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族男孩马小强

作者:马宇轩 回到栏目

作者的话:

此文,是本人继《受伤的芦苇不开花》、《我和混混段小兵》之后的新作。根据《我和混混段小兵》一文的某个读者的真实经历为蓝本写成,该读者给我发了一些他多年断断续续写的片段,我看了之后觉得非常感人,决定完整地写出来。毕竟是文学作品,可能在创作过程中,有一些对话和情节的衔接方面会有一些自己的构思,或者说添枝加叶,毕竟不自己的情感经历,但该读者真实情感的大轨迹我会如实写出来,不做修改。此文会在2015年写完,在书连首发并全部连载完,感谢大家阅读,也欢迎大家提出宝贵意见。

前言

我12岁时认识了13岁的马小强,我们同在一个小区,两个孤独的少年形成了伟大的友谊,两人一起上学,在一起玩耍。日久生情,我逐渐喜欢上了马小强,不仅对马小强产生了朦胧的情愫,还对马小强的身体产生了极大的好奇。一开始马小强只是接受我们之间的伟大友情,并不接受我对他身体的探索,甚至有点反感。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对我的态度也发生了改变,慢慢被我的执着和真情感动了……12岁到28岁,16年情感纠葛,诠释了男男之间纯真且缠绵悱恻的爱情……

正如歌词写的:因为梦见你离开,我从哭泣中醒来,看夜风吹过窗台,你能否感受我的爱,等到老去那一天,你是否还在我身边,看那些誓言谎言,随往事慢慢飘散,多少人曾爱慕你年轻时的容颜,可知谁愿承受岁月无情的变迁,多少人曾在你生命中来了又还,可知一生有你我都陪在你身边……

1

认识马小强时,他一家刚搬来我们小区。

我看见一个眼睛大大的男生从一辆卡车来回拿锅碗瓢盆。

那年,我只有12岁,整天和一群小学生蹦蹦跳跳。我差点就撞他身上了,他冲我和友善地笑笑,露出极白的牙齿。

我和马小强认识的头两年基本没什么交集,算是点头之交,我们话很少,没握过手,见面点点头,笑一笑,就擦肩而过了。

马小强已经读初中了,是不会和我们这些疯疯癫癫的小学生打打闹闹的。不过,他偶尔也会来我母亲开的卖店买东西,见了我们,还是露出礼貌的笑,扔下钱,拿起东西就走。

我倒是不在乎。

我有自己的朋友圈儿,经常会有比我还小的小学生来卖店买泡泡糖,然后约我出去玩儿。

那时候的小区都是破破烂烂的,也没什么能娱乐的设施,所以我和我的小伙伴们只能在枯燥的生活中制造一些小快乐。

我不记得我们到底玩了什么。反正很高兴,总是蹦蹦跳跳,相互追逐,不知疲倦。这种生活对我来说,其实就是嬉戏,我还是觉得很有意思。

但显然,我比其他的孩子要调皮贪玩的多。

我是个野孩子,更是他们的孩子王。有几个小屁孩和我关系特好,也很听我的话,说去哪就去哪,说干什么就干什么,颇有点「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的感觉。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我初一结束,吕辉在我们小区出现,才慢慢发生改变。

吕辉和我同年级不同班,我并不认识他,也从没在学校见过他。

他姥姥和姥爷是我们小区的退休工人。

吕辉不经常来我们小区,但他每来一次,我对他的厌恶就加深一点。

有一次,吕辉参加完学校的汇演,妆还没卸,就被他姥姥和姥爷领回了我们小区。在小区那群大爷大妈的怂恿下,他竟然恬不知耻在小区的花坛前表演起了节目。

当时,我正和那几个小学生饶有兴致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

轮到我当老鼠,他们却个个熟视无赌,纷纷跑去看吕辉的表演,赞叹他长的漂亮,妆化的好,舞跳的好,歌也唱的好。

呸,还化妆,像个女人!

我朝地上啐了一口痰,悻悻走了。

2

我开始讨厌吕辉。

是他让我在小伙伴中的地位一落千丈。

用我母亲的话说,吕辉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也是,他长的漂亮,会唱歌跳舞,还会拉小提琴,关键是,他的学习成绩好的让人嫉妒得想杀了他的心都有。每天我母亲都在我耳根唠叨:玩,就知道玩,你看看人家吕辉。

初一结束后的那个暑假,我照例像只泥猴,蹦上蹦下。

有天傍晚,我和那几个小学生玩得正起劲,吕辉又来了,有个大娘要他表演节目,他二话不说,在花坛前表演起了朗诵,他甚至还化了淡淡的妆,长长的头发甩来甩起来,恶心死了。

见小伙伴呼啦一下全围过去,我气得直跺脚,就想了个法子整他。

他表演结束后,我邀请他加入我们一起玩依声寻人的游戏,就是把眼睛蒙起来,根据声音抓人。

他欣然接受了。

我给他的眼睛扎上厚黑布,缠了一圈又一圈。

我围着他转圈圈,发出怪异的叫声迷惑他,他开始辨认声音。

当他辨认出我的声音后,跌跌撞撞奔向我。我把他引诱到一个大坑。扑通!他果然掉进坑里了。我跳进坑,压到他身上。

起初,他吓得一动不动。见我扯他的裤子,他开始挣扎。他越挣扎我扯得越起劲。我边扯边说,吕辉,你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啊?

他脸颊泛着红晕,哀求我说,马宇轩,别扯了,我是男的。

我当然知道他是男的,我就是烦他一表演就化妆,整得跟个妖怪似的。

用力扯下了他的松紧裤后,我用手拨弄了他下面几下,阴阳怪气说,哟,真是男的,我还以为你是女的呢。

胖揍了他一顿后,我扬长而去。

3

我闯祸了。

有个叫赖宝的小伙伴偷偷告诉我,吕辉流了很多血。

我紧张起来。

我怕他告我的状,我母亲是个母夜叉,对我的「残暴」罄竹难书。有一次我偷偷跑去电玩城打游戏,被她知道后,把我绑在一根柱子上揍了好长时间。

这时,马小强的父亲过来买东西,要我帮忙送到他家去。

到了他家,马小强开门,看见我,目光在我的脸上定了一下,冲我微微一笑。他笑起来很好看,细眯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的。

我把东西放下,正欲离开。

马小强问我,你会下象棋吗?

我点点头。

原来,马小强和他的父亲在下象棋,他父亲在一家厂子倒班,由于到上班时间了,买完东西就直接走了。

这是我第一次走进马小强的家里。

他家里几乎没有家具,甚至可以说简陋,但很干净整洁。我看见桌子上铺的一张布看不出一点褶皱,就像刚刚熨过了似的。桌子上摆放的东西都规规矩矩的,很有秩序。

马小强问我接着下还是重开一盘。

我说接着下。

「轮到我走了。」他便研究起来。

马小强研究的时候,我第一次认真地打量了他:五官端正、鼻梁挺直,眼睛清澈而明亮。每次落子前,他都要皱着眉,鼻子略微上翘,表情既认真又孩子气。

他下象棋的水平比我高太多。

很快我输了。

我不服,要再下一盘,他就快速摆好棋子。

一直下到天快黑了,我到底也没赢了他。

直到他母亲回来,打开灯,我们差不多同时抬脑袋,对视一下,发现他一丝不苟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

走的时候,我有点恋恋不舍,从来没觉得时间会过得那么快。

我说明天还下吗?

他说,你还想下?

我点点头。

他说,好,你来。

回到家,我才想起吕辉的事情来。晚上,我一直惴惴不安,生怕吕辉告我的状,我母亲把我从被窝里揪出来一顿暴揍。

第二天,我草草扒了几口早饭就去找马小强下棋。不料,马小强说要陪他母亲去清真寺。见我露出失望的表情,他问我想不想一起去。

我犹豫了一下,说,好。

说来惭愧,这个叫清真寺的地方并不远,我却一次没去过。以前,我奶奶每次要领我去清真寺,都被我妈妈制止了。后来,我奶奶去的也少了,有时候会自己在家里做礼拜。

到了清真寺,见马小强和他母亲换上了白帽子和白衬衫,我打起了退堂鼓。这种庄重让我想起了我爷爷,他死的时候就戴着白帽子,穿着双襟白衬衫和白裤子。我拉了拉马小强,我说我在外面等你。他一楞,问,你不进去了?见我面露难色,他说,那你在外面等我。

宗教真的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神秘气息。马小强虔诚聆听清真寺的阿訇唱诵着圣经。马小强跪拜的神情很是庄重,就像那种正宗的穆斯林教徒。我看着他,仿佛看见他的灵魂,洁白无暇。我趴在门缝看了一会儿,都没有勇气继续看下去。

直到马小强从清真寺出来,我都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敢和他说话,感觉来自清真寺的声音一直安静而悠远地在我耳边吟唱,而马小强仿佛就是一个上天派下凡的圣教徒。马小强母亲请我们去了一家回族面馆吃面。我几乎没有怎么吃,我这人就这样,一紧张就吃不下东西,我还想着刚才他们礼拜的场景。

马小强母亲把她面条上薄薄的牛肉片夹到我碗里,说,吃,快吃,怎么不吃啊?我不好意思夹起牛肉片往嘴里塞。吃完面,马小强的母亲要去趟医院,要马小强领我回去。见马小强的母亲上了16路公交车,我说,我们去玩吧。马小强说去哪?我说哪都行。

我就是不想那么早回去,我担心吕辉向我妈告状。

马小强说,走,我领你去一个地方。马小强领我去了本溪湖公园,我们看了世界上最小的湖。下去的时候,他紧紧拉着我的手,不停嘱咐我,慢点,你慢点。

我们还在慈航寺拜了佛。大殿里面有僧人在念经,大殿的圆顶上,有鸽子在散步,发出咕咕的呼唤,鸽子的声音和僧人的声音混在一起,像是来自天堂的吟唱。

大殿外面,有个妇女烧了一大柱香,刚跪拜完离开,马小强就拉着我跪在了垫子上。

我没拜过佛,不懂怎么拜,我问他:拜几下?

他小声地说,三下。

我又问:要说什么吗?

他嘘了嘘,凑到我耳边说,心里想就行。

我快速拜完三下后,起身,发现他还在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神态中有一种大人般的从容和淡定。

那严肃认真的样子,弄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再看他。

5

吕辉到底还是告了我的状。

回到家,我母亲一看见我,就杏眼圆睁,抓起鸡毛掸子对准我的屁股一顿猛抽。那根鸡毛掸子是她专门用来打我的,几年下来,上面几乎没有几根毛,差不多就是一条小棍鞭,落在屁股上,每一下都滋溜溜痛。

那个赖宝真不是东西,一直在旁边静静地目睹这一切,狂风暴雨过后,却跑过来向我炫耀说吕辉送了他一盒彩色画笔。

「他人呢?」我脸刷地一变。

「他要走了,他爸爸过来接他。」

我快速跑出去,只见吕辉打开一辆轿车的门。

突然,我像个疯子般大喊起来:「吕辉,你敢告我的状,等着,有你好看的……」

吕辉本来要上车,听见我的声音,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过身来,却躲闪着我的目光。

马小强听到我的声音从屋里跑出来。

结果,他看见吕辉的父亲来到我面前,二话没说给了我一耳光。

吕辉的父亲是个护犊子的主,他恶狠狠地说,小崽子,威胁谁呢?是不是你打我儿子了?

「打了,咋了?」我一副大义凛然的架势。

「反了你!」他又举起手,还没等巴掌落下来,马小强像只兔子快速跑过来,把我拉开。

马小强说:「你傻啊不躲开。」

「你谁啊?」吕辉的父亲怒气冲冲问。

「我是他哥。」马小强回答得也干脆,死死盯着他看,眼神透着无畏和孩子气的倔强,似乎要把他吸进眼睛里,

剑拔弩张间,吕辉跑过来,拉着他父亲的手。

吕辉说,爸,咱走吧。

吕辉的父亲用手指着马小强说:「看好你弟弟!」,又嘟囔一句「什么玩意儿」,牵着吕辉的手离开了。

马小强问我吕辉的父亲为什么打我。

他不问还好,一问我的眼眶泛红,一副受尽委屈的样子。

赖宝开始绘声绘色描述经过,说我挨了我妈一顿鸡毛掸子炒肉丝,想找吕辉报仇,结果又被他父亲打了。

「哎,下手真够狠,那耳光真响啊。」赖宝还在添油加醋。

见我一脸的苦大仇深状,马小强拉着我的手,说:「走,去我家下棋。」

到了他家,马小强先是把我拉到窗台,仔细端详我的脸,问我还疼吗?

我摇摇头。

他说,你真傻,怎么不跑。

我没说话。

他又问,你妈打你哪了?

我说,屁股。

他说,我看看。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褪下裤子,露出了屁股。

马小强倒抽了一口凉气,说,全是红印印。

「我帮你用热毛巾焐焐吧!」马小强靠过来的刹那,我闻到了他身上那种特有的淡淡的体味。

马小强边焐边问我疼不疼。

我点点头。

他说,你妈打你的时候哭了吗?

我又是摇摇头。

印象中,我好象从未哭过。我就想,我妈是个母夜叉,隔三岔五就打我一顿,打一次哭一次我还哭得过来吗。

他说,咋不哭呢,哭两声,下手就不会那么重了。

我心里一荡,似有什么东西融化了。

他又心疼地说,可怜,下手真狠,唉,这么大人了还挨打,我妈从来没打过我。

我突然很感动。

长那么大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因为我挨打关心我。每次我母亲打我,邻居不关心我,我父亲不关心我,连我奶奶也不关心,个个漠然地看着她挥舞着鸡毛掸子,没一个上前阻止。

我在消化着这份感动,一面暗下决心,以后一定要好好报答马小强。

热毛巾焐完后,马小强又给我抹点清凉油。

抹完清凉油,我心情大好,好象一下忘了之前的不愉快,趴在马小强的床上和他下了几盘象棋才回去。

马小强的母亲回来后,得知情况,以为我母亲打我,是因为我没和家里打招呼就偷偷跑出去玩。她领着马小强来到卖店,一个劲儿和我母亲解释,说我很乖很懂事,没有跑出去玩,是跟他们去了清真寺。

我就觉得马小强一家太好了,太善良了,打都打完了,还跑过来帮我说好话,

我妈却对这种打抱不平满不在乎,宽慰她:没有事儿,他就欠揍。

那个晚上,我做了个梦。

梦里,我和别人打架,马小强过来帮我,三下两下就把对方打跑了。

6

我是在一个简单粗暴的家庭环境中成长的。

从小,我不缺爱,但我缺关怀,缺温馨,缺温情。所以我很渴望被关怀,被温情。马小强就是那个在恰当的时间,恰当的地点,遇见的能给我关怀、温情和保护的人。

我对马小强的好感呈几何级数增长。

那个暑假,我「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的日子也到头了。

我母亲在卖店外檐的空地搭了个大大的遮阳棚,里面放了桌子和凳子。

每天,她强迫我坐在遮阳棚里读书、写字。

虽然吕辉很少再来我们小区,虽然那个叫赖宝的还是会经常过来买泡泡糖,我却开始了孤独寂寞的「囚禁」生活。

有一天,我在遮阳棚百无聊赖地坐着乘凉,马小强拿了一叠课本过来,说是我妈替我向他借的初二课本。

看到这些课本,我脑袋都大了。

我实在不爱读书,满脑子想着怎么出去玩。但谁也救不了我,在管教我的问题上,谁也犟不过我妈。

他问我,你叫什么名?

我在一张纸上写着:马宇轩。

他轻声念着,突然说,哎,好巧,我也姓马,我还以为你姓刘呢,他们都管你父亲叫大刘。

我笑了,我说,不是大刘,是大牛。

他也笑了,啊,大牛?为什么?

我说,不知道,可能他长得像头牛吧。

他就笑得厉害些。

「你也姓马?」我问他。

「恩!」他也在那张纸上写了起来,「我叫马小强。15岁,你呢?」

「我14。」

「我比你大,我是你本家哥哥,你是我本家弟弟。」

我仰头叫了他一句哥,他站起来摸我的脑袋:「恩,我还有个妹妹。」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凑过来问我,哎,你是回族吗?

我点点头。

真的?他有点不相信地问。

真的!我说。

真是巧!他突然又温情地摸了一下我的脸蛋。

其实,我的家庭组合很怪异,甚至可以说离奇。我父亲是回族,我母亲是汉族。我现在的奶奶其实是我父亲的伯母,东北人说的大娘。我父亲的生父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没了,生母抛弃他离开了本溪,我父亲的爷爷奶奶就把我父亲过继给了他们的大儿子。

我现在的奶奶是个典型的回族女人,一直坚守回族的某些习俗。我父亲又是个很任性的人,认识我母亲后,他基本没遵守这些习俗。到了我这一代,除了户口上写着回族,其他和汉族基本没什么区别。

据说我爷爷奶奶当时非常反对我父母的婚事,他们希望我父亲找个回族女孩。但胳膊拧不过大腿,到底也不是自己亲生的,我父亲还是个不听话的茬儿。

我母亲嫁给我父亲后,和我奶奶一直不和,矛盾很多,她们都属于那种固执还强势的性格,尤其在回族的习俗上,谁也不让谁。

我奶奶的意思是,既然是我们回族的儿媳妇,就要遵守我们的习俗。我母亲的态度是,你要坚守我不反对,但别强行要我去遵守。

每次我奶奶说,轩儿,走,陪奶奶去清真寺做礼拜。我妈就朝我使眼色,我要么装肚子疼,要么装头痛。时间长了,我奶奶也不强求了。

但我奶奶还在恪守着自己的坚持。有时间就会去清真寺做礼拜,不吃猪肉不喝酒更不抽烟,和我父母分开吃住。虽然同在一个小区,但我和我奶奶住楼上的二居室,我父母住楼下的卖店。吃饭也是各吃各的,明明是一家人,却那么生份。

此后,可能知道我被「软禁」了,也可能是我们都同姓同族的缘故,马小强会来遮阳棚陪我坐坐。

他马上要读初三,特喜欢物理,每次过来都拿着那本初三物理书看个不停,前前后后翻了好几遍。

我很好奇,问他,都没学,你能看懂吗?

他就有模有样给我讲起了复杂的电路,我听了都觉得不可思议,像求签的上香人用几近崇拜的眼神看着他。

我说,你真厉害,没学过也能看懂,我学过了还看不懂。

马小强就冲我微微一笑,那笑很是亲切,极富感染力。

每每这时,我妈都以为马小强在给我辅导初二的新课,她会从卖店拿了几袋零食扔到他跟前,摸摸他的脑袋,满怀希冀地说希望他多辅导辅导我。

也就从这时开始,马小强赢得了我母亲的信任。

我们交往逐渐多了起来。

马小强也确实该赢得我母亲的信任,他从来不和那些小学生打打闹闹,每天一身干干净净的,平时不多言,一旦说话也是客客气气,极有礼貌。就算他一个人在家,不是痴迷地摆弄一个大箱子里面装着的废弃的收音机、电视机等的电子元器件,就是翻看那本厚厚的古兰经。当然,他父母在家时,他也会陪他们下下象棋和跳棋之类的。

我开始了解马小强的一些情况。

他父亲在附近的一个厂子上班,他母亲得了一种病,为了给母亲治病,他父亲把房子卖了,在我们小区租住了下来。每隔几天,他母亲就要去医院透析。他的妹妹和爷爷奶奶住在千金的小平房。

当得知我也姓马,和他一样也是回族时,马小强明显和我亲近了好多。

我非常乐意接受这种亲近,甚至可以说非常享受这种两个人一旦有了交集就开始慢慢靠拢的状态。想想看,除了马小强,我也真是没有别的朋友。我太孤独了,我太需要朋友了,尤其需要像马小强这种既能为我出头,又能接受和容忍我各种淘各种野各种调皮的朋友。

当然,我没好意思告诉他,我虽是回族,但我母亲不是回族,我也没有回回帽和两襟白衬衫,不上清真寺做礼拜,我在楼上不吃猪肉,在楼下吃得很欢。

我怕这些说出来,他的「亲近」就会渐行渐远。

我奶奶对马小强一家尤其好,有一次去清真寺做礼拜,她认出了马小强,做完礼拜,一把把他搂在怀里,眼角全是泪花,好象地下革命者终于找到了组织。此后,她动不动就把自己种的蔬菜往马小强家送,还总是邀请马小强过来吃饭。

我妈虽然强势,但心肠还是不错,谈不上古道热肠,也绝不是薄情寡义之人,她从未阻止我奶奶对马小强一家的好。

只是有一次,她听说我奶奶偷偷给马小强的母亲捐钱治病,才要我旁敲侧击问问。当得知是做礼拜的时候,阿訇号召大家捐款,我母亲也就没说什么。

当然,我没把奶奶额外多捐的那部分说出来。

7

我和马小强之间可以相互打打闹闹,是在我的脸起了个火疖子之后。

可能是零食吃多了,加上天还热,快开学时,我脸上长了个疖疮,也就是俗话说的「闷头」,把脓挤出来后,我每天用红霉素软膏涂抹。

我也发现了马小强的异常,他每次过来都趴在桌子上看书。

我说,哥,你坐下看。

他说,趴着就行。

我说,趴着不累啊。

没事!他就笑了。

过了一会儿,他问我,你的药膏好使吗?

以为他是关心我,我就仰起头,说,你看看,包是不是下去了一点。

「恩,是小多了。」他仔细看了一眼,「那,你给我也抹点。」

「你也起包了?」我惊讶地问。

「恩,好几天了。」他说。

「在哪啊,我看看。」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看我一眼,轻声轻语说,屁股上。

我乐了,以为他故意这么说,我起身就给了他屁股一下,我说,你还笑我…..

哎哟!他突然就痛苦地叫出了声,转身急急往家走。

我吓得也赶紧跟了过去。

到了他家,才发现他左边屁股上真起了红色的小手指甲那么大的脓包,而我刚才突然给他那一下不小心把脓包碰破了。

「流脓了。」我小心翼翼帮他擦干净,涂上了药膏。

「疼吗?」我问他。

「疼死了,你下手好重。」他说。

可能是有点愧疚,我特意去药店买了医用纱布和布胶,每天给他换一次药,用纱布包上。马小强的屁股很光滑,触感很好。头两三天换药时,他没有脱裤子,只是把屁股露出来。后来几天,可能是熟了,有点不避讳我,他直接把裤子脱到屁股以下,趴在床上,任由我在他屁股上操作。一开始我规规矩矩的,后来我也会开他的玩笑。我说,你的屁股真好摸,滑滑的。

他就笑,说,有没有你的脸好摸。

我也笑,开始用力捏他右边的屁股。

他拱了拱屁股,说,你再捏我屁股,我就捏你的脸。

哈哈,我拍了拍他的屁股。

有好几次,我真的好希望他能翻转过来,让我看看他前面。但每次纱布一包上,他就把裤子提了起来,直到闷头完全消失了,我到底也没看到他那个地方长什么样。幸运的是,等到开学时,我们都好得差不多了。

开学后,我和马小强的关系一下亲密了很多。

我们读同一所中学,我父亲是某个单位领导的司机,每天一大早他会开车送我去学校,这时我会叫上马小强,放学后我就跟着他坐公交回家。公交车上人很多,他比我高,所以一般是他把着车把手,我把着他。有时候我把着他的屁股,会故意捏他的屁股,他就捏我的脸。一路就这样相互捏着直到站点。下了车,往家走的路上,我问他,你的屁股还有包吗?他说,没了,下去了。我说我摸摸看。他就任由我隔着裤子摸。我说,哇,你的屁股好有弹性。他就笑,开始一下一下捏我的脸,然后用周杰伦的口气说,哟,你的脸也不错哦。哈哈,一路上我们就这样有说有笑到了家。

偶尔,万丽丽也会跟我们一起回去。

万丽丽是我的同桌,她爷爷在我们小区住。

起初,和我同桌的不是万丽丽,说来我自己都不信,是吕辉。

吕辉从别的班级转到了我们班,我们个子差不多,开学的时候分来分去就分到了一桌。

没几天,我就和他干了一仗,我骂他叛徒,他委屈地解释,他没向我母亲告过密,也没向他父亲告过密,更没指使他父亲打我。

我根本不相信他的鬼话。

因为他天生就是个告密者,爱向老师打小报告,说我上课不专心听讲,总是不按时完成课外作业。他不但喜欢管我,最让我讨厌的是,他经常自以为是要检查我的作业,哪个地方错了他会直言不讳地指出来,还给我讲一大通,烦都烦死了。

后来,我主动调了座,和万丽丽成了同桌。

我给万丽丽取了个外号,叫「万美丽」。

万丽丽是个非常活泼开朗的女孩,一点也不介意这个绰号。每次叫她万美丽,她就睁大眼睛,抿着嘴,萌达达地说,我真的很美吗?

有一段时间,我真的觉得自己喜欢上了万丽丽。

她不许我捣乱我就不捣乱,她要我认真听讲我就认真听讲,她要我认真写作业,我保证耐心写完每个字。

到了周末,我和马小强在遮阳棚写作业,万丽丽如果过来看他爷爷也会来凑热闹。写完作业,我们会玩一会儿,比如三个人一起下跳棋,还比如讲故事、猜谜语。都是一些比较安静的游戏。

万丽丽谜语非常多,都是那种稀奇古怪的类似脑筋急转弯的。

我对这样的游戏兴趣不大,太考验智力了,马小强能猜出来的,我不一定能猜出来,马小强猜不出来的,我肯定猜不出来。所以猜来猜去,要么我和马小强都不知道,要么就马小强一个人知道。

马小强却很有兴趣,要万丽丽一个接一个讲,猜出来了还会和万丽丽击掌喊耶,一点也不像我之前认识的马小强。

看到他们那么热乎,我竟然有一些不爽。

当然,我不是吃马小强的醋,我是吃万丽丽的醋,怎么说我和她才是同学。

万丽丽并不常来我们小区,偶尔来一两次,我就会邀请她过来写作业。这时我根本不用喊马小强,保证五分钟内他会赶过来,手里永远拿着那本物理课本。

由于周末万丽丽只能在他爷爷家呆一天,走的时候马小强会恋恋不舍,问她下次什么时候来。

有几次下班放学,马小强在校门口等我,看见我就会问我万丽丽会跟我们一起回去吗。我要说不他就很失望。

公交车上,我问马小强是不是喜欢万丽丽。

他就微微一笑,不承认也不否认。

8

天气转凉后,万丽丽很少来看她爷爷,卖店外面的遮阳棚也撤了。

这时,我会去马小强家里写作业。

偶尔我也会利用我母亲对马小强的信任,自己一个人偷偷出去玩。

马小强家租的房子和我同一栋楼,我家在二单元的二楼,他家在一单元的一楼,每次去马小强家都要经过卖店,我就会拿着作业本装模装样冲卖店喊:妈,我去马小强家写作业了。

只要我说是去马小强家写作业,我妈就会支持我,她实在太信任马小强了,总觉得马小强会源源不断给我传送知识。殊不知,除了物理,他的其他科目都是惨不忍睹。

当然,我妈也会在马小强家窗户外面看看,或者在门外听听声,或者干脆敲门,送几袋花生或是糖果过来,确认马小强是不是在辅导我功课。

我的感觉特准,每每这时,我就会大声地且煞有介事地问马小强各种作业。

我妈兴高采烈走后,马小强会说,你真能装,连你妈也骗。

我说,你没骗过你妈?

马小强诧异地说,我骗我妈干什么。

我就无语了。

也对,马小强从来不出去玩,也从来不做坏事,确实没必要骗她。

有一次,我在他家写作业,我父亲在外面喊,马小强,你父亲喝高了。

马小强说,弟弟,你继续写,我出去一下。

很快,他就搀扶他父亲回来了。

马小强帮他父亲脱衣服脱鞋,还用湿毛巾给他擦洗脸、手和脚,不一会儿就传来他父亲打呼噜的声音。

我问他,你父亲喝醉酒打人吗?

他摇摇头。

我说我父亲喝醉了打人。

他觉得不可思议,问,他打过你?

我点点头:「有一次他喝高了,用酒瓶砸我脑袋,害得我缝了好几针。」

他听得一楞一楞的。

见他不相信,我就把头伸过去给他看,他扒拉开我脑袋的头发,说,恩,看见了,有道白疤,上面没长头发。

我说,我爸第二天醒酒后,看见我头上裹着纱布,悔恨得抱着我痛哭,一个劲说‘儿子,爸爸该死’,鼻涕淌了我一脸……

他就笑了,说,我爸喝醉了从来不撒酒疯,就是睡觉。

后来,我发现马小强的父亲和我父亲是一对名副其实的酒友。

其实自那次撒酒疯把我打伤后,我父亲很少和比自己能喝的人喝,也很少自己一个人喝,用他的话说,他就我这么一个儿子。而我父亲之所以能和马小强的父亲成为酒友,喜欢和他喝,是因为他知道,马小强的父亲无论怎么也喝不过他。

我也仔细观察过他们俩喝酒,看了都觉得有意思,什么东西也不吃,一人拿个啤酒瓶放在地上,时不时其中一个说,来,走一个,他们就用啤酒瓶轻轻碰一下,然后喝一口。喝着喝着,我父亲还不咋地,马小强的父亲已醉得一塌糊涂,我父亲就会喊,马小强,马小强,你父亲喝高了。马小强就会颠颠过来搀扶他回去。

回族人本来是禁酒的,我父亲喝酒我倒还能理解,他和我一样,没受过洗礼,什么事都敢做,受不得约束。马小强父亲喝酒我就有点纳闷,毕竟马小强的母亲是个虔诚的教徒,怎么能容忍自己的丈夫这样呢。不过,这里毕竟不是真正的回族聚集地,有的人坚守多一些,有的人坚守少一些,这也正常,没有人会对你说三道四。

马小强的父亲从不在家里喝酒,只有当马小强母亲不在家时,他才会和我父亲喝。我父亲有时还会在卖店外面搭张桌子,和别人玩玩扑克和麻将,争执的声音整个小区也能听到。马小强的父亲从来不玩,他要么等我父亲玩完了,和他一起喝酒,喝醉了再回家睡觉,要么就是直接回家睡觉,等着到时间上班。

我很纳闷,马小强父亲的酒量不咋地,怎么还那么喜欢喝,马小强的母亲也从来不管他。我问过马小强,马小强说,一开始他母亲也有意见,闹过,后来就随他了。

我冒昧地分析,马小强的父亲并不是有多喜欢喝酒,他只是太苦闷了,马小强的母亲身体不好,而马小强的父亲正值壮年,只能用酒精麻醉自己,尽量不让自己去想那事。

我这么分析不是没有根据,因为有一次他喝醉了,在床上呼呼大睡,我蹑手蹑脚进他的卧室,我本来是想进去取马小强的回回帽玩,我总是没有耐心一直在那写什么狗屁作业。

结果一进他父亲的卧室,我看见了难以置信的一幕,他父亲竟然把自己的内裤褪到了大腿的位置,那根硕大的,正一飞冲天对着天花板发怒。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别的男人那个部位翘起来的样子。而且,而且,重点是,他那个地方一根毛没有,白白净净的。这种罕见且恐怖的景像我从未见过,吓得我连帽子也没敢取就直接退了出去,当时还下意识就帮忙把门关上了。

马小强还问我,帽子呢?

「没找着。」我心脏还在砰砰跳,都不敢看马小强。

「没看见?就挂在墙壁的挂钉上啊。」马小强说。

「算了,我作业还没写完呢。」我坐下来,假装打开作业本,心思却全然不在作业上。

可能是那次恐怖的景像一直在我脑海阴魂不散。

后来有一次,我和马小强在床上看书,我看着看着睡着了。我醒来后,发现自己和马小强睡一个被窝,马小强在旁边发出均匀的呼吸。

那是我第一次和马小强同床共眠,确切说是同被而眠。虽然我们彼此都穿着衣服和裤子,但我能够感觉到马小强身体所透出的那股热乎乎的气息,很是暖人。

想起了那天在马小强父亲卧室看到的一幕,我突然有了强烈的好奇心,我在想,马小强下面会不会也是白白净净一根毛没有呢。

我的性格就是这样,比较干脆和直接,喜欢豁出去做一些让人头疼的事情,用大人的话说太淘太皮太野,用小伙伴的话说,太强势太霸道太任性。

这么想着,我就把手伸了过去。

我先是隔着裤子轻轻摸了起来,发现那个地方在一点点变大,我兴奋起来,浑身躁热躁热的。

当我准备把手伸到里面去时,马小强醒了,他紧紧抓住我的手。我试着挣脱,但他的力气真大,我的手完全动弹不了,于是我放弃了努力。

「哥,你醒了?」我说。

「不好好睡觉。」他看我一眼,松开了手,「你睡觉怎么乱动呀?」

「哥,问你个事。」我靠过去抱他。

「什么事?」他倒是没有拒绝我抱他。

「你下面有毛吗?」

「哪?」他有点没明白。

「这里。」我突然又摸了一下他下面。

「切!」他突然掐了一下我的胳膊,「你问这干嘛。」

「说了你别生气。」

「怎么了?」

「那天进卧室取回回帽,我看见……」我把看到的说了一遍。

他突然就不说话,使劲掐我胳膊。

「哥,疼,我错了。」我赶紧道歉,「我不是有意要看的。」

「我爸把毛刮了。」他突然说。

「那你刮了吗?」我来了兴趣。

「流氓。」他又掐了一下我的胳膊。

9

我一般选择马小强的父母都不在时去他家写作业。

他父母在家时我也去过,这个时候马小强太安静了,一本盗版的《古兰经》能来来回回地看。我是不大敢折腾和造次,安安静静写着作业,毕竟他母亲需要静养,他父亲有时候倒班回来也需要休息,我不能让马小强难堪。

他父母不在家就不一样了。

说是写作业,其实就是玩儿。刚开始他会把他的相册拿出来给我看。我看的时候,他坐在我旁边,挨着我,加以指点说明,说,你看,这是我爷爷,这是奶奶,这我小时候。

我看见一张他小时候光屁股的照片,我故意笑他说,哇,你小时候就那么大(指他下面)。他就站起来,双手括我的脸,呈弧状,慢慢往里挤。他的裤裆正好对我的手,机不可失,我二话不说伸出手就摸,边摸边感叹,哇,好大。

可能是我们之间打打闹闹多了,他也习以为常了。起初,他并没有躲开,以为我只是好奇,随便摸一下就会把手拿开,没想我一直在摸,甚至还在慢慢加摩擦,他就笑着把我的手打开,说,你呀你。

有一次,他剪完头发,在卫生间洗头,把衣服裤子弄湿了,他就干脆打算换一套干净的。他在卫生间喊我,弟弟,你帮我拿下我的衣服和裤子。

我找着后拿进去,看到他的身子后我呆住了。

他换好干净衣服后半躺在床上看书,我靠过去,冲他神神秘秘地笑。

他问我笑什么。

我说,我发现一个秘密。

他说什么秘密。

我凑到他耳边,我说,你下面有好多的毛毛。

「流氓!」他扑哧一笑,把推开我。

过了一会儿他把书放下,意味深长看我一眼,问,你没长毛?

我说没有啊。

他说我不相信,还假装来脱我裤子。我很大方,主动把裤子脱下给他看。他也不客气,伸手过来,快速扯了一下。

哎哟,我痛苦地叫出了声。

他笑嘻嘻说,切,你也长啦!

也就从那时起,我放肆了很多,会向马小强提各种要求,要他陪我下棋、打两个人的扑克、玩一根绳子在两个人的手指头勾来勾去就转变成另外一种形状的游戏,或者剪刀石头布,谁输了谁做下蹲和俯卧撑,总之怎么折腾怎么来。

他输了做俯卧撑时,我会趴在他的后背,他承受不了,我们一起倒在地上。

这时我甚至会模拟动物交欢的动作,故意在他后背放荡形骸地搞来搞去。

当然,纯是瞎闹。那时毕竟还懵懂,我并没有爱上马小强,或者说根本不懂什么是爱情,更不懂性。

不过,马小强脾气真的很好,从来不生气,实在太过分了才会冲你说,弟弟,你呀你!

那次,我在学校看见他和一个又胖又丑的女生很是亲热地说话,公交车我就多次拿这个说事,取笑他,他也不恼,说多了就淡淡地来句,弟弟,你呀你,她是我同学。

我很喜欢听马小强喊我弟弟。

他喊得很自然,也很亲切,感觉很亲热,似乎一下拉近了彼此间的距离。我妈妈每天就知道扯着嗓子喊马宇轩、马宇轩。不像马小强的母亲,每次都亲热地喊他儿子。

有一次,他趴在床上看书,可能是太困了,迷迷糊糊睡着了。我觉得他睡觉的样子很好看,就过去亲了他,当然是亲他的脸。现在想来我确实是很大胆,有一种当时想到要干什么就敢去干。没想到他醒了,我以为他又会骂我流氓,却没有,他只是笑着问我,你是不是亲我了?我说亲了。说着我又要凑过去亲他,他这才双手捏我的脸,不停说我是小流氓。我却很开心,我说我就是小流氓,再次把嘴嘟了过去,他也没躲,见我口水都快出来了,才说,好了,口水出来了。

现在想想也觉得不可思议,我怎么就和他亲上了呢,虽然亲的只是脸。

但更过分的是那次,他又睡着了,醒来后要去卫生间,我一直跟在他后面,他进卫生间我也进卫生间,当时也没有非要偷窥他的变态心理,就是喜欢跟着他,他到哪去都跟着。可能是刚醒,他掏出那东西时,我发现是翘起来的,我的心脏突然跳得更快些,我感觉很不可思议,当时就脱口而出,说,哇,好大。我伸出手想摸,他的脸刷地就红了,用屁股拱了拱我,说,流氓,还跟啊,出去。

自此,我就惦记着哪天要真实地摸摸他下面。

除了下棋,马小强对我提出的那些游戏兴趣都不大,基本玩几次就不愿再继续,他还是喜欢研究电子器件。

我是个闲不住的人,开始自己找乐,来回在他家走,戴他的回回帽装阿凡提,穿他的双襟白褂跳舞。

他不怎么管我,随我来回走动也好,左右踢一只拖鞋也罢,甚至把拖鞋踢到他身上,他也只是回头看我一眼,淡淡笑笑,继续忙着他手里的设备,平静得好象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过。

时间长了,我也觉得没意思,就想着如何跑出去找那几个小学生玩,还是他们有意思,不管多冷的天都会不知疲倦地跟着你跑来跑去。

我开始央求马小强,求他放我出去玩一会儿。

马小强说,我不管,你自己和你妈说。马小强知道我妈就是我的死穴。

我妈交代他一个任务,就是负责看着我。果然,一提到我妈我就不敢吱声。

老实了几分钟,我又按耐不住。我改变了方式,开始作他,挠他痒痒,甚至抱着他在他床上练摔跤,他就会说,弟弟,别闹了!

实在忍受不了,他还是会同意我出去。出门的时候再三叮嘱,十分钟,就十分钟,十分钟后你妈要来问,我就告诉她你出去了。

出了门我就把十分钟抛之脑后,每次都要玩到大汗淋漓才回来。

欣慰的是,马小强从来没告过密。

10

也有意外发生的时候。

有一次我偷偷和几个小学生去了河沟。

那时天已经很冷了,小河沟上结了一层薄冰。几个小伙伴在讨论能不能走过去,却没有一个敢下去试试。

我不顾一切来到了冰层,小心翼翼向对岸走着。快到对岸时,我还是掉进了塌陷的冰窟窿。

小河沟倒是一点也不深,只是双脚被冰窟窿卡住,挣扎半天出不来,那几个小伙伴吓得一溜烟全跑了。

我上岸后,湿淋淋的裤筒和鞋袜贴在腿脚上,冻得我浑身发抖,回到小区,我的双脚已冻得没了知觉。

想回家,又害怕路过卖店会被我母亲发现,她要发现我偷偷跑出去,掉进了冰窟窿,非得宰了我不可,甚至还可能连累马小强。

想来想去,我只好又去了马小强家。

马小强帮我脱了鞋和裤子,放在暖气片上烤。

我正在被窝里暖脚时,我母亲就气势汹汹地过来了,边敲门边喊:马宇轩,马宇轩,你出来!

我吓得躲在被窝里直发抖。

马小强说,你先起来,拿本书坐着。

我如实照办。

马小强去开门,我母亲劈头盖脸就问:马宇轩呢?

马小强说,坐床上背单词呢。

马小强租的房子不算大,一室一厅,他父母睡卧室,他在客厅角落的那张小床睡。所以马小强一开门,我母亲就能看见我。

我装模装样念着单词。

我母亲盯着我看了半天,问,马宇轩,你是不是掉河沟里了?

我矢口否认,说:「哪有,我一直在写作业,小强哥家的马桶坏了,我就跑出去撒了泡尿,很快就回来了……我们明天要默写单词,哪有时间出去玩。」

我母亲将信将疑问马小强,是真的?

马小强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

我母亲真的很信任马小强,没说什么就走了。

我母亲走后,我的双腿还一直在发抖,我自己也分不清是后怕还是冻得。

马小强问我是不是很冷。

我点点头。

能不冷吗,两只脚都僵了。

有这么一句话说的好:爱一个人真的不需要理由,但爱一个人总得有原因。

我一直在想,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对马小强动心的。我一遍遍回放,以便找到那个动心的节点,我明明记得当时是喜欢万丽丽的。

现在想来,我喜欢马小强,可能是他太老实,太善良,太宽容,我就没见过有比他更老实更善良更宽容的人了。

只见马小强钻进被窝,把我的两只脚放在了他的肚子上。

虽然我的双脚没多大感觉,但我身体的其他部位感觉还是很强烈的。

隐约中,他的双手包裹我的脚掌,他的手掌暖暖的。他的体温也很温暖,有强烈的散发性,因为有了体温的烘托,我感觉很舒服、很惬意,就这样睡过去了。

也不知道多久,我醒了。

动了动脚,已经恢复了知觉。

很快,我就感觉到了异常,我的双脚好象夹着一根东西,硬硬的。当我意识到是什么时,我就开始笑。

现在想来,我实在太淘,太流氓,太变态,太讨人厌。

我捉弄起马小强来。

我的双脚像一把宽厚的钳子,一下一下夹着那根东西。

很快,那根东西越来越硬。

我正得意地操作这一切,且越来越肆无忌惮时,突然,我的双脚被一双手牢牢摁住。

我一惊,暗暗发力挣脱,他就挠我脚心。

我痒得不行,钻出被窝,抬起了脑袋,看见马小强差不多同时也抬起了脑袋。

起初,两个人都不说话了,对视着,隔着一两米的样子,他的脸红红的。

僵局终究还是被我打破。

我钻进被窝。

黑暗中,我笑了一下,心里荡起一丝波澜。

接着我像只毛毛虫,爬到了他的那头。

我就是那么坏,快到那头时,一下扑到了他的身上。他的反应也很快,双手紧紧护着下面。

我趴在他身上,打量着他,开心且意味深长的样子。

他睁开双眼,问,你醒了?

恩。我开始折腾他,手脚并用来回挠他。

他又问,你脚还冷不冷?

我没说话,折腾得厉害些,使劲拉开他的双手。

「小流氓,你要干什么?」见我如此大胆,他有点魂飞魄散。

我说我想摸摸。手脚并用还在折腾他。

「摸什么?」

「摸摸你的毛毛。」

「有什么好摸的。」

「你上次摸我的了,把我扯疼了,疼了好几天。」我委屈地说。

「那……」他有点犹豫,面对我的胆大妄为,他有点心惊胆战,既害怕拒绝我后,我会更疯狂地折腾他,又害怕如果不拒绝我,我还会进一步做出什么更疯狂的举动。

「那说好了,摸一下,就一下。」他最终还是妥协了。

「好!」见他把护着下体的手拿开了,我不由分说把手伸了进去。

一伸进去,我就把刚才答应的事忘得一干二净,我不但摸了他的毛,还情不自禁就捉住了他的那根,一捉住我就撒手不放。靠,实在是太好摸了,我从来没摸到这么好摸的东西。

「弟弟,别闹!」他终于受不了我的淘气,推我下来。

此后,他背对着我。

我不甘心,靠过去,从背后抱着他。

他的身体热烈、蓬勃,身上有淡淡的清香。

我把鼻子凑到他的颈脖做了一个很深的深呼吸。

恩,真好闻。

11

我贪吃,尤其爱吃外面的小东西,烤串、卷饼、糖葫芦、臭豆腐,中午休息时我会出去买,逮到什么买什么,每次都会给马小强带一份,还特意送到他的教室。

起初我给他吃,他也不客气,次数多了,他很是惊讶:「啊,又给我带了,对我那么好呢。」

我就笑笑。

我也在想,是啊,我很少对一个人好的,怎么突然对他好了呢。

糖葫芦的颜色很红,红色糖渣粘满他的嘴,粘粘的,散发着糖和山楂的味道。吃臭豆腐了我会故意靠过去,对着他呵气,他要躲,我就追,追到后扑到他身上,在他耳根呵得更汹涌些。

他还是那句,弟弟,别闹。

说不清为什么,我就喜欢捉弄他,我就是那么变态,乐意听到他那句:弟弟,别闹!

