

他还说,虽然对不起小雪和彩霞,对不起小三和风秀婶,但这种对不起增添的只是内疚,心的内疚,心再怎么内疚,也不会内疚到想自杀。只有一个人,对不起他,但这种对不起增添的不仅是心的内疚,还有心的痛,滴血般的剧痛,痛得难以忍受,几欲自杀——明明深爱他,却故意三番两次做出令他伤心的事,还要睁大眼睛装着若无其事盯着他伤心。

这心,痛呀!

他说,那个人可是为了他,放弃了理想、放弃了一切呀。

最后,他说他希望那个他对不起到能让他自杀的人有空回芦苇坡看看,他说,他知道自己没资格提这个要求,但还是忍不住提出来,因为他实在太爱这个人,他不奢求那个人原谅他,可那个人如不去芦苇坡看他,他会害怕,害怕到了阴间,他连黄泉路上的报信小鬼也做不了。

晚上,我很早就倒在了床上,想睡过去,不让自己醒着。

难!

吃了安眠药。

不顶事。

这时,我听见了上帝的声音。

你不能逃避悲痛,该悲痛的时候,尽情悲痛,悲痛完了,就不悲痛了。

于是,我就悲痛着。

悲痛间,我接到了刘首长的电话。

一年前,他被调去了西南一偏远边疆军分区。这一年间,他从未给我来电话。现在又打来,想必,他还一直对我念念不忘。

我说:「知道吗?鲍小康死了。」

「恩,知道,七天前。死在自己的家里,穿着一个叫林涛的男孩送给他的夹克衫。」

「你。。。你怎么知道?」

「他死之前给我来了电话。」

「说什么了?」

「他先是对我说了三遍‘对不起’,然后说他挨不过三天了,要我别为他伤心。」

「挨不过三天?难道他知道自己要死了?他。。。他是自杀的?」

「病死的。」

「病死的?不是,他是累死的,他掉进钱堆里了,他是为钱而死的。」

「病死的,熬了三年,已是奇迹。」

「什么病?」

「肾衰竭(尿毒)。」

「不是,他是累病而死的,玩命的代价。」

「不玩命怎么办?让他坐牢的父亲,患精神病的母亲,还有学手艺的妹妹及只上初中的弟弟跟他一起等死。」

「不玩命他就不会死。」

「除非换肾,否则,绝无生还可能。」

「换肾?难道他真得了绝症?你怎么知道?」

「他是这个世界我最喜欢的人,当然知道。」

「你喜欢他?」

「当然,我喜欢他,喜欢到迫不得已采取强制手段占有他,把他留在了军分基地我的身边。。。。但我得不到他的心,他的心只给了一个叫林涛的人。。。。我知道,那个叫林涛的人一来,我就会失去他。。。。」

「既然那么喜欢他,为什么不救他,看着他死?」

「一直在救,救了三年。199X年的冬天,W市发生山体滑坡,他执行任务,晕倒,医生说,肾开始衰竭,不换,只有死。。。。。他死活不同意换。。。。。。考虑到当时W市没有合适的肾源,他还不能进行高强度的军事训练,我给他提前办了转业,给了他一笔钱,要他回家好好修养,做好准备,一有机会,就回来做换肾手术。。。。。」

「你撒慌,他是累死的。」

「他是个坚强的人,从未告诉基地任何人他家庭的不辛,直到临死前,他才给我打电话,告诉我这所有的一切。。。。。谁不爱惜自己的生命呢,为了早日安置家人,解决家人的后顾之忧,同时也为了赚取高额换肾费用,他只好拼了老命赚钱。。。。。有钱后,他去过很多城市寻找合适的肾源,终于在R市某医院的一次肾源配对出现了生机,可医生又说他的身子太虚,根本做不了手术。。。。。修养了一段时间后,他突然决定放弃治疗,任凭我怎么劝也无济于事。他说,他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了,治疗已无必要了。。。。。。」