期间我知道了一件事,吕辉确实没告我的状,告状的是那个可恶的贪生怕死的赖宝,就他一天大嘴巴在我母亲面前说这说那。

我没找赖宝算帐,已经不重要了,我和吕辉早已不是同桌。虽然我看见他时候的表情已经温和了许多,但两人基本没什么交集了,有几次我倒是想去和他道个歉,最终也没这个勇气,就这样不了了之。不过,初中毕业,大家分开告别时,吕辉倒是不客气地对我说,马宇轩,你就那么讨厌我吗?我故作轻松回应,没有啊,你是优秀生,我哪敢靠近你。本来就是,他学习成绩很好,是老师宠爱的学生,而我最不愿意接触的就是这类学生,他们从骨子里面透着一种孤傲。

有一次放学,我和一个高年级的同学发生争执,眼看就要升级为武力,马小强过来了,那个同学虽然认识马小强,却不买他的帐。马小强也不客气,把书包递给我,说,弟弟,你拿着。见马小强拉开架势,那个同学畏惧了,来了句,算了,算了,都是同学。回去的公交车上,我紧紧从后面抱着马小强,生怕他就会突然离开我一样。很多年以后我回头想,那是一个缺乏关怀,渴望被关怀、被保护的少年的一种情感表达。

过年前,马小强的家里非常热闹,他爷爷奶奶和妹妹全来了。

马小强的妹妹叫马小雅,其实是他的堂妹,一直跟他爷爷奶奶生活,隐约听说马小强的叔叔婶婶分了,具体原因不大清楚,我也没问过马小强。

东北人喜欢在过年前把身体洗干净,把头发剪了,清清爽爽过年。

马小强陪他爷爷去浴池洗澡我也跟去了,里面人太多,雾朦朦一片。

我发现马小强爷爷下面也是干干净净的,一根毛也没有。当时我还以为是年龄太大了,掉光了。可看见好多比他还老很多的老人,下面的毛发依旧茂盛,哪怕已经白了。现在想来,不知是不是他们家有净毛的传统。马小强也会这么做吗?我呐呐地想。

让我很兴奋的一件事情就是,马小强主动要求上我那借宿。

马小强的爷爷奶奶睡了他的床,马小雅睡折叠床,他只能去和他妈妈睡,他父亲倒班还好说,不倒夜班他就不愿意和他父母一起挤。

马小强先是和我说的,我高兴得差点跳到他身上。

马小强不放心,又去找我的母亲,我母亲爽朗地答应了。

我很兴奋,感觉生活从来没这么美好过,竟然会有个人陪我一起过年,还陪我一起睡觉。可能独生子女就是这样,有时候孤独得自己都麻木了,突然一下不孤独了,竟有点无所适从。

我母亲甚至还同意我们玩游戏,就是那种安装在电视上的手柄插卡游戏。我母亲说,反正也要过年了,你们随便玩。

这都托马小强的福,从没见她如此大度过。

我父母以前开过音像店,专门出租出售碟片,家里有一台专门用来放碟片的电视机。我忘了我们到底打了什么游戏,反正把电视抬到我的卧室后,两个人你争我夺,抢来抢去。

马小强也怪,之前玩什么都心不在焉的,惟独对这种游戏兴致很高。看来只要是电子设备类的,他就喜欢。我们一直玩啊玩,后来我坚持不住了,我说,哥,咱睡觉吧。他说,玩玩,再玩玩。等了一会儿,我又说,哥,咱睡吧。他说,等等,再等等。我再催他,他就说,睡吧,你先睡。后来,可能是太困了,我实在坚持不住就先睡了。第二天我醒来,马小强已经回家了。看着身边空空的,我很失落,就像一个孩子突然醒来发现梦里的城堡不见了一样。

吃过饭,我偷偷把游戏器件藏了起来。

果然,到了晚上,马小强兴冲冲来了,一进屋就嚷嚷说要继续打游戏。

我说我妈把游戏藏起来了,他还有点不相信,一直说,怎么会呢,不是明明答应让我们玩三天,玩到过年吗。

我说,昨天我们玩得太晚了,我妈不高兴。

他双手捏我的脸,用讨好的语气说,要不,你和你妈说说,我们今天就玩到十点,十点之前肯定睡。

「真的?」我眼珠子一转。

「真的!」他信誓旦旦说。

我说:「我们找找吧,说不定能自己找出来。」

我装模装样找起来,故意这摸一下那摸一下,嘴还说究竟放哪了呢。见我忙前忙后,他也跟着找了起来,结果他在床底下发现了一个小铁盒子。

「装的什么啊,会不会在这里面。」他问我。

「不知道,打开看看。」我说

打开一看,发现里面装满了碟片,可能是我父母以前开音像店遗留下来的,有几张还写着「少儿不宜」。

当马小强把「少儿不宜」这四个字读了出来,我一下来了兴趣,把碟片抢了过来。

我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也正是这四个字吸引了我,我眼珠子骨碌一转,问马小强:「你想不想看看?」

马小强一楞,反问我,你想看?

我说:「想,你会放吗?」

马小强说:「这有什么好看的,我们还是打游戏吧。」

我说:「你是不敢看吧,胆小鬼。」

这倒是刺激了他,他说:「切,有什么不敢的,不就一张碟,你家有VCD吗?」

「有,但我没放过,我妈不让我碰。」

「我会,你去把门关上。」马小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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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我不知道,我和马小强之间嬉嬉闹闹的暧昧行为是不是就此拉开帷幕。但我知道,按这种节奏发展下去,我们之间迟早一天会有事情发生,不管这种事情是爱情故事的开始,还是性冲动游戏的序幕。

关好门,马小强开始插电源,接线,然后鼓捣那个机器,鼓捣半天,画面终于出来了。画面一出来就把我们吓个半死,里面男男女女光着屁股缠成一团。我们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一会儿,声音也出来了,一听到声音,马小强吓得当即迅速把机器关了。

我急了:「刚打开,你怎么就关了啊。」

「声音太大了。」

「那你调小声点。」

马小强看我一眼,说,弟弟,还是别看了,你妈要知道了……

「没事,他们不知道,看完了我们就放回去。」我说。

「你真要看?」

「你是不敢看吧?你要不敢看,你放给我看,然后你先回家,等我看完了你再回来。」

他来气了:「切,有什么不敢看的,你去把灯关了。」

关了灯,屋里一片漆黑,只有电视屏幕反射的光一闪一闪的。

虽然已经有了些许心理准备,但出现的画面还是让我们觉得难以置信,我以为「少儿不宜」只是电影中出现一些裸露的镜头,完全不是这样,那是真刀真枪地干,一点过渡也没有,看得我们血脉贲张,神情亢奋。马小强也是,我似乎感觉他在颤抖,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渗出,像是立刻分泌出了所有的肾上腺素。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突然就听见有人敲门的声音,咚咚咚!

「谁?」我感觉自己的嗓子哑了,浑身都在发抖。

马小强吓得又迅速就把机器关了。

「轩轩,叫小强出来吃水果,已经切好了。」我奶奶在外面喊。

「不吃了,我们已经睡下了。」我气急败坏回应。

我奶奶嘟嘟囔囔说:「这俩小子,昨天睡那么晚,今天睡那么早。」

我奶奶走后,马小强把灯打开,开始拔线收机器。

我说,怎么收了呢?

他红着脸说,不看了吧。

我说,还早着呢。

他说,我困了,昨天玩得太晚,我想早点睡。

好吧!虽然我极不情愿,还是同意了。我在凳子上坐了很长时间,让自己平静。进卫生间时,我吃惊地发现,自己脸色通红,内裤居然湿了一小片。

就是那一盘黄色录像带,让我含苞欲放,像野百合一样期待春天。

可能是害怕一睁眼马小强就像早上一样不见了,上床一进被窝,我就抱着他。见我抱得很规矩,他也没有拒绝。

可能还被刚才的画面吓呆了,一开始我们都很安静,彼此都没说话,待我回过神来,我问他:「他们在干什么啊?」

「谁?」马小强问。

「就刚才片子里那个男的和女的。」

马小强轻声笑了,没接话。

我接着说:「男的和女的是那样搞啊。」

马小强说:「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搞过……你还想呢。」

「我睡不着。」我把他抱得更紧了些,「那个男的下面好大,比我的胳膊还粗,你见过那么大的……」

「哎,我又不是女的,你把我抱那么紧干什么。」马小强打断了我。

「你是女的我还不抱你。」我开始不老实地在他身上摸来摸去,当我的手指准备往下游走时,他抓住了我的手。

「好好睡觉,不许乱摸。」他说。

「小气,摸摸也不让。」我气呼呼说。

「你那是耍流氓。」

「反正我也是流氓,你就让我耍一下。」

「不。」他严词拒绝。

「哥……」

「叫哥也不行。」

「就摸一下。」我在哀求。

「不。」他仍是拒绝。

「就一下。」我还在纠缠。

「你上次摸过。」

「对啊,反正也摸过,就再摸一下。」

「你喜欢乱来。」

「保证不乱来。」

「你上次就乱来。」

「这次肯定不乱来。」

「那说好了,就摸一下,不准伸进去。」

「好。」

他松开了我的手。

我把手伸了过去,哇,好硬好大,那根温热的东西也让我的燥热迅速膨胀起来。

遗憾的是,我刚碰到,他就把我的手拿开了。

「好了。」他说。

「你赖皮。」我急得想哭。

「我怎么赖皮了?」

「我刚摸到你就……」

「不说好的就摸一下吗。」

「一下那么短?」

「你还想一下摸到天亮啊。」

「恩,我想,我想摸到明天晚上。」

「流氓,」他又开始捏我的脸,「你是不是对女生耍过流氓?」

「没有,我就对你耍过流氓。」我把脑袋靠在了他的胸前,「哥,你的怎么那么大。」

他掐了一下我的胳膊:「切,你翘起来你也大。」

我说:「哪有,我现在就翘起来了。」

「来,我摸摸,看看大不大。」

「那我也要摸你的。」

「你摸过啦。」

「不算。」

「行了你,我开玩笑的,睡吧,我困死了。」他突然转过身去,背对着我。

可能确实太困了,不一会,就传来马小强深深浅浅的呼吸声。

13

我做了个梦。

梦见我和马小强在看碟片,看着看着,我们都很兴奋,尤其是马小强的内裤支得高高的,像个小帐篷,里面似乎还冒着腾腾热气,不一会儿,我全身被这团热气包围着,浑身也热气腾腾起来。

我受不了,很是兴奋,把手伸过去,我想把帐篷扯开,没想到这个帐篷非常结实,我就扯啊扯,扯了好长时间,终于扯开了一个口子,我就急不可耐把手伸了进去,一下抓住了那根热气腾腾的东西。

于是我就一直兴奋地摸啊摸,摸着摸着,我醒了,发现自己还真伸进了一个人的内裤,手里握着一根硬梆梆的东西。

我吓了一跳,赶紧把手抽出来。

当意识稍微清醒一点,我发现我的手伸进的竟然是马小强的内裤。

惊魂未定的我抚了抚自己的胸口,久久回不过神来。我在想,怎么就把手伸进了他的内裤呢。身旁马小强传来的均匀的呼吸让我又稍感宽慰了一些。

或许,他并不知道。我呐呐地想。

这么想着,我又邪念顿生,因为外面天已经亮了,几只麻雀在窗外唧唧喳喳地叫着。

我就想,再不动手可能就没机会了。再说,怕什么呢,反正都已经摸了,他那么困,睡那么死,能知道吗。

于是,我又战战兢兢把手伸了过去。

我先是把手搭在他的小腹,稍作停留后,顺着内裤慢慢向下,很快进入手指的是他下体和腹部相连处那一层细细长长的毛,柔柔的,软软的。

手感真是好啊,我似乎在微微颤抖。

我的手指在细细品位那丛林的美妙与神奇,享受的差不多了,我又开始了下一步行动,顺着丛林再一寸寸往下、往下。

近了,近了。我的心砰砰乱跳。

当手指刚触碰到他的精灵时,我整个人都醉了,呼吸不过来。

感觉真是好啊,瓷瓷的,弹弹的,滑滑的。

当我大胆地将它握在手心,一股奇异感由丹田而发,犹如电流充斥全身。

那是多么的妙不可言啊,我的手指在细细品位这种好的惊人的触感,我希望时间在这一刻永远定格。

然后,欲望总是无止境的,我慢慢握在手心一段时间后,开始缓缓动了起来。动着动着,马小强呼吸变得急促和粗重。

可能,正是我无休止的「肆意」助长或者说激起了马小强的狂暴,他突然就转身,猛地一下抱着我,而且越抱越紧,紧得让我窒息,一瞬间他就像疯掉了一样,恨不得将他怀里的我抱紧了揉碎,再一点点塞到他那充满能量的身体里。

我还没在他紧抱的力量中回过神来,他又开始用他那根无比坚硬的东西猛烈地撞击着我的裆部,一下两下三下……一下比一下力度大,这种力量让我感到刺激还疯狂,体验前所未有,很快,我配合他的撞击,你一下我一下,演变成了两个坚挺的对撞,像两个相扑选手,你一下我一下如火如荼摔了起来。

当我在尽情享受这种激烈的碰撞时,马小强的身子突然停止了,静止不动有两三秒后,他快速掀开被子,跳下床,连拖鞋也没穿,就奔进了卫生间。

我呆呆地躺在床上不知如何是好。

我在想,我是该跟去卫生间看看呢,还是继续躺在床上等候呢。

诚惶诚恐间,马小强从卫生间出来,脸蛋红红的,头发湿湿的,水珠顺着额头往下掉。

我以为他会上床,却没有,他开始穿衣服,就见他一件一件把衣服裤子穿好,然后不声不响地离开了。

离开的时候他不仅一句话没说,甚至连看也没看我一眼。

听着他咚咚咚下楼的声音,我的心陡然一沉。

穿好衣服,来到厨房的窗前,看着新年的雪很轻柔地落着。

突然,我难过得要命。

14

我不知道偷摸马小强这种事情发生后于我意味着什么,但后来的事实证明,这是导致我们痛苦和纠结产生的根源,并一直延续到彼此长大成人。

今天是大年三十,从早上开始陆陆续续有鞭炮响起的声音。早饭过后,一直下雪,大雪纷飞,洋洋洒洒。

为了过年,我母亲去一洞桥市场买了很多东西,像烟花、炮竹、红纸、窗花、日历、年画什么的,一大堆,我父亲单位还分了好多猪蹄、刀鱼之类的年货。

我母亲要我帮忙贴春联、窗花和福字。

我却一点心思也没有,在卖店的棚外贴春联时,我一直盯着马小强的楼栋看,我多么希望他能跑出来,对我说声新年快乐,然后和我一起贴春联。如果这样,我一定会送他一个大大的压岁红包,我傻傻地想。就算他不出来,我也希望能听到里面传来他的声音,好几次我偷偷来到他厨房的窗台下,但除了外面的鞭炮声,我什么也没听见。

他在干什么呢?和家人一起吃团圆饭吗?

回族人过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马小强家好象什么也没买。不过,他们一家也做了顿丰盛的年夜饭。

我父母平时很少和我奶奶一起吃饭,他们之间吃不到一块。但过年那天下午,我父母会和我奶奶一起吃一顿饭。当然,是他们上楼吃我奶奶做的,我奶奶从不到楼下吃饭。

年夜饭大家都吃得很早。

我一点胃口也没有,草草吃了几口饭就下楼。

我母亲在身后说,这孩子,大过年的,绷着个脸,一句话也不说,抽什么风。

外面,雪停了,苍茫大地一片银白,在夕阳映照下,甚是好看。

我一个人在小区院子的雪地上走来走去。

「宇轩哥哥。」突然听见有人喊我。

转过身,发现是马小强的妹妹马小雅。

马小雅上小学六年级,穿着一件长长的银白色的羽绒服,站在雪地里,一身的素净,象一只白蝴蝶。

可能是过年,她的心情很好,甚至和我打起了雪仗,她偷偷抓起一个雪球就向我扔了过来。

由于躲闪不急,咂在了我的屁股上。她笑得前俯后仰。

她的笑声刺激了我,我追她,她拔腿就跑。

她在前面跑,我在后面追,脚印留在厚厚的新雪上,一路蜿蜒。

快追上时,马小雅朝那边大声喊,哥哥,救我!

我突地停下了脚步,抬头就看见马小强站在花坛水泥檐上静静地看着我们,身上散发的某种气息,就像雪地的雪,清冷而落寞。

后来,我也会常想,马小强小小年纪,为什么看上去总是那么落寂呢。现在我才知道,一个像我这样无忧无虑的人,是永远无法体会一个像马小强这样一直处于家庭困境的人的心理感受。

见我停下来,马小雅也停下来。

我突然又加快脚步,马小雅吓一跳,又开始喊,哥哥,救我!

马小强仍无动于衷,

我三步两步追上马小雅,马小雅高喊,宇轩哥哥,饶命啊饶命。

见我只是往她身上轻轻拨雪,她开始咯咯地笑。

我回头看了一眼马小强,发现他竟然也笑了,阳光下,显得那么清晰和明了,像一朵盛开的花。

马小强是个平常甚少主动笑的人,这一笑像严霜解冻,我忽然也笑了,突然就心情大好起来,连走路也轻盈了很多,我妈说,这孩子,总算是正常了点。

到了晚上,我父亲在卖店的门口放了很多响炮,预示来年生意红火。

我邀请马小雅放烟花。

绚丽的烟火在她的手里盛开,马小雅雀跃地说,真好看!

我又把烟花放马小强手里,帮他点燃。点的时候我说,游戏卡我找到了,有个新的卡,里面有好多的新游戏。

他没说话,拿着烟花不停晃着,像个孩子。

15

到了晚上,我开始收拾屋子。

我把那台电视机的屏幕擦了又擦,把游戏卡插上,精心准备了很多零食和水果,还找出了一套我母亲给我买的新的保暖内衣,又包了一个红包,准备等马小强过来时,以我奶奶的名义给他。

做完这些,我开始静静地等待。

客厅,我奶奶在看电视,春节联欢晚会早已紧锣密鼓开演,我却一点心思也没有。

一直等到十点,马小强也没有出现。

难道他晚上要在自己家打地铺吗?我暗暗地想。这么想着,我开始打自己的脸,骂自己不是人,不该偷偷摸他,到底还是把他吓跑了。

外面,庆祝新年的鞭炮声此起彼伏,我听着却是如此的刺耳。

到了十一点,我软弱无力,准备上床睡觉,终于听见了敲门声,我唰地冲到客厅,打开门,是我爸。

我爸说,下去吃饺子吧。

不吃了!我失望地转身要回屋。

过年怎么能不吃饺子。我爸说。

吃过了,奶奶煮的。我有气无力回应。

「下去吃几个你妈煮的。」我爸一把拉住我的手。

没办法,我爸壮得像头牛,力气比我不知道大多少倍。等我下楼吃完饺子,收完我父母给我的红包,再听完他们每年一次集体谆谆教诲,回到家,马小强已经在我的卧室打起了游戏。

「哥,你来了?」我欣喜若狂地说。

「哎,这个游戏不错,很有意思,你以前打过吗?」他头也没抬,双手不停摁着键。等那关死了,退回去重打时,他才问,你干什么去了?

我没回答他,而是把红包掏出来。

「给我?」他抬头看我一眼。

我点点头:「我奶奶给的压岁钱。」

「不大好吧。」他说。

「没事,我也有。」我用轻松的语气说。

马小强接过红包,拆开一看,100元,傻了眼,不安地说,那么多,还给奶奶吧。他起身,准备去找我奶奶,我拉住了他,我说,给你就收着,她也不差那点钱。不行,太多了。他还是拒绝接受。

僵持间,我奶奶拎了一大袋零食过来,还笑眯眯从兜里掏出两个红包,说是给我们一人一个。

马小强惊讶地看了看我奶奶,又看了看我,有点不知所措。我接过红包,不等马小强吱声,就赶紧把我奶奶推出了屋,还嘱咐她早点睡。

我奶奶走后,马小强问我,怎么回事?还给两个红包。

我说,给你就收着。

他拆开我奶奶给他的那个红包,10块钱,像是明白了什么似得,他看我一眼,说,那100块钱是你给我的吧。

「不是,我妈给的。」我说。

「切,你妈才不会给我压岁钱。」他一点也不相信我说的话,继续说,「你真有意思,我比你大,你还给我压岁钱,那我是不是要给你200啊,我可没有钱。」

「你真墨迹,还玩不玩游戏了,就当我花钱雇你陪我过年不行啊。」

「行,100块一个晚上,加今天晚上我陪你三个晚上,你还得给我200。」

「200是吧。」我开始拆我父母及我奶奶给我的红包。

见我一个个拆,把钱叠一起,认真地数着,他乐了,说:「你真给啊。」

我说,你不要?

他笑了:「逗你玩呢。」

我说,我当真了。

「受不了你。」

「不要也行,我送你一件新年礼物你不许拒绝。」

什么啊?他一楞。

我把那套保暖内衣拿出来。

给我?他问。

我点点头。

你不穿?他又问。

我穿不了,袖子太长,你个子比我高,你穿应该差不多。我语气淡然地说。

他试了一下,正合适。

「弟弟,你干嘛对我那么好。」他突然用手捏了一下我的屁股。

16

大年三十那晚,我一直陪马小强玩游戏。

我就是想把自己搞得又累又乏,倒在床上呼呼睡死过去,这样我就没精力动什么歪歪心眼。

我们玩得很欢,又是吃水果又是吃零食的,尤其是马小强,不知不觉就把我奶奶给的那一大包零食吃光了,我都怀疑他根本没吃饭。

一直玩到凌晨一两点了,可能实在太困了,上床不一会儿,我们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被马小强的动静弄醒了,我赶紧起身开灯,只见他蜷缩着身体,用拳头死死顶住肚子,发出可怕的声音。

我问,你怎么了?

他说,我肚子疼,去了两趟卫生间。

我有点不知道如何是好,准备把我奶奶叫醒,他却一把拉住我,

我说,我找她要点药。

他说,没事,别吵醒她,我揉揉就好了。

我说,那我帮你揉。

我把手放在他的肚子上,明显感觉他的肚子在我的手下颤动和抽搐着,伴随着咕噜咕噜的肠鸣,声音大到我在被窝都能听得很清楚。

我在他的肚脐附近和肚脐以下打圈揉,我边揉边问好受点了吗。

他说再用点力。

我就加了点力,可能还是嫌我力度不够,他还不时拿着我的手一下一下的使劲往下顶,不时发出痛苦的呻吟:「疼,好疼!」

我吓得又赶紧下了床,给他找了一盒不知是感冒还是消炎的药。

吃了药,问他好受点了吗?

他说,疼,还是疼,你再帮我揉揉。

我又使劲揉了起来,他的肚子一直在微微抽搐。

看着他那么难受,我的力气又不够大,我说,要不,我帮你压压。

他说,怎么压?

我说你躺平,我用手压。

我蹲在床上,用双手压了几下,可能用力不均衡,或者说没压对位置,他疼得又叫了起来,说,不行,还疼。

我突地又想起两年前,我有个辽阳的表哥春节来我家来串门,半夜也是肚子疼,用尽各种办法,最后还是他要我压到他身上,用我的肚子使劲顶他的肚子,才慢慢好受点。面对我的半信半疑,我表哥解释说,我用肚子顶的时候,加上身体的重量,合在一起力度就显得大了很多现在想起来我真是傻。

我说,我有办法了。

他痛苦地问,什么办法?

我说,用我的肚子顶。

说着,我不由分说压了上去,用我的肚子顶他的肚子。

「啊!」刚压上去,马小强痛苦地叫出了声,「不要,你快下来,帮我揉揉就好了。」

我坚定地说,你忍忍,有一次我表哥也是肚子疼,和你一模一样,他就要我用肚子顶他,不一会儿他就不疼了。

可能疼得实在难受,他没再拒绝。

我趴在他身上,我的肚皮贴着他的肚皮,开始慢慢发力,使劲顶他的肚子。可能是我方式不对,我刚用力,他又说,哎哟,不行,还是疼。

还是疼?我问。

恩,疼!他不由分说把我推下来。

那怎么办?我急得不行了。

没事,我自己趴一会儿。他说。

趴了一会,可能觉得肚子下面没有东西顶着,还是难受,他抓了个枕头垫在了肚子下面,顶了一会,可能又觉得枕头太软,顶着不起作用,他又把枕头抽了出来。

还是疼吗?我问。

疼!他看了我一眼,突然说了句,要不你让我顶顶。

怎么顶?我问他。

我趴你身上顶。他说。

好,你试试。我说。

见我直直地躺着,他就真压上来,用他的肚子顶着我的肚子,左右移动在寻找合适着力点,找到后,他停止了移动,开始慢慢加力顶起来。

起初,我并没有多想,就感觉他好重,他的身子好沉,压得我骨头都快散架了。当我慢慢适应过来,感受到他那个部位的力量和热度时,忽然,我的心怦怦直跳。

我紧紧搂着他,似乎还听到心墙融化后坍塌的声音。

17

第二天醒来,已经是早上九点钟。

外面阳光明媚,天气非常好,看着旁边安静的马小强还搂着我,肚皮紧紧贴着我的身子,我觉得生活从来没有这样美好,这样幸福过。我的脑海里清清楚楚地浮现出昨晚的景象,接着又开始甜滋滋做起了今天晚上的美梦。

不料,马小强却得了急性肠炎,去社区门诊一检查,医生说是吃坏了东西。

我把奶奶给我们的饼干、核桃、杏仁、花生等零食的包装盒拿来一看,全是过了保质期,有的还是一年前的春节我大姑来看她时买的。

其实我的肚子后来也有点不舒服,但我吃的没马小强多,只是有点轻微的腹泻,吃了药就好了。

马小强就悲惨了很多,医生给他开了好几天的药,一连要输好几天的液。

得知是自己闯的祸,我奶奶很是过意不去,多次去社区门诊看马小强,一个劲向他道歉,还邀请他来家里吃饭。

马小强说,我很喜欢你奶奶。

我说为什么。

可能是受母亲的影响,我和我奶奶关系并没有通常的祖孙看起来那么好,我总觉得她是个极端孤独还独立特行的女人,与我们的世界格格不入。

他说,你奶奶比我奶奶更像奶奶。

他这句话让我哭笑不得。

我不明白一个人的奶奶比另一个人的奶奶更像奶奶是什么意思。

社区门诊就在小区附近,我每天都会去陪他。

一开始我还会把寒假作业带过去,不懂的就问他。说起来他的成绩也没好到哪去。我问他乱花渐欲迷人眼,后面那句是什么。他想了半天,说,杜甫的诗啊,他的诗最难背了。我听了就想笑,那明明是白居易的《钱塘湖春行》好不好。他的英语更差,连那种很简单的单词也不知道,我都怀疑他有没有学过英语。问多了他就会说,你还是问我物理或者化学吧。我听了就更想笑,我还没学过化学呢。

后来我就不带作业,带象棋,我说,趁着你生病,小心灭了你。他就笑,说,哟,那我吓死了。下棋毕竟费脑力,下几盘他就受不了。后来我又找了本字谜大全,给他出谜语。他猜不出来要我说答案时,我就用手指在他另一只手的手心写,要他再猜,他还猜不出来我就一遍遍写,直到他说,哦,是这个字。

18

过完年,他爷爷奶奶还有马小雅回千金了,他父母会轮流去门诊陪他。但如果碰到要去卫生间,他就要我陪他去,连他父亲要跟着也不让。后来,他父母就放心让我陪他去门诊,因为他父亲要上班,她母亲也要去医院透析。

社区门诊的卫生间有两格,一格男一格女,进去后他会把门锁上,要我举着吊瓶在里面陪他。有一次,他的松紧裤系了个死扣,一只手解了半天没解开,竟然要我帮忙。

他先是把我举着的吊瓶接过去,接着,说了句极端暧昧的话:你帮我解一下。

他如此大方的举动让我很是感动,也有些恍惚,我还以为他很讨厌我这个流氓。

他打一次滴流要两三个小时,由于有腹泻,经常要去上厕所。之后不管裤带有没有系死扣,他都会要我帮忙解开。

有一次帮他解裤带,他还想着那个我刚出的字谜,问我到底是什么字。我已经解开他的裤带了,我就用手在他肚皮上写了起来。

虽然多次摸过马小强的肚子,但他的肚皮又绵又软,手感好的匪夷所思,一点点多余的赘肉也没有,我又是晕得像被扔到了天上。

我故意乱写乱划,写好几遍他也猜不出,我很兴奋,都感觉自己的手臂一次次滑触到他那个部位,我甚至不敢抬头看他。

他却很坦然,未有丝毫的腼腆和羞涩,不像我第一次用脚夹着,整个脸都红了。

看来,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对我信任了很多,至少已没了那种对外人身体隐私的戒备,可能他已经不把我当外人了吧。

他那里知道,我的这种碰触,可以说是鬼使神差,也可以说是下意识,甚至可以说是有意而为之。

有的时候,喜欢上一个人,就是一场中毒过程。从他的身体开始,慢慢渗入,犹不自知。

马小强的身材太好了,他那个部位太完美了,我太喜欢他了。

我已深深中了他的毒。

初三那天,我大姑领着我表哥来看我奶奶。

以前,我很期待我这个表哥的到来,总觉得我们很投缘,有说不完的话。他到我家住几天之后,我一定会跟着他们再去辽阳住几天,疯玩疯闹就是半个春节。

这个春节,尽管他们还是像往常一样来了,但我一点也不期待。

我表哥很纳闷,为什么我突然像变了一个人。后来他实在忍不住,拉住我的手,问我干嘛去。

我甩开他的手,我说我去医院看马小强,他生病了。

表哥又问,马小强是谁?

我说,是我哥。

他听了就犯迷糊,自言自语说,你哥?你哥不就是我吗。

是的,从血缘关系来讲,他是我的哥,唯一的哥。

但从情感方面来说,我现在的哥是马小强。

我唯一的哥。

第019章温情的相处 我和马小强的故事朴实无华,抽丝剥茧下来,就是一段简单而真实的初恋。

和所有人的初恋一样,刹那间崩溃,不自知踏进去,然后不顾水深火热去爱。

由于已经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了马小强,之后和他的相处反倒谨慎了很多,不像以前那么大胆,想到做什么就做什么。

可能我真得害怕这种流氓式的大胆会把他吓跑,我是多么需要他这个朋友来陪我渡过从儿童到少年的真空期,如果没有他我想我的生活会一下灰暗很多。

在某种程度上,我的这种适度的「谨慎」更像是润滑剂,让我和马小强之间的关系越来越融洽,甚至变得温情起来。

和马小强接触久了,会发现他是个有点小小心高气傲的人,表现在他对什么都有点无动于衷,换句话说,他是个很难一下子就让他感动的人。

不过走入他的内心,发现他其实也有挺孩子气的一面,他会突然给你叠纸飞机,然后拉你到外面放飞。

他在小区朋友很少,几乎没有,一旦和我勾搭上了,我们就很腻歪,每天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一起出去玩,一起写作业,一起吃饭,甚至一起睡觉……

我们一起坐公交车回家。

公交车上,如果没座位,一般他扶着把手,我双手箍在他的腰上,遇到刹车,他会用另一只手搂紧我,防止我摔倒。

如果只有一个座位,他会抱着我坐他腿上。他经常穿校裤,又薄又软,我甚至能感觉到他那个部位的存在,暖暖的。

如果有两个座位,我们就会一起听歌。我有个索尼CD,那是我父亲领导读大学的儿子送我的。我们会一人一只耳塞,一直听到站,有时候跟着哼哼,惹得全车的人转头看,我们就相互笑笑。下了公交,我们唱得更大声些:以为梦见你离开,我从哭泣中醒来,看夜风吹过窗台,你能否感受我的爱……

歌声如阳光雪片,洒落一地,蜿蜒到家。

他每次冲我微笑,然后喊我弟弟,我的心就酥软了,软得如同一团水。

我变得更加的热爱生活。

###第020章马小强帮我写作文 我也确实对他好了很多。当然,这种所谓的「好」大多时候只能体现在物质上,比如我把那个索尼CD送给了他,他不要,我就生气,几天不理他,见我真生气了,他只好收下。

我还把家里那台用来打游戏的电视机送给了他们家,当然我请示过我母亲,我找了个很好的理由,我说我看到这个电视机我就想打游戏,一打游戏我就上瘾,一上瘾就严重影响了我的学习,学习不好我肯定考不上大学。我妈还夸我懂事。

我还经常会从卖店拿一些日用品偷偷放在他家的卫生间,比如香皂、牙膏、洗衣粉、毛巾等。

我的想法很简单。

有天早上等他一起上学,发现他在使劲地挤牙膏,整个身子都快压了上去,牙膏早已被挤成了薄薄的一片。卫生间有一条他的毛巾,又短又窄,明显比大人用的小了好几号,都快发白了。我从来没见过他买任何零食,穿得最多的就是校服,一只圆珠笔写不出来他会把笔芯取出来,放到嘴里使劲吹,直至把最后的一点水用尽。

我母亲神经很大条,从来不清点货品的数目。但马小强母亲心很细,那天发现多了包洗衣粉,问来问去也不知道谁买的。

马小强开始观察我,并当场抓到我把一瓶洗发水往他卫生间的台子上放。

马小强说不出更多的感激的话,他也不会用言语表达他的感动和欣慰,只是说要给我算钱,我不要,我说,要不你给我写篇作文吧。

他问我什么题目。

我说,记一个我的朋友。

他眼珠子骨碌一转,好!

他就真趴在床上写了起来。

他的笔头很烂。

他写道:我有个朋友,他也是我的弟弟,我们关系很好,他长得很精神,鹅蛋脸,嘴巴像刚摘下的猕猴桃,眼睛一眨眨的……

这简直就是小学三年级的水平,我趴在旁边看,笑得要岔气了。

我说,你这个朋友是谁啊,脸像鹅蛋,丑死了。

他转过头,看着我,似笑非笑说,不对,你应该是南瓜脸,圆圆的。

我这才明白他写的是我。

这时,我也会借机和他搞搞暧昧,比如猛扑到他身上,开始用嘴咬他,边咬边说「猕猴桃」要吃人了。

他没有反抗,任凭我用嘴咬他的脖子、耳朵,甚至脸颊,直到我要咬到他的嘴了,他才用手挡住,说,我不吃猕猴桃。

「你的嘴才是猕猴桃。」我扑哧笑了。

「你的嘴就是猕猴桃。」他也笑了。

「你是。」

「你是。」

「你你你你。」

「你你你你。」

我们两个就这样相互指对方,然后笑,越笑越厉害,最后笑得脸都要痉挛了才作罢。

第021章小特征 我对马小强的感情,就像一只风筝,在风大的季节,呼啦放了出去,越飘越高越飘越远。当然,风筝的线被马小强紧紧地拽着,他放松点,我对他的感情就慢慢靠近天空,他勒紧点,我对他的感情又慢慢回到地面。

他变得可以容忍我的很多明面上的适度「放肆」,我不知道这种容忍与我对他的所谓的「好」有没有关。

比如,他研究电子器件时,容忍我边看边用手玩弄他的耳垂。他的耳垂实在太好摸,柔柔滑滑的,像极婴儿屁股上的皮肤。他在看物理书时,容忍我坐在他大腿上,一边翻一边给我讲解复杂的电路图,不管我听不听得懂。他在听着耳机时,容忍我一直把玩他的手掌,任凭我装模装样研究里面清晰可见的纹路。还比如,放学的路上,容忍我突然跳过去搂他的脖子,然后抻着我一起往家走,直到走不动了才说,好了,哥哥累了。而此前,我刚搂他的脖子,他就会说,弟弟,别闹。

我开始了解马小强的各种小特征。

他双腿有力,走路很快。我喜欢跟在他后面,偷偷看着他的背他的影子,我觉得只要跟在他后面,我就变得无所畏惧,什么都不怕。

他饭量不错,有一次他在我家吃饭,整整吃了两大碗白米饭,喝了一大钵的汤。他说自个儿的时候「个儿」那个发音特好听,我怎么学也学不会。

他很讲究卫生,每天干干净净,利利整整的。他经常会说,轩子,你卧室怎么那么乱啊。有时候也会帮我整理,整理的时候瞪我一眼,你也动手啊。我笨手笨脚,越弄越乱,他又说,算了,还是我来吧。

他的耳朵很大很好看,很多人的耳朵看起来也大,但不好看,尤其耳朵与脸颊相连处突然煞尾,让人有虎头蛇尾之感,但马小强的耳朵不一样,就像一个圆满的括号,开始充分,结束也充分。他的眼睛也很好看,一看就是回族男孩的眼睛,闪烁着少不更事的清亮光芒。我最喜欢的还是从后面看他的颈脖,干净滑腻,尤其是理发之后,总有一种清清爽爽的感觉。

他有偏头疼的毛病,不经常发作,但发作起来很吓人,那次他父母不在家,他吃了去痛片也不好使,我用热毛巾敷他额头上,来来回回换了好几次热水,他才慢慢睡过去。

和我在一起,他会突然不由自主地笑。其实马小强很少主动笑,他会跟着别人笑,也会因别人的挑逗或者某人的某个举动笑,但他很少无缘无故自己主动笑。但有一次我看见他突然间毫无来由地笑了。我问他笑什么,他还莫名其妙地反问,我笑了吗。我说你笑了。他就矢口否认,我可没笑。

他爱转笔,趴在床上读题时,把一支笔转得我眼花缭乱,我总也学不会,他就说我笨死了。

第022章经名 虽然马小强祖祖辈辈都是回族,但他并非一个虔诚的穆斯林。他父亲就喝酒,而且很少做礼拜。他母亲由于受病痛的折磨,可能在信仰方面要坚定一些,他只是受了他母亲的影响,平时规规矩矩的,从来不惹事生非,让父母头疼。所以,他偶尔也会给我布布道,给我讲「万物非主,惟有安拉」,我一无所知得厉害,问他,安拉是谁。

他反问我,你是穆斯林吗!

我说,我奶奶是。

他看我一眼,你不是?

我只好重重点头,是,我是。

我就是个回汉混血家庭的假回族,我父亲看起来也完全是汉族,很少遵守穆斯林的规定罪过罪过,我母亲就更不用说,她就是个汉族女人。我心想,穆斯林?好可怕的字眼,我才不要成为一个穆斯林罪过罪过,那时还小,穆斯林朋友别喷我。

他就笑了,继续说,我的经名叫穆瓦德,本名叫强子,你也可以叫我小强。

我问他穆瓦德是什么意思。

他就凑我耳边小声说,成功,成功的意思。

我说,你一定会成功。

他又笑了,点点头,恩,我是穆瓦德。成年后我才知道,很多穆斯林的经名都带个德字,像穆罕穆德、艾哈迈德等之类的。

你的经名呢?他又问我。

我一楞,想了想,说,我也有,不过我没记住,好象也叫什么德。

当然,我是瞎说一气,我哪有什么经名,我又不念经。我倒是听说我奶奶曾找过阿訇给我取过一个经名,但我完全没放在心上,我总觉得这样的名字好怪,像个外国人,还是马宇轩好听,我妈每天扯着嗓子喊我马宇轩都喊了十几年了。

他说,是麦吉德吗?

我赶紧说,对,就是麦吉德。

我很想问他麦吉德是什么意思,但我没好意思问,怕他再次撅我。

马小强的母亲会在家做礼拜,跪坐在一块毯子上,对着西方念诵《古兰经》,还会捧起双手掌心,向上做洗脸状。

马小强似乎被潜移默化了,喜欢把心中的愿望融进虔诚的祈祷,每次我问他,你又要做礼拜?他说,恩,我妈叮嘱过我。我就没说什么。等他做完礼拜,我问他,你念什么了。他说经语。我心想,每天念来念去的,也不嫌累。

我奶奶也会在家做礼拜,但我奶奶做礼拜没有那么复杂,念念碎碎几句,叩几个头就算完事。有一次马小强到我家,看见我奶奶在做礼拜,他竟然等我奶奶做完后和她讨论一些礼拜的细节。我奶奶摸着他的头说,恩,你很乖,你是我们回民的好孩子。我不知道这话是不是她故意说给我听的,不过我并不在乎。

成年后,随着认识的加深,有一次我和马小强说,回族穆斯林有自己的信仰,是不会去拜佛的,你怎么还去慈航寺拜佛呢。他就笑笑,说,你存心给我添堵,你明知道我现在当不了穆斯林。

说的也是,自和我在一起后,他就觉得自己背叛了真主,不配做一个真正的穆斯林。

第023章鸡胗的故事 我会吃马小强的醋。

每次看见他和他的同学靠在教室外面的护栏聊天,我就酸酸的,甚至有不舒服的感觉,总觉得和他亲热聊天的那个人是我,他是不可以和别人这么亲热的。每次去他教室没找着他我就很着急,向这个同学打听向那个同学打听,然后满校园找,非要把他找到不可。

有一次放学,他帮那个胖胖的女生打扫卫生,我在校园门口等了好长时间,好不容易等到他出来了,他竟然帮那个女同学拿书包,有说有笑的。我正要冲他发脾气,他很自然地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说,弟弟,你还在等我啊。一听到他叫我弟弟,我的脾气一下没了,屁颠屁颠跟在他后面走。

回去的路上,我经常会买各种小食品,两人一路嘎巴嘎巴吃到家。

碰到油腻煎炸的,他会拒绝。

我说,没事,这是油闷土豆片。

磨不过我的热情,他只好接受。次数多了,他也不分荤素。

有一次他正津津有味吃着烤串,等他快吃完了,我才凑过去告诉他,这是烤肠。当然这个猪字我没说出来。

他当即气得追着我在大马路上跑,一把拽住我后,我赶紧求饶说,我骗你的,这是鸡胗。

真的?他捏我的臂膀。

真的,是真的。他的手劲真大,我快被捏碎了。

你要骗我呢?他又加了一点力。

我疼得不行,反问他,我要没骗你呢?

最后,他生生把我拽回摊前,见老板亲口承认那是鸡胗,他才松开了我的手。

公交车上,我不悦地说,你捏疼我了。

他瞪我一眼,谁叫你骗我。

到了小区,他见我还闷闷不乐,凑过来问,真捏疼了?

快捏断了。我气乎乎说。

那你捏我一下,他说。

我不理他。

捏啊。他在催我。

真要我捏?我说。

捏!他坚定地说。

捏哪?我看他一眼。

随便!他说。

可能,他回答随便的时候,压根就没想到我会那么放肆、那么流氓、那么变态。见我突然把手伸到他下面,抓住后轻轻捏了起来,他快速打掉我的手,切,你怎么又乱来。

我不乐意了。

我说,不你说的随便吗?

我不甘心,又把手伸过去。

哇,摸到了,好象起来了一些。

流氓!他开始躲我。

我来气了,你是不是穆斯林啊,说话不算数,你捏我胳膊都捏一个小时了。

见我拿穆斯林说事,他就不说话,没再躲开,也没打掉我的手,默认了我的放肆。下面慢慢起来后来才说,好了,我该回家了。

我说,你下面真大。

他就羞涩一笑,轻轻踢了一下我的屁股。

进了楼栋。看着他的身影一点一点消失在楼洞口,我就龌龊地想,要能一直捏着该多好啊。

从那之后,我再没拿食物和他开过玩笑,他也没因食物和我生过气。

不过,每次我拿着大包小包零食去他家,他也会惊讶地问,你什么都吃?

我正啃着一小袋的鸡架,我说,你怕不怕?

他一楞,怕什么?

我用纸巾抹了一下嘴,怕我把你也吃了啊。

你有那么大嘴?他说。

有啊!我嘟起了嘴,假装要去吃他。见他没躲开,我在他脸颊轻轻咬了一下,我说,恩,比鸡架好吃,真香。他就轻捏我的脸,羞赧笑了。

第024章测试反应灵敏度 和马小强交往很简单,也很舒服,可能是信仰的关系,我发现他是个很单纯的人,完全没有任何的花花肠子。每次出去买饮料、文具用品、书籍等,他都会抢着付钱,但很少能抢过我。怎么又你付啊。每次他都感动地拉住我的胳膊。谁付都一样,咱俩是兄弟。我大方地说。对于回族穆斯林来说,兄弟便意味着家人。他听了就更感动。

有一次我要买个文具盒,他非要给我付钱,我不让,他就说,算我送你,以后你每次打开文具盒,你就能想到我。我没说话,感动扑鼻而来。后来我每次一打开文具盒,还真是能想到他。

见他总是那么安静,为了摸透他那沉默的外表下面到底藏着什么,我会想尽各种办法捉弄他。

我说,我有个办法可以测试你的反应灵敏度。

什么办法?他不明事理地问。

「我说一个成语,你立刻说出这个成语的第二个字和第三个字,要快,不能有停顿,停顿了就说明你反应慢。」

「好,你说。」他对这样的游戏总是意兴盎然。

「赶鸭子上架。」

「鸭子。」

「挂羊头卖狗肉。」

「羊头。」

「风马牛不相及。」

「马牛。」

「闻鸡起舞。」

「鸡起。」

「生机勃勃」

「机鸡勃。」

「生机勃勃」

「机勃鸡,我已经说过了。」

「反应慢了,你再说一遍。」我看他一眼。

「鸡勃,鸡勃。」他连说两遍。

他刚说完我就猛地扑过去摸他下面,我说,你又是鸡起,又是鸡勃的,来,我摸摸看,你是不是鸡勃了。」

去你的!他明白过来,把我推开,我们笑作一团。

「还敢玩吗?」我问他。

「有什么不敢的。」他看我一眼,「不准带鸡字。」

「好,你听好了,卿卿我我。」

「卿亲我。」他说。

「什么,你说大声一点。」

「卿亲我。」他果真大声了一点。

「再大声一点。」我说。

他突然就不说话,赶紧把头侧到一边。

我说,你怎么不说了。

他恨恨地看着我,切,你当我傻瓜,我要再说,你肯定又要扑过来亲我。

可你已经说了!我又扑了过去。

哈哈,流氓!他推开我。

我们又是笑作一团。

第025章忏悔 打打闹闹间,我和马小强的关系似乎又进了一步。

我的性格比较开朗,不受清规戒律束缚,也不懂什么宗教教义,总是不忌讳地想到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我越来越放肆,公交车上总是和他勾肩搭背,还经常试探性地袭击他的臀部,大张旗鼓赞叹,你的屁股好有弹性。见他似乎并不反感,只是尴尬地笑笑,我就得寸进尺,开始袭他的胸,袭着袭着,他就满脸通红地说,好了,痒死了!

我就窃窃地笑。

我经常会和他开各种玩笑,有时候还带点小小的颜色,最放肆的一次是,那天我竟然悄悄问他,你打过飞机吗?

他突然就一楞。

我说,我们班上有个同学上课时躲在卫生间打飞机,被我看见了。

他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我,根本不知道如何接我的话。

我继续说:「他也看见我了,我问他,你干什么呢,他根本不搭理我,继续打他的飞机,我还看见他……」怕他反感,后面的话我没说出来。

他却不明事理,追问我,你还看见他怎么了?

我凑到他耳边,刚说完,他的脸红了一大片,半响,才说,切,假的吧,我才不信,我们学校有那么不要脸的人。

我说,他就是那么不要脸,他是我们班最高的,比你都高一头,也是我们班年龄最大的,比你还大一岁半,经常跑去网吧上网,浏览黄色网页,学校请了好几次家长,他都谈好几个女朋友了,老师也管不了他。

见他仍是将信将疑,我惟妙惟肖在他面前模拟那个同学打飞机的场景,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我,模拟高潮来临时,我夸张的表情和逼真的动作,让他笑得趴在床上直不起腰,连连说,轩子,你逗死我了。

我趁机又扑过去。

我说,你打没打过?

他停止了笑,眼睛清澈地看着我。没有,他说。从来没有?我不相信地问。从来没有。他坚定地补充。

我很相信马小强,他说没有就是没有,他不会撒谎,也没必要骗我。我当时不知道,真正的伊斯兰教徒,是不能有婚前性行为的,男女之间在公共场合拉手都不允许,更别说一个少年偷偷打飞机了。

不过,从我捉弄马小强后,他的一些反应来看,他并没表现出有多厌恶我的放肆,偶尔也会纵容。可能,他只是在他母亲的熏陶下,或者说,在他母亲这种坚定的信仰面前,塑造成了一个老老实实、循规蹈矩的人。

或许,他骨子里并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

当然,他之所以能在循规蹈矩的外衣下,容忍甚至纵容我的各种放肆,也可能和环境有关,这里并不是回族聚集地,没有那种穆斯林的大环境和大氛围,你要自己不说自己是穆斯林,别人就不会把你当穆斯林,身边很多汉人根本就不了解,也不懂穆斯林的宗教教义。一听说你是回族,他们下意识的反应就是,哦,你不吃猪肉。至于其他,便一无所知。

马小强呢,在他母亲的影响下,内心在默默的坚守,却没想到,在坚守的过程中,遇到了我这么一个和他完全不同的回族异类,他觉得很新鲜,很好奇,也很刺激,守着守着,就守不住了。

这不能怪他。

毕竟,他还只是个未成年的少年,又面对着那么多的未可知的诱惑。

而这一切的切,归根结底,还因为我太变态,太不是人。

罪过啊罪过,我先向看文的穆斯林朋友忏悔。

马小强是无辜的,不无辜的是我。

第026章孩子般的快乐 在我们的成长历程中,总有这么一个人,陪你见证年少岁月的每一段悲欢离合。

我和马小强经常会有一种孩子般的快乐。

我们偶尔也会一起出去玩,他养了两条草金鱼,春暖花开时,我陪他去小河沟捞小鱼小虾,然后守在小鱼缸前看它们怎么捕捉。

我们去平顶山踏青,爬山时,我感觉马小强的身手非常轻盈,每一步都走得轻快有力,像要跳起来的样子。

那时候本溪的天空总是灰蒙蒙的,像撒了一层石灰,无论我们眼睛睁得多大,总是看不到我们住的小区,我们只好悻悻地下山。我们还去过花园山的猴山看猴子,那时进去需要买门票,我费了好大口舌才劝得他跟我进去。他很喜欢那里面的一匹小马,我到处找草喂它,用手掌感受它嘴里喷出的热气,他就提醒我,当心它踢你。

我们去的最多就是附近的本溪湖公园,两人肩挨肩坐在拱桥上,我们一边看湖里的小鱼,一边事无巨细讲着彼此的各种所见所闻,开怀地笑。

我喜欢看他侧首凝思的样子,显得成熟稳重,气息干净,我仿佛看见他的灵魂,洁白无暇。但我更喜欢看他笑的样子,天真无邪得让人动容。他很少笑,但很会笑,笑起来让人觉得很真实,看着很舒心。

我们还去爬了慈航寺后面的那座山。

山顶上,我们还能听见来自慈航寺里的声音,安静悠远地飘。

下山的时候我崴了脚,本不严重,他却非要背我。我趴在他的后背,嘴唇贴在他耳根,莫名其妙地心头狂跳。

我们是打摩托车回去的。

我在前面,他在后面。我要师傅骑快些,师傅很听话,陡然加油门,风吹着我们的衣领哗啦啦响。拐弯处,师傅故意拐了一个大大的弧线。

我发出尖叫声。

他紧紧抱着我,伏在我耳边说:弟弟,你真像小孩儿!

第027章吃醋 我忽然发现,两个寂寞的少年陷入一场彼此贴心的情感中,是可以把对方拿来当成慰藉的。不同的是,我把这种慰藉看成是爱情,马小强把这种慰藉看成是亲情。都是慰藉,情感的走向却泾渭分明。

我傻傻地问过他,你喜欢我吗?他毫不含糊地说,喜欢。真的?我高兴得像只鹿,正要跳起来。他却不咸不淡来句:当然,你是我兄弟。

虽然,我的适度「谨慎」融洽了我和马小强之间的关系,让我们向真正的好朋友好兄弟转化。但这种好朋友好兄弟的关系一旦稳固下来,面对他对我的种种兄弟般的好,我内心隐藏的那颗蠢蠢欲动的心还是时不时会窜出来,或许我骨子里就是个不安分的「流氓」。

那次去花园山看动物,听到他说「弟弟,和你在一起很开心」,我当时就有一种特想跳过去拥抱甚至亲吻他的冲动。

是的,我已经爱上了他,悄悄地爱上了,默默地爱着,并企图有所回报的奉献。

马小强吃过我一次醋。

也正是他的这次吃醋,让我产生了对他的误判。

那天,我在他家下象棋,赖宝他们缺个人,过来约我踢球。见我和马小强在下象棋,他就进屋等我。赖宝在我面前总是很听话,他静静地趴在床沿,一声不吭地观棋。

随着我下棋功力的渐涨,马小强思考的时间也越来越多,他思考的时候我很无聊,开始捉弄赖宝,先是摸赖宝的耳垂,摸着摸着,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凑过亲了他脸颊一口,亲的时候我还说,你的脸蛋胖乎乎的,真可爱。

这原本是无心之举,但我亲完后,无意抬头,发现马小强放弃了思考,用怨恨的眼神死死盯着我看,把棋子一推,说了句,不下了,你出去踢球吧。

此后一两天,他都不怎么理我,我讨好他,他也是不冷不热地,我开始各种无赖的热情,甚至忍不住凑过去亲他,他却一把推开我,说,切,你怎么见人就亲,我又不是赖宝。

马小强的反应让我感到意外。

我还以为他是因为在赖宝面前输了棋,觉得脸上无光。没想到仅仅是因为我亲了赖宝一口,而赖宝还只是个未发育的小学生。

这让我又惊又喜。

惊得是,马小强在他母亲的熏陶,或者说,在他母亲这种坚定信仰的塑造下,变成了一个老老实实、循规蹈矩的人,我一直以为他心素如简、人淡如菊,不会随便动气,他却为我亲了赖宝脸蛋一口而动气。

喜得是,他竟然会吃我的醋。莫非,他也已经喜欢上了我?

我开始美滋滋做起了梦。

第028章美梦破碎之一 没想到,所谓的美梦,就像高高挂着装了金花的气球,看着不错,一旦扎破就会碎一地。

有个周末,他上我家来借伞,那天下雨,暖气停了有一段时间了,可能是入夏前的气候反常,家里比较冷,我有点小感冒,吃完中午饭就上了床。

正躺着,马小强咚咚咚过来敲门,我奶奶开门,马小强问,奶奶,你家有伞吗?我奶奶把伞给他,他又问,轩子呢,不在家吗?我奶奶说,在屋里呢。

马小强进了我的卧室,他趴在床上捏我的脸:「轩子,几点了还睡觉。」

我说,几点了。

他说,十二点,你刚才没听见吊钟响吗。

我说,听见了,我没数。你要出去?

「恩,我出去一趟,我爸单位发了张豆油票,我去取回来……哎,你陪我一起去呗,反正你也没事。」

「现在?外面下雨呢,要不等等吧,等雨停了我陪你去。」

「也行。」他眼珠子骨碌一转,继续说,「那我回去了,雨停了我过来找你。」

「你陪我聊聊天。」我拉住了他。

「好。」

「你去把门关上,别让我奶奶听见。」

「聊什么啊,还避着奶奶。」他还是听话地去把门上。

「锁上。」我又加了一句话。

「这么神秘?」他笑着看我一眼,把门反锁后,来到床前。

「你不冷吗,来我被窝躺着,可暖和了。」我说。

「今天是很冷,下午出去我要加件衣服。」他掀开一角被子,躺了进来。

他一进来我就抱着他,我好希望他的身子能贴着我的身子,给我一点热度。但可能是他穿的太厚,我抱着不舒服,我说你把衣服脱了。

还要脱衣服?他又笑了。

我说,脱了抱着更舒服。

他没说什么,听话地把衣服脱了,脱完衣服他又问,裤子要脱吗?

我说,你睡觉穿裤子?

他说,我也不睡,就躺下和你聊聊天。

我说,现在还早,咱俩可以先睡一觉,醒来我们就出去。

「好!」他开始脱裤子。

「你想和我说什么?」他脱了裤子,任由我抱着。

「说什么?」我反问他。

「不你说要我陪你聊天吗?」他掐了一下我的大腿。

「哦,对,我想说,我好想抱着你睡觉。」

「呵呵。」他笑了,「你是想女生了吧,哎,那个万丽丽长得挺好看的,她好象也很喜欢你,你去追她啊。」

「提她干什么,我现在就想抱着你睡。」我擤了一下鼻子。

「你是不是感冒了?」他问。

「好象有点,全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没有。」我紧紧抱着他,马小强身上很暖和,就像火,此刻他就是我的火,我一个人的火,似乎只有抱着这团火,才能把我身上的寒气逼走。

「我摸摸你的额头。」他转过身,「有点烫,吃药了吗?」

「没事,睡一觉就好了。」他一转过身来,我就紧紧搂着他,越搂越紧,几乎快搂成了一个人。

「还说没力气,搂得那么紧。」他又捏了一下我的腿。

「哪有上次你搂我那么紧啊。」

我们从未交流过大年三十那天早上发生的事情,我却突然冒出那么一句话,连我自己也吓了一跳。马小强也没想到我会那么说,他一下不知道该如何接,两人就那么短暂地沉默了几秒钟。

第029章美梦破碎之二 最终还是我打破了沉默。

我说,感冒会不会传染给你啊?

说着,我松开了他,还故意和他保持了一点距离。

「没事,我身体好得很,很少生病。」他竟然主动过来抱我,在我鼻子附近呵气,「你传染给我吧。」

「那不行,我宁愿自己得病,那次你肚子疼得打滚我都吓死了,都怨我奶奶……」

「奶奶是好心,她对我多好啊,比我亲奶奶对我还好,以后别在她面前提这事了。」

「好,不提。」

「睡吧,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睡觉这种事,真得说不清楚,我从来没和别人一起睡过,自懂事起我就是一个人睡,就算我表哥来我家,也是给我们一人准备一床被子,我奶奶总说我们两个睡相不好。我不知道是不是和马小强一起睡过后,养成了这种变态毛病,睡着睡着就和对方抱在了一起,甚至会摸对方,亲吻对方,这些过火行为刚发生时我自己都没意识。

有一次我父亲和我母亲闹了点矛盾,我父亲一气之下跑来和我睡,那天晚上我就把我父亲当马小强了,半夜迷迷糊糊靠过去抱他,后来感觉明显不对,我父亲块头大了很多,我搂来搂去总觉得搂不过来,醒来我吓得半死。我父亲竟然还大嘴巴和我母亲说我睡觉不老实,毛手毛脚的。我母亲问我,我只好装糊涂,说我那是本能地寻求温暖,我爸块头那么大,被子一卷,我不得冻死啊。后来我父亲再要来和我挤,我便死活不答应,宁愿自己睡沙发。

读大学时,我偶尔也会和同学挤挤,每次睡之前我便一个劲叮嘱自己,他不是马小强,不是马小强,有了这种叮嘱大大减少了擦枪走火的机率,但有时也会不经意就和对方抱在了一起,也不知道是自己主动的还是对方主动的,反正醒来就发现和对方抱在一起了,对方笑嘻嘻说,马宇轩,你是不是想女人了。每每这时我就装糊涂,是啊,想了一晚上,只好把你当女人。

马小强是第一个和我同被而眠的人,可能每次和他睡一起,我满脑子总惦着如何抱他,亲他,摸他,这种强烈的愿望使我即便睡着了,脑海中也深深烙下这种强烈愿望的印痕,结果每次都发现自己的念想都在迷迷糊糊中一一实现。

我是被马小强咬醒的。

原因很简单,可能是美梦做多了,对马小强产生了误判,总以为他也是喜欢我的。我睡着睡着,就迷迷糊糊抱着马小强疯狂亲吻起来。亲着亲着,就把马小强亲醒了,然后他狠狠咬了我一口。

一阵巨痛扑嘴而来,吓得我当场就挣扎着坐起来。

我摸了摸嘴唇,发现手指上沾满了鲜血,我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但我还是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我有些控制不住,嘴痛得一咧,猛地悲从心生,鼻子酸得不行。

「你干嘛咬我?」我瞪着红红的双眼,死死盯着马小强。

马小强脸皮一耷拉:「你先亲我的好不好。」

「我亲你了?」我满腹疑惑地问,我不能肯定自己是否真的亲了他,但我也没矢口否认,万一也像上次,迷迷糊糊就把手伸进了他的内裤。

「切,你不会不知道吧。」他开始穿衣服,「每次睡觉你都喜欢动手动脚,又是摸又是亲的,摸摸也就算了,还要亲,哎,你到底搞什么嘛。」

「对不起,我真得不知道,我睡着了。」我怔怔地看着他。

「算了,我出去了。」他先是打开卧室的门,又打开客厅的门,咚咚咚,很快传来他急速下楼的声音。

第030章生病 马小强这次真生气了。

我以为,之前的适度「谨慎」巩固了我和他之间的关系,没想到这种所谓的巩固是如此的不堪一击,在一夜之间支离破碎。

嘴唇的疼痛让我惶惶不可终日,感觉自己没脸再面对他。

我的感冒也突然严重了很多,发着高烧,食欲全无。

刚好那几天,我父亲陪领导出差了,没有车送我上学,我就干脆请了两天假在家休息。

吃了退烧药,发烧倒是退下去了,但感冒一直没好,不停咳嗽,还淌鼻涕,见有愈发严重之势,我妈把我拽去了门诊输液。

此后几天,我上午去学校上课,下午提前回社区门诊挂吊瓶。

有一次打完滴流刚走出社区门诊就遇见了马小强的父亲,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他们单位真是好,经常会发东西。我帮他拎了一袋面粉。见我嘴唇起了大口子,他还关切地问我是不是上火了,嘱咐我多喝白开水。

最后一天去门诊是周末,打滴流的时候我躺在靠椅上开始想马小强,我已经好几天没见到他了。我在想,完了,他真的生气了,可能以后也不会再理我了。我还在想,他怎么这么狠心啊,就算我亲他一下,也不至于下那样的毒口,把我嘴唇咬那么大口子。这么想着,我突然很伤心,眼泪不由自主就出来了。

没想到,这一幕被马小强看见了,他好几天没见到我,听说我在门诊挂吊瓶,就过来看我。

看见我吧嗒吧嗒掉眼泪,马小强吓坏了,以为是药水出了什么问题,赶紧叫来了护士,护士又叫来大夫。大夫不停问我有什么不适的症状,我摇摇头说,没有。大夫说,那你哭什么。我哽咽说,我心情不好。大夫就笑了,说我小小年纪,不愁吃不愁穿的,还心情不好。

回去的路上,马小强问我:「你打几天了?

我说:「四天。「

「你一个人?」

「恩。」

「你奶奶没陪你?」

「用不着,都这么大人了。」

「上卫生间怎么办?」

「打之前上过了。」

「还要打吗?」

「今天最后一天。」

「明天去学校吗?」

「去吧。」

「咱俩一起走,我等你。」

「不用,我还没决定去不去。」

他就没说话。

到了楼栋,他停下了脚步,犹豫了一下,突然把我拉到他的跟前,看着我有那么几秒。

「还没好呢。」他说。

「没事,好多了,已经不咳嗽了。」我说。

「我是说你的嘴唇。」他伸出手,鼓起勇气摸了摸我嘴唇的伤口,「结痂了,还疼吗?」

他不提还好,一提我就来气。

突然,我甩开他,扭头就走了。

第031章道歉 晚上,我很早就上床睡觉了。

被窝里,我摸了摸自己嘴唇伤口的痂,眼泪又不争气地出来。

记得刚开始几天,我痛得热饭热菜不敢吃,热汤更不敢喝,怕沾到伤口,只能一口一口吞咽干面包。

我母亲还问我嘴唇怎么了,我只好骗她说吃东西不小心咬破了。

我之所以请假在家歇了几天,其实是不好意思面对同学,我实在不知道如何解释这个事,嘴唇起这么大个口子,说自己咬破的同学肯定会笑掉大牙,他们肯定会说,咬破外嘴唇?天,你要不刻意去咬,能做到吗?如果刻意去做,那得对自己有多大仇啊。

尤其是万丽丽,她喜欢打破沙锅问到底,如果问我,你是怎么咬的,能把外嘴唇给咬破了,我该如何回答。我总不能说我偷偷亲马小强,把马小强惹急了,于是把我的嘴唇咬破了。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没有等马小强就一个人先去了学校。

果然,万丽丽对我嘴唇的疤很感兴趣,一个劲说,好奇怪,你的嘴唇怎么会有个那么大的疤。还对前前后后的同学说,你看,你看,马宇轩嘴唇上有个疤。

有个男同学说,万美丽,是你咬得吧。万丽丽就用书本抽他,说,去死,我有那么大嘴,能咬出那么大个口子来。

中午休息我没有出去,看了一会这几天拉下的课本,就困得趴在桌子上休息。万丽丽还时不时用胳膊肘拐我,哎,你不看书啊,这几天讲了好多新课,要我帮你讲讲吗。我没理她,继续趴着。

马小强进来时,我迷迷糊糊睡着了。

我就隐约好象听见万丽丽冲一个人说:「你给他买什么了?哎,这东西马宇轩不能吃的,太辣了,你不知道吗,他嘴唇上有个疤,好大好大,他说是他自己咬破得,出了好多血,疼了好几天,连热饭热菜都不敢碰,谁信啊,你知道怎么回事吗,是不是他妈打的……呀,他妈真是太恐怖了,听说她每次打马宇轩都要往死里揍,你说马宇轩会不会不是她亲生的……

马小强没有理她,轻轻摇我的胳膊,问,弟弟,你吃午饭了吗?

我被他摇醒了,但我没有回应。

那一瞬间,我思绪万千,回顾几天来连续发生的种种:感冒发烧,去医院挂滴流,嘴唇被咬破疼痛难忍,旷课好几天,新课被拉下……

我突然眼圈泛红。

当马小强凑到我耳边,小声且温情地说了句对不起时,我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抽泣了起来。

万丽丽看得目瞪口呆,不停拍我胳膊,哎,哎,马宇轩,你怎么了?怎么了?

我起身,飞速跑出了教室。

第032章补课 下午,我只上了两节课就请假提前回家。

一到家,我就倒在床上蒙头睡了过去。

马小强上我家来找我时,我已经从下午睡到了晚上。

那几天我总是困困得,一上床就着。可能也是要醒了,我一翻身,就感觉旁边躺了个人,我吓一跳,赶紧把灯打亮。

「轩子,你醒了?」熟悉的声音传来。

是马小强,对,就是马小强。

「你吓死我了。」我揉了揉惺忪的眼睛,「你怎么在这?」

「我也是刚躺下,你怎么睡那么早……哎,你干什么去?」

「我渴了,喝口水。」我跌跌撞撞下床。

「我帮你倒。」他一骨碌爬起来。

我从卫生间出来,他把水递给我:「不烫,可以喝,你还要吃药吗?」

我摇摇头,一口气把水喝完,拿着空杯子去了餐厅,他跟了过来。

「你还没吃饭?」见我找东西吃,他惊讶地问,「我就说你哪能睡那么早。」

「现在几点了?」我问他。

「八点十分。」他看了一眼挂钟,「你下午没上课吗,我在校门口等了你好长时间,还去教室找了你,后来你的班主任说你下午提前走了。」

「我上了两节课。」不知道为什么,一听说他去找了我,我有一丝莫名的感动,心外面那层包裹着的硬硬外壳开始松软。

「我帮你补补吧,你好几天课没上全。」

吃完饭,他真给我补起课来,当然讲的最多的是物理,不得不承认,他的物理确实很好,比老师讲得还清楚。

我奶奶给他端来水果,我奶奶说,轩子,你有小强这个朋友,你就烧高香吧,人家还主动跑来帮你补课。

马小强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讲得也不好。我奶奶说,你讲得很好,我都听明白了,增大摩擦力不就是要让接触面变粗糙……

哈哈,我和马小强突然开怀大笑。

我奶奶回屋睡觉后,马小强还说,你奶奶很有意思,我喜欢她。

一直补到十点,我说,你回去吧,明天还要上课。

他帮我收拾课本,装进书包,到了卧室,他看我一眼,犹豫了片刻,说,晚上我在你这儿睡。

第033章接吻 我有一种突然被惊呆的感觉。

短暂思考了几秒后,我还是说,不要,我睡觉不老实。

他却进了卫生间洗漱,等他从卫生间出来,我已经睡在床上了。

「你真在这儿睡?」见他洗漱完,进了卧室,我忍不住问他。

「是啊。」他开始自顾自脱衣服和裤子,关灯后,摸摸索索上床,一进被窝,他就靠过来抱我。

「弟弟。」他喊我。

我没应他。

「弟弟。」他又叫了一声。

「怎么了?」这次我回了。

「你转过来。」

我一动不动。

他开始慢慢用力把我扳转过来,紧紧搂着我,搂了一会,见他松了劲儿,我又快速转了过去。

「哎,你怎么又转过去了。」他说。

「不敢抱你,我怕睡着后又会迷迷糊糊亲你。」我鼓起勇气把心理话说了出来,「你要再把我嘴唇咬下来,我可怎么见人。」

「不会!」他笑了,又开始扳我的身体。他的力量很大,当我的身子顺势转过来的瞬间,我的嘴唇就被一团温润堵住。

天,简直不敢相信,马小强亲我了,他竟然亲了我。

我晕晕的,有点找不着北的感觉。

待我回过伸来,我挣脱了他。

我说:「你干嘛要这样,那天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都不知道自己亲了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睡着睡着,就喜欢抱你,醒过来我才发现自己是抱着你睡的,还亲了你……」

「我知道。」他又把我搂了过去,「对不起,是我不对,我不该咬你,我也是睡得迷迷糊糊,好象还做了梦,梦见自己身处险境,突然感觉我的嘴好象被什么东西堵上了,我吓坏了,想也没多想就咬了一口,直到你开了灯,我看见你嘴唇上全是血,我才意识到我咬的是你……」

「你说的是真的?」

「是真的。」

「那会不会我根本没亲你,是你亲我,然后咬我的。」我无耻地为自己开脱

「有可能!」他看我一眼。

「你怎么这样,明明是你耍流氓……」我故意反咬他。

「你也耍流氓了。」

「我耍什么流氓了?」

「你摸我了。」

「啊,我摸你了?摸哪了?」

「你知道摸哪了。」

「那你还跑过来和我睡,不怕我再摸你?」

「反正你也没少摸。」

「我现在就想摸。」

「现在不行。」他抓住了我的手。

「为什么?」

「我还没睡着呢。」

「睡着了就可以摸?」

「睡着了我就管不了那么多。」

「算了,万一我忍不住又亲了你,你再咬我一口……」

「切,你当我是疯狗……还疼吗?」

「疼,疼了好几天。」

「要不你咬我一口吧。」

「不敢。」

「没事,你咬。」他把嘴凑了过来。

「下不去嘴。」我轻咬他的嘴唇,内心在仓促地笑。他的嘴唇温热有力,我不忍心发力,最终这种咬变成了动情地亲。

「哎,你说我怎么就咬你了,搞得我好几天都没脸见你,我爸那天下班碰见你,说你生病了在打滴流,还说你突然瘦了好多,小胳膊拎袋面粉气喘吁吁的,我爸不让你拎你还非要拎,我当时听了好难受……」他舔了一下我嘴唇的疤痕。

那天晚上,我还算规矩,应该是抱了他,但我确定自己没摸他,更没亲他。因为第二天早上我们差不多同时醒,他还捏了捏我的脸蛋,说,恩,你昨天晚上很乖。

我说,我好象抱你了。

他倒是满脸的不在乎,说,没事,我喜欢你抱着我睡。

「但我更想摸你。」他准备起床的时候,我突然把手伸了过去。

他没说话,也没有拒绝,他的沉默鼓舞了我,我隔着裤子轻轻揉搓了起来。

慢慢的,他闭上了眼睛。

当我再次大胆地把手伸了进去,他突然就像被电击了般,禁不住哆嗦了一下。

很快,就像上次一样,我摸着摸着,他就转身,突然抱着我,紧紧搂了起来,搂的时候用他的身子顶我的身子。

当他身体里蕴藏的能量,聚集成一个点,快要找到到宣泄的出口时,他又松开了我,跳下床,急急往卫生间跑,用冷水狂浇自己的脑袋。

等他从卫生间出来,我看见他头发、额头全是水珠。

一颗一颗往下掉。

第034章喷薄而出 我对马小强的情愫像涌上地平线的太阳,喷薄而出。

我们又开始一起上学一起回家。

公交车上,还是他把着扶手,我把着他。以前我一般把着他的屁股或腰的位置,现在,人多时,我会环绕他的腰,时不时用手碰触他下面。当那个部位慢慢起来,他就会用屁股拱我,示意我收敛一点。

我不会平白无辜骚扰他,总是在合适的场合遇到合适的机会装作不经意间的下手。

比如我买了条新裤子,觉得买肥了,要他试时,我会前前后后帮他抻齐,我摁着他的肚子说,别鼓。他就吸气收了收,这时我会借机从他的肚子开始抻,越过腹部,再一直往下,抻到那个部位,他慢慢有反应。我故意说,啊,你起来了。他就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个时候我要隔着裤子摸一会儿,他是不会拒绝的。直到受不了了,他才会打掉了我的手,好了,再摸就出问题了。

我当时并不知道他说的「出问题」是什么含义。

我只知道,我猛然对马小强的身体产生了极大兴趣,并充满强大好奇心和探索欲,就像个一直站在糖果店的玻璃窗外踮脚探望的孩子,忽然看到一道门缝,便迫不及待想钻进去一探究竟。

不过,此后发生的一件事,让我在探索之路上又前进了一步。

有个周末,我去马小强家写作业,刚打开作业本写了一会儿,马小强就告诉我说今天是他父亲四十岁生日,写完作业他要去千金他爷爷家,全家人一起为他父亲过生日。

我知道,马小强省吃俭用,一直想攒钱给他父亲买块手表,那时候我们没有手机,毕竟能用得起手机的人不多,他父亲倒班,以前经常因为时间问题误了事。但由于他母亲身体原因,家里条件有限,这钱到底还是没攒起来。

我决定替马小强完成这个心愿。

我是个敢想敢做还立马行动的人,一旦决定做什么就无所顾忌。

我去了我母亲的卖店,装模装样找袋我爱吃的零食,趁我母亲和顾客唠嗑之际,从收银台敞开的抽屉迅速拿了一百块钱。我是想,等买好礼物,我会想办法把钱还回去。

我的动作很快,刚得手就挥了挥手中的零食,冲我母亲说,我去写作业了。

我拿着钱去了溪湖百货商场,买了块接近一百块钱的石英手表。

我拿着包装精美的盒子兴冲冲往回赶时,天突然下起了雨,且越下越大。我只好躲进临街一家电玩城门口避雨,躲了半天,也不见停,我只好咬咬牙又冲进了雨里。

没想到,气喘吁吁赶到马小强家,他已经出门去他爷爷奶奶家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

意料之外得是,我在电玩城门口避雨时,被小区一个打车路过的熟人看见了,她告诉我母亲说在街上电玩城的游戏厅门口看见了我。

意料之中得是,我被我母亲打了。

我母亲拳打脚踢,骂我驴大了不长记性,竟然敢偷钱去电玩城打游戏。

两大滴泪珠顺着我的脸颊滚落下来,这是我第一次因挨打而哭。

我哭不是因为我母亲打我怨恨而哭,也不是因为我在电玩城门口躲雨被小区的人看见后打小报告委屈而哭,更不是因为我偷了钱悔恨而哭,而是因为马小强出门的时候特意跑去告诉我母亲,说我不在他家写作业。

我母亲急了,忙问他我去哪了。

马小强说,不知道,他没告诉我。

后来,我母亲打开抽屉,发现少了张一百的,再一联想那个长舌邻居的小报告,一下全明白了。

第035章和好 那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挨我母亲打。

我躲在被窝,像个孩子似得哭了起来。想想自己还是冒着大雨赶回来,我哭得更伤心了。

可能是淋雨了的缘故,加上伤心过度,我又生病了,每天上课眼睛定定地看着黑板,也不知道老师讲什么。

老师见我上课总是咳嗽不止,怕我影响其他同学,同意我回家休息,但我又担心拉课太多,就坚持下来,除了晚上在家输液,每天还拿药到学校吃。那几天,万丽丽害怕被传染,跑去和别人同桌。

马小强很是心疼我,说你怎么又病了啊。

但我不理他,开始躲他,白天他来我教室找我,我逃得远远得。晚上他上我家来看我,我就别过脸去,瞅都不看瞅他一眼。

我都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如此伤心。

可能,那是我在少年的寂寞期,第一次真正拥有如此真诚还可靠的友情,或者说感情,一旦被出卖,很难一下走出来。

我和马小强之间僵持了很久,每次看见他远远地过来我就跑。

有一次放学他还是追上了我,把我堵在去公交站点的路上。

马小强说,马宇轩,你干嘛躲我?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见没了去路,我只好故作轻松地说,躲你?没有啊。

马小强说,切,还说没有,每次你一看见我就跑,哎,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我没说话。

和他一起上了公交车,我突然就窜下车,准备坐下一辆,把他气得贴着玻璃冲我喊:马宇轩,你什么意思?

直到有个晚上,他拿个小蛋糕上我家来找我,僵局才得以打破。

当他出现在我卧室门口时,我忘了自己当时在干什么,反正我一抬头就看见他。

四眼相投,目光交织的瞬间,我垂下了眼帘。

我真的好长时间没和他对视了。

其实,经过那么长时间的调整,我已不那么伤心,每天都想见到他,期待他出现在我的面前,就是没找到合适的台阶和理由。

「弟弟,吃蛋糕!」马小强把蛋糕放在我面前。

我没说话,忖量下一步该如何做。

「今天我过生日,我爸给我买的蛋糕,过了今天我就满十六岁了。」他接着说。

我的心微微起波澜。

「是我不好,那天我不该告诉你妈,说你不在我家写作业,哥哥给你道歉。」他盯着我看,清澈而幽深的眸子似乎要把我的灵魂都吸进去,「但,不管怎么说,你也不能偷钱跑出去打游戏啊。」

我最害怕听到他道歉,每次他一道歉,我原本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心,顷刻就软化成了一滩水,很快这滩水波澜壮阔起来。

我起身,从抽屉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什么啊?」他接过盒子。

我说你拆开看看。

他拆开,发现是块手表,有点不相信地问,送我的生日礼物?

我点点头。

「你怎么知道今天我生日?」他的手伸进去试了试,刚刚好,不过他很快又取下来,装进盒子。

其实,我并不知道今天是他生日,我要知道今天是他生日,我肯定会送给他一个更好更让他感到惊喜的礼物。

他又问,你买的?

恩!我点点头。

「你哪来的钱?偷你妈的?」

「切,我攒的,我爸,我妈,我奶,还有我姑每年都会给我压岁钱。」

他似乎有些感动,但还是拒绝说,谢谢,不过我不能要。

我说为什么?

他说,太贵重了。

我说,买都买了。

他把我的双手抓起来,在空中荡了一下,笑眯眯说,明天中午你请我吃串糖葫芦吧。

我说,就这么简单?

他点点头:「就这么简单。」

我说,手表是送给你爸的。

他就一楞。

我继续说:「你不是一直攒钱想买块手表送给你爸吗,那天我就是跑出去买这块手表的,后来下大雨,我在那家电玩城门口躲雨,被一个邻居看见了,躲了一会儿,见雨一直不停,担心你着急去你爷爷奶奶家,我就冒雨赶回去,没想到你还是走了,后来邻居告诉我妈,我挨了一顿揍,还生了病……放心,我是不会偷钱给你爸买礼物的,那一百块钱我早还给我妈了。」

他一下呆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喃喃说:「哎,你怎么不早说?害你挨了一顿揍,还生了场病。」

我说,有什么好说的,我又不是没挨过打。

他把我的脑袋搂过去,靠在他的胸前,很是认真地说,要不,你打我一顿,使出你妈打你的劲儿。

「不敢,你妈会恨我。」我想了想,鼓起勇气说,「要不,你晚上陪我睡吧。」

「好!我回去打个招呼。」他看我一眼,不假思索地说。

第036章推倒多米诺骨牌之一 有人说,初中的少年阶段对人的一生无论求知、做人、取向,还是其他,都有着特殊的重要性。我觉得也是。

那天晚上,马小强非常顺从。

他不仅允许我抱着他睡,还允许我用手在他肚皮上写字,甚至默许我偷偷抬起大腿,压在他那个部位,任由我感知它大小的变化。

我真的很想再摸摸,虽然我已经多次摸过。

但我不敢,我就是这样的性格,他越顺从我倒不敢太放肆。毕竟那是人家对你的信任,我总觉得不能辜负了这种信任。

马小强睡觉有个习惯,上身不能穿衣服。用他的话说,穿了衣服不舒服,痒痒,睡不着。

他的身体很温暖,气息很动人。

面对这样一具如此青春蓬勃的身体,我有一种渴望,甚至说是饥渴的感觉,虽然我只有15岁。可能,这就是所谓原始的欲望和本能的冲动吧。

但说到底这种渴望与性无关,我不明白自己到底能做点什么,可我又确实想做点什么。比如之前已经熟知的那套拥抱、抚摸、亲吻之类的程序。

马小强睡觉出奇得快,说睡着就睡着了。听着他发出的均匀的呼吸声,我却睡意全无。

整个晚上,我一直来回翻滚,从左翻到右,从右翻到左,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过去了,醒来便吓一跳,发现自己的一只手又放在了马小强的裆部,他的内裤已是微微隆起一包。

外面天色已亮,当我再次把手伸进去,感受那微微跳动的精灵,我听自己的心跳,滴答,滴答,滴答,像未紧闭的水龙头。

那一刻,我真的心动了。

心动一瞬太短暂,却足以永恒。

此后,我表达出来的内容让我自己都感到震惊。

我复制了大年三十那天晚上的情节。

不,比那晚更疯狂。

我学马小强蜷缩着身子,使劲用拳头顶自己的肚子,然后发出痛苦的呻吟。

很快,马小强被我的呻吟吵醒。

果然,他吓坏了,不停帮我揉肚子,边揉边心疼地说,轩子,你怎么搞得,咳嗽好了没几天又开始肚子疼。

马小强的力气真大啊,本来我的肚子不疼,揉着揉着就疼了,我却还在无耻地哼哼说,疼,力度不够。

接下来的过程如同一辙,我越来越痛,然后压到了马小强身上。

马小强的身体真是好啊,热烈蓬勃,体温如此动人,我恨不得把他吃了。

马小强却对这种去痛方式心存疑虑,或者说紧张兮兮,面对我不断加大的碰撞力度,他不停问我怎么样,好点了吗,好点了吗。

我没接话,开始不顾一切去扯他的内裤。

可能,我早已不满足只是把手伸进去摸摸,我要享用他的身子,虽然我并不知道该怎么享用,但不管怎么享用,总得先把对方脱光再说。

我从来没想过我会变成这样,这简直太疯狂了。

现在想来,渴望占有一个人渴望到最失控的状态就是,明明知道面前是火,却非要做一只飞蛾,不管不顾扑过去。

刚扯下来他就快速提上去,颤巍巍地问,轩子,你要干什么?

此时的我已完全陷入了癫狂状态,他越不让我扯我就越要扯,一攻一防,来来回回几个回合,马小强终于受不了,他一只手保护内裤,一只手轻轻拍打我的脸:「轩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的瞳孔突然睁得大大的,放射出惊悸的光芒。

第037章推倒多米诺骨牌之二 这是我第二次听见马小强语气中包含的不满,甚至是愤怒。

这让我清醒了一点。

当我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时,我只好红着脸给自己找台阶。

我卑鄙说:「你内裤上面有拉链扣,硌得我好痛。」

说着,我又捂着肚子假装痛苦呻吟起来。

「很痛?」马小强还是太善良,见我又在呻吟,他的语气柔和了不少,用手揉了揉我的肚子,「要不,我们去医院吧。」

我赶紧说:「不用,刚才在你身子上压压舒服多了,本来不痛了,不过你内裤的拉链扣硌着我了,突然又痛。哎哟……」

马小强说:「来,你压吧,我用手捂住拉链扣。」

我压了一下,强行拉甩开他的手。我说:「不行,你的手咯着更难受。」

马小强的老实、宽容和体谅,总是让他没办法拒绝别人,尤其一个一直待他不错的本家弟弟。

当我再次不顾一切去扯他的内裤时,他果然欲拒还羞中投降了,他软弱无力地问:必须要脱吗?

「恩,脱!」见我语气硬得像一块石头,他就缓缓松开了自己的双手。

多米诺骨牌被推倒了。

当我褪下他的内裤,他已经闭上了双眼,根本不敢看我。

当我褪下自己的内裤,和他的身子交织在一起的刹那,我能明显感觉到马小强的身体猛然一抖。

一个男生先是脱光了自己,再脱光他自己,赤条条压到自己身上,这种离谱的事前所未有,马小强第一次碰到,他有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明显有些呆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神色绯红地睁开眼。

我趴在他光溜溜的肉身,身子轻得像片羽毛,飘啊飘,这种感觉实在太好了。

当我双手抓着他的胸部,不停作出挤压动作,他不再问我疼不疼,还难受吗,而是轻声笑了。

当他下体软软的部位悄然膨胀,他甚至还伸出手来紧紧抱着我,在迎合中凑在我耳根说了句,这都可以。

可能是我的放肆激起了他青春期的欲望和冲动。

没多久,他竟然主动翻转过来,把我压在身下,不停用他的坚挺顶我的身子,力度越来越大,大到令我窒息。

肉和肉的碰撞,骨头和骨头的挤压,那种激烈厚重的感受美妙至极。

渐渐地,他开始剧烈喘气,身子筛糠般颤动。

颤动间,他突然停止了,似乎想从我身上下来,我以为他又要去卫生间,便死死抱住他。他挣扎时,可能从我紧抱的力量中读到了一种坚定乃至誓死捍卫的内容,只好放弃努力,继续潮汐般颤动。

很快,他的喉咙发出沉闷的一声「啊」,这种颤抖演变成了全身痉挛。

痉挛过后,他懵懵懂懂坍塌在我身上,脸色绯红,神情涩涩。

之后,他在我身上趴了很长一段时间,一句话不说。

直到呼吸由粗变细,由急变缓,他才从我身上下来,小心翼翼用卫生纸帮我把身上的残留物擦拭干净。

当他擦干净他自己身上的残留物后,他开始穿衣服和裤子。

我在被窝偷偷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发现他穿衣服的动作是如此的伤感。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马小强第一次射精,而之前他连梦遗也没有过。

他穿好衣服,把卫生纸扔进了卫生间的马桶,冲完后,静静地离开了。

还是一句话没有。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我有了一种强烈的犯罪感。

突然,我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无法弥补的大错。

第038章中考结束 马小强那可怜的青春期,就这样被我撞了个头昏眼花、七零八落。

吃过早饭,我去约马小强上学时,他已经离开了家,一个人先去了学校。

中午休息,我特意挑了一串又大又红的糖葫芦,在马小强教室门口等呀等,一直等到下午上课,也没等到他回教室。

那天的下午课,我一直焦虑不安,胸口像被塞了一大团棉花。

放学后,我又去马小强教室找他,他的同学说他下午没来上课。

此后几天,由于要中考,学校放假了。

我不敢去找马小强,怕影响他考试,就一直躲在卖店的窗户下面,希望能偷偷看见马小强从家里出发的身影。

终于有个早晨,我看见马小强从楼栋出来,快速向公交站点的方向跑,越跑越远,像是一旺水,渐渐洇进大道的远处,越变越小,直至他疾步如飞的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

突然间,我就觉得,那天早上的激情,于我来说是个蓄谋,但于马小强来说,只是个意外,或者说玩笑,一个真主无意间打个盹,某个无耻之徒趁机开的小玩笑。

中考结束后,我就没再见到马小强。

爱情的骨朵在年少的季节还没来得及绽放,就悄然凋零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的情绪很差,稀里糊涂结束了期末考试。

流年岁月,逐渐泛黄。

七月,树丛间麻雀不停乱飞,几个马上也要读中学的小学生在为儿童时代做最后的垂死挣扎,每天像服了兴奋剂有使不完的劲。

我却呈现出无所适从的状态,每天无精打采呆在卖店外面的遮阳棚里等待奇迹的发生,几天前发生的那一幕就像一场梦,一场似乎未曾发生却铭刻于心的梦。

我变得不爱说话,不爱吃零食,不愿意参加赖宝他们邀请的任何活动,我对什么事也提不起兴趣。我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在一本作业本上不停写着马小强,马小强,然后盯着这个名字发楞。我突然就像一条生活在缺氧鱼缸里的鱼儿,每挣扎一下都感到莫名的窒息。

直到有一天,我忽然看见马小强了远远地朝小区走来,孤单的影子拖得长长的。

看见他的瞬间,我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里都盛开着紧张还兴奋的花朵。

我站起来,想喊他的名字,却没敢喊,我怕把他吓跑。但我要不喊他,万一他装作没看见我,径直进了楼栋怎么办。

第039章脚踝受伤 情急之下,我快速朝赖宝走去。

赖宝他们不知在哪搞到一个足球,正在小区的空地踢得如痴如醉。我主动加入他们,以吸引马小强的注意。

可能是我对踢球根本就心不在焉,意外发生了。

有个壮实的少年本想踢球,却一脚踢在了我的脚踝,由于速度快,力度还大,我躲闪不及,当即痛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很快,我脸色铁青,一层细密晶亮的汗珠子从我的额头渗了出来。

「轩子,你怎么了?」马小强快速来到我面前关切地问。

听见马小强的声音,本来一直强忍着疼痛的我,瞬间就哭了。

我真哭了,悲惨地抽泣着,眼泪掉了一地。

我不否认有剧痛的因素,但更多的是有一种长时间来小心翼翼涉水失足后的惶恐,在见到马小强的刹那,潮水般涌出来。

赖宝跑去卖店找我父母,我父亲了解情况后,决定送我去医院拍个片检查一下。

趁我父亲回家换衣服取钱,马小强把我搀扶起来。

马小强说,我先背你到车里吧。

我趴在马小强的后背,看着他鼻翼两侧透着的吸引人的性感,我的眼泪掉的又汹涌了一些。

马小强把我背到车的后座,小心翼翼搀扶我进去。怕我碰到伤脚,加重伤情,他又小心翼翼帮我把那只受伤的脚从车缝隙慢慢抬起,轻轻放在后车座一个舒服的位置。

他帮我做这些的时候,我很难受,我好想拥抱他,好想亲吻他,我真的很想他,很想很想他。我都好几天没看见他了。

本来,我想要他陪我一起去检查,看见他着急要走的样子,就没好意思开口。

望着他急切离开的身影,我有些怅然若失。可能,他还对他生日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心存芥蒂吧。

检查的结果让我松了口气。

医生说骨头和筋都没什么问题,就是脚踝软组织有些挫伤,不严重,好好休息就行。

我开始在遮阳棚静养,一天喷好几遍云南白药。

欣慰的是,马小强只要回到小区,也会隔三岔五过来陪我聊聊天,那时候他的中考成绩已经出来了。他没告诉我成绩,我也没好意思问,看他的状态可能考得不理想吧。

是我影响了他吗?

一想到这个问题,我就万分内疚。

后来我才知道,马小强的爷爷因脑梗住了院,马小强中考结束后,一直在医院护理他。

第040章家庭意外 生活总是有那么多的不确定性。

和马小强一样,我家后来也出了点意外。

事情是这样的。

有个人求我父亲的领导办事,请领导吃饭,事后那人把袋子放在了车的后座,可能喝醉了,当时也忘了叮嘱一声,第二天才打电话要我父亲转交给领导。我父亲照办了,以为这事就过去了,突然有一天,领导问我父亲有没有动过那个袋子,我父亲当然说没有。没几天,我父亲被辞退了。

个中具体原因我不清楚,据说是袋子里装了不少钱,我父亲转交的数和送礼人说的数对不上,具体少多少我也不知道。

我父亲和我母亲结婚前一直开出租,因为开车技术熟练,为人还稳当,被人介绍到那家单位当司机,一开就是十几年,期间换了好几任领导。可能这个新领导对我父亲还不是很信任,以为他做了手脚。

工作丢了我父亲很上火,在那家单位熬了十几年,本来就要转为正式职工,临了临了却出了这档子事。令我父亲更憋屈的是,这事儿他实在太冤了,比窦娥还冤。虽然领导没说什么,甚至辞退的时候还给了一笔钱,但我父亲就是咽不下那口气。

那几天,我父亲不是喝酒就是睡觉,气的头发都白了,总和我母亲说,也不是第一天给那个逼开车。

我父亲的事情我向来不大过问,我也问不着,每天补课累得我快虚脱了,哪还有精力管他。那次他问我有没有在车里看见钱,我还感到纳闷,我以为他只是掉了一百二百的,问我有没有捡到。

我母亲也在遮阳棚厉声审问过我,要我老实交代到底有没有捡到钱。其实那人送礼的时候,我早就放假了,一直也没坐车,上哪捡钱去。

但我一声不吭,用狠狠的目光盯着她。

见我母亲又举起了鸡毛掸子,我突然大声说,你打我吧,快打死我吧,我捡到钱了,我拿着钱去电玩城打游戏,还去了网吧上网。

我母亲当即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紧接着就是一顿暴打,打到后来,她似乎还不解气,竟然抽出自己的皮带又是一顿猛揍。

这是我这辈子被我母亲打得最惨的一次,也是我人生当中最后一次挨她的打。打得我后来都有点精神失常了,我拿着一把水果刀在自己手臂上划,血丝渗出皮肤。

第041章奇怪的气息 俗话说的好,狠的斗不过愣的。

我母亲再狠,也没见过我这种楞的,我边划边冲我母亲得意的冷笑。

她吓坏了,平生第一次服软,求我把刀放下,还保证说以后不会再打我了。

这一幕刚好被马小强看见了,他用极快的速度跑过来,夺去了我手里的水果刀。

处理完伤口后,马小强把我拉回遮阳棚乘凉。

小区的院子里空荡荡的,酷夏的太阳光在遮阳伞的上空晃动,一群清瘦的麻雀扑啦啦地飞过来又飞过去,唧唧喳喳吵死人了。

我非常难过,越想越气,把一桌的课本扔得满地都是,他又默默地帮我把书本捡起来,整理好,堆成一堆。

他陪我坐了一会儿。

我们一句话没说。

一种奇怪的气息悄然在我们之间弥漫。

这完全不是我们在一起时的状态。

可能我的心情是如此的糟糕,好几次我想问他中考成绩怎么样,看他如此憔悴落魄的神情,我还是没问。可能这段时间他照顾他爷爷实在太辛苦。

此后,我的情绪越来越糟,被分割成了一小块一小块。

一块装着我父亲,他每天在家垂头丧气,简直像活不下去。

一块装着我母亲,她脾气暴躁,动不动爱瞎出主意,我父亲还听她的,真害怕再出什么娄子。

一块装着马小强,他每天在医院照顾他爷爷,我好想好想见到他,但见他一面真难。

一块装着我自己,我马上要读初三了,感觉好累,压力好大。我不知道马小强考得怎样,能读哪个高中,我们还能像以前那样一起上学一起放学吗?