「你说他为什么要如此伤我心?我是多么爱他,我哀求他,就算是为我,也要把肾换了,活下去。。。他却说,就是换了肾,他也很难活下去,他的心会一直痛,直至痛死。。。。。他说他伤害了一个自己深爱,还深爱他的人的心。他已经没有勇气面对那个能令他活下去的人。。。。你说,他怎么能这样伤我的心呢。。。。。。那个能令他活下去的人为他做了什么?除了挖苦他,嘲笑他,什么也没做。。。。。每次挨了挖苦,他就忍着痛,给我打电话,流着泪,向我诉说。。。。。他当我是什么。。。。」

「你撒慌,你骗人,你说过你喜欢我。。。」

「他喜欢的东西,我没有理由不喜欢;他嘱托我做的事情,我没有理由不做,我实在太喜欢他。。。。。。本来,他临死前要我许诺不告诉你事情的真相。可他死了,就这样弃我不顾一声不吭地走了,我违背诺言是不甘心呀,凭什么你得到了他的心不痛苦、不悲伤,我没得到他的心却每天为他流一次泪,我是真不甘心呀。。。我这么爱他。。。。」

「。。。。。」

龙宵康真考取S大学了,专业还和我的一模一样,工商管理。

那艘子弹风帆,我锁在了抽屉里,龙宵康不在的时候,我会悄悄拿出来,对着「康永爱涛」四个字,擦了又擦,直至泪流满面,不能自抑。

国庆七天长假,我和龙宵康乘坐波音747去了拉萨。我不在乎西藏的高原反映,我只在乎朝拜完后,我的身体还在不在布达拉宫。

回宾馆,我和龙宵康彼此搂着。

迎着高原反映。

我们接吻,做爱。

做着做着,我哭了起来。

龙宵康问:哥哥,怎么啦?

我从他身上下来,把头埋于被子,嘴巴咬着被褥,我竭力大吼一声:

天呀,请给我时间。。。。。。

五十五

结束语

鲍叔叔在小康死后三个月,出狱了。出狱后,他和二妹生活在了一起。平时,他经营着小康在龙溪镇蓝河滩上投资兴建的那家叫「风秀乐」的生态旅游区,可没多久,他就死了。有人说他是自杀死的,也有人说他是忧郁而死的——这些都无关重要了。鲍叔叔死后,由二妹接管了「风秀乐」生态旅游区。目前,二妹还活着,坚强地活着。

鲍小康死后不久,杨彩霞和郭发春结婚了(郭发春曾经追过杨彩霞)——据说是鲍小康安排好的。郭发春初中毕业后就去了广东打工,一直未婚。鲍小康转业后回龙溪跑运输、做生意,在做木料生意时,把郭发春从广东拉回来合伙,并成了铁哥们。鲍小康和杨彩霞结婚两载,从未发生过性关系,杨彩霞和郭发春结婚之前,还一直是处女。当然,鲍小康把真相(仅仅是性取向和绝症真相)告诉了郭发春,为了补偿杨彩霞,鲍小康把那幢大房子作为她结婚的礼物,还给她留了一笔钱。目前,他们两口子在龙溪镇幸福地生活着。

当然,鲍小康还给林涛送了一件礼物,很贵重的礼物,就是那艘用子弹头做成的风帆,那不是艘用普通子弹头做成的风帆,而是用黄金子弹头做成的风帆船,据有关行家估价测算,价值可达一百万元。当然,黄金子弹头风帆在林涛看来,是无价的。

鲍小康死后,龙溪和云泉也有了新变化。

红红火火的三产业突然停滞不前了,各大产业,只有广东一商人投资成立的蓝河泉矿泉水公司还在维持着生产。而芦苇产业、种植及养殖业,在鲍小康死后,由于销路未打开,举步维艰。只有零零星星几家农户还在坚持着。

尤其是云泉,以前是芦苇的天下,鲍小康死后,芦苇就被全部抄斩,代替它的是稻谷、黄豆。偶尔还有几棵未抄斩,幸免于难的受伤的芦苇,耷拉在芦苇坡上,哭泣着自己不开花的明天。。。。。。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