第042章偶遇 我还是打听到了马小强的中考成绩。

可以说不理想,我不知道这个分数能不能考上二高中,如果连二高中也考不上怎么办,他还会继续念书吗?

我开始胡思乱想,而一想到可能要和他分开,我连死的心都有了。

一直到暑假的中期,答案才揭晓。

那天上午,我去参加假期补课,在16路公交站点等车时,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转过头,发现是马小强,双手捧着个纸箱子。

一看见他,我就波涛翻滚,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我心窝挠呀挠。

是啊,前段时间我们还像两口子天天腻歪在一起,转眼间,就像两条相交后的直线,渐行渐远。

我盯着他看,发现他瘦了很多,眼圈有些黑,精神也不济,显然是熬夜熬得。

不知怎地,一看见他,我感觉气息通畅了很多,好象鱼缸里的鱼突然来到溪流。

「你要去医院吗?」我的记忆来了,波澜也来了。

「不是,我爷爷出院了,现在在康复中心做康复,我刚从康复中心出来,我爸单位发东西了,要我给我奶家送去。」虽然他的声音低沉沙哑了许多,还是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我说,我帮你抬上你去。

好!他爽快答应了。

上了公交车,我们坐在一起,他小心翼翼问我手臂上的伤口好了吗?

我举起手晃了晃:「早没事了。」

他浅浅一笑,就不说话,看着车窗外,神色有点哀郁,像是满腹心事的样子。

偶尔抬头,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我清晰看见他脸庞的轮廓,从额头到鼻梁、嘴、下巴、脖颈的线条都流畅得让我心动,尤其是他脸颊上那层细细的茸毛,像是镶了一圈金边,我看着看着就跑神了。

过了好几个站,他又问我上哪补课。

我说还有几站。其实我早坐过站了,帮他把箱子抬上公交车,找位置坐下的刹那,我就决定无论他去哪我都要跟着他。

一直到了终点站,我帮他把箱子抬下车,他才傻楞楞地问,你在南地补课?

我只好说,今天老师临时有事,调到明天。

马小强问:真的?表情很是认真。

我笑了,我当然是骗他的。

马小强说,不去补课,你打算去哪?

我说,我本来想去新华书店,没想到坐过站了,要不我跟你去你奶奶家吧。

马小强说,好啊!

不过还有好远。他又补充了一句。

第043章千金之一 那是我第一次去千金。

我都没想到本溪还有那么偏僻的地方,我一直觉得后湖就够偏够远的了。不过环境不错,有一条小溪流,两面都是山,有很多的房子窝在溪流的两旁,再延伸到半山腰,马小强的奶奶就住在山凹的半山坡。

顺着小溪流走时,我看见溪流的洼中有一只死狗,也不知泡了多少天,狗身上的毛都泡掉了,露出一块一片的粉白腐肉,看着真恶心。有一些小孩上上下下的乱窜,浑身上下汗津津的。有一个小孩子看着特有意思,很像《三毛从军记》里的三毛,一撮焦黄的头发贴在头皮,两只小眼睛绿豆般贼溜溜乱转。有两三个稍大的男孩,赤着脚,卷起裤角,在溪流中缓慢地走,我真担心他们如果脚下一滑,一头栽在了那只腐烂的死狗身上可怎么办。

马小强和他们打着招呼,给我介绍这是谁家的儿子,那是谁家的孙子。还跟我说,哪家的老太太瘫痪了,躺在炕上好几年了,哪家的男主人被车撞了,现在走路一瘸一拐的。

我没接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就仿佛到了一个未曾接触的世界。这里的孩子虽然穿着破旧,身上很脏,有的甚至拖着两条大鼻涕,但他们自由奔跑的状态让我非常羡慕。我甚至还到看到一只狗追着一只猪,猪吓得嚎嚎叫,惊动了树下透过斑斓阳光寻找虫子的鸡,扑棱着翅膀跑开了。

到了他奶奶家,我看见门墙上钉着一块铁牌子,最上面是回文,回文下面写着「万物非主惟有真主,穆罕默德是主使者」的字样。

我帮马小强把箱子里的东西拿出来,再一件件摆放好。

做完这些,马小强领我去他奶奶的菜园子摘了很多蔬菜,我们拎着蔬菜往回走时,看见一个中年妇女在道边拔鸡毛。我问马小强她在干什么,马小强说,拔鸡毛啊。我傻傻地问鸡毛要自己拔?他就说,那是人家自个养的。我们还看见两个小孩在打架,其中一个打输了,哇哇大哭。马小强心很好,给他一个西红柿,还送他回去。到了他家,我看见一个女生在炕上坐着,看见我们,无论马小强和她说什么,她就是一声不吭,时不时变换坐姿,然后冲我们傻傻地笑。

出了门,我问马小强,她怎么不说话。马小强说,她是个傻子。我听了就一楞,心像被蜜蜂蛰了一下,生出了好多怜悯。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傻子,还是那么漂亮的女傻子,觉得好可惜,早知道我就多呆一会,或者给她一个西红柿什么的。

我们还去另一户人家看了狗,那只狗下了崽,似乎认识马小强,亲热地摇着尾巴。马小强把已经睁开眼睛的小狗一只只来回抱,温柔地抚摩,甚至还亲吻它们,看得出他很喜欢狗,或者说很有爱心。走的时候马小强又亲热地抱了那只大狗,嘱咐它好好带它的孩子。我听了就想笑。

可能是和狗过度亲热的缘故。回去后,马小强浑身痒痒,难受得很,挠了一会,他掀开衣服,我吓一跳,发现他的肚皮和腹部红红的,身上也有不少红点点。

我说,是不是得麻疹了,要不要上医院看看。

他说,不用,用毛巾擦擦就行。

他打来一盆水放在院子里,他先脱衣服,然后是鞋子,再是长裤。他脱这些的时候,似乎忘了我的存在,任由我在一旁若无其事地看着。

最后,他穿着薄薄的内裤,开始擦洗了起来。

擦洗到肚子和腹部时,他先是把内裤往下褪了褪,可能还是觉得不大方便,干脆一下全脱了。

他脱内裤时,就当着我的面,自然而大方,没半点有难为情的意思,弄得我还有点不好意思,悄悄把头别过去。不一会,我又实在忍不住,偷偷转过来看一眼。

不看不要紧,一看我的眼睛就像被磁铁吸了过去,再也无法移开。

第044章千金之二 一直以来,我都梦想能在光天化日下完整地看一眼马小强的身子。

但当他真的脱光了,光溜溜地站在我面前,这种震撼程度还是远远超出想象。

阳光下,马小强一丝不挂,脊背到臀部呈现出一条圆润光滑的曲线。

他慢悠悠的擦洗着身子,私处随着擦洗的动作,若隐若现。院里的各个角落,都弥漫着他身子的气息。我心头狂跳,咽喉在冒火,感觉仿佛是嗜血的动物突然看到了温顺的羔羊。

他似乎察觉到我在偷偷瞄他,故意侧了侧身子,把光溜溜的屁股对着我。为了掩饰尴尬,我说,你就不怕有人进来?

马小强不以为然地说,拴上啦,谁也进不来。

我说,还有我呢。

他看我一眼,没说话,淡淡一笑。

他的淡然鼓舞了我,我提起一桶水就往他身上浇。

「舒服。」他又把身子转过来,任由我浇,心情不错的样子,「你去给我取双凉拖鞋。」

我咚咚咚快速跑进屋,又咚咚咚快速跑出屋,我由远而近,一步步接近他的身子,来到他面前时,我停止了脚步,目光像一张网,牢牢网住了他,并飞快地瞟来瞟去,先是脸、脖子,再到乳头、肚脐、小腹,瞟到那个部位时,倏忽一下,又迅速收回,无线电波般。

那是我第一次,带着如此强烈情感,完整还近距离地打量他的身子。

他的身子真好啊!

我从未见过如此干净清爽的身子!

美不胜收!

我的灵魂仿佛也被净化了。

可能,有没有注入情感去观赏一个人的身子,那完全是两码事。没有情感的观赏,哪怕看了一百次,也是白看,记不住。带着情感去观赏,就不一样了,看一眼也记忆深刻,终身难忘。

我看见马小强翘翘的屁股上有一小块青色胎记,肚脐之下有一路显山露水、跃跃欲试的青草通向私处,私处上方扎出来的嫩,像春天破土的绿,细细长长,整齐有序。

那时的马小强已经过了16岁,发育得比我强多了,瓷实的身子,长开了的面庞,变声末期低沉的嗓音,还有像小耗子般乱窜的喉结。

我盯着他看,像是欣赏,更像是享受。

「你把拖鞋放下啊!」马小强拨了点水在我身上。

我这才羞赧地收回目光,不好意思地说,靠,你真性感!

他白我一眼,又往我身上拨点水,切,你脱了也一样。

我就笑笑。

马小强擦洗完身子后,我们并排躺在炕上休息。

和马小强躺在一起实在是一件危险却又妙不可言喻的事儿。

他刚洗过的身子很好闻,有太阳的味道。我心一荡,身子像轻了很多。但我不敢冲破藩篱,再来一次飞蛾扑火。我害怕我的冲动会让我们在八月的夏天走散,就此成陌路。

我们聊着天。

他告诉了我一些他的情况,比如中考成绩、未来的走向,还有他爷爷的病情。也问了我的一些情况,比如我的成绩、我父亲的近况及我奶奶的身体。

他很关心我父亲的情况,我说我父亲心情一直不好,颓废的样子有点惨不忍睹,每天在家不是喝酒,就是唉声叹气,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他就长长叹了一口气。

天太热,后来我们聊着聊着都睡着了。

窗外光影飘摇。

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马小强搬家,我贴着玻璃,就那么忧伤地看着他把一件件东西往车里装,我想张嘴喊他别走,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045章别离之一 没想到,梦成了现实。

假期最后一次补课回来,我妈告诉我说马小强一家搬走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犹如晴天霹雳,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上楼的,一到家,我就重重地倒在了床上。

想起了我们曾经一起唱的那首歌儿,「以为梦见你离开,我从哭泣中醒来,看夜风吹过窗台,你能否感受我的爱……」

过去的一年,我几乎每天都和马小强粘在一起,形影不离,彼此都成了对方的影子。如今,我只能茕茕孑立,形影相吊。一想到连最后一面也没见着,我不由失声痛哭起来。

新学年开学前两天是我生日,由于实在忍受不了对马小强的思念,我一大早就跑去千金找他,我在他奶奶家门前的台阶等了他很久。

看见我,他很是惊讶。

默默跟他进屋后,我一屁股坐在炕沿,死死盯着他看。

他靠过来,问,你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他刚靠过来,我就一把抱住他,我抱得很紧,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他挣扎的时候,我差点把他抱起来。

「哥,你搬家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我说。

得知是这个原因后,他不再挣扎,摸摸我的头,温和地说:「这段时间我一直没回去,是我爸喊几个工友帮的忙。」

并排躺下后,他说,我也没办法,我爷爷出院后,生活不能自理,需要人照顾,租的房子不够住,我们只能搬回来。

我没说话,哀愁像炊烟袅袅升起。

「你生气了?」他靠过来,抓起我的一只手,轻轻捏着。

我还是没说话,呆呆地盯着班驳的天花板看。

他开始咯吱我,说,别生气了,走,我领你去摘沙果。我知道哪有棵树,上面结了好多的果。

或许是他的主动示好鼓舞了我,也或许是他一说要领我出去,我就难过的要命,感觉一旦出了这个屋,我们瞬间就成了两条道上的人。我突然又抱住了他,把头埋在他胸前,贪婪地呼吸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

气味是很奇妙的东西,很快激起了我身体深处的欲望,那是席卷而来的海,将我瞬间吞没。

我奋不顾身压了上去。

他没有挣扎,只是说了句,你又来了。

见我是如此的坚决,像是吃了秤砣,下了铁心,他的目光闪了闪,从我身上移开,然后又若无其事盯着我,目光有些复杂,仿佛是叹了口气。

我没有理会,脱了他的上衣,双手开始在他的胸部蠕动,他的呼吸急促起来。

当我再次发起进攻,要扯他的裤子时,他把我的手攥在他的手心。

博弈间,他把我反摁在炕,骑到我身上,红着脸,用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盯着我看,定定地说,你很喜欢这样?

「今天是我生日!」我鼓足勇气说出自己的心声,并开始倾诉心中的委屈,「我找了你好久,今天一大早就上这来找你,我在门口的台阶坐了好几个小时。」

见我越说越委屈,眼眶变红,眼泪似乎还吧嗒吧嗒流,他慢慢松开紧攥着的我的手,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那我先去洗洗,身上脏死了。

第046章别离之二 本来,他去洗的时候,我对自己说,算了吧,算了吧。

可当他洗完回来,一看到他湿湿的头发,帅气的脸庞,一挺一挺的肌胸,我到底还是没忍住。

我对自己说,再不放肆一把,可能就再没机会了。

是啊,有时候,机会就像旱天的雨,你要不抓紧机会滋润自己,那朵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飘走了。

炕上,他半闭着眼睛,直直地躺着,一切如梦幻般!

当我靠过去,他半裸的身子真实的呈现在我眼前时,一种本能的欲望顷刻萌动。

我稳了稳神,开始脱他的内裤。虽说双手抖得厉害,但我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所有动作是那么的坚定,不管不顾的坚定。

当他赤条条呈现在我面前,我失去了思维。

我缓缓气,做了一个很深的呼吸后,颤颤微微压上他光溜溜的身子。

很快,他神情羞涩地闭上了眼睛,两颊也绯红起来。

他的身子真光滑啊,有着丝绸般的质感,一点赘肉没有。

我的双手来回揉搓着他的胸,感觉他在微微颤栗。

不一会儿,他的身体仿佛颤成了涌动的海,可以溺死我的海,我的身子不由已就往这海里陷,越陷越深。陷着陷着,马小强又像上次,反压到我身上,稍作停留后,开始缓缓游动,游着游着,也仿佛游进了可以溺死他的海。

进入状态后,他游得很卖力,也很尽兴,动作熟练了很多。

畅快淋漓后,他死死搂着我喊我弟弟的那刻,我有些恍惚,我甚至错乱地认为他是喜欢我的,起码那一刻他是愉悦的,而让他感到愉悦的那个人就是我。

结束后,马小强接受我一直环抱着他,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他均匀的呼吸。

我也睡着了。

又做了梦。

梦里,故事绵延而来,断断续续。

再次被梦惊醒时,我看了一眼马小强。

那一刻,我异常平和,没有委屈,没有怨恨。

我想,该是接受现实的时候了。

我穿好衣服,悄然下炕,一个人沿着溪流旁边那条道狂奔。

不一会儿,我就泪流满面。

第047章初中阶段大结局之一 我还是收到了马小强送我的一份迟到的生日礼物,一辆山地自行车和一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盒子上面有一个大大的心形。

山地自行车是马小强趁我不在,直接扛到了我的卧室,巧克力由万丽丽转给我。

我问万丽丽谁送的,她诡秘一笑,那个人说要保密。

我就想,还保密,除了马小强能有谁呢。

一看到巧克力盒子上面那个大大的心形,我就激动万分,骑着那辆山地自行车带着那盒巧克力从后湖出发,拐过彩屯大桥,路过本钢厂区门口,穿过永丰立交桥,沿着广峪路,一直骑到千金。

当我大汗淋漓来到马小强奶奶家,得知马小强一家又搬走了时,那种失落感陡然把我压得喘不过气来,我突然像个孩子,跌坐在门前的台阶。

有个好心的老太太过来扯我的衣角,问我,孩子,你怎么啦?

我突然泣不成声,抽搐得喘不上气来。

我其实非常坚强,从不轻易流泪,但这次我真是伤心了,人生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痛彻心骨。

直到泪水都快流干了,我才起身慢慢地往回走。

九月的阳光下,我摇摇晃晃骑着山地自行车,泪水再次模糊了眼前的一切。

回到学校,我一遍遍问万丽丽,你知道马小强搬哪去了吗?万丽丽白我一眼:我哪知道,他又没和我说。

此后,我各种打听,他邻居说了个大概地方,我到那个大概的地方逢人就问,还是没能打听到。

情到深处人孤独,爱至穷时尽沧桑。

初三的那一整年,我耳边经常会响起马小强喊我弟弟的声音,心就一阵阵疼。我经常做梦,一到晚上便蜷缩成一团,梦里低吟浅唱。

有个晚上,我又梦见他,吓醒了,然后开始想他,由于实在是太想,想着想着,我就流起泪来。我从来不知道,想一个人还能想得流泪。这种如此痛苦思念一个人的滋味,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再体会。

有段时间,我内心总是充满一种强烈的破坏欲,恨不得把整个世界都毁掉。有次我打扫卫生,我还在想着马小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和一个同学起了冲突。我当时也是火大,拿起扫帚就冲对方的脑袋使劲挥舞了几下。也许是扫帚的刺扎到眼睛,他疼得吱吱叫,报告了老师,罚我打扫了整整一个星期的卫生。

那段艰难的日子,我曾一度面临崩溃,最后还是挺过来了。

第048章初中阶段大结局 中考结束后,我和一帮同学出去吃饭,还唱了歌,我点了那首《一生有你》,没唱几句,吕辉就拿起来话筒和我一起唱:

因为梦见你离开

我从哭泣中醒来

看夜风吹过窗台

你能否感受我的爱

等到老去那一天

你是否还在我身边

看那些誓言谎言

随往事慢慢飘散

多少人曾爱慕你年轻时的容颜

可知谁愿承受岁月无情的变迁

多少人曾在你生命中来了又还

可知一生有你我都陪在你身边

……

我看着吕辉,不知怎地,我就想起多年以前,吕辉的父亲举起手要打我,马小强突然窜过来把我拉开的那一幕。马小强说,你傻啊,不知道跑开。

是啊,我好傻,不知道跑开,还在痴痴地想着一个人。

突然,我就泪流满面。

不知所措的吕辉过来抱着我,不停拍我的后背。

初中毕业,我考取了某所高中,万丽丽读了商贸学校,吕辉成绩最好,考取了十七中。

以为时间是良药,能把所有的悲伤和思念除去,却没有。

我还是会经常想马小强,有时候是因为无助,有时候是因为寂寞,有时候仅仅是因为想他。路上看见一个背影很像马小强的人在前面走,我会没来由快速跑到对方前面,看一眼不是我又赶紧往前跑,直到累得气喘吁吁跑不动才停下来。

每到大年三十,我会拎一挂鞭炮,在小区噼里啪啦地放,看着炸碎的炮皮红红地落在雪地上,我会突地想起马小强,越想越疯狂,然后一个人在雪地上跑,跑着跑着,我仿佛听见有人喊我弟弟。

我停下来。

似乎看见马小强站在雪地,迎风向我招手,围脖在飘动,像一片云。

我喊了他一声哥,他没动。

我又喊了他一声哥,他还是没动。

我朝他走过去,风像大水铺来,刮起雪花拍打在我身上。

倏地,他在风中消失了!

第二卷高中阶段 第049章重逢 光阴无止,万物循环。

高中开学前,我又收到了马小强送我的生日礼物,还是一盒包装精美的大大的心形巧克力。

我又重燃希望,继续各种打听。

有一次,我在永丰步行街碰见那个胖胖的,放学后马小强曾帮她打扫过卫生的女生,她告诉我说马小强没去读高中,念了技校。

这个意外消息令我很是兴奋。

此后我又跑去了技校,问了很多人,还是没碰到一个认识他的。

三年来,我一直在等,像只候鸟,傻傻地等。我一直在找寻,像只蚂蚁,苦苦地找寻。我很想搞清楚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在坚持,但我从来也没搞清楚过。

功夫不负有心人。

高二暑假的一天,我路过灯光球场,随意一瞥,看到很多人在那打篮球,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在我眼前一闪。

马小强,肯定是马小强。

这种激灵一闪的感觉往往很准确。

我跑过去一看,果然是马小强,我激动得简直要昏过去,冲他大喊:哥,哥,是我,是我,我是轩子,马宇轩。

他根本没理会我,正和几个人如火如荼打着篮球。

直到有个人说,马小强,有人喊你。他才转过身。刚转身,目光碰触到我,他就倏地扔下手里的篮球,快速向我走来。

「轩子,是你?」

「哥,真是你啊,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还真是你……」我直勾勾盯着他看,激动得有点语无伦次,忽然有股跳过去拥抱他的冲动。

这种感觉很奇妙。

就像小时候,邻居胖婶的儿子豆豆,我们同龄,一直在同一个幼儿园,关系非常要好,每天在一起玩耍。七岁那年他要上小学,一家搬走了。刚开始几天我非常不适应,经常会想他,慢慢地就忘了。大概过了一年,胖婶领着豆豆突然出现在我家卖店门口,豆豆看见我欢快地跑过来和我拥抱,还亲了我的脸。我紧紧抱着他,就像抱着失散多年的亲人,心里热乎乎的。

「马小强,开球了开球了。」有个人冲他嚷嚷。

「轩子,你先回去,哪天我过去找你。」他一头又扎进了球场。

我没离开,一直在旁边静静地看。

马小强高了、壮了,肩膀宽了很多,唇边已经有了茸茸的胡子,让他少了些许稚气和腼腆,显得成熟了不少。

是啊,他已经19岁了,不再是3年前那个稍显稚嫩的16岁少年。

第050章重逢二 马小强打球的时候表情很生动,感觉眉毛、眼睛、鼻子和嘴都在跳舞,他会和他们说话,甚至开玩笑。有个人抢了他的球,他大喊,妈啊,猴爪子够快的。我听了就想笑。

但他的技术很一般,一股子蛮力横冲直撞,和他一伙的似乎并不信任他,他到了篮下都很少给他传球。

我很纳闷,也有点恍惚,马小强怎么就打起篮球来了,印象中他很少运动,有时候我和赖宝在小区踢足球他都根本不屑一顾,邀请他一起踢,他竟然一脚踢得我们半天找不着球,气得赖宝一见他就瞪眼。

果然,马小强那队输了,罚他们做俯卧撑,马小强快速做完俯卧撑跑到我跟前。

他满头是汗,额上肩膀闪着亮亮的汗珠,尤其是他胳膊抬起时,腋窝露出的浅浅的腋毛,显得更加性感、成熟和迷人。

许是他腋窝毛发散发的逼人的体味,我竟有些眩晕,悸动油然而来,开始本能欣赏起他来,我甚至在想我的目光是不是很猥琐。

他也有点不知所措地楞住了。

倒是身后那几个怪怪的男生肆无忌惮的笑声让我一下回过神来。

想起我一直在找他,找了整整三年,也奔波了三年,见面却仅仅是在一刹那,还是以这种方式,我突然心潮澎湃地想哭。

起初,他没看出我的变化,在与我四目相峙后,似乎从我眼睛里读到某种不同寻常的内容。

「轩子,你还没走呢?」他说话了。

看见他,有记忆,也有波澜。我想起了很多。我想起了他床底下的那个纸盒箱子,想起了他的回回帽和双襟白衬衫,想起他拉着我在佛像前跪拜。我在极力回想最后一次见他的场景,很多细节想不起来,模糊的,只有他身上的那种气息犹存。

「我要补课,一会就走。」我掏出纸巾想给他擦汗,他却摆摆手拒绝了。

「开球开球,十个球,马小强,你小子什么意思,三心二意,这回要再输了,俯卧撑你包了。」他的同伴显然把输球的怨气撒到他身上。

「快走吧,别耽误补课了,哪天我上你家找你。」

「好,那我走了,你说话算数,记得过来找我。」我冲他挥挥手,恋恋不舍得离开了。

第051美丽的相遇 相见时难别亦难。

我买了个篮球,此后几天,我除了补课和写作业,就是拿着篮球在小区院子的水泥地上拍来拍去,说是打篮球,其实是等马小强,像候鸟始终如一地在原地守侯。

他说过会上我家来找我的。

我练拍球练了差不多二十天,每过去一天我就在日历上打个叉,练得我后来都想吐了,也没见到马小强的身影。我还去卖店问过我母亲,我母亲说,谁?马小强?他来过吗?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叫马小强的男生对我的生命会有这样强大的支配力,他简直就是普照我生命的太阳,或者说是支撑我活下去的精神图腾。我在等待的时光中将思念拉长,那些占据回忆里的爱,一直盘踞在心。

后来我觉得不能再守株待兔,每次补课我会带上篮球,提前去灯光球场练上半个小时,补完课再去练上两三个小时,最长的一次我在灯光球场旁边的空地上拍了五个小时,从中午练到傍晚,回到家都要虚脱了,我妈还责问我干什么去了。有时候球场缺人,他们也会问我,哎,同学,过来一起打比赛嘛。我摇摇头。我就听见一个人说,哎,好奇怪,也不打比赛,天天一个人拿个球在这拍来拍去。另一个人就说,你管一个神经病干什么呢。

这让我郁闷了好长一段时间,后来我就再没去过。

有时候,突然间发生的巧事比苦苦的追寻管用得多,就在我灰心得准备放弃时,暑假快结束的一天,我和一个同学在他家附近的网吧出来,看见马小强和马小雅搀扶着他爷爷迎面过来。

其实是马小强他们先看到我的,我听得马小雅喊,哥,你看,那不是宇轩哥哥吗?

一人的气味相隔那么远也能一下嗅出来,我抬起头,就看见了马小强和马小雅他们。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看见马小强的瞬间,我又是失控地叫出声来,快速跑过去,抓住他的手,喊了他一声「哥」,喊完,我激动得两只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轩子,你怎么在这儿?」马小强用手抹了抹额头渗出的汗水,眯着眼睛看了看天空,天空晴空万里。

我的同学跟过来,问我,他是谁啊。

我兴奋地说,他是我哥。

同学拽了拽我的胳膊,说,马宇轩,咱俩该走了。

我却像个铁桩子立在那里,任他怎么拉拽,硬是不肯挪步。我说,改天吧,今天不去了。

同学不满地说,怎么变卦了呢,说好今天过去。撇下我气呼呼走了。

我盯着马小强看,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甚至能听心跳的声音。

太阳下,我就想起了三年前我们在一起的种种,想起了他淡淡绒毛的脸颊、清爽的颈脖和有力的腰肢。

他遇见我的反应看不出是惊喜还是失望,一切都平平实实,没有任何鲜明的表情。

不知道为什么,一闻到他身上的独特韵味,我就会想起我们曾经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记忆的闸门一旦打开,往事如雪花般飘洒。

见我一直盯着自己看,马小强对马小雅说,小雅,你扶爷爷先回去。

马小雅哦了一声,就冲我摆摆手,说,宇轩哥哥再见。声音如泉水。

我也冲她摆摆手。

马小雅走后,我说,小雅长那么高了,我快不认识她了。

马小强没接话,过了一会才问:「你怎么找这儿来了?」

「我和同学补完课,本想去他家写假期作业。」可能是太激动,我并未听出他的弦外之音,继续说,「没想到在这碰见了你,我一直在家等你……」我的声音有点低沉,像是鼻尖酸过之后的腔调。

「哦,对,你是从网吧出来的。」他打断了我。

「恩,我们上了一会儿网。」我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爷爷在这里做康复。」他看了看我,靠过来,先是把手搭在我肩上,接着又摸了摸我后脑勺,「轩子,你快去你同学家写作业吧。」

「不去了,」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其实是想去他家抄假期作业,快开学了,好多作业没写。」

「哦。」他淡淡地回应,「你还是不爱学习。」

「没办法,天生不爱学。」我又是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一阵凉风吹来我问他,「哥,你搬哪去了?」

「我爷爷在这做康复,我们在附近租的房子。」

「我能去看看吗?」

「你想去?」

「想。」

「好,我们走。」

「恩。」我跟在他后面,脸部的肌肉拉动出会心的笑容。

大学阶段 第052章比赛 马小强家租住在附近不远的老楼。

他父母还有爷爷奶奶住一起,他奶奶气色不错,身板也直,在外面搭的小木棚养了几只母鸡,叽咯叽咯地叫。

进了他家,感觉整个屋子都阴阴暗暗的,有一股发霉的潮味。阳光从破旧的窗户外面照进来,感觉像是尘土和飞絮在飘扬。

他父母都不在家,他奶奶很热情,竟然给我煮了两个鸡蛋,递到我手上时,脸上笑眯眯的,很是慈祥。我接过鸡蛋,握在手心,暖暖的。

马小强坐在窗台下的一张折叠床上,阳光洒在他的脸上,让人觉得一切是那么的恬静、安然。

我看着他,越看越入迷,觉得他好看得让我心醉,甚至连他的清瘦和一贯的淡淡的忧郁也成了一种风骨,让我迷恋的风骨。

我陷入了遐想。

我究竟怎么啦?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我真的好想好想把他领回家,和我一起生活,我不想看到他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我就想,他怎么可以让我如此心碎。

可能看出了我的正襟危坐,马小强说,轩子,走,我们出去玩。

「好!」我把鸡蛋放下,跟着他出了屋。

「你会打篮球吗?」到了外面,他问我。

「不会。」我摇摇头,「我看你打得挺好。」

「在学校打过,他们缺人也会找我。」他露出的浅浅的笑,像五月和煦的阳光。

「我和同学踢过足球。」

「那我们去踢足球吧。」

「上哪?」

「我们学校。」

「你有足球吗?」

「没有。」

「那怎么踢,我们去上网吧。」

「你不怕你妈知道?」他眉毛一挑,继续说,「轩子,还是别去了,你妈要知道咱俩一起在外面上网……」

「她不会知道,要不我们去游泳,前几天我和同学去了龙溪园,那儿开了个游泳馆。」

「好玩吗?」

「好玩。」

「好,哪天我们去。」他突然停下了脚步,「我现在领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

「跟我走就知道。」

我跟着马小强来到大马路上,然后上了一辆12路公交车,12路公交车真是破,吭吭哧哧到了终点,下了车,我才知道他要领我去的是千金。

「你看见那个坡了吗?」马小强指了指前方。

「恩,看见了。」

「坡上有棵沙果树,这里有两条路,咱俩比赛,看谁先跑到那棵沙果树下。」

「我背着书包呢。」

「书包给我。」

「好,我选这条路。」

「好,我喊一二三,咱俩分头跑。」

「赢了有奖品吗?」

「有。」

「什么奖品。」

「你赢了再说。」

「好,那我跑了。」

「等等,一二,……」

还没等他喊出三,我就像猎豹窜了出去。幸亏我今天穿的是运动鞋,选的这条路也相对好跑,加上没有书包的束缚,我跑得很快,我边跑边扭头看那边,马小强起初还落后,快到坡脚下他追上了我,上坡时马小强使出全身力气,眼看就要超过我,突然脚下一滑,跌倒在地,等他再起来,速度一下慢了很多,我都跑到那棵沙果树下,他还在半山坡一步一步往上走。

我得意地冲他摆出胜利的手势。

他上来后,我说,我赢了。

他气喘吁吁说,不算。

我说为什么?

他抬了抬脚,说,我鞋帮开缝了,脚指头都出来了,没法跑。

「这我不管,」我笑嘻嘻说,「奖品呢。」

他看我一眼,也笑嘻嘻说,在树上,自己取。

我说,切,当我是小孩呢,沙果都还没熟,全是青的。

「没熟吗,以前这个时候可以吃了啊。」他爬上树,摘了几个,尝了尝,一口吐地上,「呸,好涩。」

下了树,他又看我一眼,说,那边有棵杏树,杏子肯定熟了。

「好吃吗?」

「去看看。」

过去一看,杏子早被人摘光了。

看着他无比懊恼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情却大好起来。

第053章拥抱 马小强还领我去他奶奶的菜园摘了西红柿和黄瓜。

不过,回他奶奶以前的家,看到那几级台阶,我突然心情就变得不好,我想起了三年前的夏天,我曾坐在这里哭得肝肠寸断。

马小强说,进来啊。

我沉默不语,低着头,不想进去。

你怎么了?他问。

我抬起头,用红红的眼睛盯了他足足一分钟。

到底怎么了?他过来拉我的手。

哦,没事!我假装沙子进眼,揉揉眼睛,还是跟着他进了屋,发现里面还是和原来一样,没什么变化,看得出这一直有人住。

我说,你们不是搬走了吗?

「是啊,这两年我奶那边的一个亲戚在这住,前些天他们搬走了,我奶奶经常会过来,她一直在菜园种菜,有时我也会过来帮忙收菜。」马小强给我洗了一个西红柿。

吃完西红柿,洗了把脸,我们又像以前一样躺在炕上,有一搭没一搭聊天。阳光从窗外透过来,洒在我们身上,轻薄透明。

他很关心我家里的情况,问了我父亲,我母亲,我奶奶怎么样,就是没问我怎么样。

他问我:「你爸现在干什么?」

「开出租。」我说。

「怎么开起了出租?」

「他以前就是开出租的,后来才到那个单位开车。」

「怎么样?」

「我妈说比上班挣得多。」

「累吗?」

「还行吧。」

「你妈还开卖店吗?」

「一直开着呢。」

「你妈现在还和你爸吵吗?」

「吵什么?」

「你爸丢工作了啊,之前不是一直吵吗?」

「早不吵了,我爸现在天天在外面跑,想吵也吵不起来。」

「你奶奶现在还好吧。」

「挺好的。」

「哪天我过去看看她。」他突然转过身盯着我看,我也盯着他看,就像看着一株纯净还清澈的植物。很快,我就从他脸上捕捉到了一丝神秘的感应和熟悉的波光,让我不敢让目光再停顿一秒。

「轩子,你是不是比我小一岁?」

「是,你6月出生,巨蟹座,我8月出生,处女座。」我说。

「18岁,是该长胡子了。」他有点像是喃喃自语。

「什么?」我没听清楚。

「我说你长胡子了。」他靠过来,摸了摸我的嘴唇,目光在我的脸上定了一会儿,浅浅地笑了,春风拂柳般。

「你也长了。」我也靠过去摸他的嘴唇,他身上有一股清泉的味道。

「我早有了,现在两三天就要刮一次。」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对了,后天是不是你18岁生日?」

一听到这句话,我的眼圈开始泛红,那种储蓄已久的委屈,把我心底里的那一点仅存的泪快挤了下来。

「你怎么了?」他发现了异常。

「没怎么啊。」

「你眼睛红了。」他说。

「哪有。」我伸手去擦,不擦不要紧,一擦眼泪就出来了。

「你哭了?」他凑过来问。

我没说话,擤了一下鼻子,过了一会才说,刚才跑得太快,沙子进眼睛了,一直没弄出来。

「我看看。」他凑过来,准备翻我的眼皮。

「没事,我揉揉就好了。」

「你去洗洗吧。」

「好。」我下了炕。

洗了把冷水脸让自己平静平静,我又回到了炕上,听得马小强自言自语道:「你说我送你一个什么礼物好?要不我送你一个书包吧,你书包破了。」

「哪有,好好的,我一直背着呢。」我说。

「我摔一跤,掉地上,还踩了一脚。」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不要,我又不爱读书。」我看了他一眼,「再说,我都成年了,哪有给一个成年人送书包的。」

「那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其实我就想抱抱他,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如此强烈的渴望。可能,相见的艰难和离别的容易,让我在见到他后,总想得到点什么,哪怕仅仅是一个拥抱,也会让我觉得三年的辛苦奔波也是值得的。

「说啊。」

「算了不说。」

「又怎么了?」

「不好意思说。」

「没事,说。」

「那我说了。」我的目光放肆而大胆在他脸上啄了一下。

「真磨叽。」

「我想抱抱你。」其实洗过脸之后,我平复了很多,只是他一用那种不耐烦的语气说话我就不知道怎么办,我就想,我还是招了吧。

「啊。」他浓浓的眉毛突地动了动。

「算了,当我没说。」我转过身去,本来我也没抱什么希望,再说我突然有点害怕,害怕他会跳下炕,像三年前一声不吭就走了。

「可你已经说了。」他把手伸过来,从身后抱着我,「你转过来啊,不转过来怎么抱。」

「矫情!」见我一直不转,他开始发力试图把我扳转过来。

马小强的力量很大,我翻转过来的刹那,顺势扑到他怀里。他身上有一种干净的青春气息,很快,他那熟悉而独特的气息令我晕晕得。我紧紧搂着他,脑袋埋在他胸前,如此热切拥抱他的姿势也说明了我对这具火热身体的恋渴。

记忆就像是由很多颜色组成的调色板,枝枝叶叶的过往涌上心头,几年来高筑的堤坝瞬间溃塌了。

「你又怎么了?」他惊讶地看着我的眼泪一颗颗掉下来。

我稳稳情绪,微微抬头:「哥,你答应我的奖品呢?」

「不说了吗。」

「什么呀?」

「书包。」

「切,又来了,不要。」

「那你到底要什么?」他恨恨地咬着嘴唇,眼神透着意乱情迷的魔力。

他咬嘴唇时那熟悉且极富诱惑性的动作让我很快没了免疫力,那是我一直在想念的气息,只属于他的气息。

我像是突然丧失意志力,二话不说把嘴唇凑了过去。

电花火石的瞬间,马小强呆住了,没等反应过来,他的舌头又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吸走,他吓得不断挣扎,舌头像只蝙蝠,一溜烟飞走了。

「你还惦着这口呢?」他挣脱我,一骨碌爬起来,双眼直直地看着我。

他的话让我欲望顿无,一种得而复失的恐惧感排山倒海而来。

我低下头,脸色红一块白一块,艰难地挤出一丝笑,故作轻松地说,没有啊,就是好长时间没见你,突然见到你,很兴奋,就亲你一口。

「亲一口?切,你这是亲嘴好不好……哎,你干嘛去?」见我下炕穿鞋,他拉住了我,急急地问。

「回去啊。」我甩开他的手,开始系鞋带,「我出来好久,该回去了,我假期作业还没写完呢。」

一路上,我们默默无语,偶尔看对方一眼,目光也是相互躲躲闪闪的,像是初次相亲见面的陌生人,似乎在刻意掩饰着什么,又总在猜测对方在想什么。直到站点分手,他才转过身,面对我,伸出一只手挡太阳光,另一只手搭在我肩上。

「轩子,你先回去,后天我去找你。」

「我去找你吧,反正我补完课要去同学家抄作业。」

「你几点补完课。」

「十二点。」

「好,那我在家等你。」

第054章无助的生日 补完课,再去同学家抄完作业出来,我忽然感觉自己很乱。

马小强那句「你还惦着这口呢」一直在我耳边萦绕。

我犹豫再三,还是决定不去找马小强。

我猛然意识到,自己好象确实是有点不正常,是时候该让自己清醒清醒,或者说给自己时间梳理梳理。

我是到了马小强家门口才决定放弃去找他的,我扭头向另一个方向走的时候,马小强的奶奶出来喂鸡,看见了我,回去告诉了马小强。

马小强追了出来,他喊我的时候,我已经上了一辆公交车。我下了公交,往家走,快到小区门口时,马小强追上了我。

「啊,你怎么来了?」看见他,我很是惊讶,「你手里拿的什么?」

「你没听见我喊你?」他气喘如牛。

「你喊我了?」我更是惊讶。

「叫你半天了……哎,你什么意思,明明到我家了还不进去。」他抹了一下汗,甩到地上。

我从书包取出一块毛巾,他接过毛巾快速地擦了起来。

「今天真热。」他喘着大气说。

「要扇子吗?」我又从书包取出一把扇子。

他扇了几下又递还给我。

「哎,我明明记得对面有家水果店。」他说。

「挪那头去了。」我指了指那边。

「走,陪我过去。」他拉了拉我的胳膊。

「干嘛?」

「我买点水果去看你奶奶。」

「不用,她不爱吃水果。」

「哎,走,别磨叽。」他拽我就往那头走。

「咦,小强来了?」买完水果,路过卖店,我母亲看见他,热情地打着招呼,「你现在念什么呢?」

「技校。」马小强不好意思笑笑。

「妈,小强哥过来陪我过生日。」我进卖店拿了几瓶饮料。

「一会儿你们一起下来吃饭。」我妈说。

「不用,我呆一会就走。」马小强羞赧地说。

上楼,我奶奶不在家。马小强把水果和小纸盒箱往茶几上一放,拧开一瓶饮料就喝了起来。

「什么啊这是?」我开始拆那个小纸盒箱,「切,还真是个书包。」

「不喜欢?算我赔你的。」

「切,你还搞丢我一本课外书。」

「啊,真的?什么课外书?」

「英语,算了,反正我也看不懂,装里面也是做做样子。」

我进了卫生间,先是方便,然后洗了头,再是换了一件T恤,最后我问他饿了吗?

「我吃过中午饭了。」他用扇子扇着风。

我说,我有点饿了。

他说,那你赶紧下去吃饭。

你不吃?我问他。

他说,我也不饿。

我知道马小强不会去我家的卖店吃饭,也就没有强求他。不过我告诉了我妈,说马小强送了我个新书包,我妈竟然要我把她一次抽奖得来的高压锅回赠给马小强。

大人们行事总是这样,有时候礼尚往来的有点现实。我说不大好吧。我妈却不以为然地说,马小强家庭条件不大好,之前还送了你一辆山地自行车,那东西多贵,不能占人家便宜。

当我拎着高压锅上楼,马小强正在我的卧室左翻右翻,就见他拿起一本日记本想看的时候,我猛然窜过去夺下。

「这个不能看。」我急急地说。

「怎么了呢?」他来了兴趣。

「对了,我妈要我把这个给你。」我赶紧转移话题,把高压锅给他。

果然,他很不高兴,突然把脸拉得长长的:「马宇轩,你什么意思?」

「是我妈的意思。」我真后悔听了我妈的话。

「那你以前送我的手表、CD、压岁钱、电视机、洗衣粉……还有我上你们家吃得那多顿饭,我是不是要一一还给你?」

「你也送过我山地自行车啊」我还在不知趣地说。

他骤然一怔,盯着我看,呆呆地把日记本放下,转身默默往客厅走。

「哥,你上哪去?」我赶紧拉着他。

他没说话,开始弯腰穿鞋,我急切地从背后抱着他,哥,别走,高压锅不要就不要。

他没理会我,穿好鞋,打开门,出去的时候看了我一眼。

他的眼神好奇怪,有诸多错综复杂的内容,像是突然变得黯然无光,我似乎还从他的脸上读到了一丝决裂后老死不相往来的信息。

表情往往能在近距离控制一个人的情绪。

想起这一个月以来,我像个千里寻夫的女人,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那个人,还没来得及说上两句话,又被他遗弃了,而遗弃的瞬间,发现自己是如此地喜欢他。

我突然有种盛大的无助感,某种激烈的情绪扩散开来,最终又被我的身体吸收,或者沉淀,聚集、凝结成了一个不易察觉但顿感刺痛的点。

「马小强,你走吧,走了你就不要来找我,我也不会再去找你。」这种盛大的无助感最终也让我爆发了,我差点没说,你走吧,走了就没我这个朋友,我要和你断交,老死不相往来。

我以为他会向我道歉,却没有,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起脚,跨了出去。

砰!他毅然决然把门关上,咚咚咚下楼了。

我卒然倒在沙发上。

第055章天雷勾地火之一 那个生日,虽说是成人的第一个生日,却是我这辈子过得最不爽的一个生日。

我还以为,找到马小强后,我可以做一朵含苞欲放的野百合,需要做的仅仅是静静地等待春天。哪知道,野百合是没有春天的。

这样也好。

怎么说呢,一个女子千里寻夫,不管怎样,她到底还是找到了,哪怕她找到的那个人已经不爱他了,她需要做得就只是放下,这总比一直找啊找,找个二三十年要好,如果还死在了找的路上,那得多冤啊。

开学后,我的压力非常大,每天在如火如荼的高考备战中枕戈待旦。

由于离家太远,为了方便晚自习,我父母为我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由我奶奶陪读,照顾我的生活起居。

恰好那段时间,我家里出了点意外,我父亲开出租不小心和一奥迪发生了碰撞,责任在于我父亲,我父母偷偷把原来住的房子卖了,赔了一部分钱,剩下的钱自己养了一台出租车,为此我奶奶还和我母亲吵了一架。

虽然每天累得喘不过气来,我时常还是会想起马小强,每次一想到他,心就无比的痛。不过,我真的没再去找他,每当泛起想去找他的冲动,我就用笔头戳自己的大腿,心里骂自己贱贱贱,骂了一百遍,这种冲动就会慢慢消退。

没想到,就这样像被抽去灵魂不死不活过了一个多月,马小强还是过来找我了。

那是国庆期间的一天下午,我当时一个人在新租住房的卧室昏昏欲睡写作业,听见有人开门的声音,我以为是我奶奶回来了,就没理会。

不一会儿,我卧室的门开了。

抬头,看见马小强的瞬时,我以为是某种幻觉,脑海就像在播放一帧一帧静止的画面,整个屋子都充满魔幻的味道。

他是怎么找到这儿的呢?

「轩子,写作业呢?」听到他声音的刹那,时间就像一段被遗失光波的再现,我意识到这不是幻觉。

马小强的蓦然到来驱散了我蓄意已久的睡意。

我还以为,我每天拿起笔不停写啊划的,或者拿着课本狂读狂背,这种所谓的「悬梁刺股」会缓解我对马小强的思念,可一见到马小强,我才知道这所做的一切都是自欺欺人。

我在想,我该说点什么好呢。我都说了不要他来找我,我也不会再找他了。可他还是来了。我要把他赶出去吗?不,不要,他死在我屋里才好。

「轩子,你搬家了?」不知所措间,他双手搭在我肩上。

我还是没说话。

「你是不是生我气了?」他的声音不大,却很有磁性,一只手开始摸我耳垂,「你肯定生我气了,要不搬家了也不会不告诉我一声。」

原来,他并不是天生就是淡然于心、从容于表,我顿时失去了抱怨与控诉的能力,剩下的只是期待回光返照般的奇迹。

他摸了一会我的耳垂,脑袋靠过来,他的脸快贴到我的脸,我忽然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儿,喷薄般。

「你喝酒了?」我惊讶地问。

「恩,喝了。」他倒是不含糊。

「啊,你怎么喝酒了?」印象中,马小强从来没喝过酒,我就纳闷他怎么就破戒了呢。

「我也不想,同学逼我。」他凑过来,嘴里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念我眼前放着的课本,「t,a,n,2a……」

t,a,n,2a?我一楞,面前明明放的是数学课本啊,怎么念出英语字母来。

我说,你念的什么啊?

「这个啊。」他指了指课本。

我定眼一看,明明写的是tan2α,我一下忍不住笑了。

他听出了我不怀好意的笑,挠我脖子,问我,哎,你笑什么,我读错了吗。

我说,这是一个代数符号,念坦金……

「啊,太监?」他一楞。

「什么啊。」我用身子拱了他一下,「我还没说完呢,念坦金特。」

「太监的?都已经太监了,还太监的。」

「去你的,你才太监了。」

「什么啊我就太监了。」或许是我这句话刺激了他,也或许是喝了酒,他故意靠过来,用身子轻贴在我后背,让我能感受到他那个东西的存在,那种触感并不明显,给我一种若即若离,随时可能抽离的虚无,也正是这种虚无,像一种致命的蛊毒,让我一下没了自救力。

「那,我看看你是不是太监了。」可能是他口腔呼出的刺鼻的酒精刺激我,我把手反转过,那蜻蜓点水般的碰触顷刻石火电光,令人神魂颠倒。

「好了好了,你不是太监。」我赶紧松手。

「那是。」他笑了笑,又开始念起来,「摸根公式,哎,好怪,摸根还有公式?」

「什么啊,乱七八糟的。」我也有点蒙了。

「我哪知道。」可能是我的放肆鼓舞了他,他也突然把手伸过来,不可思议地在我下面摸了一下,「哈哈,摸根公式,摸根还要公式,直接摸不就得了。」

很快,他感觉到了异常。

「咦,你‘升旗’了?」他说。

「哪有?」我赶紧掩饰。

「还说没有,我都抓到了。」他说着又抓了一下,「呀,挺直,还大了不少。」

从偏激的异端行为到媚骨酥软的失节,其间只隔着一层纸。马小强这种前所未有的反常行为不仅让我有恍如隔世之感,他身上喷薄而出的清清爽爽的雄性荷尔蒙更是大大地蛊惑了我,我把身子反转过来,魔爪又伸了过去。

「哇,你的更大。」我刚碰到他下面,就失声叫起来,忽然间血脉喷涨,全身上下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那是,我都十九了,早成年啦——」他的那个「啦」字拖得长长的,语气漫不经心的令人着魔,让我一下失去免疫力,情不自禁隔着裤子轻轻抚摸起来,细细感受他那根软软长长的东西慢慢起来。

马小强抓住我的手,做着虚假的反抗,见我另一只手又放肆地伸过来,他只好在无声还激烈的抗争中松开了我的手,任由我放肆。

当我用抚摸改为轻轻揉搓,并逐渐加大揉搓的力度时,他闭上了眼睛,皱了皱着眉,并发出一两声轻微的哼哼声。

「还摸呢?」马小强终于说话了,声音有点低沉,似乎还在微微打颤,「再摸就……」

他突然猛地抽搐了一下,再一次抓住我的手,试图阻拦我。

我低声吼了句:「手拿开!」

他犹豫了一下,见我语气坚定,态度坚决,乖乖松开了手。

他的退让激发了我的进攻欲,我一只手开始慢慢拉他的松紧裤,他吓得紧紧拽住。

「别拽,把手拿开!」我又吼了一句,另一只手缓缓越过裤腰带放肆地伸了进去,握住他的前端,我甚至感觉到了粘粘滑滑的东西。

很快,他不再挣扎,不由自主发出了哼哼声

许是欲壑难填,加上酒精的刺激,他突然把我从凳子上拽拉起来,紧紧抱住了我,一股摄骨的酥暖迎面扑来。

第056章天雷勾地火之二 天雷勾动地火。

很快,我便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放倒在床。

床上,他喘着粗气,脸色涨得通红,眼睛似乎要喷出一股火,我的欲火瞬间被点燃了,开始扒他的松紧裤。

他盯着我看,眼睛放射出风生水起的光芒,脱到一半,我想起了什么。

我说,我奶奶进来了怎么办?

他想了想,迷离地说,我去把门锁上。

等他反锁好门,我已经把裤子脱了。

他细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番我的身子,倏地伸出手捉住我那根,像捉住一条刚活蹦乱跳的鱼。他端详了一会,竟然说,呀,是大了不少。

我的脸红红的,浑身燥热燥热的。

这是个湿热的季节,湿热得让人春心荡漾。

我说我看看你的。

我刚拉下他的裤子,就像只猎狗,嗅到了很久以来需要的东西,那细长茂盛的毛发渗透的气息,瞬间浸润到我的末梢神经。

我的手刚伸过去,就像被电击了般。

你的大更多!我惊喜地叫起来。

我的一直这么大。他骄傲地说。

他那个部位的触感好得惊人,摸着摸着,见他快要受不了,我只好转移阵地,把手伸到他的脸,开始摸他的鼻子、脸和性感的小胡子,摸他的嘴唇时,他还故意发出噗噗的嫌弃声。

他那短短的小胡茬很光滑,质感甚好,在灯光下颤动着摄人心魄的闪亮。我摸着摸着,就凑过去亲,他本能地闭上了眼睛。

捏他的鼻子时,他又睁开了眼睛,鼻子配合我一张一合用力。我觉得很有意思就一直捏来捏去的,他就用嘴轻咬我的手指,咬到后还故意发出嚎嚎的声响。我就捏的更用力,直到把他捏痛了,他才恨恨地说,轻点,你捏痛我啦。

我又把手移到胸部,拨弄起他的小乳头来,他的呼吸在一点一点加粗加重。摸了一会,我说,你把衣服脱了。他就真开始脱衣服。脱完衣服,他把他的胸部挺到我嘴的位置,我刚张开嘴,他就把乳头直接放进来。我动情地吃着,不一会儿,他的乳头就涨得硬硬的,身子也在微微颤栗。

我一边吃着,一只手还揉搓着他下面,并偷偷观察他,发现他脸上的表情很丰富,时而害羞、时而享受、时而紧张,等等,不一而足。

当我嘴慢慢往下移,来到那根时,我停止了动作,睁着眼睛忘情地注视着,他感受到了我目光的专注,故意挺了挺,让它充血膨胀得更充分些。

很快,他把我掀倒在床,猛地压了上来。

当他趴在我身上开始做摩擦运动时,他的双手不停抓我的胸部,我发现他抓胸的动作是那么的娴熟,就好像男人和女人做爱,一边动作一边抓女人的胸那样。

我悲戚戚想,他都十九了,肯定谈过恋爱,也肯定和女生做过。

马小强很是卖力地操作着,全程惨烈而悲壮,大颗大颗的汗从他额头上掉下来。当他加足马力,游刃有余提速时,我更加确定了这种推测。

高潮来临,他双手插入我的腰际,几乎要把我整个人托起来,当他的喉管深处发出了「啊」的一声轻吼,便把我放下,再重重瘫在我身子上。

结束后,他还一直躺在我身上,两只手来回摩挲着。

不一会儿,他睡了过去,像一只安详的猫,鼻翼两侧随呼吸微微起伏,发出均匀的气息,眉宇透着恬淡和宁静。

我盯着他看,这是三年来第一次如此近地端详他。想起过往的种种,感觉这一切就像一场梦。

他呼出的气息,像小小的波浪,和我的鼻息搅和在一起。脉脉温情在小小空间氤氲。不一会儿,我也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醒来,马小强已经穿好衣服,坐在窗前,微微仰头呈30度角,静静地盯着窗外看,表情是如此的伤感,眼神除了孤独,好象还有隐秘等我无法读懂的内容。

那一刻,我也陷入了沉思,觉得有一种自己有意勾引一个醉酒的人偷吃「有毒果」的罪恶感,他本来是可以光明正大去吃「无毒果」的。

直到要走了,他才小声地说:「轩子,你有钱吗,借我点。」

「同学和人打架,把人打伤了,赔医药费。」见我看他一眼,他脸色微红,目光快速掠过我的脸,蓦地又低下头,根本不敢与我对视。

「多少?」

「500,有吗?」他又抬起了头。

我把钱给他,问他,你参与打架了?

「我本来不想去,同学非拉我过去。」

「你打人了?」

「打了,但我没使劲儿……轩子,这事你别和我家里说,你的钱我攒够了就还你。」他接过钱,看我一眼,又快速低下了头。

马小强走后,我又做了一会儿题,做题的时候,才知道他说的「摸根公式」其实是「摩根公式。」

我也反应迟钝,楞是没明白,还以为他故意借机摸我。

我在想,如果他没有喝酒,如果没认错那个公式名,他会借机摸我吗?换句话说,这种激情与借钱或者说酒后乱性究竟有多大的关联?

这个问题或许只有问马小强才知道,不过我当然不会问他,因为我到底还是搞清楚了一件事,那就是,当他有难时,他会想到我,这让我感到很欣慰,因为这也是我对他为所欲为的时候。

这么想着,我开始天天盼着他有难。

期盼和现实总是有差距的,见他一直没来找我,我决定主动出击。

周末的一天,我偷偷在他家附近等了老半天,也没见他从家出去或是从外面回来,后来我实在忍不住,看见他奶奶出来喂鸡,就跑过去问她,他奶奶说,小强出去了,去了学校。还做出打蓝球的手势。

到了他们学校,马小强果然和一帮人在打篮球。马小强他们那队输了,在场下休息,等着上场。

「轩子,你来了。」这回他的表情算是热情了点,起码冲我笑了。

「好奇怪,以前我也来找过你,没一次见到你。」我从包里拿出一瓶饮料。

「我也是最近才开始打篮球。」他接过饮料,仰脖呼啦一口喝了一大瓶,拉着我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今天不用补课吗?」

「今天不补。」我又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

「什么啊?」他问。

「球鞋。」

「给我的?」他有点不相信,打开一看,就叫了起来,「不会吧,李宁的。」

「你试试,不合适可以换。」

「真带劲,我从来没穿过这么舒服的鞋,」他穿上后蹦了几下,露出熠熠生辉的表情,「轩子,很贵吧。」

「不贵。」我口是心非说。其实很贵,花了我600多块,买的时候心疼完了,但一想到马小强那天打球竟然穿一双解放鞋,我胸口突然堵得慌,为了马小强,花多少钱都在所不惜。

不知道是不是新鞋的原因,马小强表现很抢眼,跑得特别欢实,连进了好几个球,每次冲到篮下的矫健身姿都洋溢着青春的气息,仿佛是质朴与力量的化身。

每次进球,我都会给他鼓掌叫好,他则会用微笑来回应。结束时,还特意跑过来和我击掌相庆。

回宿舍的路上,马小强很兴奋,一只手搭在我肩上,滔滔不绝和我描述他运球和上篮的动作。

「那个上篮动作很酷,有没有?有没有?」他兴奋地问我。我频频点头,恩,是很酷,你打得很好!他就搂着我的脖子,欢快得像只小鸟,步履轻盈往宿舍走。

认识他的人说,马小强,谁啊这是?

马小强说,我弟弟,也姓马,叫马宇轩。

那人就笑,你弟弟当然姓马了。

对哈!马小强拍拍脑袋。

马小强的宿舍很简陋,由于是最后一年,宿舍楼里没什么人,那几个和他一起打球的同学也洗澡去了。

马小强身上全是汗,顺着颈脖和胸脯往下淌,隐约还能看见肚脐以下到腹部性感的体毛,让我感觉到整个屋子都弥漫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雄性气息。他要我帮他擦后背,我拿起毛巾,刚接触到他汗津津的身子,身体就产生了强烈的反映。

怕他同学进来发现了尴尬,我说,你还是去冲冲吧。

他说,擦擦就行,擦完了咱两出去吃饭。

我说,你还是去冲冲,我在宿舍等你。

他转过身,问我是不是嫌他身上的汗臭?

没有啊!我尴尬地笑笑,找张最近的床一屁股坐了下来

见我躬着腰遮挡下面鼓鼓的那包,他到底还是看出了端倪,坏坏地看我一眼,说了一句你呀你,拎着浴兜走了。

期间,有个他的同学回来,直直地盯着我看,目光像清冷的刀子,还冲冲地问我一句,哎,你谁啊。

我说我是马小强的弟弟。他就没说话,经过我的时候撞我一下,差点把我撞倒。

马小强回来我和他说起那个同学,马小强说,别理他,他就是个神经病。

第057章小树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送了他一双新球鞋,马小强洗完澡回来,穿好衣服,换上新鞋,我拿毛巾靠过去帮擦他休闲裤上的泥灰。

他没说话,羞赧地笑,笑声把腮帮子撞得鼓鼓的,眼睛还闪烁着不可捉摸的光芒。

「想不想嘛?」我说。

「在宿舍?」见我轻盈地蛊惑他,他先是犹豫了一下,可能是我的蛊惑激发了他暴涨的雄性荷尔蒙,他突然抓住我的手,颤颤地说,「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带我去了附近一座小山的一片小树林。

到了树林,他双手垫在后脑勺,靠在一棵树上,目光柔和地盯着我看,脸上透着人淡如菊的娴静。

天气很好,大片大片的光线从天上掉下来,射线般穿过树林,把马小强晃得班驳陆离,影影卓卓,很有偷情的味道。

看着他迷离的双眼,挑挑的眉毛,欲望顷刻萌动。

我把手伸过去,他居然配合我,挺了挺屁股。

他取出纸巾,帮忙擦拭时,我就想,看他对这套程序的娴熟就知道,他以前肯定领女生来过这里,肯定让女生为他这么做过。

他请我去了一家清真小餐馆吃饭。

点了小碗牛肉,肉不算多,我一直不忍心动筷,他就夹到我碗里,说,怎么不吃,你不爱吃牛肉?

那是马小强第一次给我夹菜。

我轻快地吃起来。

第058章浴池洗澡 我的行动和努力开始被马小强牵引。可能,这也是我再次沦陷的开始。

比如,我居然开始和马小强一起打篮球。

我很少运动,也不爱运动,我不喜欢和一群人拉拉扯扯的碰撞在一起。但每到周末,我都会抽出一小段时间和马小强一起去球场打球。我也乐意陪他打球,而且相当地投入,每次和他一起打球我都会展现我的所有功力和能量,像被一团暖云托着,连起跳都是轻盈的。

如果不和他一队,我就像块牛皮糖紧紧贴在他身上,他就会说,哟,哟,小样,还防我。如果防住了他,他就说,你打手啦,你推人啦,你阻挡啦,你拉我胳膊啦。如果和他一队,他会喊,轩子,快传球。我几乎把所有的球都传给他,气得同伴吹胡子瞪眼,骂我有病。

让我欣慰的是,马小强很喜欢和我一起打篮球,他说他的校友打球太叽叽了,他受不了。每次结束后,我们两个都要单独来几场龙虎斗,每次输给他,他都会屁拽屁拽地拍拍我的肩膀,安慰我,轩子,别上火,你再长长就好啦。

我心想,你拽个屁啊,我才不上火呢,要不是为了和你在一起,我才没兴趣打什么篮球。

不过,马小强真的开始会过来找我,大多是在我补课的地方等我,我每次补课都会带篮球过去,一见到他我就会挑衅说,今天我一定要赢你,他就说,哟,我吓死了。

打完球我们会去洗澡,每次我都是下午一两点的时候,挑一个偏僻还人少的浴池,有时候里面一个人没有。

马小强的身子经过水的浸润,散发出健康的亮泽,小腹的下端是浓密细长的毛,整齐地生长在隐秘处。我的眼睛都直了,故意把嘴巴张得大大的。他反倒不好意思,转到一边,用毛巾甩我的脸,说看什么看。或者干脆把身子扎进水池,我只能透过水面,看到粼粼水面下闪闪烁烁的一团黑。

淋浴时,我也会趁他不注意,伸手摸他屁股沟里若隐若现的毛,甚至拨弄他下面,慢慢起来后,他就说,好啦,来人了。我就顺手拉一下,他的坚挺像匹野马,在空中划了一道优美的弧线,啪地反弹撞击小腹后,一翘一翘地晃动。

后来,天冷了,打不了球,他便会上我住的地方来找我。虽然大多数是他喝酒了或者说身体不舒服的时候。

有一次,他同学过生日,他吃完饭没有跟他们去唱歌,而是过来找我。一到我家洗了把脸就脱衣服上床,我当时还在写作业,他在被窝里辗转反侧,时不时催我早点休息,要我劳逸结合,不要太累。我以为他是关心我,没想到一上床,他就抱着我亲了起来,满嘴的酒味,亲着亲着就开始扯我的内裤,爬我身上尽情地动着。这种破天荒地直本主题让我很是惊讶,我说你这么急啊。他说急了好几天了。那是他最主动最直接的一次,几乎没有过渡。第二天早上醒来又趴我身上来了一次。走的时候竟然说,恩,这回可以挺几天了。后来我才知道,他每次喝酒了就特想释放。

圣诞节前夜,他又过来找我,其实已经很晚了,可能是和同学出去狂欢,受了风寒,一进屋,他就说头痛。我给他找来去痛片,吃完后上床睡觉,半夜又痛得哼哼直叫,我来回用热毛巾敷他额头,他总是嫌毛巾不够烫,我烧了两次开水,准备了三条毛巾,敷了两个小时,最后他说,算了,还是痛。此后,他抱着我,把额头放在我肩膀,痛的时候就使劲顶着,他一直痛就一直顶,痛得越厉害顶得也厉害,后来把我的肩膀都顶麻了,第二天考试,我连胳膊也抬不起来,考得一塌糊涂还被老师臭骂了一顿。

我仍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反正也只是例行的模拟考,心理惦记的还是马小强。放学后我去药店买治疗偏头痛的药,在家写作业时,我本来想第二天给他送过去,但写着写着,我又想万一他半夜又痛了呢。这么想着,我就拿着药,倒了两次车送到他的宿舍。

没想到马小强正痛得在宿舍哼哼地叫,见我送药过来,他一骨碌爬起来狂吃了好几片。吃完药,他还不让我走,要我在宿舍陪他,我倒是想陪,但那天我是在自己的卖店住的,出去的时候没和我妈打招呼,万一她追问起来,就不好交代了。

我在宿舍陪他呆了一会儿,拿毛巾为了他敷了额头,到了九点半,我觉得不能再停留了,马小强见我执意要走,就嘱咐我打车。走到大马路上,我才发现自己出门走的急,没带够钱,等了一会公交车,有个好心的大叔告诉我,公交车已经停了。

我还是鼓起勇气,从他的学校,走了整整一个半小时,才走到后湖我的家,到家时,已经十一点,我妈早就想打烊,见我没回来一直在等,她厉声责问我死哪去了,我只好骗她说临时去了同学家取明天统考的复习题。

进屋的那刻,我自己都感到惊讶,我居然能走这么长的路,那是我这辈子在一个半小时内走的最长距离的路,我一直不停地走啊走,就感觉有一股神气的力量在支撑着我。那天下大雪,天还冷,风呼呼吹,路过东芬大桥时,我还吓个半死,睬着厚厚的积雪发出扑哧扑哧的声音,我腿都在发抖,生怕自己没站稳从桥上掉下去,真要掉下去非摔死不可,桥下可是厚厚的冰面。

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勇气和毅力,就像着了魔一样,我到现在也还会感叹,感情这种力量实在太强大了,强大到你能克服一切困难投入到里面,而且还不觉得苦、不觉得累。

可能,实在是太累了,那晚我睡得特香,闹钟也没把我吵醒,第二天上学还迟到了。

后来我还和马小强说起这事,马小强压根不相信我的屁话,说,切,你就吹吧,打死我也不信。

我就没再说什么。

是啊,连我自己都不信,何况是他。

第059章无边无际 马小强经常会上我租房的地方来。

那时,他在顶岗实习,课少,有的是时间。有时候他悄悄过来吃顿饭不等我回来就走了。每次下课一回去,我就急切问我奶奶,今天马小强来过吗?我奶奶要说刚走,我就会赶紧去追他,追上后,我会连拉带拽,苦苦哀求他跟我回去。拗不过我的坚持,他会亦步亦趋,跟在我后面慢慢地走。

到了家,他和我奶奶亲切聊着天,我在卧室向他招手,他进来问我怎么了?我说你怎么不和我聊天?他说你要复习,不能影响你考大学。我说也不差这一会儿。他看我一眼,说,那,等睡觉我们再聊。他又要回客厅,我拉住他,我说我现在就想睡觉。现在?他又看我一眼。恩,我点点头。他就没说什么。

洗漱完,脱完衣服上床,我紧紧抱着他,抱一会儿就忍不住动手动脚。

其实,马小强在清醒理智时,我一直感觉他有点纠结,甚至说是挣扎。起初,摸其它部位,他会纵容,但摸下面他会阻止,抓住我的手不让我肆意进攻。我就采用各种手段一步步瓦解他的防守,实在化解不了,我会恨恨说,我还少摸了。

我和马小强就像两个拔河的人,双方都握着一根绳子较劲儿。

在路上走着走着,我就会难抑心中的激情,哥!我轻轻叫他,不等他回应,我就不能自己地扑到他的肩上。这时他会说,你真狂热。我说,是啊,我就是狂热分子。说着我就靠过去摸他。他抬腿踢我,揣死你这个狂热分子。

天晚了,他送我回去,公交车上,人很少,我们坐最后一排,我会把手伸过去,放在他腿上,他有时会顺从,有时也会轻轻把我的手移开,面对他的闪躲,我会很难受,想头也更厉害,过不了多久我又会把手伸过去,他要一直顺从,我就会得寸进尺,缓缓伸到下面,直至他紧紧抓住我的手,恨恨地说,你可不可以稳当点。浓黑的眉毛在夜色中一挑一挑的。

下了车,我还是会不死心,走着走着,就靠过去搂他,先是搂他的肩膀,然后像一块肉,粘在他身上,和他一起一抻一拐往我家走,快到小区时,我又忍不住偷袭他下面,那种偷偷摸摸的挣扎感既刺激又舒服,我感觉全身上上下下每一个毛细血孔都是膨胀的。

他说,你又来了。

见我的动作是如此坚定,他只好委屈地忍让,直到下面硬得走不动道,才会打断我的手,恨恨说好啦,你该回去了!

这时,我会停下脚步,恋恋不舍说,我到了,来,最后抱抱。

他要真抱我,我又开始恳求他和我一起回去。他要拒绝,我就会说,那你再让我摸摸。见我已经把手伸了过来,他只好默认了我放肆。

当我又开始加摩擦,他闭上了眼睛,喘大气,喘了一会,他又睁开眼睛,看我一眼,说,行了,每天拉拉扯扯的,你还有完没完了。本来我还想再重复一下那个动作,但他不愿和我继续纠缠,打掉我的手,撅撅嘴走了。

欲望就像弹簧,你压得越紧,弹得就越高。

我就像了肌肤饥渴症,极度渴望与他肌肤碰触,有时我会抓着他的手久久不松开,直到彼此的手心都渗出汗来才作罢。有时,我会紧紧抱着他,尽量大面积地接触他的肌肤,越搂越紧,他感到窒息,就会说,你太可怕了,就算你想一口吃了我,你也得先让我喘喘气。

我知道,我是个贪得无厌的人,我的欲望促使我不断地去要求更多,去得到更多,而他总是在我不断高涨的欲望中,时而接受,时而挣扎,时而退却。

所以,我最喜欢的还是马小强喝过酒之后来找我。

这时我可以予取予夺,他纵容我不停用脸摩挲着他的脸,双手在他的各个部位捏来捏去。我最喜欢捏他的鼻子,捏一下,松开,再捏一下,又松开,不断地重复这个动作让我感到非常开心。我想起了十五六岁时,他写作业,睡着了,我就经常用手捏他的鼻子,捏着捏着,他就醒了。我还会要他用下巴蹭我的脸,短短的胡茬蹭得我痒痒的,简直舒服死了。

我甚至会调戏他,比如,我会把我们两个人的东西握在一起,打量了一番后,我问他谁的好看。他就嗡嗡地说,你的好看。我说我的哪好看了。他又嗡声嗡气说哪都好看。我说,亲我。他就凑过来亲我。我说摸我,他就伸出来手摸我。我说抱我,他就紧紧抱着我。我说,你喜欢我吗?他就说,我都亲你了。他清醒的时候我也问过他一次,他当时正在我身上运动,我说,你喜欢我吗?他没吱声,激烈的运动着,温热有力的手掌在我胸前轻轻抚摩着,摸着摸着,掐了起来,劲儿一点点大,似乎要把我掐出水来。掐着掐着,他就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完事了。

有时,半夜上完厕所,轻轻爬上床,看到夜色中马小强的轮廓,我会搂着他亲来亲去。有一次,他喝酒了,睡得很死,我从额头亲到脚底,来回亲了两三遍。第二天早上起来,他发现自己身上粘糊糊的,还感到纳闷,问我是不是被子太潮了。

我总是试探性地靠拢他,然后经常找各种机会突破尺度,这种一会近一会远的靠拢,被一根线牵着,犹如小小的火花,若有若无地燃着。他呢,就像守城墙,守着守着,那根长长的芯就烧到了尽头,他的城门就失守了。

没办法,十八九岁,我们都饿啊,又正是性成熟的时候。

性这种事,在当时这个年纪,就是这样,一旦突破底线,就没有底线可言。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马小强还是太老实,太善良,他总是不忍心拒绝我,毕竟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他不想看到我被拒绝后难过的样子。

如果说,我和马小强之间,以前两人像是泛着小船在河沟里荡漾,再次相遇后,我们就像在大海里放舟,撒着欢划浆,全然没了当初懵懂懵懂的浅尝辄止。他似乎已经在欲拒不拒中接受了我们这种超越正常关系的相处,我们开始了无边无际的激情。

最疯狂的一次,我纠缠了他整整十个小时,从晚上九点开始,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七点。黑暗中,马小强已经困得睡死过去,我却来回地沉浸在忘乎所以的高潮与欢愉的肉欲中,像是为了摆脱三年来积郁的苦楚作垂死挣扎。

有时候,我们会去他千金爷爷奶奶的平房,我出去买一大包零食,吃完零食,洗完手,我们就开始纠缠。大白天的,窗帘也不拉,阳光照射进来,我们的身体在此起彼伏的涌动。

纠缠时,我们交流并不多,他甚至都很少和我说话,闷着头动作,就像一个人闷着头吃饭,吃着吃着就开始打嗝,然后筷子一扔,说我已经饱了。

可能,孤独已经占据我们的心灵太久,纠缠无疑不仅成了我们最明确、最方便的交流方法和彼此排遣孤独最快、最直接的方式。

后来,我也会经常回忆我们跳入昏暗的光影下两个孤独的身影纠缠在一起的场景。

第060–061章沦陷了,麻烦了 如果说马小强是一台机器,我就是他的发动机,一旦发动,就无法停止。我变得贪婪起来,每天都期待和他耳鬓厮磨的销魂。

我到底还是无可救要地迷恋上了这个人。

他的挣扎和退却也显示我对他迷恋是多么的深沉,也正是这样一种未完全被征服的挣扎状态,让我患得患失,沦陷其中。

我开始省吃俭用,把抠下来的每一分钱都花在了马小强身上,我还会经常以各种理由向我母亲、我父亲,甚至我奶奶要钱。我父亲对我还是不错,只要数目不过分,他都会爽快地掏出来给我。

那段时间我非常听话,每天假模假样写作业,事实是我的成绩确实也有了提高,只要我的成绩能上去,向我父母提什么要求都好说。

我每次去找马小强都会带着礼物过去,有时是一个背包,有时是一套运动服,有时是皮带、内裤什么的。每次看见他穿着我买的内裤,我都会惊叹连连,他身材太好了,他太性感了,下体被撑得饱满充沛,我的鼻血都快喷出来了。

我甚至给他买过一个手机,诺基亚的,逼着他去办卡,然后给他充话费。

想想都觉得疯狂,一个没有经济来源的高中生,自己都舍不得买手机,竟然给一个技校生买,每月还帮他养这个手机。

有一次,我父亲不知道从哪听说有一种能提高记忆的胶囊效果特好,就给了我一点钱要我自己去买。我拿着钱二话不说去找马小强。

我知道马小强喜欢去网吧上网,我曾经劝过他网吧环境不好,还是少去,他却依旧我行我素,捉襟见肘时还会过来摸我的兜,问我有没有零钱。后来我才知道他技校同学会经常带他去网吧打网络游戏,他打着打着就迷恋上了,有时一玩就是一个通宵。

我说你把手伸过来。他伸过来。我说你闭上眼睛。他警惕地问,干嘛?我说叫你闭上你就闭上。他还是乖乖地闭上。我把钱放到他手掌心,合上他的手指。我说好了。他睁开眼,松开手,看到手心两张卷成一团的百元大钞舒展开,像是一朵慢慢绽放的菊花。干什么呀。马小强不要,欲往我口袋里塞。我说,我知道你现在实习,手头紧,花钱大,先用着,等你参加工作了再还我。马小强看我一眼,慢慢把钱揣进兜。

还有一次,和他吃完朝鲜拌饭,在路上走着,我渴得不行了,一直忍着没说,到后来实在忍不住,我说你给我买瓶水呗。他买了递给我,见我一口气喝光了,他很是惊讶地问,你这么渴?我说是,出来就渴得不行。他说,你真傻,渴了不会自己买瓶水啊。我没说话,可能他觉得我不会连一块钱也没有吧。事实是,我确实一块钱没有,自从给他买了那个手机,我所有的积蓄基本都花光了,最后仅剩的那十多块钱也付给那两碗朝鲜拌饭,甚至还欠了老板一块钱,我偷偷跑去后厨磨叽了老半天,老板才勉强同意。站点分开的时候,我又问他有零钱吗,他抓了几个硬币给我,问我,你是不是没钱了?我说,有啊,忘带了。

上了公交车,看着窗外一扫而过的风景,一袭绵绵的卑微气息从我脸上弥漫开来。

我知道自己迷失了,就像一只不慎钻入玻璃瓶的虫子,虽然四周透明,能看清楚外面,但就是找不到拯救自己的出口。

那段时间,我是如此地没了自己,没有生活的主动权,我所有的喜怒哀乐全需仰仗他的给予。马小强就像太阳,我是围着太阳转的向日葵。

无论是上课还是写作业,只要他给我打电话,我就会抛弃一切,急颠颠过去。无论他有什么困难,只要我有这个能力,我都会为他做,没有能力我也会想尽各种办法创造出这个能力。

我所有的心思和注意力都在马小强身上,我必须要对他很好很好,好到让他不忍心拒绝我,似乎只有这样我所有积累起来的情感才能找到宣泄的出口。

我知道这样不好,很危险,但我又不清楚到底不好在哪,危险来自何方。

我甚至记得,我们在街上走着走着,我会很自然地蹲下来给他系散开的鞋带。那时候,我零钱不算多,但我总是请他吃他喜欢吃的东西。有一次,他去药店给他爷爷开药,没想到那种药涨价了,他缺了一百多,我立即给我父亲打电话,骗他说我要参加高考复习辅导班,我父亲二话不说给了我五百元,我也二话不说给了马小强三百。

其实,那段时间发生的很多事情,我后来仔细想想,固然有我太主动,对马小强太好有关,一次次的主动,一次次的物质诱惑,一次次的厚着脸皮,弄得他无法也不忍再拒绝,就算他拒绝一次两次,我也不气馁,每次见到他照样拉开攻势,走到一个地方,只要没人,我就会把手伸到那个地方,或者伸到肚子,轻柔地抚摸着他平坦结实的腹肌,或者直接摸他的小乳头,嘴里喃喃地说,哥,我想了。起初,他耳朵有些红,不言语,也不制止,任由我动作,能克制的时候会说,好了,我们该回去了。实在克制不了,他就会闭上眼睛开始喘气,直至完全释放。

我就像一粒被石头压着的种子,冲破阻力后,从石头缝里迸发出强大的生命力,冒出新芽。

也有天不测风云的时候。

有一次,马小强在我那留宿,我父亲半夜跑出租累了,来我这儿打个盹,推开门看见我和马小强躺在一起,我的一只手还紧紧环抱在他胸前,我们吓个半死,幸亏没有脱光,否则就露陷了。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这个影响。

那之后,马小强突然理智了很多,只要没喝醉,在无比清醒的状态,我能感受到他的内心又在开始纠结和翻滚,甚至行动上也有了小小的反抗。

比如,每次动手动脚、欲行不轨时,他总要先进行一番不痛不痒的抵抗。他纵容我摸他的肚子,他的胸,甚至隔着内裤的轻抚。但如果你直奔主题,上床就脱他的裤子,他会阻止,紧紧抓住我的手,就像紧紧抓着糖葫芦不撒手的小孩。这个时候我会采取小策略,先是隔着内裤轻轻的揉搓,同时亲他的乳头,我一亲他的乳头,他的身体就像长了翅膀,随着我吮吸的节奏,慢慢飞了起来,这时我再把手伸进去,他就不会拒绝,我再帮他脱内裤时,他甚至还会配合我,微微抬屁股,最终淹没在我呼啸而来的肉海中。

高潮来临,他会疯狂地捏我,撕我,甚至用牙齿咬我的脸颊、下巴和颈脖。那种感觉好象是要告诉我,你不是贱吗,喜欢我蹂躏你吗,那我就照你的意思,好好折磨你,蹂躏你。他以为我会反感,甚至会反抗,但我一声不吭,任由他在我身上掐得姹紫嫣红,咬得满身伤痕。

有一次结束后,他还一直用牙齿咬着我脖子上的肉,咬着咬着,我忍住了他反倒没忍住,问我不疼吗。我说疼。他说那你不吭声。见我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也会因疼惜而于心不忍,咬的力度就小了些,最后变成了轻舔,用舌头缓缓地舔着红红的牙印,直至停止一切动作,趴在我身上,静静的,一动不动。

还有一次,他压我身上,两只手伸到我屁股下面,一直掐我屁股上的肉,掐得力量之大,力度之狠,后来痛得我走路也困难。他见我总是呲牙裂嘴摸着屁股,问我怎么了,我说屁股痛。他又问,屁股怎么了。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被你掐得。到了晚上,我还是忍不住靠过去抱他,他说,你不怕我再掐你啊。我说不怕。纠缠在一起时,他就真又掐我,看我实在痛得厉害,只好把手抽出来,改掐我腰上的肉。

亲他的时候,他默许我从下往上游走,舔到脖子以上时,他会把头别过去,我双手摁住他的脑袋,不让他随便晃动,他也会挣扎,见我力气越来越大,他的抵抗慢慢失去力量,由着我胡乱亲他的脖子、耳朵、脸颊,他甚至还默许我嘴唇碰触他的嘴唇,但舌头伸进去搅动,他会抵触说,舌头进来了。我说舌头不进去怎么接吻。他就说,舌头有口水,感觉怪怪的。怕他反感,这时,我也会识趣把舌头缩回去。见我脸上露出失落的表情,他会解释说,我还不大习惯。我就没说什么,本来也是我太过强求。

每次他满足后,都会趴在我身上一动不动,这个时候我亲他,他会拒绝。他不允许我做任何的动作,只能让他静静地趴着,我知道他在思考,但我不知道他到底在思考什么。

他会默默地帮我把身上的残留物擦干净,穿衣服时,他的动作是哀伤的,眼睛像口深井,里面总是藏着深不见底、捉摸不透的内容。走的时候,有时候会说一句:轩子,我走了。有时候一句话没有,咚咚咚就直接下楼了。

他很少考虑我在性欲方面的感受,我挑逗他,他性欲来了,想释放的时候,我能做的事情有很多,各种亲和各种抚摸。但他释放完了,他变得正经起来,恢复到那种沉默寡言的状态。我要再摸他,他会无声阻止,厌烦了会直接说,好啦,还没摸够。

有时,感觉马小强兴致浓烈、意兴盎然的,有时候又感觉他似乎提不起兴趣,意兴阑珊的。我就像一道摆在他面前的菜,他有胃口了,会狼吞虎咽,吃的不亦乐乎。没胃口了,拿着筷子夹一夹,还不往嘴边送,即便送了,也只是皱着眉头尝尝便作罢,要不高兴了,甚至把菜扔进泔水桶当垃圾处理也不是不可能。

有一次,他动着动着,突然从我身上下来,穿好衣服准备离开时,我拉住了他,我说,你怎么了?他说,我想起一件事还没办。我说什么事啊,有那么急吗?他突然甩开我的手,当然急了,你不用管。然后急急地走了。

第062章纠缠不休 狭缝中的爱,虽然在绽放的那一刻很美,时间也短暂。

我和马小强之间无边无际的激情一直持续到那天,我在他的宿舍留宿,才嘎然而止。我也忘了怎么就在他宿舍留宿了。在他那张窄窄的单人床,我们相拥而眠。

我特喜欢抱着他相拥而眠。感受着他温润的体温,柔和的气息,然后从心底对他萌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依恋。

对,依恋,就是依恋。

他们宿舍的同学素质一般,喝酒打架,逃课上网,谈恋爱开房,挂科补考,五花八门、样样齐全。

可能是要毕业了,他们谈得最多的话题就是搞女人,谁都不想在毕业的时候还是个老处男,觉得那是很没面子的一件事情。

有个邪恶的同学总在问另一个脸上长刺的同学,哎,你搞她了没有。脸上长刺的就说,搞腻了。又问,舒服吗?长刺的说,舒服死了。再问,怎么搞啊。脸上长刺的睡上铺,就跳到下铺趴他身上说,就是这样搞。邪恶的同学吓得东躲西藏,叫声绵绵,哎呀,你这个变态,搞我干什么啊。那人说,不你问我怎么搞吗?他就说,靠,我问你怎么搞女人,不是问你怎么搞男人,搞男人不成同性恋吗。长刺的同学拍了他屁股一下,去死,你个大变态,你才同性恋!

他们打打闹闹时,我的手正轻轻揉搓着马小强的下面。

当同性恋三个字冒出来时,我和马小强都吓了一跳,我的手停止了动作,马小强也停止了摸我屁股。到了后半夜,马小强不给我任何机会,我们之间多次来回攻防转换,他到底还是守住了城墙,没有被我弄出来。

第二天离开的时候,马小强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甚至连以前惯常的「轩子,路上小心点」也没说。

我和马小强之间悄然蒙上了一层尘雾,我开始感觉到他的一些变化。

态度有时有些生冷,有时有点情绪化,会突然冲你莫名其妙发火。

他买了糕点过来,我不爱吃那个系列的,他说,你吃不吃?我说,我已经吃一个。他说再吃一个。我说不要,你自己吃。他竟然往我嘴里塞,边塞边说,信不信我全塞你肚子里。

他怒不可遏的表情让我有点害怕,我都不知道他是真的生气还是只是和我开玩笑。我只好不停地吞咽,吞到最后我都有点恶心。他还在塞,吃,快吃,就剩最后一块。

除了态度的变化,身体接触方面的变化更大,如果说之前是犹豫和挣扎,现在则是抵触和反抗。他趴身上动的时候还是欲壑难填的样子,结束后突然冷了下来,像一块烧红的铁瞬间掉进了水池,冷冷地甩开我纠缠不休的手,赤条条下床,从纸抽抽出几张纸,自顾自擦干净,穿好衣服一声不吭走了。

有一次,我亲他,亲着亲着就惹毛了他,他突然大发雷霆起来。

事情是这样的,我之前说过,他默许我亲他的嘴唇,舌头进去他不习惯。这次他又拒绝了我,我也有点不高兴,感觉就象吃奶的孩子好不容易吃上了一回奶又被强行拽走了奶头。

我闷闷不乐说,干嘛呀,一伸进去就躲。

他有点怒形于色:「亲亲亲,烦都烦死了,一天就知道亲。」

我说,我什么时候亲到了,每次刚进去你就躲,我一次也没亲到。

他突然就大发雷霆:「两个男的舌头绞到一起有意思吗,口水粘过来粘过去的,你不觉得恶心吗?」

我一楞,情绪也突然有点失控:「嫌我恶心你趴我身上干什么,你自己不会用手啊,你又不是没手。」

他看我一眼,开始慢慢穿衣服。

我吓得赶紧给他道歉:「你别走啊,我开玩笑的,下次不伸进去就是了……」

「走开!」他狠狠一甩手,差点把我甩到墙壁上。

我脑袋一片糨糊,茫然地看着他一件一件穿好衣服,快速离开了我。

很快,我便感受到了危险气息的来临。

马小强很少再主动来找我,我们之间就像隔了一堵墙。

我是个喜欢主动出击的人,我忍受不了对他无尽的思念。但每次找到他,我明显看到了他目光中的躲闪,甚至帮他弄出来后,他的眼神总是流露出局促与不安。

果然有一次,他紧紧抓住我的手,不让我继续。

我盯着他看,目光透着恐惧和不甘,他却回避我的目光,脸上的表情呈现出一种欲言又止的迟疑,过了一会,他把我的手甩开,像是下定决心说:「轩子,还是算了,咱俩玩得有点过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惊雷,我惊悸的撕心裂肺。

此后,马小强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颇有恩断义绝的味道,我没有任何他的消息,给他打电话,他要么不接,要么就关机,有一次他竟然还停机了。

突然,我就觉得很无助。

那段时间他场所很不固定,一会儿学校一会儿家一会实习单位,我们之间仅靠手机联系,如果手机还停了,两人的联系就断了,再说我都要参加高考了,哪有时间去各个地方蹲点。

后来,我实在忍受不了和他的失联,颠颠给他充电话费,打过去他倒是接了,说了句「以后别给我充话费」就挂了。

我还是会给他充,还是会继续给他打电话,我就像块棉花糖,死死缠着他。

有一次,我去找他,找了很久终于在他经常去的那家网吧找到他,他根本不理我,甚至根本不回头瞅我。我只好骗他说我奶奶身体不舒服,问他可以陪我奶奶去医院。这回他倒是挺痛快就跟我出来,一路上还紧张地问我,奶奶怎么了?到了家,他问我奶奶呢?我说她出去了。他看我一眼,目光带刺,马宇轩,你骗我?我说,哥,我想你了。说着我靠过去抱他。去死!他甩开我的手。我不甘心,又跳过去抱着他,就像抱着我生命的阳光。我说,哥,别走。我抱得很紧,他挣脱不开,只好停止挣扎。

我不停在他身上摸来摸去,不一会儿,我强行拉他倒在了床上。

那是我高中阶段,他最后一次趴在我身上摩擦。动的时候,他甚至双手掐着我的脖子,用恨恨的语气说,信不信我掐死你。我当然不信,我说,你舍得吗?他就真开始发力,见我脸色越来越青,呼吸越来越困难,才松开手。我说,你差点掐死我了。掐死你活该!他说着突然又掐了一下。

此后,我变得战战兢兢起来,每次见他都是谨谨慎慎、悄然无息的,偶尔看他一眼也是大气不敢喘,好象任何一个多余的动作都会触发他肆无忌惮的爆发,这种感觉如此地令人窒息。

一种没落而绵延的东西在我和马小强之间弥漫开来。

后来一次,我去找他,正好远远地看见他从学校出来,身边还有个女生,定眼一看,竟然是那个胖胖的女生。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打招呼,突然看见那个胖胖的女生很自然地伸出手去挽他的胳膊,他也不拒绝,两人就这样有说有笑上了一辆公交车。

我像一朵骤然冻结在一场突如其来寒冰里的梅花,我呆呆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一个人在原地站了好久才回过神来。

我悲悲地想,马小强到底还是喜欢女生的。

他只不过是在空虚、寂寞和饥渴的时候,和一个熟悉的男生玩了一场熟悉的游戏。现在,该到了游戏结束的时候。

此后几天,我心烦意乱,有如芒刺在背,上课走神,写作业走神,连吃饭也走神。还经常做梦,每个梦都弥漫着死亡气息。

爱不需要理由,但分手需要。我决定找他当面问清楚。

找到他时,他还是和那个胖胖的女生在一起,看来他们已到了形影不离的地步。

马小强倒是很自然地把我介绍了那个女生。

这时,我才知道她叫周一婷,在读卫校。

马小强对周一婷说,他叫马宇轩,是我本家弟弟,我们以前住一个小区。

周一婷嫣然一笑,我认识他,我们以前见过。

马小强竟然邀请我和他们一起吃饭,我根本不记得吃了什么,只记得他不停为她夹菜。我落寂的神情跟身边的环境很不协调,他们两个在热热闹闹地一唱一和,就像在唱一出情侣相会的戏,彼此都有自己的角色和台词,我却跟这部戏没有任何关系。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完全成了一个和他毫无关联的陌生人,而他和她说话时的生动表情更是让我心如刀绞,我体会到了什么叫切肤之痛。

偶尔也能看到他向我扫过来的光芒,有时缱绻,有时难言,有时生疏。我一口饭没吃,除了强颜欢笑,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我一言不发坐了一会儿,气呼呼地把筷子一扔,离开了。周一婷吓得一楞一楞的,用疑惑的眼神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马小强。

马小强追了出来,拉着我的手,我大力挣脱,马小强问,轩子,你怎么了?我抑制不住内心的波澜,大声说,你说我怎么了?

本来,我以为他面对我的激烈情绪,会向我道歉,解释说这几天因谈女朋友忽略了我,如果他说他心里有我,我想我会睁一只眼闭一眼,默认他谈女朋友,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这个时候,我不在乎我们之间到底是友情,还是爱情,到底是依恋还是爱恋。我只是希望我能拥有他,哪怕和一个女生共同分享。

却没有,马小强只是稍微迟疑了一下,还是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他说,轩子,咱俩关系是好,但我们总得谈恋爱吧,我都20了,你也快满19了,我们都成年了,我马上要毕业参加工作,等你考上大学你也会谈恋爱的……

他的话把我找他之前仅存的一丝幻想一扫而光。

我没再说什么,绝望地离开了。

一路上,我觉得自己突然成了一只断线后无依无靠的风筝。

第063–064章爱大了,受伤了 我以为,爱是一个人是快乐的。没想到,爱一个人会那么痛苦。看来那句话说的真对,谁爱得多,谁就是个弱者。

可能我注定是个弱者,挺了一段时间,我还是控制不住对马小强翻江倒海的思念,我会在周末偷偷去他家附近看他,当我亲眼看见他和周一婷有说有笑家里出来,我万念俱灰得想死的心都有了——他都领她回家见父母了。

踉跄踉跄回到家,我躲在被窝里大哭了一场。

哭完,我又去找他,抱着他,央求他别离开我,抱他的时候,我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在哆嗦,那是一种与命运抗争的无声颤栗。

他定定地看着我,轩子,你好好复习,等你考上大学也去谈个女朋友,每天有个女孩在你身边陪着你,你就……

「不,我不谈。」我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我们可以常见面,你领她回来我们四个还可以一起出去玩。」他还在劝说。

「为什么非要四个人,就我们两个不行吗?」我抬头看他,几乎要哭出来。

他看我一眼,强行拉开我的胳膊,痛苦地说:「轩子,你要是个女生,我谁也不要,就要你了,一辈子就你……」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就像一艘船慢慢地下沉。

「可我不是女生。」我有点肝肠寸断,原本还心存幻想,又猛然回到现实,纠结和失落、忧怨和苦涩等情绪涌了出来。

「我知道……」他哽咽着说不下去,甩开我,急速跑开了。

一个苦苦哀求和挽留,一个生生拒绝和决裂。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回走,一路上心情的复杂差点没把我折磨死。

再后来,我实在受不了,又一次把他俩堵在了大马路上。

我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瞪着双眼看着马小强,像一只充满了嫉妒、愤懑、怨恨和无助的刺猬,恨不得将身上所有的箭都发射到他身上。马小强把我拉到一边,目光像锥子,不悦地说,轩子,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本来,我想直白地告诉他,我喜欢你,我爱你,我不想你和女生谈恋爱,我想和你在一起。但我没这么说,我害怕一旦这样说,面对的将是他鄙夷的目光和愤然离去的背影。我只是说,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我一直打……

起初,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一潭死水。

突然,他的眉毛挑了挑,狠狠来了句,我不想接,以后也别给我打了。说完,他毅然领着她拐到那头离开了。

我像是被人掏空了般,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感到这次是真地跌入黑暗,再也爬不起来。

有个老大爷看见了,以为我摔倒了,过来扶我,关切地问,小伙子,你怎么了?

我突然鼻尖一酸,似乎有泪样的东西涌出来。

人就是那么怪,马小强佛袖离去,我虽然很悲痛,苦苦哀求,但我并没有表现出自己的脆弱,而这个萍水相逢的老大爷就这么句简单温暖的问候,我却挺不住了,开始潸然泪下。

是啊,这是一场噩梦,我身体的所有部分都为摆脱这场噩梦努力挣扎,可是毫无用处,梦里的马小强背着行囊,离我越来越远,最终成了一个小黑点。

其实我和马小强的故事很简单。

就是一个关于爱的悲情故事。一个渴望得到爱,总是欲罢不能;一个渴望逃离爱,总是苦苦挣扎。渴望逃离爱的人,总是踩着高跷,肆意践踏渴望得到爱的人编织的绿茵。

一年来,我如此地没了自己,没有生活的主动权,我的喜怒哀乐全需仰仗对方给予。没想到,我每天打捞相思的叶片,却总是驶不进爱的港湾。

我突然发现,我只是个在马小强身边打短工的麦客。什么所谓的爱和感情,随着最后一根擎天柱的倒塌,像越走越远的回忆。

此后,我把所有的情绪都宣泄到篮球上。

高考前有一次,为了发泄,我特意跑去灯光球场打球,竟然与马小强不期而遇,他还是领着那个胖胖的女生过来。

看见我,他喊了一句轩子,我没理他,拿起篮球就走了。

为此,他还单独找过我一次,跑我学校门口等我。我甩开他自顾自走,他就一直跟在我后面。我说,你干嘛跟着我。他也不理会,就那么跟着。

到了家,我说,你都已经有女朋友了还过来找我干什么?他说,女朋友是女朋友,兄弟是兄弟,两码事。

我放下书包,呆呆地看着他,恨不得一口把他吞进肚子里,永远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

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突然,我靠过去紧紧抱住了他。

他没有反抗,也没迎合,身子僵硬地抖了抖。

我开始隔着衣服在他身上摸来摸去,我甚至还把手伸进去,摸到他的乳头时,他抓着我的手,不大不小地挣扎着。

我不甘心,抽出另一只手去摸他的屁股,准备从下面开始进攻,我还把脑袋靠过去,试图去亲他的脖子,他的脸,他的嘴唇。亲他的脖子和脸时,他表情还算平和,但要亲他的嘴时,他把头转到一边。

我说,别这样,咱俩好吧,可以吗?

他未置可否,身子还是僵僵的,一动不动。

我又说,咱俩好吧,可以吗?

他却始终不回答。

他越是沉默,我就越是急不可耐,就越渴望得到答案,好像再加把火,他就会像以前,不忍看到我伤心难过,半推半就答应了。

我说,你说话啊。

他看我一眼,说:轩子,咱俩是兄弟。

我说,我知道啊,我们一直是兄弟。

他说,兄弟就应有兄弟的样儿。

我说,兄弟应该是什么样儿。

他不说话。

我掂着脚尖开始亲他耳垂,亲了一会还是没忍住,问他,你喜欢我吗?

那是我目前最关心的问题。

他还是不说话。

你到底喜不喜欢我?我突然咬了他耳垂一口。

他还是不回答我。

他总是回避的态度让我很是恼火,我说,你这人怎样这样,哑巴了?

他突然说,我说了咱俩是兄弟。

我说:「我知道啊,兄弟怎么了?咱俩又不是亲兄弟,没有血缘关系,姓马的多了去,个个都是你的兄弟?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我的语气有着一种不争取到最后一刻绝不放弃的坚定。

他打断了我,一直纠缠这个有意思吗?

我松开了他。

事已至此,我已经豁出去了,我打开书包,掏出作业本,坐下写作业之前,我说,马小强,如果你心里根本没我,你就从这里滚出去,我不稀罕。

他身子猛然一抖,看我一眼,说,你不要逼我好不好?

我没理他,开始写作业。

见我一直不搭理他,他也急了,说,轩子,咱俩从小认识,一块长大,我们之间难道必须要「那样」才能成为兄弟吗?

我突地抬头看他一眼,碰到他眼光的瞬间,又猛地低下头。

是啊,必须要「那样」才能成为兄弟吗?

我也不想「那样」,但问题是,我看见他就会情不自禁想「那样」,我也没办法,我真的忍不住。

之后,马小强就再没来找过我。当然,我也没再去找过他,我马上要高考,是该消停消停为自己攒点劲了。

那一阵,学校已经不上课,要我们自主复习。我经常跑回住的地方,孤零零的一个人做着复习题,写着写着,就会想起马小强,然后默默流泪。

不久,我就这样稀里糊涂参加完了人生最重要的一次考试——高考。

第065–067章高中阶段大结局 我和马小强之间关系的彻底爆发,是在他的生日那天。

马小强的生日是在六月下旬,那时,我早已经参加完高考了,他们学校也快放假了,可能是要和同学分开,他们又是唱又是跳得,同学逼他喝了很多酒。

他们同学坏得很,喝醉了也不扶他回去,竟然给我打电话,马宇轩,你哥喝高了,快过来接他回去。

也是,那时他家人没有手机,他也存不了别人的号,就存了一个我家卖店的固定电话。他同学真以为我是他的弟弟,所以给我打电话。

我妈还问我是谁,我骗她说是我同学,要我过去一起帮忙报考。这个理由真是烂,我们早就报完考了。但我实在找不到更好的理由。

我母亲什么也不懂,居然信了。

我去KTV时,他们的同学已经撤了,扔下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破旧的沙发上。

高考结束后,我和我奶奶搬回了卖店住,我不能把他带回我的家,更不能带回他自己的家,我只好把他送回他的宿舍。

没想到,他的室友全然不顾他的死活,不仅没帮他付帐,甚至没有一个上前来嘘寒问暖,他们一直在讨论那个该死的搞女人的话题。

讨论正酣,那个脸上长刺的同学去了趟卫生间,从卫生间回来,他就开始拍马小强的脸,问他,哎,你搞周一婷了没有?

见马小强睡得正死,没有搭理自己,他又狂拍马小强的后背,拍着拍着,马小强突然狂吐了起来。另一个同学说,别拍了,你让他睡一会儿。

马小强吐完,似乎清醒了点,我拿湿毛巾为他擦脸,他又更清醒了一些。

长刺的同学真是烦,又问,哎,马小强,你俩到底怎么回事,腻腻歪歪的,是不是搞到一起了?

马小强并没有听见他刚才的问话,以为长刺的同学问的是不是我和他搞到了一起。

他突然就一怔,呆呆地看着那个同学。

那个同学像是领悟到了什么,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嬉皮笑脸说,我就说嘛,你这个大变态,你俩到底还是搞到一起了,还瞒什么瞒啊,我都看见了,人家对你那么好,我就不相信你会不动心。

马小强突然就从床上跳起来,发疯般地揪住他的衣领:「你说谁变态了,我怎么就变态了,我搞他干什么?是他这个变态天天缠着我……」

长刺的同学突然不说话,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马小强松开他的衣领又开始推搡我,边推搡边说,你走,你走,不要再来缠着我,我也不想再见到你……

那几个同学一下似乎明白了什么,全齐刷刷地盯着我看。

我的脸突地一阵红一阵白,转身就跑了。

马小强离开我后的那三年,为什么我总在不断寻找,因为我爱他爱得如此深沉,我喜欢他的老实,他的善良,他的宽容。找到马小强后,我为什么总是精神抖擞,像个甲亢病患者,也因为我爱他爱得如此深沉。到现在,为什么我总是眼含泪水,更因为我爱他爱得如此没了自己。

我不知道马小强是酒后失态,还是酒后吐真言。但我对他的最后的梦,随着那几句话彻底破灭了。

我真得失望至极,就像把身上所有的鸡蛋都放到一个篮子里,小心翼翼拎着,却还是摔了个重重的跟头。

我大概是那种被人称为愚蠢的人,为了爱情,全身心投入与付出。那段日子,我的全部就是他,我用全部的热情和全身心来爱他,没想到在他眼里,却成了个天天缠着他的「大变态」。

那天晚上,我回家后就一直在被窝里哭,眼睛都哭肿了。

感情这种事情就是这样,如果一方已经有了选择,另一方就只有服从的份儿。

之后我就再没去找过马小强。

我悲悯地想,他已经谈了女朋友,拥有了自己的新生活,实际上我们早就渐行渐远,到了该是把他放下的时候,我再也不用可怜还痛心疾首地在他面前泛滥我那不值钱的爱了。

高考结束后的暑假,是我这么多年来最轻松却也是最痛苦的一个假期,我会经常一个人跑到本溪湖公园的桥栏坐着,或者在慈航寺大殿的外面站着,有时一呆就是半天。我听着大殿里面僧人的声音,就像听着一张苍老的唱片,来回虔诚,来回转磨,划痕累累。

没想到,马小强到底还是过来找我。

那时,我的高考成绩出来了,很不理想。他也已经毕业了,他父亲通过关系帮他找到了一份工作。

看见他,我茫然地在他面前站了很久,一年来的记忆水一样漫过全身。这个我痛彻心骨爱着的人,我找了他整整三年,找到后只照亮了我短短一年的光景,又给我留下了挥之不去的黑暗。

我倒是听出了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感谢我那天帮他结了帐,还把他送回了宿舍,顺便还我钱,同时向我道个歉,说什么那天晚上他喝高了,有些话没有经过大脑思考就说了出来。

我苦涩地笑笑。

「轩子,分数出来了吗,考得怎么样?」他怯怯地问。

我没说话,他不问还好,一问我差点就一把鼻涕一把泪。

他能知道我写高考作文时,还在想他,写着写着,眼泪就出来了,监考的老师还以为我哪不舒服,过来问我,同学,你没事吧。

他能知道我高考结束后,一直处于一种失重游离状态,每天晚上都能听到自己那颗敏感而脆弱的心碎裂的声音。我悚然而栗,拼命用双臂夹紧身子,努力不让那满目班驳的心一片片、一块块散落下来。

「轩子,我们出去走走。」马小强说。

我本来想向他大喊大叫,要他滚,不要再来烦我,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他那张哀郁的脸,我只能把所有的委屈、怨恨和愤懑统统往肚子里咽。

我突然觉得他很可怜,遇到我这么个变态,要是没有我,我想他应该不会总是那么忧伤吧。

这也坚定了我离开他的决心。

是啊。我和马小强,一个关怀,一个闪躲。一个承受,一个伤挫。我不让自己再去爱他,是因为他是一个漩涡,只会让他更哀伤,让自己更彷徨。

我们去了本溪湖。

一路上,我们沉默不语,短短的一小段路,却是长长的一大段沉默,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此后多年来,我每次去本溪湖,我都能想起这段长长的沉默,带着伤感的沉默。然而,我却不了解沉默背后的内容,我根本不知道他这段日子饱含着的深深的压抑和彷徨,痛苦和挣扎,沉沦与矛盾,这些所有情绪层层叠加在他身上,让他无法承受生命之重。

到了本溪湖,我们还是坐在湖面的桥栏上,湖面上波光粼粼,几只鸭子在畅快地游来游去。周围行人很多,有的静静地坐着,有的围在一起下棋,有的闲庭散步,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也有痛苦的情感故事。路人还是路人,我已不是我,他也已不是他。我们就像两颗行星,距离靠得再近,也终将在各自的轨道上运行。

记忆,总是会因某个场景滚滚而来。

有对小情侣倚栏搂腰倚肩,呢喃细语。我想起年少时,我们也曾坐在这里谈笑风生,他清亮的眼睛时不时看我一眼。

如今,我们却话很少,一直沉默着。

爱其实是一种消耗,消耗人力、消耗财力、消耗物力、消耗精力。当所有的力都消耗殆尽,对方还无动于衷时,你就再没有力去爱了。

我渐渐明白,这次分开后,我们之间可能就真的不会再见了,眼前的这个男生终究要成为模糊的影像。以后,要能有机会碰面,心情好,相遇时抬头看对方一眼,笑笑,再打个招呼,心情不好,各奔东西——既然无法改变,就要顺着往前走。

直到要分手了,我才说,周一婷人很好,是个不错的姑娘,你要好好珍惜,我祝你们幸福。

他先是沉默,后来看我一眼,把手搭在我肩:「轩子,那我们以后还是兄弟吗?」

我低下头,轻声说,算了。

他不说话,惺了一下鼻子,突然抬头盯着我看,然后又别过头,看了看天空,天空很阴郁,压抑地让人喘不过气了。

「算了就算了。」他急匆匆走几步,又停下来,面对我,挥舞手臂大声说,「我还以为自己拥有了一个真正的好兄弟,没想到你和他们一样……是,没错,我是回回,我不抽烟、不喝酒、不吃猪肉,信仰伊斯兰,为了融入他们,我不仅喝酒,还偷偷抽烟,一有时间就陪他们打篮球,我甚至还帮他们打过架,可他们怎么样,还是没有一个人对我好,我喝那么醉把我一个人扔在KTV……是,你是帮我付了帐,还把我带回了宿舍,我承认你对我很好,我也承认你不歧视我,但你敢说你对我的好就没有任何别的企图吗?你和他们一样,只想着你们自己,从来不考虑我的感受,为什么你们都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马小强越说情绪越激动,说着说着,他就快速奔跑起来,很快又像一汪水,越泅越小,直至远离了我的视线。

没有好的朋友的成长,会像草原的野草一样,虽然旺盛,但也容易长偏。

马小强说的对,我和他的技校同学一样,都只是为自己着想,妄图把他带到一条他不想走的路。无论选他们,还是选我,都是马小强不想走的偏路。

那一刻,我真觉得自己罪大恶极。

一阵风吹来,我突然好希望能钻入这股风,然后让它把我刮进一个不为人知的洞里。

此后,每次想到马小强的那番话,我都会陷入一种悲痛且深度愧疚的情绪。

第068—069章告别过去,开始新生 疼痛能直抵人的心灵最深处。

每次和马小强在一起,我都感觉俩人像是站在悬崖峭壁,我以为只要闭上眼睛,拉着他往下跳,我们自然就学会了飞翔,却从不曾想,我们都是没有翅膀的。

我承认,我喜欢马小强,我对他的喜欢是由衷的,是年少自然而然由心而生的,我对他的各种强求是我的错,可我喜欢一个人,没有错,不管他如何看我,就算他骂我变态,我认了,但我不道歉。

我开始回顾那两段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并认真反思了自己和马小强的关系。得出的结论是,马小强更多的时候把我们之间的关系当作是一种年少的冲动,这种冲动在我们当时那个年纪,像一碟开胃小菜,一般都事过境迁,一笑了之,只不过是我太过认真,身陷其中拔不出来罢了。

毕业后,我考取了本市一所大学。

开学之初,我会经常想起马小强。每次回到家,路过他曾经住过的那间屋子,我会想起当年和他在里面学习、嬉闹的场景。记忆中,他好象只和我一个人嬉闹过。我甚至还能想起他睡着后,我偷偷靠过去亲他脸的情景。有一次把他亲醒了,他问我,你是不是亲我了。我说是啊。他只是微微一笑,摸摸我的头,说我是个小色鬼。我说我就是个小色鬼,又靠过去亲他,他也不躲,直到口水出来了才说,好了好了,口水出来了。

我还会经常梦见马小强,躺在宿舍的单人床上,身子一动不动。梦里,马小强容貌很清晰,声音很真切,就像以前经常梦见的那样——只要自己一动,就会醒来,然后,他的声音就会消失在冥冥黑暗中。

不过,马小强醉酒那天晚上的那席话一直像埋藏在我心里的水雷,无论我走到哪里,都可能炸开。

有一段时间,我试图对女孩子产生兴趣,和一个喜欢我的女生不咸不淡交往了一段时间,但积重难返,所有的努力似乎都无济于事,我还是会时不时想起马小强,想起他强健的身子压上来,肚皮贴着我的肚皮,缓缓地动,一遍遍重复这一动作。

那段时期,日子就像陀螺,日复一日地重复,我像看不到自己的未来。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视野的开阔和认识的加深,当我逐渐清晰自己的性取向时,慢慢意识到自己与马小强的不同,这让我笃定地认为,马小强和我不是一路人,之前我们的关系再美好,也只是青春年少时做过的一个美好且不可复原的梦。

这么开导着自己,我仿佛从一个长长的梦中惊醒过来,开始有意识进行淡忘。

后来,我无意在网上认识一个刚从职业学校毕业的男生,叫张凯,长得帅气养眼,他一眼看中了我,疯狂追了我一段时间后,我接受了他,有模有样谈起了恋爱。

我的情绪才稍微稳定下来。

张凯经常会来我学校找我,甚至会跟我去我家吃饭,我妈问他是谁啊,我就骗她说是我同学。我妈好象不大喜欢他,经常说,这个同学不咋地,一点不稳当,像个社会人,交朋友还得是马小强这样的。

那时候,我虽然还是会想起马小强,但经过调整,我已没有他第一次离开我时那么伤心了。

为了方便我,张凯找到工作后,在我们学校附近租了房子,我们开始了同居生活。

我和张凯经常会做爱,自从他引导我做了第一次后,我就迷上了进入的感觉。我和马小强从没真正做过爱,以前总觉得做爱对我来说太神圣,太庄严,我们不会轻易去尝试,可我和张凯突破了那层之后,忽然就觉得,性,其实更多的是一种需要,寂寞时解决生理的一种需要。就象一碗大米饭摆在面前,你饿时就会需要它,痛痛快快吃下去,你就不饿了,你就有精神了。所以我们总是在不停地吃饭。

当然,也不是说我不爱张凯。我还是爱他的,但这种爱和对马小强的爱相比,不可同日而语。

很快,通过张凯,我了解了更多,明白了1和0,了解了419,知道了熊熊和狒狒,还知道什么是人体润滑剂,水溶性的好,还是硅树脂的好,当然也知道了高危、破损、疱疹、爱滋病等名词。

上大学时,我远在广州的亲生奶奶给过我一点钱,我也挺大胆,听了张凯的劝,把这点钱投到了股市,没想到走了狗屎运,这只股票涨疯了,我赚了一笔,买了台电脑,还给张凯买了个摩托罗拉翻盖手机。

那时,万丽丽在离我们学校不远的一家单位实习,我们经常能见面。有时候我会带她参加我和同学的聚餐,同学问,马宇轩,你女朋友很漂亮啊。我就笑笑,不承认也不否认。

我不介意这种误会,甚至还有点享受这种暧昧。

虽然我每天和张凯混在一起,也明确了自己的性取向,但我还是没做好被出柜的准备,我不想被同学发现端倪,毕竟在一个不算开放的城市,人言可畏,众口铄金。

时间真是残酷又美好的东西。

马小强基本已不对我的生活造成困扰。

只是,每当大年三十,夜深人静,鞭炮声逐渐消退,我来到窗边,望着窗外寂寥的星空,我仿佛依旧能听到马小强冲我喊弟弟。

那声音,犹如天籁。

很是奇怪,自那次在本溪湖公园分手后,有一段时间,我每每回想起马小强来,我似乎想不起他的脸,就算拼尽全力去想,去回忆,他的形象是模糊的,但我却深刻记住了他最后离开我时跌跌撞撞的背影,他快速奔跑时,风把他衣领和袖子吹起来,他的背影一点一点消失在风中,最后幻化成了一个小黑点。

读大学时,我多次偶遇马小强。

有一次我在学校的操场踢足球,他竟然跑来我们学校打篮球。我总觉得有个人在偷偷往我这边看。后来发现是他,我头也不抬离开了操场。

还有一次,我和同学去爬平顶山,上山的时候遇见下山的他,他当时就停下了脚步,定定地看着我,正要和我打招呼,我就快速跑了起来,跑的时候差点就撞上了一个小女孩,小女孩的父亲骂骂咧咧的:「瘪犊子玩意儿,你跑什么啊。」

我跑了好远的台阶,停下来向下看,发现马小强还一直失落地站在台阶上,目光呆呆地看着远方。

看到他,我也会感叹这个城市太小,兜兜转转总能碰到一块儿。

张凯是个沉不住气的人,在电脑公司干了一段时间,就辞职回了老家抚顺,无论我怎么劝也劝不住。走的时候没说回来,也没说不回来。

张凯走后我心情很糟,万丽丽经常会过来陪我,她不知道我和张凯的关系。我骗她说张凯是我亲戚,在本溪上班,自己租房,我经常会去看他。

万丽丽天真地相信了。

有时候,她还会去市场买菜到出租屋做给我吃。本来张凯回抚顺后我想把房子退了,回学校住,但考虑我心里还有张凯,万一他哪天回来见我把房子退了可能会不乐意。而且,那时我父亲和他的亲生母亲联系上了,一直有来往,据说她条件不错,有个女儿,全家都在广州。我这个奶奶很喜欢我,偷偷来过一次本溪,在宾馆搂着我叫我亲孙子。我上大学时,她给过我一点钱,这点钱足够我付一年的房租了。

有段时间,我真的以为自己在和万丽丽谈恋爱。

万丽丽越来越漂亮,眼睛大大的,睫毛长长的,每当我赞美她好看时,她就飞快地眨巴几下眼睛,睫毛像蝴蝶的翅膀上下翻飞。她对我很甜,说话的声音像夹心巧克力,外面那层都甜得融化了。每次都亲热地喊我「轩轩」,从她的嘴里喊出来,娇生生的,很像春天杨柳冒头须芽沾着的露珠。

万丽丽会乐电颠颠跑去邮局对面买爆米花回来一起吃,我们经常去学校附近的面馆吃面,她甚至还学我抽烟,我给她点上,吐个烟圈,用食指和中指夹着烟,有模有样弹弹。我说你酷毙了,她又潇洒地吸了一口。我还领她一起去本溪湖玩,顺着那条轨道慢慢走,然后回小区看我奶奶和我母亲。那时她爷爷奶奶已经搬走了。

我母亲悄悄把我拉到一边,问我,你是不是和她在谈恋爱。我说我还没想好。我母亲说,早是早了点,不过也可以谈了。

我从没对万丽丽表白过,她也没有,女生嘛,相对还是矜持些。我们保持这种不清不白的暧昧关系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直到有一天,万丽丽突然告诉我说,马小强在追她。

我当时就一楞,这个以前每次听见都会心颤的名字,现在却有点无动于衷,就感觉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同时又陌生的有点麻木不仁。

和张凯的新恋情、刚入大学时的新鲜感和万丽丽的暧昧之情,等等,随着时光的流逝,冲淡了我对马小强的思念,当然我也不能说就把他淡忘了,起码他给我的印象在慢慢淡薄。

后来才知道,万丽丽和马小强一直有来往,马小强有个亲戚也在商贸学校读书,马小强有时会去学校看那个亲戚,两人能碰上面,一来二去,交往就多了。

我很生气。

我生气倒不是万丽丽和马小强之间的来往,那是他们的自由,我没权利干涉,我生气是因为万丽丽对我隐瞒了马小强的行踪,她明知道那三年我一直在找马小强。万丽丽却说是马小强不让她告诉我的。

这让我更加生气。

当然,这次我生得是马小强的气,我没想到马小是这样一朝三暮四的人,甩了周一婷又开始追万丽丽,还藏着掖着不让我知道。

我就想,我这辈子也不会再搭理这个人了。

生气和愤怒往往会导致一个人剑走偏峰,做出一些错误决定。我就做了一个这辈子最让我后悔的决定。

我考虑再三,终于向万丽丽表白了。很快,万丽丽也正式拒绝了马小强。

现在回过头想一想,万丽丽其实就想利用马小强来试探我的反应,我就是傻,楞没想到这点,完全陷入了对马小强的极度愤怒中。

我和万丽丽会手牵手在有着很多丁香花的山路上漫步,从山路走到校园,再从校园走到她实习的单位。吃面条的时候,我会夹住一根最长的,然后一寸一寸往她的嘴里送。

我们最疯狂的一次,在出租屋,我们彼此全脱光了,我差点就要进入她的身体时,我刹住了车。

在我潜意识里,万丽丽是马小强的,我要留给他。

第070–071章富有心计的重归于好 有一些东西,就算埋得再深,经历岁月打磨,却在刹那发现,从未消失。

我没想到马小强会主动来找我。

彼此的目光电火花一样焊了一下,又拼命挣脱开了。

那一瞬间,我蒙得晕头转向,半天没回过神。待我回过神来,我就干脆抬头盯着他看。

还是那张熟悉而帅气的脸,头发像是刚刚剪过,显得格外精神。

我看着马小强,就像一个活了100岁的老头在看初恋情人的照片一样,两人间之前的种种好象就发生在昨天。

见我一直盯着他看,他反倒有点不好意思,轻声喊我一句轩子,就低下了头。

我知道马小强来找我是因为万丽丽,从我向万丽丽表白后,万丽丽拒绝他那天起,我就料到终究有一天两人会面对面较量,只是我没想到那一天来得如此快,快到让我措手不及。

看来,一个直男为了女人,真是什么事情也能做得出来。

奇怪的是,他自始自终没和我谈万丽丽,一个字也没有,也从未露出有想谈那方面的意思。

他只是说,他刚发了工资,想请我吃饭。然后问我父亲怎样,我母亲怎样,我奶奶怎样,惟独没问我怎样。

我很冷淡,甚至不怎么说话,脸色阴得可以挤出冰块来。

我承认,我对他是心存怨恨的,在我高考的冲刺阶段,他无情抛弃了我,让我大受影响,本来我一直想考所外地的大学,离开这个伤心之地,但由于心情阴郁,发挥欠佳,我就成了一只困在这座伤心城市的困兽。困兽就困兽了,他竟然还腆着脸过来找我,非要激起困兽心中的怨恨。

但他很聪明,从我身上柔软的部位开刀,一直和我谈我奶奶。说他记不清吃过多少顿我奶奶做的饭,到现在还记得我奶奶炖的牛腩柿子汤,那个香啊。还说我奶奶时不时会给他点零花钱,他不要就硬往他兜里塞,语气和蔼地说,乖,也不多,想吃什么自己去买。

我不说话,只是听着,表情却逐渐平缓,我总不能一直面目狰狞地对着一个无比关心我奶奶的人。

分开的时候,他又问我奶奶的身体怎样,还说有时间去看看她。他说话速度很慢,但每一个字都扎在我的心里。

没想到,几天后他就真拎着一袋新鲜的水果约我去看我奶奶。站在我面前,竟然穿了件白衬衫,配上黑裤子,皮鞋还擦得锃亮。

「轩子,走!」他脑袋一歪,露出浅浅的笑。

我拒绝陪他去。

他茫然地看我一眼,伸出一只手搭在我肩上:「轩子,你真不打算理我了?」

我不说话,思绪万千,回想起这些年与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脑海就像在回放一部年代久远的老式胶片电影,斑斑点点,每一个场景都是凉颤颤的。

「轩子,咱俩是兄弟,同姓同族的兄弟。」他直直盯着我看,这双眼睛,年少时,在我身边百转千回。我恨恨地回盯他。曾经,我们有过多次激动人心的对视。但此刻,我真的很讨厌和他对视,我希望他立即从我眼前消失。

「我们认识整整八年了,做兄弟也六年了,兄弟就是家人,家人不是说分就能分开的……」他继续说。

「是,你说的没错。」我打断他,往事一幕幕浮现,心突然像风暴骤起的海面,「可就在我准备参加高考时,那个认识了八年,做了我六年兄弟的本家哥哥无情在我胸口插了一刀。是的,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个变态,我天天缠着你,我恶心,我不是人,我学习一落千丈是我活该,我心情郁闷没考上好大学更是我恶人有恶报,我谁也不怨,我也没资格怨任何人。可是,就算我十恶不赦,我已经受到惩罚了,我遭到天谴了,你还来找我干什么。本溪那么大,姓马的回族又不是我一个,有那么多同姓同族的弟弟你可以去认……」说完这一大串,我像是发泄出了多日来积闷在胸的那口长长的气。

他静静地听着我的控诉,深邃的眼睛似乎隐藏委屈。

果然,他说:「轩子,对不起,是我不好,害你没考上好大学。你知道我们都是回回,你和我还不一样,你比我好点,我们家祖祖辈辈都是穆斯林,他们也不是说有多歧视我,但他们就是不愿意和穆斯林成为朋友,我为了融入他们,做了很多无可奈何的事,有一次我跟他们去打架,在路上被你父亲开出租车看见了,你父亲也是好心,停下车劝我不要介入,还说社会离监狱只有一墙之隔,你要迈错了脚,随时都可能进去。我也听了你父亲的话,悄悄撤了。他们骂我是叛徒,个个孤立我。后来,你父亲又发现我们在一起,很担心你,因为你在读高三,要考大学,他以为我读技校后成了个打群架的混混,怕我带坏你,特意找到我,要我不要去打扰你,给你一个安静的学习环境,我其实也很犹豫,我怕离开你,你会很伤心。后来又一次,你父亲见我们还在一起,他冲我发火,说准备告诉我父母,要我父母来管我,我吓坏了,只好答应你父亲不再去找你。我怕你来找我,我就开始和周一婷谈恋爱疏远你,我是想等你参加完高考再说……」他满怀愧疚地说,语气包含渴望谅解的诚意。

没想到事实的真相竟然是这样!

我的心像被一股凉风吹着了似的,微微颤了一下。一直以来那个无形的、巨大的结似乎被扯开、慢慢抻平,泛出丝丝挣扎的暖意。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抬头看他一眼,用只有我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咱俩走吧。

恩!他耳朵很尖,应得也快,突然又把手搭在我肩上。

一路上,他就像闯进糖果店的孩童,脸上绽开了笑颜。

见到我奶奶,马小强亲热地喊着奶奶。

我奶奶听说是马小强来了,高兴地拉着他的手,笑得半天合不拢嘴,把他拉到一边说悄悄话。

看完我奶奶,我送马小强到公交站点,等车时,我看着他的脸庞,周围的一切恍如隔世一般陌生又熟悉。那些奔跑的公交车里,能否还能找到曾经的我们共同留下的足迹。直到要分别了,马小强才说,奶奶好象心情不好。

我说,是,她一直心情不好。

原因很简单,我奶奶担心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我父亲认了他的生母。我奶奶认为是我母亲怂恿的,经常和我母亲吵架,说我父母和那个女人关系太过密切。

我母亲和我奶奶两个本来就不和,以前分开住还好些,自从那个房子卖了,我读了大学,她们又住到了一起,不闹矛盾才怪。

马小强说,以后我想多去看看她。

没几天,马小强真又来找我,说想再去看看我奶奶。我觉得很惊讶,但我没说什么,还是陪他去了。

一到家,我母亲和我奶奶两个人在吵架。我奶奶气得把桌上的东西,甚至部分货架上的东西掀翻在地。

原来,她指我父亲的生母寄来一个包裹,里面有一件毛茸茸的貂皮大衣,还有个用玻璃做的摆件饰品,可以发出恭喜发财的声音。

貂皮大衣我母亲藏起来了,这个摆件饰品我母亲就放在收银台上,每天发出的恭喜发财让我奶奶听了很烦,说我母亲贪财,什么人的东西也要。

两个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顶起来,声音越来越大,最后我奶奶气不过,把收银桌上的东西掀翻了,能发出「恭喜发财」的摆件成了牺牲品,掉在地上,玻璃碎了一地。

我把我奶奶拉到外面不停安抚,马小强帮忙收拾洒落一地的东西。

回去的路上,我们一直不说话,分手时,马小强才说,奶奶真可怜。他对我奶奶的悲悯之情,像温开水从我心头淌过,暖暖的。

几天后,马小强又过来找我。

我们对着面聊天,他鼓足勇气喊了我一句:弟弟。

我一抖,抬起头。

他把手搭在我胸前的肩上,接着说:「你有没有想过把奶奶接出去住?」

我一楞,旋即低下了头。

我不是没想过,我也埋怨过我母亲偷偷把房子卖了,我奶奶确实和我母亲住不到一起,不管是饮食、信仰,还是生活习惯,她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但这毕竟是张凯租的房子,万一他哪天回来,看见我奶奶也在里面住,非得和我闹分手不可。

我还是太傻,或者说太单纯,太相信马小强。

我没想到人步入社会之后都会变,而这种从小认识的,可以说是青梅竹马的朋友一夜之间变得让你不敢相信时,会很难过。

后来我和万丽丽说起这事,我说我想把奶奶接过来一起住。

万丽丽说:「你怎么突然有这样的想法。」

我说:「马小强说我奶奶很可怜,我也觉得,是他提醒了我。」

万丽丽说:「切,我还不知道他,他那是贼心不死。」

我没明白。

万丽丽白我一眼:「你傻啊,马小强心里一直惦记我呢,把奶奶接过来,咱俩还有那么方便吗。再说了,奶奶那么喜欢他,他以后不得找各种理由来看她啊,天天堵在我们中间,你说咱俩以后还怎么处?」

万丽丽一说完,我觉得自己难过得快要死了。

第072–073梳理复杂关系 一个再有信仰的人,一旦经过时光的淬炼和社会的历练,他多多少少会去掉些天真和淳朴,烙上阴凉、世故的痕迹。

或许,还会带一些淡淡的邪恶。

当我知道马小强利用我奶奶来牵制我和万丽丽之间的交往时,我难过了好长时间,我还以为真如他所说,我们是认识了八年的好兄弟,他只是不想失去我这个本家弟弟。

谁知,竟是彻头彻尾的谎言!

我真是没想到,一直如此老实善良的马小强,竟然会隐藏如此不善良的内容,而且还不动声色就表露了出来。

这也让我花了很长时间来梳理我和马小强、万丽丽三者之间的微妙关系。

梳理的结果是,我决定退出。

退出的理由很简单,我希望万丽丽幸福。

毕竟,我和万丽丽打初中就认识,还是同桌,打打闹闹一起长大,就算没有爱情也有亲情,我不能再耽误她。再说,如果有一个那么爱你的男生在想劲各种办法追你,我相信他一定是非常爱你的,我也相信和他在一起是会幸福的,而那个能给万丽丽幸福的男生不管是不是马小强,也肯定不会是我。

我问过万丽丽,你就从来没考虑过马小强?

万丽丽回答得很干脆,当然考虑过,他这个人吧,还可以,我对他不反感。但你也知道,他家庭负担太重,还是回族,清规戒律多,我接受不了,我也不大喜欢这样的氛围。当然,最主要的是,我更喜欢你,和你在一起无拘无束,我喜欢这样的感觉。

我就不说话了。

几天后,我还是向万丽丽提出了分手。

她接受不了马小强比我更爱她的这个分手理由,逼着问我到底为什么的时候,我差点就向他出柜了。最后我不得不说,其实我只是想利用你来气马小强。万丽丽骂了我一句混蛋,就跑开了。

我真的把我奶奶接出来单住。

我们在我学校附近换了个两室一厅的小双室,房子还是马小强帮忙找的,他忙了好几天,简单把房子弄了弄,搬家那天还一直在里面满头大汗收拾。

安顿好一切,他离开的时候,我对他说,我和万丽丽分手了,你去追她吧。

他楞了一下,可能他也没想到我会处理的那么干脆和果断。

他想了想,说:「以后我可以来看奶奶吗?」

我看他一眼,没说话,冷冷地走开了。

没想到,此后,他真的经常会利用我不在家的时候过来看我奶奶,有时候过来修个灯泡,改改线路,送煤气罐什么的,或者陪她去买菜,有时候就和她坐在院子里聊天。可能他是想证明他对我奶奶的关心是真心的,和追求万丽丽无关。

偶尔碰面,我也会问他,和万丽丽发展得怎么样了。

他就黯然垂下头,说,她一直不理我。

有一次,马小强非常认真还诚恳地向我道歉,说他后悔了,不该动心眼,拆散我和万丽丽,还说他不敢奢望我会原谅他,就希望我能和万丽丽和好,还说我和她才是般配的一对。

我找到万丽丽。

我对她说,你现在知道谁才是真正爱你的那个人了吧,在你痛苦的时候,我没给过你一句安慰的话,我甚至认为你的痛苦与我无关,是马小强一次次求我和你复合,他说他不想看到你痛苦的样子。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这句话起了作用,反正后来,我看见万丽丽开始和马小强出去吃饭,俩人有说有笑的。

这都和我没什么关系了,因为我的男朋友张凯从抚顺回来了,我也笃定地开始了一份新的生活。

张凯对我奶奶的到来还算勉强接受,毕竟不再要他掏房租。

张凯换了一家电脑公司,这家公司离我的学校有点远,他就在单位附近找了个单身公寓,办了个床位,三个人一屋,一个月也就一百来块钱,不算贵,他也能接受。

他经常会来家里蹭饭,吃完饭我们就是床上运动,他总喜欢哼哼,我拍打他,我说你小点声,别让我奶奶听见了。

他就说,我忍不住怎么办。

我只好放慢了动作。

他又说你快点啊,使劲儿。

我拉过枕巾放他嘴里咬着,开始加快了频率,不一会儿,他嘴里发出了「呜呜」的闷哼声……

日子就这样,慢慢恢复了正常。

马小强到底还是知道了张凯这个人的存在。

有一次他来看我奶奶时,看见张凯大摇大摆坐在饭桌前吃饭。

他问我,他谁啊?

我说是我的一个亲戚,在本溪读的书,毕业后留在了本溪。

几天后,他又说,你骗我吧,奶奶说不是什么亲戚,是你的同学。

我只好继续说,他是我妈那边的亲戚,为了不让我奶奶知道,我只好骗我奶说是我的同学。

马小强没再说什么,走的时候却又说了句,你妈这个亲戚我不喜欢,太隔应了,好吃懒做,也不帮奶奶干点活儿。

我就冷冷地笑笑,心想,关你屁事啊。

张凯也问过我,他是谁啊,这么正点。

我说,他叫马小强,我哥。

张凯说,你还有哥?怎么没听你说过,不会是你前男友吧。

我就揣他一脚,去死,人家是直的,现在有女朋友了。

他就惋惜地说,靠,白瞎了。

有一天晚上,我和张凯做床上运动,张凯的反应总是那么激烈,像个女人,我就要纵身一跃时,马小强给我来电话。我不想接,快速调了静音,张凯说,没事,你接吧。我就接了。

「轩子,你干什么呢,半天不接电话。」他说。

「你有事吗?」我也傻,不知道先稳稳情绪,话刚说出来时气喘得很急,马小强听出了异常。

「轩子,怎么回事,喘那么厉害,你在跑步吗?」

「对,我在跑步。」

「在哪跑?」

「在我们学校的操场,已经跑了两圈了。」

「哦,那我过去陪你一起跑会儿啊。」

「别,我和同学一起,快跑完了,一会儿我直接回宿舍。」

「哦,那你以后跑步叫上我,我们单位要搞登山比赛,我想练练……」

「再说吧,到时给你电话。」

挂断电话,张凯捏着我的乳头,问我,谁啊。

我说:「我哥,马小强。」

张凯说:「他怎么老给你打电话?」

我说:「他是我哥,打几个电话怎么了?」

张凯就不悦地说:「那么晚了,还说要陪你跑步……哎,你也真能瞎掰,什么跑两圈了,你是在我身上跑两圈了吧。」

那次做爱,我们不欢而散。

我和张凯感情的时间不算长,一点不浪漫,说浪荡还比较贴切,我们一次公园没去过,他不懂也不会幽默,吃醋的功夫倒是不差,最擅长的就是哼哼,跟叫魂一样。

我和张凯的恋情维持到有个晚上,快十一点了吧,趁我奶奶入睡后,我和张凯偷偷在床上激烈运动。那时候是最年轻的时候,火力猛,激素分泌也旺盛,几天没运动就想的慌。

有人过来敲门。

打开一看是马小强。

我虚掩着门,把头探出去说:「这么晚了,我奶奶早睡了。」

马小强看着我,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眼神像燃烧过的灰烬被风吹了一下,他说:「我不找奶奶,我找你。」

我说,这么晚了你有事吗?语气分明有点不耐烦。

他说:「我可以进去和你聊聊天吗?」

我说:「哪天再聊吧,我困了。」

「万丽丽答应做我女朋友了。」他终于说出了憋在心里的话,俊朗的脸庞露出了孩子般的笑。

「哦,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我砰地一声把门关了。

关门的瞬间,我分明看见他好象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噎了一下喉咙,神情突地暗淡下来。

当我回屋,想再次扑到张凯身上时,他却躲开了。

张凯说:「我听到你们说话了,他想进来和你聊天,这么晚了,你们能聊什么啊,聊怎么上床吗?」

可能,同志天生就是敏感。张凯一个劲问我们到底是怎么关系,为什么这么晚了还要过来找你聊天。

我说:「他是我哥,从小一个小区长大的本家哥哥。」

张凯又问:「你们到底有没有上床?」

我语塞了。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见我突然沉默,张凯气呼呼说:「是吧,你们到底还是上过床,什么你哥,分明就是前男友,回来找你续旧情。你以为我那么好骗吗。」

他越说越生气,后来竟然夺门而出,一个人打车回了公寓。

我奶奶被吵醒了,起来问:「你同学怎么了?」

我说:「他犯病了。」

奶奶说:「那他还回来吗?」

我没说话,回屋重重倒在了床上,我也在问自己,他还回来吗?

61

我心里还是有张凯,他几天没过来就会想他。

我决定找他说清楚,哪怕要我坦白之前我和马小强的种种,我也不介意。毕竟那是过去式,再说人家马小强都有女朋友了。

我去找张凯的时候,他正在睡觉,敲了很久才开门,还故意做出打呵欠的动作,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拍拍嘴说困死了。

我看见他床上还躺着一个人,被子把头和脸全盖住了,露出了一只毛茸茸的脚。

见我面露疑惑之色,张凯赶紧解释说,哦,他是我室友,坐我床上玩电脑,结果睡着了。

我没说话,把买的水果放在他桌上,不小心碰到了键盘,本来处于屏保状态的电脑突然亮了,qq弹出了一个对话框。上面的字较大,还设了颜色,很好认。

「你宿舍有人吗?」

「没有,你来吧,一个上夜班,一个刚出去和女朋友开房。」

「那你有套吗?」

「有,尽管过来,什么都准备好了。」

「你喜欢怎么玩?」

「我喜欢你用大jjxxx我,我特意去洗了澡,一定让你舒服。」

我一下五雷轰顶。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离开公寓的。

张凯见瞒不住了,追了过来,拉住我的手,喊我老公。

他说,老公,你相信我,我们什么也没做,我刚把他约过来,衣服都还没来得及脱你就过来了。

我甩开他的手,钻进了一辆出租车。

回去后,我开始用头撞墙,一下一下撞着,马小强过来看我奶奶,他扑过来抱住我。我把他推到一边,又朝墙上撞去。他吓坏了,死死地抱住我。

很快,我病倒了,发着高烧。为了不让张凯找到我,我一个人在学校的宿舍躺着,我感觉自己快要死过去。

马小强见我总也不回家,就到我学校来找我,看见我脸色紫青、浑身颤栗蜷缩在宿舍的床上,吓得他急急忙忙把我背去了医院,医生说再迟一两个小时,人就得烧坏。

医院里,马小强不停喊着,弟弟,你醒醒。一遍遍用湿毛巾敷我额头上。打完退烧药水,当我意识逐渐清醒时,我就开始流泪。

我一流泪不要紧,马小强也跟着吧嗒吧嗒掉眼泪,嘴里喃喃地说:「轩子,对不起,对不起……」

我这辈子就为两个男人流过泪,一个当然是马小强,另一个就是张凯。马小强和万丽丽好上后,我感觉自己一下同时失去了两个好朋友。我是下定决心不和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接触的,尤其是万丽丽,毕竟她喜欢过我,我不想让马小强误会和难堪,更不想再搅和到他们中间去。

我唯一剩下的就是张凯。

如今,张凯的背叛让我痛不欲生,觉得好象谁突然把我油灯中的灯芯抽去,我的心里已没有多少亮儿了。

62

张凯的背叛,我之所以那么伤心,其实是为了我自己,我只想表达,我愿意为这么一个人活着,为世界上能有一个真正爱我、理解我、呵护我的人而活着。

马小强请了好几天的假来照顾我。

他一直守在我身边,为我打水洗脸、洗脚,擦洗身子。他给我擦身子时,非要给我全脱了,我不让,他就说,小样,又不是没看过。他给我洗脚的时候,很是小心翼翼,用手来回轻捏我的脚,洗完后用毛巾一下一下擦干净。

他的关心让我心生暖意,甚至说弥足珍贵。我很欣慰他能这样,我还以为他和万丽丽好上就不会再理我了呢。

我就是这样一个人,见不得别人对我好,哪怕这种好是表面功夫,或者说藏着险恶用心,我也会感动得一塌糊涂,如果这种好是真心实意,我就更感动得肝脑涂地,以后要我为他做什么都愿意。

高烧退了后,虽然身体还是很虚弱,但我还是坚持要去学校上课。我想躲开张凯,让自己有时间思考下一步怎么走。

几天后,我好得差不多了,我也思考得差不多了。

我决定和张凯分手。

做这个决定是艰难的。我常常一个人默默地流泪,有很多次,眼泪把枕头都打湿了,有时又全留到我的胸口和脸上。我清楚地记得,有次我在被窝里,哭着哭着睡着了,醒来的时候眼角居然还有眼泪。

筋疲力尽的我已被出轨的爱折磨得死去活来,幸亏有马小强的体贴照顾,让我挺过了那段日子。

没想到的是,马小强也对万丽丽提出了分手。

万丽丽气势汹汹找到我,劈头盖脸就一顿骂,马宇轩,你和马小强到底搞什么鬼,你们想追我就追我,想和我分手就和我分手,你俩把我当猴耍吗?

我很愕然。

我找马小强问明原因。

马小强突然深情地说,轩子,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万丽丽同意做我女朋友我是很高兴,但我知道她更爱你,我以为你不爱她,可我们在一起后,看见你那么痛苦,我才知道你其实很爱她。你知道吗,那天你在医院里发高烧,不停流泪,一个劲说胡话,我的心真的很痛,我一直骂自己不是人,我不该和你抢,你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女生,我怎么能……

听了马小强这一席话,我的内心开始翻滚。

不能否认,之前我对马小强一直还有成见,或者说并没有真的做到冰释前嫌,觉得他参加工作后变了,变得太有心计了。但他这席话,让我感受到了他的真诚,或者说感受到了他内心深处的忏悔。

这就够了,毕竟我报复他在先,毕竟我不爱万丽丽。

我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我笑着推开马小强。

我说,你以为我伤心是因为你和万丽丽走到一起?

他一楞,难道不是?

我说,不是。

那一刻,我是发自内心的希望他和万丽丽能和好,我甚至希望他们以后能结婚,如果不嫌弃,我还很乐意做他的伴郎。

我和盘托出后,马小强听了半天没弄明白。

他呐呐地问,你说你喜欢男生?

我说是。

他又问:「张凯是你男朋友?」

我点点头。

「他背叛了你,和别人好上了?」

我说是。

他有点不相信,说:「轩子,你可别闹了,你确信自己不喜欢女生?」

我说:「我当然确信。」

他就没再吱声。

分开的时候,我说:「你可别和我的家人说,尤其是我妈,她要知道了不得杀了我。」

他点点头:「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我又说:「也别告诉万丽丽,要不我没脸见她。」

他说:「好,我不说。」

63

张凯多次来找我,恳请我原谅他,我不是没想过要不要给他一个机会。

他的出轨固然让我难过,但更重要的是,他身上原本我喜欢的东西越来越少了。人都会犯错,但他从来意识不到自己的错,善于用谎言去掩盖。

比如,他总一个劲儿撒谎说他和那人什么也没来得及做。我说,我都看见废纸篓的卫生纸了,粘糊糊的,一大团。还看见桌上被撕开的套了。他见实在掩盖不了就开始狡辩,竟然无耻地说,你都有哥了,我为什么就不能找一个。

那天,张凯又过来找我,对我拉拉扯扯的,还说我要不原谅他就一直缠着我,直到我原谅他为止。

这一幕被马小强看见了。

马小强说你把手松开。语气坚定还不失威严。

张凯不松,马小强上去就猛推了张凯一下,差点就把张凯推了个狗吃屎。

张凯惊悚地说:「马宇轩,他到底是你什么人,你给我说清楚。」

马小强说:「我是他男朋友,咋地,你不服啊。」

张凯气急败坏说:「马宇轩,你狠,明明是你有人在先,想分手直说啊,整那些幺蛾子干什么,没劲儿。」

马小强听了张凯的话觉得很不舒服,举起拳头,准备给他一拳,我拉住了他。我说:「算了,让他走吧。」

之后,每天下班,马小强都会先上我这来坐坐。我知道他是想看看张凯有没有再来骚扰我。我奶奶做好饭他也不客气,吃完饭我会催他去找万丽丽,他就说,算了,这次她真的生气了。

我又去找万丽丽。

万丽丽说,你把这个项链还给马小强,你们两个我谁也不稀罕。

见我怎么劝都不听,我只好说,你自己和他说,又不是我和他谈恋爱。

万丽丽真的把项链还给了马小强。

他们的爱情就这样无疾而终。

不过,马小强似乎并没有我想象得伤心,我安慰他,说都怪我,他却反过来安慰我,没事,和你无关。还说,他早有心理准备,万丽丽这个女人实在太势力、太霸道、太任性,并不适合他,也从没真正爱过他。

没想到,几天后,马小强就喝得酩酊大醉过来找我。

那天也很晚了,我奶奶已经睡下了。

马小强含混不清地说,弟弟,我身上有酒气,回不了家,在你这儿借住一宿。

马小强喝得实在太多了,刚倒在床上就开始吐。

我奶奶特意起来给他熬醒酒汤,喝了醒酒汤,他睡过去了,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过来。他快速穿好衣服后,说,不行,我得赶紧回家,我没告诉父母我在外面过夜。

马小强喝醉酒的理由非常简单,万丽丽和他分手后不到一个星期,就找了一个新男朋友。那个新男朋友条件很好,每天开车接送她上下班。

马小强说他亲眼看见万丽丽下班后,从单位出来,看见她新男朋友后,像只快乐的兔子,跳到他身上,他男朋友搂着她亲个不停。不一会儿,两人乘车绝尘而去。

这一幕让马小强非常受刺激,觉得万丽丽是个物质女孩,从来没爱过他这个穷小子,而那次酩酊大醉也算是他这几年来一直追求一个遥不可及的梦的告别。

马小强也算是看得开,竟然把万丽丽退回来的项链送给我。

我感到很好笑。

我说:「送给我算怎么回事,我也做不了你的女朋友。」

马小强浓黑的眉毛挑了挑:「你先帮我收着,等我有女朋友了再还我。」

64

我和马小强双双落单了。

和张凯分手后,我倒是经过一段对马小强「无欲则刚」的时期。

但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一个好了伤疤忘了痛的人,马小强酩酊大醉那晚,我们同床共枕睡一个被窝,我不断告戒自己不要多想不要多想,我越告诉自己不要多想,它就越拼命向你脑袋里钻,让你不停去多想。

不知道是不是曾经如此刻骨铭心地爱过这个人,如此痛彻心扉地想过这个人,真得会让自己忘了曾经的伤疤和痛楚,面对这张酒后面若桃花的脸和这具火热的身子,我承认,我又心动了,没办法再做到「无欲则刚」了。

我还以为,多次的分离,多次的撕心裂肺和多次的夜不能寐,我对他纵然有千般情、万分爱,也已疲惫不堪。没想到,仅仅一个晚上,这颗疲惫不堪的心就复活了。可能,他从未真正走出过我的心里。

我再次陷入了深思,也再次纠结得无以复加。

如果,我没和张凯分手,我会坦然接受和马小强的交往,我们之间的关系定位也变得简单明了,就是兄弟,兄弟,兄弟。

如果,我能控制对马小强的情感,我也会坦然接受和马小强的交往,甚至偶尔吃吃豆腐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不再陷入痛苦的旋涡。

问题是,我已经和张凯分手了;问题是,我控制不住对他的情感。

我发现自己还深爱着这个男人。

当他一路奔跑背我去医院,当他毫不犹豫冒充我男朋友,当他每天下班都会过来防止张凯骚扰我时,我感觉对他强行没下去的感情,像武力摁到水里的皮球,稍微一松手,「噌」地一下又窜上来了。

虽然,经历时光的辗转反侧,从14岁到20岁,6年时间,在人的一生中不算长,这个时间的长度也足够让人明白一段感情了,但脚下路终究要靠自己去走,为了不让自己第三次被一种力量牵着鼻子走,思量再三,我决定再次投入一份新的感情。

像我们这种人,总是会生生不息做这样一个梦,一个关于爱情的梦,期待与一个对的男生相遇,似乎一旦遇上,寂寞与无助便有了寄存的地方。我是这样想的,找到对的人,就赴汤蹈火,轰轰烈烈陷进去了,我和马小强就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好兄弟。

我加了一个群,里面这样的年轻人很多。我参加过他们的一次活动,认识了一个不同系的校友,叫王超。他对我感觉不错,试探过我,不过我并没决定要不要和他发展,经过和张凯的恋情,我谨慎了很多。

和王超接触几次后,我们成了好朋友,当然仅仅是好朋友。我开始带他上我住的地方玩电脑。有时候我们会在外面买套餐,带回家一起吃,两个脑袋碰一起,你争我抢的。

马小强见过王超,问我:「轩子,他谁啊?」

我说我同学。

马小强问:「一个班的?」

我头也不抬:「是啊。」

他就不说什么,谁没几个玩的好的同学呢。

随着接触越多,我和王超关系越来越好,到后来,我能明显感觉到他开始发力追我,但我始终没松这个口。

我们会去爬山,还经常去逛公园和商场。出汗了,我们就一起去浴池洗澡,洗完澡回来,他会跟我去我住的地方,他用电脑上网,我则靠在床头用MP4看电影。

他问,你看什么电影呢。

我说,《金刚》。

他又问,好看吗?

我说,挺好看的。

他就放下电脑,靠过来和我一起看。他靠得很近,我挪了挪身子,离他远一点。他见我挪开身子,又靠过来一点,我又挪了一下身子。

如此几次,他不乐意了,撅了撅嘴:「我会吃了你?」

我说,你有那么大嘴?

他说,那你躲我干什么?

我笑了,我说,我给你挪位置啊,两人挤一起,挪挪位置不宽敞点吗,躺着舒服。

他突然盯着我看,盯得我直发毛,我说你盯着我干什么啊。他没好气说,因为你好看,我想多看你两眼。

我说,你也不错啊,小巧玲珑的,很可爱。

「真的?」他突然笑了,露出好看的白牙齿。见我肯定地点点头,他猛地靠过来抱住我。我吓一跳,开始挣扎,我越挣扎,他抱得越紧,还用恳求的语气说:让我抱抱你,好吗?

我只好停止了挣扎。很快,他把脸贴过来,我甚至感觉到了他的脸湿湿的。

「你哭了?」我惊讶地问。

他不说话,眼泪流得更厉害些。

「别哭了,我让你抱就是了。」我拍了拍他的肩,像哄小孩般哄他。

「你都不抱我。」他说。

「好,我抱你。」我放下MP4,伸出手,主动拥抱了他。

「抱紧点。」他说。

「你想干嘛?」我嘴上这么问,却还是把他抱得更紧了些。

「你喜欢我吗?」他把头靠在我的胸前。

「还行,你挺可爱的。」我说。

「那你躲我干什么?」

「没有啊。」

「还说没有,你当我傻啊。」

「我只是还没考虑好。」

「那你现在考虑,今晚我在你这儿睡,明天早上你给我答复。」

「不行,你在这儿睡我没法考虑。」

「那,我在这睡,你暂时不用考虑,我给你时间,什么时候想好了什么时候给我答复,这样总行吧」

「咱俩关系都没确定,你睡我这儿不大好吧。」

「放心,我不会吃了你,就当我是你同学,你没和同学一起睡过?」

我说:「行,但你要答应我,睡觉不准乱来,否则我就拒绝你。」

「好!」他答应得倒是痛快。

晚上,我一直睡不着,旁边突然睡了个新人,还真有点不适应。不过,我没想到,王超还算是老实,不一会儿就睡着了,发出的均匀的呼吸像个熟睡的婴儿。

第二天醒来,他说,我昨天晚上没有乱来吧。

我说,恩,你很老实。

他笑了,说,那你奖励我一下。

我说,奖励什么。

他说,亲和抱,你选一样。

「那还是抱吧。」我张开了手臂。

我抱他的时候,他突然翻身压到我身上,表情煞是认真地说:「我喜欢你,我们谈恋爱吧,好吗?我会让你天天开心。」

他认真的表情很是孩子气,看到他我就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我就想,我还以为就我在马小强面前会这样,没想到别的男生在我面前也会这样儿,象个小孩,马小强就经常说我,哎,你怎么像个小孩啊。

我笑了,我说,不你说给我时间考虑吗?

他也笑了:「我等不急了。」

他说着,就凑过来亲我,我躲开了他,我说,你还真是个小赖皮,下来,别得寸进尺。

他果然赖皮地说:「下来可以,你让我亲一下。」

「得了你,亲完,你下一步是不是要脱光我啊。」我开始挣扎。切,跟我玩这一套,还嫩点,我早和马小强玩过啦。

「不会,保证不会。」他的表情还是那么认真。

「那说好了,舌头不准出来。」

「好。」他回答得还是那么痛快。

我闭上了眼睛,他的嘴唇蜻蜓点水般在我唇上点了一下,移走了。恩,比我那时还是要乖多了。

「好了,你该下来了。」我睁开了眼睛。

「恩!」他一骨碌从我身上下来,脸上露出的笑象个孩子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糖果。

走的时候,他又说:「你要认真考虑,我是认真的。」

我点点头。

不知道是不是有过这次同床共眠的经历,那之后,王超经常会借机吃我的豆腐,就像当年我吃马小强的豆腐一样。

不痛不痒的,我会争一只眼闭一只眼,尺度过份了,我就说,好了好了,把咸猪手拿开。他很老实,见我语气坚决,会乖乖地缩回手。

接触多了,马小强终究还是知道王超那个人。

有一次,我们一起踢球,我受了点皮外伤,王超把我送回家,还特意去药店买了碘酒和棉球,帮我清理胳膊上的伤口,还用湿毛巾帮我擦身上的汗。

马小强过来时,刚好看见王超在卫生间帮我擦身子,我只穿一条内裤,王超还色色地说,里面是你自己来,还是我帮你啊。我踢他一脚说,滚出去。他就嘿嘿地笑。

马小强把一摞A4往茶几上一放,说,轩子,这是你要我帮你打印的复习资料。说完他就出去了,之后有好几天没过来。

直到有一天,我给他打电话,要他再帮我打印一点资料,他把资料送过来时,说,轩子,你也不是学这个专业的啊。

我说,不是我的,我帮同学打的。

他看我一眼:「就那天帮你擦身子那个小破孩儿?」

我想也没想说,是啊。

他跟一句,你不是说他是你的同班同学吗,你俩怎么还不一个专业?

我一下楞住了,没想到马小强反应那么快。

我说,可能,他也是帮别人打的吧。

他突然死死地盯着我看,盯得我直发毛。

我说,你怎么了?

他说,他真是你同学?

算了,人还是诚实点好,也没必要瞒他了,还是实说了吧,我说,不是,他是我校友,我们在网上认识的。

「瞎扯,校友还需要去网上认识?」

「因为他也是这样的人。」

「也是这样的人?」

「恩。」

「什么样的人?」

「Gay。」

「Gay?什么意思?」

「就同性恋。」

「靠,别闹了。」

「……」我低下了头。

「你俩搞到一起了?」

「说那么难听。」

「到底搞没搞到一起?」

「没,不过他在追我,我还在考虑,哎,你觉得他怎么样,你见过的。」

「你真能扯,还不死心?」

「怎么了?」

「还想找这种人?」

「找这种人怎么了,我就是这种人。」

「马宇轩,你怎么变这样,之前我一直觉得你这人还挺好的,虎头虎脑、阳阳光光的,很可爱,性格也不错,可我现在看你,怎么越看越觉得恶心啊,今天找这个,明天找那个……」

我突然就怔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说:「既然你现在看我觉得我恶心,就不要看,免得脏了你的眼睛,以后也不要过来找我,我们也没必要再见面,这样对大家都好……」

「有病!」不等我说完,马小强转身就离开了。

65

马小强真的没再来找我。

可能我们不会再见了吧!我呐呐地想。

幸亏,我在情感的火花刚窜出来就刹住了车,陷得不算深,喝顿酒醉一醉吐一吐就好了。幸亏,我现在有了王超,那是我情感的新寄托。

我开始认真考虑要不要接受他。

经过那么长时间的接触,我感觉他人还是不错的,一个老实本份的农村孩子,我喜欢老实本份的人。

有时,我也会问我自己,是我变了吗?还是生活本就是生生不息的接力棒,新的邂逅与旧的相遇,只有一棒接着一棒,我们的感情才能精力充沛地跑下去?

没想到,就在我准备接受王超时,只有电视上才会有的狗血剧情出现了。

一天晚上,我和王超在操场上散完步,回去的路上,有个看起来很老成的男人拦住了我的去路,问我是不是在追王超。

我一楞,问,你是谁啊?

他说,我是他男朋友。

我又是一楞,他没说他有男朋友啊。

他竟然把手搭在我肩上,意味深长地说,你现在知道了。

第二天,我去找王超,王超说,他瞎说,我根本没同意做他的男朋友,他在追我,我不答应,他就一直纠缠我。

我说,你是不是和他上床了?

王超先是否认,见我一直盯着他看,才又承认说,他请我吃饭,还送了我一个手机,我就去了他家。

「上没上过床?」

他软弱无力地点点头。

我说:「那他是喜欢上你了,谁叫你收了人家的手机,还和他上了床呢。现在的大叔就喜欢你这种乖巧老实的小男生,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怎么肯轻易撒手。」

王超说:「那怎么办,我说把手机还他,他也不要,还月月给我充话费。」

我说:「废话,这种东西多买一个就是浪费,都送给你了,他要回来有什么用,他又不是没手机。」

王超又说:「那怎么办?「

我想了想,说:「除非你能把他买手机的钱还给他。」

王超黯然说:「我哪有那么多钱啊。」

我一楞:「多少钱买的?」

他看我一眼,小心翼翼说,3800。

我一惊,说,你还真敢要,难怪人家会缠着你。

他哭丧着脸说:「都怪我一念之差,看到大家都有手机,我也想买个,又没钱,买了也怕养不起,所以就……」

我安慰他:「别怕,这样,你先把手机还给他,再给他补偿一点钱,谅他也不敢把你怎么着,我这里有1000,你先拿着,不够我们再想办法凑凑。」

我不知道王超有没有把手机和钱还给那人,不过怕出什么意外,我一有时间就会去陪他,他也很少走出校园。

有天晚上,我陪王超在操场跑完步,那人又把我堵在了回去的路上,我也不客气,好言相劝,要他别再纠缠王超。

很快起了争执,争执没几句,他身后两三个人蜂拥而上,对我就是一阵猛烈的拳打脚踢,还说这次是警告,下次再看到我和王超在一起,就打断我的腿。

我被打得很惨,身上有多处皮外伤,额头右眉毛的位置裂出一个大口子,不停流血,怎么也止不住,我很想给我父亲打电话,但我不敢,怕他追问起来,就不好解释了。

我只好给马小强打电话。

毕竟,我和王超的事他多少还是知道点。

一听说我受了伤,马小强心急火撩赶过来,把我送去了医院,止了血,还缝了针。

回去的路上,我把原由告诉马小强,他当即气得脸都青了,要我给王超打电话,把那个人约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读技校时打过架的原因,我知道马小强不惧硬碰硬。有时候,那种外面看起来忧郁和不苟言笑的人,打起架来往往有着一种大无畏的胆识,那次他就那么随意推张凯一下,那出手的气势把张凯吓得腿都软了。

我说,算了,闹大了不好,我们都还是学生。

马小强说,你终于知道怕了?想当缩头乌龟了?叫你不要去找不要去找,你偏要找,你看看这种人多乱,这个和那个好了,又和另一个好,个个都跟玩麻将似的,和这人玩完一圈玩腻了又找那个玩一圈,这回好了,玩出火来了。马宇轩,不是我说你,你要再这么玩下去,你迟早会把命玩没,不信你就试试看。

我气鼓鼓地说,哪有那么严重,再说我现在也没答应王超,我和他就是朋友,作为朋友,看到他有难,是不是应该帮他一把,他还是外地农村的,一个人无依无靠在这儿,这种事情又不能和别人说。

马小强说,你就是太傻,对人太好,什么人都想帮,你帮得过来吗。你把他电话给我。

「干什么?」

「我约他出来。」

「约他干什么?」

「我和他谈谈。」

「你跟他有什么好谈的?」

「帮你把那1000块要回来。」

「你好意思开这口?」

「我当然好意思开这口,我又不认识他。」

「……」我不说话。

「还要他以后少给你惹事。」他继续说。

「我说了我和他是朋友。」

「你同学那么多,你就非得和那种人交朋友?」

「哎,怎么就不能和那种人交朋友?那种人怎么了,我不也是你的朋友?」

「没说你,别往自己身上扯。」

「算了,不和你吵,我的事不用你管,我自己会解决。」

「那你为什么要给我打电话,你自己去处理啊,给我打电话干什么,故意叫我过来看你满脸的血?」马小强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声音大了很多。

「你什么意思,不愿意交我这种朋友了?」

「我没这么说。」他突然擤了一下鼻子,「我就是不想看到你出事,你是我兄弟,认识了八年的兄弟,看到你出事我难受……」

66

我正式拒绝了王超。

我不知道他最后是怎么处理的,反正他没来找过我,我也没去找过他。

马小强心里还是有我这个兄弟,或许就像他所说的,他不想看到我出事。每次下班,他都会到学校门口接我回去,看见我第一句话就是,轩子,那人有没有再找你麻烦?

他越这样我越难受。

几天后,我忍不住了,我说,你不用过来接我了,那事儿王超已经处理完了,我和王超现在也没了来往。

他微微一笑,把手搭在我肩上,说,我发工资了,走,我请你吃小碗牛肉。

我打掉他的手。

我说,你要想清楚了。

他一楞,想清楚什么?

我说,想清楚要不要交我这种朋友啊。

他再一楞,别闹了,我什么时候说过不交你这个朋友了。

我说,那你一定要想清楚了,我就是这种人。

他说,切,你又来了。

我停下脚步,犹豫了一下,我说,马小强,你回去吧,以后也不要再来找我了。

他有点呆呆的,过了一会儿才说,你,你什么意思?

我鼓起勇气说,算了,我们不适合做朋友。

他不说话,死死地盯着我看。

我转身就走。

很快背后传来他怒怒的声音:「你缺心眼,就非得一条道走到黑是吧。」

我突然转身:「你说的没错,因为我就是那条道上的人。」

「你有病!」他又是那句话。

「是,我就是有病,而且病得还不轻。」说完我就跑开了。

此后几天,为了躲避马小强,我搬回了学校的宿舍住。过了大概一星期,马小强跑到我们学校的宿舍来找我,不等我说话,他先开口了。

「轩子,你怎么回事,奶奶生病了也不回去看看。」他说。

我吓得扔下课本就赶紧往校外跑。

到了家,我奶奶正躺在床上休息,人瘦了一圈。

马小强说,有个和我奶奶关系不错的老太太做了糕点,给我奶奶拿了不少,我奶奶觉得味道不错,这几天就一直吃,坏了也舍不得扔,结果吃坏了肚子。

马小强埋怨说,轩子,都怪你,你不在家,奶奶每天吃饭都是对付。

我没有辩驳。

在我奶奶的问题上,马小强批评得对。再说这几天多亏有了他的照顾,住在我家,每天早上起来给我奶奶做早餐,下班回来做晚餐,病好得差不多了才来学校找我。

我又把电脑搬了回去。

日子慢慢恢复了常态,马小强还是时不时会过来,一方面是照顾我奶奶,另一方面他爱打游戏,总是抢我的电脑玩得热火朝天。

67

突然发现,马小强已悄然介入了我和我奶奶的生活,尤其是我奶奶,她很喜欢马小强做的菜,他们俩在饮食上极其对路。

可能,我心里还是有他,所以和他在一起就会夹杂太多的东西,比如爱、依恋、交织,甚至占有等等。

我当然知道,喜欢一个人没有错,但我们有时候也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感,而我一旦发现自己控制不了这种滋长的情感,我要么选择逃避,要么选择掩饰,抑或是对抗,或者干脆一个人躲起来难受。

所以,起初,我对马小强并不友好,不是呛他就是给他甩脸色,好象只有这样才能掩饰自己的情感,或者把对他的感情慢慢压下去。

有段时间,我跟他的对话总是充满火药味。

对话一:

「轩子,看书呢。」

「哎,你这人怎么跟个鬼似的,一点动静没有就进来了。」

「我不跟你打招呼吗,是你太投入了。」

「滚。」

「我又没惹你,要我滚干什么啊。」

「见你就烦。」

「哎,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卸磨杀驴呢。」

「你是驴?」

「不是,我是磨。」

「我看你就是驴,突然就嗷嗷叫唤。」

「谁是驴了,谁突然嗷嗷叫唤了,你真不像话,是你自己没听见我开门的动静。」

「像话(画)我就墙上挂着去了。」

「枉我对你那么好,你看我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了,还我是驴,我要是驴,你也是驴的弟弟。」

「谁承认是你弟弟了。」

「哎,你怎么翻脸不认人,前一阵还给我打电话,一口一个哥地叫着。」

「懒得理你。」

「……」

「……」

对话二:

「哎哎哎,你怎么用我的毛巾擦脸。」

「用你的毛巾怎么了,也不是第一次用。」

「你是猪—」

「你才是猪。」

「我还没说完呢,你是猪八戒,倒打一耙。」

「去死。」

「……」

对话三:

「轩子,奶奶呢?」

「不知道。」

「你没问问她上哪去了,我给她带……」

「问我干什么,自己找去。」

「我上哪找去,你都不知道她在哪。」

「知道还要你找?」

「你这人怎么这样,翻脸比翻书还快,问你两句就不耐烦了?」

「哼!」

「哼什么啊。」

「我自己的鼻子我爱哼就哼。」

「你就哼去吧。」

「……」

对话四:

「轩子,回来了?」

「屁话。」

「哎,你膝盖怎么流血了?」

「一边呆着去,我还不知道自己流血了。」

「我帮你擦擦。」

「用不着,我自己有手。」

「谁惹你了,火气那么大。」

「没人惹我,我就是暴脾气,受不了别理我,一边呆着去。」

「……」他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我。

对话五:

「轩子。」

「……」

「轩子。」

「叫魂,没看见我在看书吗?」

「你发什么火啊,一天到晚尽是火,我是告诉你牙齿上有片韭菜叶。」

「眼睛倒是挺贼,一天观察我牙齿干什么。」

「谁观察你了,那么明显,我眼睛又没瞎。」

「……」

对话六:

「轩子,你怎么抽烟了?」

「要你管。」

「要不要我管也说了,抽烟不好,有害健康,烟盒都写了。」

「少来这套,哪都有你。」

「有我也白扯,管不了你,还得你父母管。」

「切,你还知道自己的斤两。」

「你再横我就告诉你父母去。」

「去吧,快去吧,腿长你身上。」

「你看,还急了,我就那么一说。」

「你就是闲的。」

「是啊,我就是闲的,今天星期六嘛,我也不上班。」

「脸真大。」

「过分了啊。」

「还有更过分的,不仅大,还厚。」

「我招你惹你了,一天跟吃了火药似的。」

「受不了就别过来。」

「你以为我脸皮真那么厚,是奶奶要我过来给她炖番茄汤的,个头不大,脾气倒不小,我都给你做牛做马了,还不念我的好,哎,你现在到底怎么回事,你是不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来,给哥说说。」

「少扯。」

「是不是嘛?」

「是个屁,别以为你什么都知道,还没完了,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他又是茫然无措地看着我。

我和马小强之间的关系就像牛皮癣,痒了,撕一下,疼痛、刺激还舒服,我们就在你撕我抓中艰难度过,他痛我更痛。

我必须承认,我这么做,是因为他的再次出现对我有强烈的存在感,这让我神经兮兮,紧张不安。

有个周末他过来,我还在睡午觉,他也没吵醒我,我睁开眼就发现一双眼睛贼溜溜盯着我看,吓得我当即「啊」的叫出了声。

他却无辜地问,你怎么了,做噩梦了?

我一个枕头飞过去,有病,睡觉也盯着人家看。

他茫然还无辜地说,谁盯着你看了,我刚转过去你就醒了。

还有一次,忘了他跟我说什么,反正表情很夸张。

我瞪他一眼,没好气说,去去去,嬉皮笑脸的,有意思吗?

他骤然一怔,说了句「你到底要我怎么做」,就站到一旁远远地看着我,眼睛里似乎弥漫着雾一样的忧伤。

有段时间,马小强一说话我就呛他,呛得他都不怎么过来,偶尔过来一两次,看见我都是小心翼翼的,想和我说话又怕我呛他。

有好几次我从学校回来,远远地,看见他形单影只站在楼道的出风口,也不进屋,任由头发和袖子被风吹起,哗啦啦地响。

有一次,马小强实在受不了,凑到我跟前,盯着我看,轩子,你别这样好不好,你不觉得每次这样呛得人很没面子吗?

其实,对一个人好并不难,但要对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不好就不易,尤其要突然厉声严苛就更不易,你必须强压心头的难安和不舍,当这种所谓的厉声严苛在某种程度上还是「莫须有」,你就更是难安和不舍。

可能,觉得这种方式确实有点残忍。

此后,我很少呛他,开始改变方式——和他保持距离,尽量避免和他发生多余的接触,每次接触都是隔着安全距离。当然,这种安全距离更多是精神上的,像古人的举案齐眉,生分得让他恐惧。

我在复习,他过来给我倒开水,不小心烫到了我的手,他非要给我擦药膏,我彬彬有礼说,不用,谢谢你。他愕然地看着我,说,你谢什么啊,本来也是我烫伤你的。

我在洗衣服,他喊我:轩子

「你有什么事?」

「哦,也没什么事,就问问你,吃饭了吗。」

「吃了。」

「吃的什么啊。」

「番茄炒鸡蛋。」

「好吃吗。」

「挺好吃的。」

「是我炒的。」他看我一眼。

「哦,谢谢,辛苦了。」

「干嘛那么客气。」他突然有点不好意思。

「……」

「轩子,我买了个新耳机,一会儿我换上。」

「谢谢。」

「又客气,本来也是我用坏的。」

「……」

「轩子,我们单位发饮料了,我给你带了点。」

「谢谢。」

「你怎么总说谢谢啊,我受不了。」

「……」

我就像海市蜃楼,近在咫尺,却又总是游离在他的空间之外。

周末,他在玩电脑,我就看电视,或者干脆回学校,玩到大汗淋漓回来冲个澡,钻进我奶奶那屋看书。

平时,我会在学校磨蹭到很晚才回去。他会等我,有时等到很晚见我还没回来,会提前走。有时一直等,我回去见他还在就下逐客令,还没走呢,都这么晚了。他就尴尬地笑笑,等你呢,我下载了个新游戏,告诉你一声我就走。

因为我的刻意,我们陷入了一种紧张而又诡秘的生疏,偶尔看对方一眼,眼神里没有自然和随意,有的只是隐隐约约的尴尬和闪躲。

兄弟之间不怕打打闹闹,怕的就是生疏和隔离。马小强也感觉到了这种尴尬的貌合神离,开始用各种办法来拉近彼此越走越远的距离

每次,他都会带点小食品过来,像是有意讨好我似得。我不理他,他就说,你真傻,你就是个傻子,人家都说和谁过不去也别和自己的嘴过不去,你看看,多好吃啊,全便宜我这张嘴了。我心想,我又不是饿死鬼投胎,这年头谁差你那点吃的啊。

不过,有一次,他买冰淇淋过来还是吸引了我。

我在看书,他可能也不大好意思打扰我,先是拘谨地看我一眼,悄然无息靠过来,眼神游弋不定,旋即低头。

我知道他的心情非常复杂。

也不知道多久,他可能觉得不能再等了,再等冰淇淋就化了。

他微微抬起头,嘴角蠕动了一下,又没了声响,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说,你有事?

他看我一眼,鼓起勇气说,轩子,我买冰淇淋了,你吃不吃?

「是哈根达斯吗?」我涩涩地问。

我喜欢吃哈根达斯的球,有一次我和同学去沈阳玩,他请我吃了之后就喜欢上了,但我不知道本溪有没有卖。

「不是。」他看看我,「你要吃哈根达斯的?那我去买。」

「本溪有吗?」我问他。

「不知道,我出去问问,你等着,我马上回来。」

等了好久他也没回来,我就去了学校,可能是没有卖吧。

等我再从学校回来,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没买着,我找了好多地方,问了好多人,后来有个小姑娘告诉我有家西餐厅有卖,我跑去一问,还卖没了。

我没说什么,却突然有些感动。

他其实是没必要这样费力讨好我的,他又不欠我什么。

此后,他又给我买过凉皮、小蛋糕、酥饼等,见我对吃的兴趣不大,他又开始买笔记本、钢笔、打火机、袜子、皮带之类的东西。

他的工资并不高,买的东西很平常,他给我买过一条皮带,花了他90块,我不要,他非塞给我。我也没系,一直放在衣柜的角落里。他看见了,心疼地说,你怎么不系啊,花了我90块呢。

我心想,切,还90块,我现在系得可是390一条的金利来。

打火机也是,他知道我抽烟,可能是和同事出去聚餐,酒瓶里带了个打火机,样式很时髦,他腆着脸皮要过来,并送给了我,我却丢在电脑桌的一边,一次没用过。

有一次他见我要抽烟,赶紧讨好地把打火机递到我面前,我却慢悠悠从自己兜里掏出一个打火机,他看了一眼,发现是ZIPPO的,就没说什么。

此后,他可能发现了我和以前的不同。由于我亲生奶奶的关系,我用的很多东西都是名牌,像钢笔,我用的是派克,袜子都是李宁系列的运动款,内裤穿的是「皮尔卡丹」,他就不再给我买这些东西。

他开始另辟蹊径。

踢完球回去,他会给我递毛巾擦汗。渴了会急忙给我倒水。放下背包他会接过去,帮我挂起来。

我喜欢看小说,什么玄幻、穿越、耽美、言情,我统统都看,有时一看就是一下午,他会找各种借口和我说话,问一些游戏闯关方面的事情,见我一直拿着手机看个不停,他还会主动给我讲故事或者笑话什么的,也不管我听不听。

有一次,他们单位搞活动,击鼓传花表演节目时,有人讲了个笑话,他听后觉得很有意思,就讲给我听,他说,轩子,给你讲个笑话,老有意思了。见我不理他,他就自顾自讲了起来:

「有个男的跟他妈说,妈,我要和我媳妇离婚。他妈问他为什么啊。那个男的说,我给她讲了个笑话她没笑。他妈说,这个不能离婚。那男的又说,她是没笑,床底下有个男的笑了。」

哈哈哈!讲完后他自己笑的花枝乱颤,我却一点反应没有,他很是懊恼地说,哎,不好笑吗,别人讲时,我觉得很好笑啊。我心想,这么烂的笑话,还好意思讲。不过,有时,我也会绷不住偷笑,但我伪装的很好,刚笑出来就假装咳嗽,笑声转瞬即逝,仿若夏天弄堂吹过的风,让他根本搞不清我发出的到底是笑声还是咳嗽声。

又有一次,他给我表演一个小魔术,他说,轩子,这个魔术老有意思了,你一定要睁大眼睛好好看。这个魔术本身没什么意思,也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但他表演失败后露出的惊怂表情却让我乐得不行。我说你真笨,现场又给他示范了一遍,我表演很成功,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我熟练地操作,恨恨地说,靠,你竟然会。

后来,他不再讲笑话和表演魔术,带篮球过来,说是约我去我们学校的操场打球,我却各种推脱。他说,我想和你比试比试。我说,我不想和你比试。你是不敢?他说。我白他一眼,那又怎样?他一怔,突然就来了句:轩子,你现在真有那么讨厌我吗?我不痛不痒地说,当然,你才知道。

他们单位搞联欢会,要求每个班组必须出一个节目,他报了个二重唱,演唱曲目竟然是水木年华的《一生有你》,他说,轩子,你陪我一起练。我不理他,他自顾自唱了起来:因为梦见你离开,我从哭泣中醒来,看夜风吹过窗台,你能否感受我的爱,等到老去那一天,你是否还在我身边,看那些誓言谎言,随往事慢慢飘散……

他唱歌并不好听,总是跑调。这倒没什么,我受不了的是他竟然大张旗鼓当着我的面唱这首歌儿,低沉的声音刚涌进我的血液,内心便波澜起伏,整个人突然伤感起来。

我脸上的肌肉一丝丝激烈地抽搐,不等他唱完我就跑开了。

他追过来拉我的手,问我,你怎么了?

我说你有病。

说完,我甩下他不知所措看着我越跑越远。

65

我的拒人于千里之外,让马小强很有一种败走麦城的挫折感。

有一次,我又呛他:哎,你怎么回事,一天没事往我这里跑,你没家吗,你没朋友吗,你混得那么惨吗?

他突然就不说话,看我一眼,凄凄地走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过来。后来,我才知道,虽然,马小强内心深处一直燃烧着对朋友烈火般的情感,但他确实是知交零落,朋友很少,几乎没有。

我以为,他会知难而退,我们就这样慢慢在风中走散。

没想到,我奶奶卧室的吊灯坏了,我奶奶要我给马小强打电话,我只好拨了他的号,要我奶奶和他通话,我奶奶张口就说,大孙子,奶奶卧室的灯坏了,你过来瞅瞅。

马小强乐呵呵地过来了。见到我,他双手一摊,说,这回可不是我死乞白赖要来。

那之后,马小强像是灵光一闪,忽然间找到了突破口,居然又改变了策略,开始讨好我奶奶。

我奶奶对马小强很好。

当然,他对我奶奶更好,经常给她揉背,我亲眼见他给我奶奶倒洗脚水,用毛巾帮她擦干净洗好的脚,甚至还会在小区陪她和别的老太太打扑克,这些我都没做过。老太太问,他是谁啊。我奶奶说,我家大孙子。马小强就频频点头,眉毛舒展开来。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奶奶越来越笃信万能的真主,那是指引她最后那段人生之路的神。

有一次,马小强竟然天还没亮就过来做晨礼,我奶奶做完后,他在铺了坐垫的席子上,面对圣地麦加的方向肃立,鞠九十度的躬,然后再匆匆赶去上班。

我奶奶越来越喜欢他了,简直把他当亲孙子。

马小强也是,每次开支了,都会给我奶奶买点东西,比如天气变凉了会买手套围脖绒帽坐垫等,天气变好了会买拐杖、收音机、老花镜等。

别说,我奶奶挺喜欢他买的东西,我见她出门就一手拿拐杖一手拿收音机,然后跑去亭子下面的石头凳坐着听戏。别人问她谁给你买的收音机啊,我奶奶就咧嘴一笑,我家大孙子。

我奶奶做饭了,会留他吃了再走,我奶奶说,强子,别走了,留下吃点。

马小强也不客气,乐颠颠地跑去拿碗筷。

我几乎不和他互动,专心致志吃我面前的那碗菜。

可能是深得我奶奶的喜欢,他不再像以前顾及我的面子,会恃宠而骄,总是和我抢菜吃,见我死劲造一个菜,他就把那道菜移到我奶奶或者是他自己面前,轩子,你怎么吃独食呢。

次数多了,我气不过,我说,有本事你弄个独食我吃吃。

他就用筷子敲我的碗,说,你想得倒美。

见我还在用筷子夹那盘菜,他就干脆把盘子端起来,拨一部分给我奶奶,剩下的再拨给自己。

我说,你还讲不讲理了,这是我家。

他就无赖一笑,我也没说是我家啊。我去抢他碗里的菜,他就稀里哗啦扒饭,故意把咀嚼的声音弄得很大,冲我一脸的坏笑。

此后,马小强不再像以前处处忍让,淋漓尽致地发挥他的「赖皮」,颇有一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大无畏,但也正是这种「赖皮」让我对他无可奈何。

他会监督我吃饭,动静大他就会提醒说,好好吃,别吧唧嘴。

我说,要你管。

他说,你就吧唧吧,反正吧习惯了又没人说我没教养。

他还总是监督我有没有剩饭,我吃饭总是吃不干净,到最后习惯留那么一点点残羹。他就会敲我的饭碗,轩子,你又没吃干净。我不理他,他就向我奶奶告状,说,奶奶,轩子在浪费粮食。

我奶奶特别珍惜粮食,她就说,轩子,别浪费了,吃干净。我说已经吃干净了。马小强说,还剩好几撮。我说我没法吃。他就说,你可以用嘴舔,真主说了,糟蹋粮食的人会被魔鬼找上门。他一提到真主我的头皮就开始发麻,我只好拿起碗伸出舌头一下一下地舔。

他却在旁边得意地笑。

因为糟蹋粮食的问题,我和马小强发生过一次小矛盾。

我奶奶喜欢吃包子,马小强时不时会带点过来。

有个周末,他买了好多包子过来,热乎乎的,我奶奶吃完就出去和那几个老太太聊天去了。

马小强问:「怎么,你不吃?」

我最讨厌的食物就是包子。

我说:「不吃,包子是食物吗,旧社会也没人爱吃。」

马小强说:「你太挑食了。」

我说:「管得倒宽。」

「我才懒得管你,反正我和奶奶吃饱了,你不爱吃自己做午饭去。」马小强瞪我一眼,就出去陪我奶奶聊天了。

由于早上就没好好吃饭,我玩了一会儿电脑,感觉越来越饿,又没别的东西可吃,只好吃起了他们剩下的包子。

还别说,他买的包子不算难吃,我一口气吃了七个,但每个包子,我都只吃2/3,剩下1/3那层硬硬的外皮我怎么也吞咽不下去。

马小强回来不乐意了。

「哎,你怎么回事啊。」

「要你管。」

「你还讲不讲理了,这是我买的好不好,你这是糟蹋东西。」

「不就糟蹋你几个钱吗,我给你。」我开始掏钱。

「轩子,这不是钱的事儿。」

「那是什么事儿。」

「你态度不端正。」

「我态度怎么不端正了?」

「你根本就意识不到自己的问题,你不爱吃包子也没人逼你吃,但你这种做法就不对,你不喜欢就可以糟蹋吗?那还有喜欢吃的呢,你知不知道奶奶有多喜欢吃那家的包子,每次我都要走好远,拐好几条街才能买到,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有钱啊。」

「不管有没有钱,买几个包子的钱还是有。」说完,我甩给他一张百元大钞,夺门而出。

等我踢完球再回到家,马小强做了一桌子好菜在等我。

吃饭时,我发现马小强的碗里装的全是我吃剩的那1/3个包子,他非常自然地一点点全部吃完,甚至很少夹菜。

那顿饭我吃得很不是滋味。

马小强真是变得越来越赖皮了。

每次我说他,你现在怎么那么赖皮,简直就是个无赖。

他就鼻子一哼,说,我那是以毒攻毒,对付你这种人就得用这种方法。

有一次,我奶奶炖了西红柿牛肉汤,还没等我回来,他倒好,一顿风卷残云,一大碗牛肉汤全被他消灭了。我回到家饿得前胸贴后背,他却故意当我的面,拍拍自己鼓起来的肚皮,打着饱嗝说,真爽啊,比我妈做的还好喝,哎,你怎么不早点回来。气得我拿起锅盖,骂他不要脸。他就用动画的语气,嬉皮笑脸地说,你好,我是一张脸,马小强的脸,他不要我了。我气得锅盖差点掉地上了。

为了补偿我,他真亲手给我炖了一大碗牛腩柿子汤,牛腩多得数不清,他在旁边看着我吃,紧张地问,好吃吗?我说一般,他就拿着勺子尝了一口,咂着嘴说,还行啊,挺香的。

他做菜还是不错的,像回族的孜然羊肉、炸牛排、黄焖牛肉等硬菜,他都会做。一到周末,他就会早早过来给我做几道好菜,食材全是他自己花钱买,有时一天也吃不了。每次来,他都会先问我吃饭了吗?我要稍微犹豫,他就会出去买菜,叮叮当当做了起来。次数多了,我也会于心不忍,我说,哎,你不用给家里交生活费?

他在炖着萝卜汤,交啊,怎么了?

我说,那你还一天到晚把钱花在这里。

他就白我一眼,哎,马宇轩,你什么意思,我在哪都得吃饭吧,再说买几根萝卜能花几个钱,你要赶我就直说,拐弯抹角多没劲儿。

我就不说什么,听之任之了,后来才知道我奶奶时不时会给他点菜钱。

有一天,他拿了一包不知名的茶叶过来,还给我泡了一杯,我没有喝茶的习惯,见他一直举着,有点于心不忍,就接了过来,呆呆地盯着搪瓷杯,里面的茶叶刚刚泡软,像一条条小青鱼,不知不觉往我心里游。

他还买过一盆凤尾竹过来,放在我的卧室,每天我一起来,似乎都能看到那些竹子在我面前翠绿盎然地生长,就好象马小强,慢慢又长进我心里。

马小强对我越来越好了,尤其是那段时间,我奶奶去辽阳我大姑家小住了十来天,他每天都会过来给我做饭,他清楚我的饮食习惯,比如知道我不爱吃芹菜和木耳,菜里不能放醋和糖,他还买了挂面和速冻饺子放冰箱里,如果来不了就要我煮饺子吃。

有个周末他一直没过来,我既没煮饺子也没下挂面,一直在玩电脑,他知道了,也没说什么,快速给我做了一碗鸡蛋面,见我狼吞虎咽吃着,他有点不高兴了,说,你真懒。我说,你才知道。他说,要不要给你烙张大大的饼挂你脖子上。我顺着他的话说,好啊,你烙。切!他鼻腔发出鄙夷的声音,挂你脖子上你照样会饿死。我说,不会,我会转来转去吃。他笑得像朵向阳花,转来转去多累啊,你那么懒。

他竟然还帮我抄课堂笔记,那天我和同学出去玩,回到家打开笔记本准备抄同学的课堂笔记,发现所有的笔记全抄好了,一看就是马小强的字,他的字确实不错,就像他的人,清清爽爽的,看着很舒服。

我问他抄了多长时间。

「反正也无聊,」他淡淡说,「没抄窜行吧。」

「没有,抄得挺好的,字也不错。」那一刻我有点感动,触动了我内心深处温柔的情绪,毕竟要他放弃玩电脑的时间来抄笔记,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那是,我字一直不错,小时候练过,哎,你知道的。」他倒是一点不谦虚,俏皮地笑着,露出白白的牙齿。

为了报答他,我请他在外面的清真小餐馆吃饭,回去的路上,他把手搭在我肩上的,就像以前做的那样。走着走着唱起了那首《一生有你》,我怀疑他这一辈子就会唱这一首歌。

我说,别唱了。

他说,我高兴嘛。

我说我不高兴。

他看我一眼:「哎,你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吃饭的时候你明明笑了。」

我就不说话了。

分开的时候,他又把手搭在我肩,跟我说,轩子,咱俩重新好吧。

我一颤,心像蝴蝶的翅膀一闪一闪的,我说,好什么呀?

他看我一眼,认真说,重新做好兄弟啊,我不想失去你这个兄弟。

也就从这时起,我心底坚硬、冷漠的部分逐渐融化,我慢慢接受了他的「放肆」和「赖皮」,默认了他在我家的存在。毕竟,我无法一直故意摆着张臭脸来面对一个竭力讨好我的人。何况,我的这种所谓的「生冷」到底还是言不由衷的。

这时,他又会说,哎,轩子,你好长时间没赶我了。

我说,滚。

他就像条从网里挣脱出来的鱼,假装做了个滚的动作,不一会儿又晃到我面前,嬉皮笑脸说,我又滚回来了。

67

都说爱情需要缘分,我觉得友情也需要缘分。

可能是我和马小强友情的缘分到了,我们之间的互动渐渐多起来,可能是经过一段相互「赖皮」的对抗期,这种互动显得直白还利落,感情也在逐渐升温。

他不再和我抢菜吃,甚至会把荷包蛋夹我碗里,我说,夹给我干嘛,你自己吃。他就说,少废话了,给你就吃。我吃的时候,他会问,好吃吗?我说还行吧。他就不好意思地说,这次没煎好,有点糊了。

他开工资了,我说,我话费没了,你帮我冲100。他就会说,100?不行,50,50不要你还,100算借,你自己选。我笑嘻嘻说,那还是50吧,另外再请我吃哈根达斯的球。他又不乐意了,球就别吃了,请你喝杯奶茶。那我要喝香飘飘。成交!

周末玩电脑,我困了会睡午觉,他有时也会爬到床上,挨在我旁边,俩人就这样睡过去。醒来发现自己和他那样的近,我甚至还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汗味,感觉很温暖,这一切又是那样的好。

后来发生的一件事,让我从心里不再排斥马小强的存在。

那天,马小雅有事过来找马小强,马小强不在,我就请她出去吃饭。马小雅初中毕业后也读了商贸学校,现在出落成一个漂亮的大姑娘了,和马小强一样,高高的,身材不错,长的也挺好看,有一种很清纯的感觉,有点像刚出道时的孙俪。

没想到,吃完饭我们往回走时,有个不要脸的男生过来纠缠她,看样子他们认识,或者是在追她的男生,但显然马小雅不接受他,他就一直缠着。

我很不客气地拦住了他,问他:「哎,哎,你谁啊,想干嘛?」

他却狠狠推了我一把:「好狗不挡道儿,你给我闪开。」

我急了,反推了他一把:「你他妈骂谁是狗呢。」

「你敢推我?」他抡起了胳膊。

「推你怎么了?信不信我还敢揍你。」我毫不示弱。

他也不是好欺负的主儿。很快,我和他激烈地干了起来,两人抱成一团,互相抡着胳膊你一下我一下地揍,马小雅怎么拉也拉不住,吓得赶紧给马小强打电话,马小雅说:「哥,你赶紧过来……」

那人听见马小雅打电话的声音,突然停止了动作,推开我转身就跑了,我捡起一块石头就朝他扔过去,幸亏他躲闪得快。

后来,我才知道,和我打架的男生和小雅是一个学校的,一直在追小雅,天天缠着她,但小雅似乎还没接受他,看见我和小雅在一起吃饭,以为小雅不接受他是因为她有了新的男朋友。

马小强快速赶过来,看见我鼻青脸肿的,非常生气,不分青红皂白训斥了我一顿:「马宇轩,你现在能耐了是不是,敢和人打架了?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还流血了?脸也肿了,你倒是打赢了给我看看啊……」

「要你管。」我瞪他一眼。

见我要发火了,马小雅赶紧拉了拉马小强的胳膊,解释说:「哥,你别说宇轩哥哥了,他是为我打的架。」

我擦了擦鼻下面的血,撇下他俩头也不回走了。

马小强送走马小雅,去了市场买菜,做完饭,进卧室喊我。

「轩子,吃饭了。」他的语气很温和,「我给你炖了你喜欢喝的牛腩柿子汤……」

「……」我躺在床上不理他。

他靠过来,摸了摸我脸上的红肿,问我还痛吗?

我还是一声不吭。

他说:「轩子,别生气了,你为小雅出头我很感动,我刚才也是急的,一听小雅说你和人在打架,我就吓得打了辆车就赶紧过去,一路上我就想起你上次被人打得头破血流,额头还逢了好几针。我还想起我读技校的最后那两年,我到现在还非常感谢你父亲当年提醒了我,那几个参与打架的同学后来受了处分,毕业都没单位敢要,现在还在社会上混着。你现在还是个学生,我不希望你和别人打架,以后碰到这种事你给我打电话,让我来处理……」

那一刻,我突然有了一种轻松、释然的愉悦。

68

马小强很少喝酒,但毕竟参加工作了,有时也难免喝上两口。

他喝酒了一般不回家,都在外面过夜,以前会去洗浴中心呆一个晚上,现在一般上我这里来。这时我会把床留给他,自己睡沙发。我会把他扶上床,甚至给他洗脸擦脚,脱衣服和裤子。

虽然他还是那么的令人着迷,浓黑的眉毛,挺拔的鼻梁、棱角分明的额头,还有嘴角那抹若隐若现的笑。但我们始终相敬如宾,我从来没有对他有任何的冒犯之举。在我接受他成为我家庭一员的那刻起,我就对自己说,不要再有非分之想,他只是我的家人,我的兄弟。

不过,自大年三十那晚,马小强在我家留宿后,他不再是喝酒了之后才过来借宿。

过年前几天,他早早过来帮我们打扫屋子,还送来了他们单位发的春联、福字和守岁的灯笼。

他问我,轩子,要我过来陪你和奶奶过年吗?

我说,不好吧,过年还不在家呆,你父母没意见?

他说,没事,我吃完年夜饭再过来。

不料,因特殊原因,大年三十那天,他因电力抢修一直忙到晚上六七点,回到家他累得不行,给我打电话说不过来了。我没说什么,本来也不抱希望,哪有过年还跑别人家的。

他给我打电话时,我刚在我父母那吃完年夜饭。以前,我父母都会和我奶奶一起吃顿年夜饭,自我奶奶和我母亲那次吵架后,她们俩基本就没了接触。我父亲开出租,平时倒是经常会过去看看我奶奶,逢年过节也会买点好吃的带过去。

吃完年夜饭,我母亲想留我在他们那住一宿,我没答应,虽然我和他们呆的时间少,不过他们好歹也两个人,我不想撇下我奶奶一个人孤零零在学校那边的出租屋过年。

没想到,大概是晚上九点多吧,我和奶奶正在看春节联欢晚会,听见敲门声,打开一看,竟然是马小强,手里还拿着一串长长的鞭炮。

看见他,我很是惊讶,我说,你不是说不过来了吗?

他也惊讶地说,轩子,你在啊,我还以为你在你父母那头过年不回这边呢。

我说,你特意过来陪我奶奶?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怕奶奶一个人在家太孤单。

还是他想着我奶奶,我突然很感动,觉得有这么个兄弟真好。

我奶奶特别开心,给他准备了很多好吃的,我们三个边吃边看电视,但我一直惦着那挂长长的鞭炮,总是忍不住,过一会儿我就说,走吧,我们把它放了吧。

马小强说,不急,再等等,现在外面全是鞭炮声,放了也白放。

我就一直等啊等,外面的炮仗一直此起彼伏,零零落落地响着,好不容易等到春节晚会快结束,饺子也吃了,外面动静消停了一会儿,正准备兴高采烈出去放,突然又是哗啦拉一阵响,马小强又一把拉住我:轩子,再等等,再等等。

我忍不住了,我说,不行了,我困了,我先眯一会儿,你要放时叫我一声。

没想到,马小强后来也睡着了,凌晨三四点的时候,他突然把我摇醒,说,轩子,咱俩是不是该出去放鞭了。

我迷迷糊糊跟他出去,小区的院子里,他点燃鞭炮。

没想到这挂鞭炮非常得响,噼哩啪拉,响了好长一阵,马小强拉着我的手,在院子的雪地转圈,兴奋地喊着,过年喽。

一楼有户人家被吵醒了,竟然跑出来冲我们大叫:大半夜的,放什么鞭,还让不让人睡了。

我和马小强吐了吐舌头,乖乖地离开了小院。

回屋后,见我准备到客厅的沙发睡,他不乐意了,说,咱俩挤挤得了,还说我矫情。我说,你要和我睡一张床?马小强说,你信不着我?我说,我是信不着我自己。马小强说,上床吧,我信得着你。

上了床,他突然靠过来抱我,说,我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我说,怎么了呢。他又是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还是你这里暖和。我这才知道,他家租住的房子没有暖气。

我们还真是相安无事。

第二天醒来,他还说,轩子,我没把你怎么着吧。我心里说,唉,你是没有,但我差点就把你怎么着了。

也就从这时起,马小强时不时会在我这里留宿,我奶奶很喜欢他,多一个人总归多一份热闹。

我以为向马小强出柜后,他和我交往会有所顾虑,却没有。

他甚至比以前更坦然了。

就算我有一些不痛不痒的行为,如果说以前他是下意识地防范,现在连下意识也没有了。

比如,我们一起去浴池洗澡,他会正面对着我脱光身上所有的衣服,就算我偷偷瞄他下面,他也不会躲开,默许我看个够。不像以前,见我不停往他身上瞄,他就会毛巾甩我的脸,看什么看。

可能,他已经从心里觉得,你要真是个喜欢男人的人,欣赏他的身子反而是对他的认可。

他甚至还会装模装样打量我,然后凑我耳边故意说,这么小。

我踢他,大起来也吓人。

他就坏笑,你吓一个我看看。

69

时间并没有把过往的一切洗刷得干干净净,我和马小强好象又回到了十五六岁时的那段时光。

时常长了,发现马小强其实是一个非常好玩,还有点小顽皮的人,和熟悉的人吵吵闹闹时很放得开,说话也变得俏皮起来,完全没了年少时的拘谨。

有时候,看到他和我顶嘴,我也会恍惚,这还是以前我认识的那个马小强吗。不过,每当他安静下来,看着他孤独的身影,隐郁的眼神,桀骜不驯皱眉时的落寂,我又觉得他还是我以前认识的那个马小强。

可能,我们都在成长,都在改变,他都读了四年技校,参加工作也两三年了,什么样的人没接触过,性格有一些变化也正常。

他会突然之间说一句话逗得你捧腹大笑。比如,他拿着我手掌看来看去。

我说,你会看手相?

他研究半天,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我说,别神神秘秘的,有屁快放。

他说,你的手掌很大啊。

我气得甩他脑袋一下,要你说,我眼瞎啊。

他说,你急什么,我还没说完呢。

「你说,你要不说出点花花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你这辈子肯定很孤单。」

「为什么?」我一惊,感觉他似乎真看出点什么门道。

「因为你的手掌很大啊。」

「手掌大就会孤单?」

「那当然,你没听那歌是怎么唱的吗。」他突然站起来,快速跑起来,边跑边唱「越掌(长)大,越孤单……」

「你敢耍我……」我狂追他,「你信不信我一巴掌把你煽到太子河。」

马小强很喜欢打网络游戏,有时吃完晚饭,在显示器前一坐就是半天,打到很晚自然又是赖着不走,我家快成他的大本营了。

他老跟我抢电脑,我说,好了,你该回去了。

他就气呼呼说,小气,又撵我。

我心想,你瘫在我家才好呢。

我甚至还多次陪他去网吧打过通宵的CS,回来两人呼呼大睡七倒八歪躺到下午,问他晚上还去吗,他就摇摇头说,不了,明天要上班。

同居一室,有时两人躺在一起,也会肩碰肩、腿碰腿的,但我再不敢把腿放到他的身上。虽然偶然他会不经意靠过来,那个部位轻轻的、若有若无碰到我的身子,都会让我胡乱地想一晚上,但我不敢再对他动什么歪歪心眼。

真不是我矫情,确实是之前的那两场教训太深刻了,我清醒地意识到,我和马小强之间是没有未来的。

直男到底是直男,是有底线的,就算你侥幸成功一次,两次,哪怕三次,如果还无休无止纠缠,迟早会把对方吓跑,我已经吓跑他两回了。

是啊,一个人可以被同一块石头绊倒一次,甚至两次,但如果第三次还被绊倒,那可真是愚蠢得不可原谅。

有时就想,做马小强的好朋友好兄弟其实蛮好的,招之即来,每天陪我聊天解闷,会给我做好吃的,还能照顾我奶奶。再说,好朋友好兄弟是终身的,永远不用担心失去。

由于生意不好,我母亲把卖店兑了出去,在某个人流较多的地方租个摊位卖服装。

服装生意难做,我母亲做生意不活,人还死板,我就摸索着开了个网店,好歹也能帮忙卖一些。

马小强说,我做你的模特吧,折腾到很晚,他又端坐在电脑前,无辜地说,这可不是我赖着不走。

我很规矩,睡觉从来不碰他,虽然有时候醒来,会发现自己一只手搭在他的肚皮上,或着他的一只手放在我的大腿上,但我们一直相安无事。

他要无意把一只手或一只脚搭我身上,我就这么静静地躺着,一动不敢动,直到被压麻了,我才悄悄拿开。第二天独自揉被压麻的部位,他问我怎么了,我还骗他说不小心撞了一下。

有一次,我迷迷糊糊转身,手一搭,碰到了他的手,他的手突地动了动,我一怔,赶紧把手伸回来,他却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

他的手大大的,结实、温热。

我没想到他会抓住我的手,想缩回来,他却越抓越紧,力度越来越大,大到我无法抗拒。

我干脆靠过去抱他。

那天晚上窗帘没拉全,外面有月亮,透着朦胧的月光,我发现他的眼睛是睁着的。

我说,你醒了?

他笑了笑,没说话。

他的笑刺激了我,我突然把嘴伸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他倏地一抖,松开了我的手。

月光撒在他英俊的脸上,我又突地涌现出一种扑上去撕咬他的冲动,但我也知道,那只是一种冲动,比魔鬼更可怕的冲动,一旦我迈出这一步,有可能对彼此来说是第三次的劫难。

第二天醒来,他已经起床了,在帮忙做早饭,我看着他还有点不好意思,心想昨天晚上怎么就亲了他脸一下。

他转过身,冲我笑笑的同时,眼睛突地眨了眨。

我的脸倏地红了。

那时,对我来说,最痛苦的事情可能不是我明明想拥有,却又得不到,而是我明明唾手可得,却总要装作毫不在乎,总是在压抑,压抑,再压制,每天要叼根烟,装出一副稳如磐石、面不改色且若无其事的样子。

不过,实在忍不住了,我也会饮鸩止渴,提无理要求。

比如,时间长了,他在我的卧室很随便,到了夏天,经常是光膀子,穿着裤头。但有一天他居然穿件背心,还露出了小乳头和两三根乳毛。

说实话,他光着膀子还好,就是这种半遮不遮的裸露真是要了人命。

我说,靠,你要勾引我吗。

他就故意往旁边扯了扯背心,让我看见了他整个露出来的乳头和性感的毛毛,还一脸的坏笑。

见我直直地盯着,他说,要不要我脱了?

我说,你脱啊。

他就真脱。露出光溜溜的上身。

我突地把手伸过去扯他的毛毛,他痛得呲牙裂嘴,踢着骂我手欠。

睡午觉时,我偶尔也会去摸他的肚子,他的肚子滑滑的,鼓起来还有硬硬的键子肌,上面的毛毛更是性感透顶,我摸的流连往返,像蜜蜂采香花,采得心海直颤。

有一次,我看见他拿毛巾擦身子,当他一下一下擦着腹部上的毛,并缓缓伸到内裤,热血猛地窜到头部。不等他擦完,我就说,来,抱抱。他就扔下毛巾,和我抱了起来,那种温暖的感觉让我在想,要是能一辈子抱着他才好。

不过抱完我又开始后悔,害怕饮鸩止渴之后,又会陷入了新一轮的虐恋,我明明说过要和他做一辈子的好兄弟的。这让我又开始不断提醒自己克制克制再克制。

他也发现了我的变化。

他说:「轩子,你变了。」

我说:「怎么变了?」

「比以前懂事了、成熟了、乖了、老实了、本分了……」他扳着手指一样一样数。

「我以前怎么不懂事,不乖,不老实、不本分了。」

「以前睡觉你经常骚扰我。」他突然来这么一句。

我一楞,我说:「那你说我是变好了,还是变不好了。」其实我是想问他是喜欢现在规规矩矩的我,还是喜欢以前爱动手动脚的我。

他想了想,说:「这我没想过,我只是说你变了。」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他的回答还是让我失落,这说明他从来没想过「喜欢什么样的我」这个问题。

换句话说,只有当你对一个人没有任何想法时才会这样回答。

70

我们也会相互开点小玩笑,都是他挑的头。

我们走着走着,他会突然来一句:「最后再问你一次,你确定不喜欢女生?」

我假装扑过去。

我说:「是啊,我就喜欢男的,尤其喜欢你这种帅哥。」

他假装跑,边跑边说:「喜欢我也没用,我生不了孩子。」

有一次,他又在我家留宿,躺下后,他突然靠过来:「问你个事儿?」

我说:「啥事?」

他说:「那天我喝高了,你没骚扰我吧。」

我一楞:「哪天?」

他说:「就我发现万丽丽有新男朋友,喝醉酒那天。」

靠,那么长时间他还惦记呢,他要不提我还真忘了那茬儿。

其实,当我脱光他,为他擦洗身子,他完美的胴体呈现在我面前时,突然有一种恍惚进入梦境的幻觉,美伦美唤得让我眩晕。那天晚上,我根本没睡着,多次偷偷抱他,不得不说,抱着他的感觉真的很好,他的皮肤真不错,他的气味真的很迷人,有好几次我把鼻子凑到他的脖子闻了个够。

我诡秘一笑。

我说:「你不知道?我骚扰了你一个晚上。」

他故作惊讶状:「啊,你都做什么了?」

我说:「我给你拍裸照了,摆弄你的身子做各种姿势。你就从了本大爷吧,否则我就把你的裸照发网上去。」

他就扑过来,装作要扒我的裤子:「不行,你也得脱光,我给你拍几张。」

哈哈,我们笑作一团。

我们打打闹闹,不知道怎么地,两人的话题不由自主就转到了万丽丽身上。

我说:「你和万丽丽谈了多长时间。」

他就开始算,算完后,他用肯定的语气说:「18天,差12天一个月。」

我说:「18天刨除你照顾我5天,你们也就谈了13天。然后,我又似笑非笑说,13天,13天能干什么啊,你不会连她手也没摸过吧。」

他也笑了。

他笑着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好不到哪去。

我白了他一眼。

我说:「切,我们脱光过,她身上有几根毛毛我都一清二楚。」

他瞪大眼睛:「那你办她没有。」

我摇摇头。

我说,没有。

他说,你小子还算有点良心。

两个男生在一起讨论一个曾经共同交往过的女生的身体,怎么说都有点不地道,甚至是厚颜无耻,何况是我们从小认识的一个女生。

我很快转移了话题,只是聊到最后困得不行,我快要睡着时,他突然又冒出一句话:我们也脱光过。

我还以为他说我们是指我和他,听得他继续说她的身子好软啊,才知道他说的我们是指他和万丽丽。

靠,他还惦记着刚才的聊天,我一下没了睡意。

我说:「你们真脱光过?」

「是!」他的嘴角露出孩子般的笑,带点天真,还带点邪气。

我说:「那你办她没有。」

他也摇摇头:「没有!」

我说:「你小子也算有良心。」

他没说话,过了一会儿突然靠过来,俯在我耳边小声说:「其实,我想办来着。」

我一个激灵。

我说:「那你怎么不办?」

他说:「说了你别笑话我。」

「怎么了呢?」我说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我太紧张了,趴她身上半天没硬起来。」说完,他羞涩起来,脸也有点红。

扑哧!我没绷住,到底还是笑出了声。

他用一个手指戳我的腰,边戳边说:「你还笑,你还笑。」

我捂着嘴,强行把到嘴边的笑压了下去。

我说:「你不是没硬起来,你是阳痿,硬不起来吧。」

他改用拳头捶我:「去你的,我阳不阳痿别人不知道你还能不知道?」

他这句话鼓舞了我。

我说:「以前我是知道,现在我就不清楚了,万一你现在真的阳痿了呢。」

说着,我快速伸手过去抓了一下。

哇,好大一包。

那是这么久来我唯一一次偷袭他。

我说:「靠,你硬了?」

他似乎早料到我会突然来这么一下,得意地笑了:「不你说我阳痿吗?」

「说的是哈。」我故意说,「奇了怪,你和万丽丽脱光了在一起硬不起来,和我穿着裤子躺一起还能这么硬。靠,你,你不会也是同性恋,不喜欢女的吧。」

他轻声地笑了,又捶了我一下,说:「去你的,我可不是同性恋。」

过了好久,他才又说了句:「不一样,和你在一起我不紧张,特放松。」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已经迷迷糊糊睡着了。

71

马小强会温情地喊我弟弟。

怎么说,做他的兄弟还挺享受的。起码,我不用再挖空心思,总惦着如何去征服他,那样其实很累的。而且,兄弟会一直在你身边,不用担心失去。失恋了,心情不好了,累了,苦了,痛了,还可以找他的肩膀靠靠。

当然,最主要的是,他还爱干净,会悄然帮你打扫卫生收拾屋子。他厨艺不错,会默默给你煮好吃的。他心细,每次去学校上课前,都会帮我一件件检查背包里的物品。他还会突然买几棵水养的富贵竹,插在长长的玻璃瓶,然后放在卫生间,让你一进卫生间就能闻到一股淡淡的竹香。

有一次,我和同学喝高了,回到家,哇哇地吐,吐完,马小强把我搀扶到床上,帮我脱了衣服和裤子,然后拿毛巾帮我擦身体,其他的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第二天醒来,睁开眼睛,马小强已经在电脑桌前玩得不亦乐乎。

「你醒了?」听见我的咳嗽声,他停止了手中的动作,转过头来看我。

我说:「我是不是又喝高了?」

「你还知道啊。」他说。

我掀开被子,准备下床,发现自己全身光溜溜的,什么都没有穿,我吓得突然又盖上被子。

「怎么了?」他看出了异常。

「你把我脱光了?」

「你吐了,吐的全身都是。」他把我的内裤扔到床上。

「我就这样光着身子睡了一晚上?」我窘窘地问。

「你以为呢。」他突然来到床前,坐在旁边看着我,我被他看的有点不好意思,他读到了我眼神中的尴尬,接着说,「放心,我什么也没做。」

我笑了笑,没说什么,待我穿好衣服,洗涑完,我又靠到他身后,打趣他:「哎,你真的什么也没做?」

他说:「我能做什么啊。」

我说:「连看也没看一眼?」

他说:「那我看了。」

我说:「那你说什么也没做。」

他说:「切,少来,我不是没看过。」

「哼,欺负我喝高了,别以为我不知道,昨天晚上你是不是趴我身上了?」我开始诈他。

「切,谁趴你身上了,我也就抱了抱你好不好……」

「你看看,还说什么也没做,不行,晚上我也得抱你,要不我亏大了。」

「切,你还亏大了,吐得一身的臭味,我都帮你擦半天了。」

「那你晚上也脱光了,我帮你擦。」

「擦我干嘛。」

「你都擦我了。」

「你不喝高了嘛,不擦怎么睡。」

「那我不管。」

「德行,我喝高了再说吧。」

「那你什么时候喝高啊。」

「你等着吧。」

「……」

类似这种无伤大雅的小打小闹,我和马小强时有发生,大多是在早上醒来之后。

有时,他会凑过来问我,你昨天晚上没刷牙?

「好象是。」我想了想。

「难怪。」

「怎么了?」

「有股蒜味,你昨天晚上吃蒜了?」

「那么明显?」

「废话,你抱着我亲还闻不着啊。」

「啊。」我一楞。

「啊什么啊。」

「我怎么不知道。」

「每次你都说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

「下次我咬你一口就知道。」

「来,现在就咬,等下次干什么。」

「去,大蒜味那么重,一会儿吃饭别让我吐出来。」

「去你的,你当是狐臭,一直有啊。」

……

还有一次,马小强说,轩子,不要老跟同学出去喝酒了。

我说,怎么了?

「你肚子好象鼓起来了。」

「哪有,你看。」我掀开衣服,露出了平坦的肚子。

他摸了一下,呐呐地说:奇怪,昨天晚上明明感觉很鼓。

「你摸我肚子了?」

「切,是你肚子贴着过来抱我的好不好。」

「我抱你了?」

「又装傻。」

「我还做什么了?」

「……」他沉默。

「反感吗?」

「你还少抱了。」

「下次你直接把我推开,或者把我掐醒。」

「算了,你喝那么多,睡得跟猪似的。」

「哎,你没把我怎么样吧。」

「除了摸摸肚子,还能干什么啊。哎,你上辈子肯定是个女人。」

「啊,怎么,你摸出女人的感觉来了?」

「去去去,你不会想说我摸出个逼来吧。」

「哈哈,你好粗俗。」

「不过,你的肚子摸着很舒服,皮肤很嫩啊,我以前怎么不知道……哎,你是不是抹润肤膏什么的了。」

「去你的,你润肤膏抹肚皮上?」

「哈哈,我哪也不抹,谁知道你了,哪个男人的肚子像你,软得跟刚出笼的馒头,手感还真是好得没话说,以后我找对象,要先摸摸她的肚子,没有你的手感好坚决不要。」

「去死!」

「……」

小虎子在灌木丛解大便,解完后跳出来,来到段小兵身边,要他帮忙擦屁股。段小兵从兜里掏出纸,却悬在半空,一直呆呆地朝我这边看。

小虎子拉了拉他的手,段小兵还是一动不动,像块木头,影子黑洞洞地照在他脚下,像一口深不见底的井。

小虎子等不及了,招呼大黄狗,大黄狗摇着尾巴跑过来,温情舔着小虎子的屁股。舔完后,小虎子站起来,用手在屁股上噼里啪啦一阵乱拍,淘气地爬上了那辆摩托车。

车子走了好远,我还一直看见段小兵在那站着,像块石头,手里拿着一团揩屁股的纸。

那团纸,像一只孤独的纸灯笼在段小兵的手里散射出若有若无的光……

75

很多这种小打小闹的暧昧,马小强要不说,我都不知道。就算当时知道了,睡一觉醒来,忘得也差不多了,痕迹留得不算重。

有一次我又喝高了。第二天醒来,发现我和马小强面对面躺着,他看着我,眼睛动了动,灿灿一笑。阳光透过窗帘未合上的缝隙,洒落在他的鼻翼,我的心微微动了动,于是我干脆伸出手抱他。

「你怎么又喝酒了啊?」他说。

「没办法,都是关系挺好的同学。」

「喝多不难受啊。」

「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下次少喝点,回来就吐,喝再多也没用,浪费。」

「不浪费,反正也吐家里了。」

「切,你吐我身上好不好。」

「那就更不浪费,当你也喝了。」

「我可没那福气,下次用碗接,给你留着。」

「你真恶心。」

「你吐我身上都没说你,还嫌我恶心。」

「好,我恶心。」

「还有,喝喝酒唱唱歌就行了,蹦什么迪,每次回来都一身汗,我擦半天。」

「你对我真好。」

「那是。」他眉梢含笑,一脸纤尘不染的纯净。

「谢谢宝贝。」我直勾勾盯着他的脸看,先是看他黑黑的眉毛,再是炯炯的大眼睛,最后是温润的嘴唇。

「切,肉麻。」

「宝贝,宝贝。」我连喊了两遍。

「不行,我得去卫生间。」

「怎么了?」

「我也要吐了。」

「吐我身上,我不嫌你恶心。」

「去你的!」他揪我一下,「你不嫌恶心,我嫌恶心。」

「……」

过了一会儿,我又叫:「宝贝。」

「还喊,真要吐了。」他说。

「宝贝,我想亲你一下。」

「你不怕我吐你嘴里?」

「不怕,来,你吐。」我假装嘟嘴过去。

「哇—-」他竟然真发出呕吐的声音,「不行,这回我真的去卫生间了。」

「去死。」我踢他一脚。

还有一次,我没有喊他宝贝,而是直接说:「我可不可以亲你一下吗?」

「说出来干嘛,你不是没亲过。」他竟然没说要吐。

我欣喜地在他嘴唇轻轻点了一下。

「完了?」

「恩。」

「这么老实?」

「不说了亲一下嘛。」

「不像你啊。」

「我怎么了?」

「以前可没这么老实。」

「现在怎么了?」

「德行,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说我装。」我突然就紧紧抱着他,疯狂地亲他的肌肤,发出噗嗤噗嗤的声音。

「你是猪吗,在我身上拱来拱去的。」他不乐意了。

「哎,是你说我装的好不好。」我也不乐意了。

可能听出了我语气中的不满,这回他没拒绝,平静地接受了,只是当我把嘴拱到他的脸上,舌头伸出来时,他开始左躲右闪。

「差不多就行了,口水出来了。」他还是这么说。

我只好转变进攻方式,把手伸到他肚皮上摸来摸去,正准备往下游走时,他又嘿嘿地笑,用嘲笑般的语气说,看看,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我就说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我欲望顿失,松开他准备下床,他拉住我的手,哎,你干嘛去?

「起床啊,一会儿你不上班?」

「你憋着不难受啊。」

「用不着你管,我自己会解决。」我开始穿衣服,去了卫生间。

马小强进卫生间时,还不忘在我屁股捞一下,恨恨地说,德行,把我撩拨完,自己一走了之。

76

除了借醉酒和他搞搞暧昧,我也会借心情不好提一些不合理要求。

「轩子,怎么了,突然一声不吭呢?」

「别烦我,我心情不好。」

「我可以让你开心啊。」

「你?」

「怎么,不相信我?谁欺负你了,告诉我,哥帮你出气。」

「你怎么帮我出气?」

「我揍他一顿,要他过来向你道歉。」

「借你十个胆儿。」

「切,你太小看我了。」

「那咱可说好了,揍归揍,道歉就算了,出事别把我兜出去。」

「放心,我能出卖你吗,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儿。」

「XXX。」

「好象听过,干什么的?」

「我们辅导员。」

「啊。」

「怕了?」

「……」

「认怂就直说。」我故意刺激他。

「你不会真要我去揍他吧?」他认真地看着我。

「你以为呢?」我也认真地看着他。

「这人吧,我倒是见过,有次去找你,他正好在你们宿舍。」

「那不正好。」

「收拾他还不简单,万一收拾完了,你毕不了业怎么办?」

「你不是说不兜我出去吗?」

「我不说万一嘛。」

「哪有那么多万一。」

「哎,还谨慎点好,你毕业事大。」

「算了,也指望不上你,别烦我了,让我再郁闷一会儿。」

「要不,你揍我一顿。」

「揍你干嘛,我吃饱了撑的。」

「就当揍他了。」

「揍你我心情也好不起来,除非…….」

「怎么了?」

「算了,还是不说。」

「你还是别说。」

「怎么了?」轮到我问他。

「德行,就你那点花花肠子,我还不知道你,骚里骚气的,你不就是想说,除非你抱抱我,除非你亲亲我,除非你……」

「去死,」我像被人切中要害似的,手里的东西一下就飞了过去,气急败坏地说,「我是想说,除非你给我买串老焦太太糖葫芦,路太远我就没说。」

「真的?」他不相信地问。

「你以为呢?」我底气不足地说。

「那我出去买。」他倒是很痛快。

「去吧去吧。」我开始推他。

他就真出去买,等他买回来,我美滋滋地吃着,他问我,心情好点了吗?

我白他一眼,好个屁,你当是药啊。

他不乐意了,说,哎,不你说除非给你买串老焦太太糖葫芦吗。

我说,说你傻你还不乐意,我其实就是想说除非你抱抱我。

「去死!」他嘴上这么说,却还是伸出了手,抱我的时候,使劲掐了掐我的屁股,恨恨地说,「切,那我不白跑一趟吗。」

有一次是关于烟的对话。

「没烟了,我得出去买盒烟。」我说。

「你越抽越频了。」他提醒我。

「没办法,抽上了。」

「你就不能少抽点?奶奶最烦你抽烟。」

「我不在她跟前抽。」

「你在我跟前抽。」

「那没办法,你得忍着。」

「我要忍不了呢?」

「你自己看着办。」

「什么意思?」

「你自己想。」

「哎,你不会想说,在烟和兄弟之间选一个,你宁可抛弃兄弟,也要选烟吧?」

「没有这样的选择题,兄弟和烟不矛盾。」

「已经矛盾了。」

「我怎么感觉你现在不像我兄弟。」

「不像兄弟像什么?」

「像我媳妇。」

「去你的,我要你媳妇你敢抽一根试试,削不死你……」

「哈哈……」

有一次的暧昧更大胆,也不知道谁主动的,醒来两个人就抱一起了。其实也不是抱,我一只手搭他身上,他一只手搭我身上。

他看着我,似笑非笑。

「我没骚扰你吧。」我说。

「你说呢。」

「我怎么不记得。」

「就知道你这么说。」

「我做什么了?」

「你脱光了我。」

「啊。」

「还爬到我身上。」

「啊。」

「哈哈。」

「笑什么?」

「骗你的。」

「你敢骗我。」我翻身就压到他身上,盯着他看,就像看着一枚刚摘下来的水果,有一种想一口吃下去的欲望。

「靠,你来真的。」

「你都那么说了,我不做不是对不起你。」我去扯他的内裤。

「想压就压一会儿,还是别脱光了。」他保护自己的内裤。

「重不重?」我压着他。

「你像一头牛。」

「切,哪有那么夸张。」

「你父亲是大牛,你是小牛。」

「切,还小牛,我都快22了。」

「长还是粗啊。」

「去你的,你真当我是牛啊,来,看看你的是不是22。」我开始摸他。

「你说过不碰我那里的。」他用手护着裆部

「我说了吗。」

「说了。」

「什么时候?」

「装糊涂,有一次睡觉,你自己说,放心,我肯定不碰你那里。」

「那我是放屁。」

「我就知道你是放屁。」

「哈哈。」

77

有时,上了床,两人聊着聊着,他就睡着了。

我说:「哎,你睡着了?」

「你说什么?」他迷迷糊糊睁开眼。

我说:「你刚才睡着了?」

他说:「恩,好困,上了一天班。」

我说:「你真厉害,灯都没关,说两句话就睡着了。」

「睡吧睡吧,明天再陪你聊。」他转过身去。

「我睡不着,你先睡,我再上一会儿网。」

「几点了,你还上网。」他转过身来拉住我。

「才十一点多点。」我说。

「那么晚了,你是不是又要去看那些乱七八糟的网站。」

「反正也睡不着,我怕我会忍不住骚扰你。」

「你就是想太多……」

「是啊,我就是想太多。」

「你要心无杂念,知道吗。睡吧,别去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越看杂念越多。」他又转过身去,不一会就传来他均匀的呼吸声。

有时,马小强还会动不动就说,轩子,来,咱俩杀一盘,看你有没有长进。

从十四岁和他下棋,我就很少赢他,到现在也是,赢一盘就像过年,输多了就没积极性。

我说,你这辈子除了篮球和象棋,就没别的爱好?

他就无辜地说,这两个爱好不好吗,一个锻炼身体,一个锻炼智力。

有一次,他又要我和他对杀,我不愿意,他就一直央求,逼得我后来说,三盘为限,输一盘脱一条裤子。

「好!」他毫不犹豫答应了。

我卯足了劲儿,和他盘腿坐在床上下了起来。

没想到,他只穿一条裤裆有眼的四分裤,裤裆的纽扣没有扣上,透过裤眼,我能清楚地看见里面的毛毛,在我面前晃啊晃。随着他不停变换姿势,他那个东西竟然从裤眼跑了出来,他却全然不知,还在认真地思考。

他思考时,我开始走神了,一直盯着他那个软软的东西看,觉得真是可爱,老实得像含羞草,让人心动得很想碰一下。

结果,三盘我都输了,最后一盘我是光着下身和他下的。

下完,他得意地说:「你脱啊,看你还能脱什么……小样,我知道你想看我的,再好好跟哥哥学两年吧」

我终于憋不住,笑出了声。

他说,你笑什么?

我说,说你傻你还不乐意,你看我的不到二十分钟,我看你的已经一个小时了。

「啊!」他一楞,低头瞅了瞅自己的裤裆。

「好啊,你敢偷看。」他突然把我扑倒在床。

我快速抓了他下面一下。

我说,怎么,你要强奸我?来呀,反正我下面也是光着的,还不用脱。

他僵了有几秒种,松开我,拍拍我屁股,说,去去去,哪有主动脱光了让人强奸的。

看着他一骨碌爬下床,换了条裤子,我突然有点后悔,就想,干嘛要说出来啊,顺势和他滚成一团多好。

不过,从那以后,我胆大了很多,甚至还偷偷摸过他一次。

有一次做梦醒来,发现自己的手放在他的裆部,里面已是微微隆起一包。

忽然他的内裤动了动,感觉他那个地方跳了一下,我心里一闪,我们再次在一起后,我倒是多次见过他那个部位,但还从来没好好摸过,从目测来看,感觉好象比以前又大了一些。

为了证实自己的推测,我把手伸了进去。

靠,真霸道,确实比以前又大了,盈盈地充满我的手心。

我轻轻捏了一下,好家伙,够牛,比以前还硬,尤其是那丛森林,茂盛得让人窒息。

我慢慢往下,轻轻地捏着他的蛋蛋,沉甸甸的,像是成熟透了的果实。

他突然一个侧身,把大腿伸过来,压到我身上,我吓得一动不敢动。

第二天醒来,我主动坦白了。

「昨晚你睡觉不老实。」我倒打一耙。

「咋了,」他头也不抬:「我非礼你了?」

「那倒没有,你腿搭我身上。」

「哦,」他淡淡地回应:「下次你把我推开。」

「我推了。」我诡秘一笑,「顺便还摸了你一把。」

「哦。」他还是淡淡地回应,居然面无表情。

「哎,你那玩意儿怎么一直在长啊。」我打趣他:「你说最后会不会长得跟驴的那么长那么大。」

「去死,你才驴。」他一脚揣过来:「下次你要再敢乱摸,看我不把你手掰折。」

「哈哈,不敢了。」我吐了吐舌头。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两个血气方刚的男生睡一张床,时间长了,终究有擦枪走火的时候。我和马小强有过一次超越红线的暧昧之举。

马小强有我家钥匙,经常会过来打游戏。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打游戏晚了,在我这留宿,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从后面紧紧抱着他。

我很久没抱他睡了,我甚至不记上次抱他睡是什么时候。

当然,这种抱比正常的抱要严重一些,因为我下面一直顶着他的屁股,内裤早已湿漉漉的,我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梦遗出来的,还是摩擦他屁股时擦枪走火弄出来的。

当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我很是忐忑不安,甚至跑到学校躲了几天。

还是马小强找到学校,问我为什么几天不回去。看着他若无其事的表情,我的心才稍微宽慰了一些,觉得是不是自己多虑了,人家根本就没有往心里去。

后来又有一次,有个女同学过生日,我们吃完饭,去KTV唱歌,还跳了舞,大家围着那个女同学跳,她也挺开放的,不停扭着屁股诱惑我,我看好多同学都围着她扭来扭去,我也不能装纯洁,让他们觉得我不好这口,就站起来和她互动,甚至比他们还疯狂。

大汗淋漓回去,马小强趴在床上睡着了,鞋都没脱,电脑也没关,可能他一直在等我。

我帮他脱鞋时,他醒了,问我几点了。

我说12:30。

他揉了揉眼睛,说这么晚,你们上哪玩去了。

我说KTV。

「玩什么了,这么多汗。」他拿着一条毛巾帮我擦汗,边擦边问我,「要洗洗吗。」

我说要。

他就给我烧了水,还给我找内裤,问我要穿哪条。我在卫生间冲澡的时候,他还进来问我要不要搓后背。

我说,算了,太晚了,哪天去浴池再搓。

他就说,那你得冲干净,一身的臭汗,可别熏着我。

上了床,他凑过来用鼻子在我身上嗅来嗅去,检查我是不是冲干净了。

他可能没想到,我刚上床还没来得及穿内裤,一只手不小心碰到了我光溜溜的屁股。

他一楞,你裸睡?

我说没有啊。

还说没有,他的手就捞过来了,捞到了我的那根。

我说你要干嘛,大半夜的,非礼我。

他竟然说,切,我还少摸了。

我突然靠过去,色色地说,那你要摸硬了怎么办?

他说,还能怎么办。

我故意说你得负责。

他揪我胳膊一下,德行,还蹬鼻子上脸了,自己蹭墙去。

后来,网店生意慢慢好起来后,马小强来得更频了。

我知道这样下去迟早会出问题。为此,我特意多准备了一床被子,马小强还有意见,问我你什么意思。我说我有香港脚,还不爱洗澡,身上臭。他就故意钻进我的被窝,说,你身上那味我都闻好几年,早习惯了。

有几次,我隐约中感觉马小强将我的脸放在他手掌里,然后,我就这样睡过去了,直至天明。还有一次,他像是做了噩梦,突然间就抓住我的手,紧紧不放,我似乎还感觉到他慌乱的心跳。我知道他醒了,其实我也醒了,但我们谁也没说话,彼此在无声无息中,静静感受对方手掌血脉的贯通,他的掌心是一如既往的干爽和温热。

那次更是,我迷迷糊糊醒来,发现自己正抱着他。

黑暗里,我看不清他的脸,但他的气味是确凿的,那种带着淡淡青草的薄荷香,还有他呼吸发出的气息,那是我无比熟悉的气息。

欲望像野草疯长,我感觉自己的身子正一点点儿往下沉。我只好拼命咬着嘴唇,不去惊动这层薄薄的夜。

漆黑中,我睁着眼睛,挣扎了很久,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起身来到卫生间一顿狂撸。释放完,我掏出一支烟,颐自点上,烟火明明灭灭,在黑暗中闪烁着丝丝的光亮。

马小强到底还是被我惊醒了,过来问,大半夜的,也不开灯,你躲卫生间干什么呢?

我猛吸了一口,吐出来,问他,想吸口吗?

他本来伸出了手,突地笑笑,摇摇头说,还是算了。

马小强回屋后,我吸了最后一口,烟火由明变暗,最终那一点点的星火也被吞噬在黑暗中……

马小强真得很喜欢打游戏,周末几乎一整天都泡在我家。像CS、魔兽世界、征途什么的他都玩。我会玩,但没他痴迷。网络游戏说白了,有钱人才玩得爽,没有钱没有装备没有技能,再高的级也没用。

我会偷偷给他帐号充值,他发现了就会问我,你又充值了?

我就装聋作哑不吱声,充的次数多了,我就说充给我自己买装备用。事实是我藏了个心眼,我想利用游戏来绑住他的心,或者说绑住他这个人。只要能看见他我就莫名的开心。

有时候,他坐在电脑前,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五官,英气逼人的脸庞我也会受不了。这时我会跑出去抽烟,等欲望下去了再回来,一旦受不了再出去,有时候一天进进出出好几趟,我的烟瘾就是那时候出来的。

抽烟太多终究不好。

后来,我想了个办法,提前释放。比如,他周六过来,我周五晚上或周六早上会提前释放出来,这样面对他的时候,我就会冷静很多。有时我甚至周五晚上和周六早上各一次,这样见他到,我就蔫蔫的,再也不会想动手动脚吃他豆腐的事了。

平时,如果他不打招呼就过来,我要实在忍不住,会趁他玩电脑的时候,拿着mp4跑去卫生间泄火。自他喜欢霸占我的电脑后,我就买了个mp4,会拷一些电影无聊的时候看,也会拷些带「色」的男女片,甚至是「钙片」,以备释放时躲在卫生间用。

经常半夜我醒来,看着身边那如蒸汽般的身子,刺激了我荒草般疯长的情欲,我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仿佛长出一张饥渴的嘴,多么需要马小强的浸润,我只好偷偷躲卫生间释放。

虽然年轻,但也扛不住无休止的造,释放太多,人就显得无精神,做什么事情都无精打彩的,更无从谈学习,我总不能一到期末就全是挂科吧。

这样的状态让我厌倦,可是暂时又无法改变,我再次盘算着为自己的灵魂找一个家。

如果把直男比喻成野马,爱上了也没用,家里又没有辽阔的大草原,无论怎么做也留不住。是啊,与其把时间花在怎么驯服野马身上,还不如多花点时间种草。只要有草了,总会有不是野马的马跑过来供你挑选,说不定就能挑到一匹啧啧称奇的骏马。

有人说,爱情是青春的行李,我又滋生了再找个BF的想法。

有了网络找人真的很方便,我见了好几个,没一个满意的。年龄大的,结婚了,根本不和你投入感情,一见面就想上床,完事就再见。年龄小的,没结婚,不懂感情,撒娇卖乖不说,动不动就发脾气使性子,好象前世欠他了似的。好不容易又见了个校友,试着接触了不到一星期就没下文了。

有时,走在大街上,看见年轻可爱的男生,我会幻想成我们在一个伞下遮风挡雨。但我们这些人,大多太随便,我不喜欢,有的还很有心计,把感情当筹码,我更不喜欢。我虽然充满热望,但也常常莫名其妙地伤感。那段时间我比较迷茫,也是我对自我身份认同后否定,否定后再认同,再否定的反复期。

有个同学过生日,我们一起出去吃饭,又去唱歌,想起那个相处没几天就无下文的校友,再想想自己一路走过来的心酸,他们在唱,我就不停喝,我感觉似乎只能用酒精才麻醉自己,才能不让自己去想这些烦心的事。

那段时间,马小强对我格外好,喝醉就给我调蜂蜜水,用毛巾给我擦脸,还帮我洗脚。第二天一大早还会把粥煮好,看着我一口口喝完,然后问我好不好喝。我很抗拒他做这些,他越是对我好我就越难受,我就越想早点找个新BF。

生活还是需要爱情,没有了爱情,青春的生命也就苍白得不足以留念和回忆。

有一次,我又出去见人,忘了关qq,被马小强看见了。

见完网友后回到家,马小强毫不客气地问,你见男的去了?

我倒是很坦然:是啊。

这次马小强的态度还算温和,他说,你还不死心呢,前两天不刚喝醉吗。

我低下头,没说话,心想,他怎么知道我和那个没下文的校友的事情呢。

见我不说话,他也没再说什么。

后来一次,我被一个小Gay崽骗去了那个mp4,心里特不爽。那个小屁孩骗我说有20了,一见面也就是个初中生,我怀疑他初中没毕业就辍学了。

我们在商业大厦一楼的德克士坐着喝饮料,本来和他说几句话我就想走,他却非要看我手里拿着的mp4,然后假装说上厕所,等了半天,才发现人已经溜了。气得我啊,那是花了我八百多块钱买的。

我没告诉马小强,直到他追问我mp4哪去了,我才说出了实情。

我没想到他会大发雷霆。

马小强说,见见见,你一天就知道见男的,这回好了,被人骗了吧……

我说,他就是个小屁孩,这次算我倒霉,下次我不会再见这样的小屁孩了。

「还想着下次!」马小强把键盘一摔,起身就走了。

马小强走后,我消停了几天,也矛盾了几天,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再找。不过我一看见马小强那张让我欲罢不能的脸,我就决定还是要找。

我戚戚地想,他哪里知道我心里的苦啊。

我的执着也终于让马小强爆发了。

事情也就这么巧,我和网友约好参加一个他们组织的大型活动,正准备出门,马小强来了。

他拉着我的手,问,你要去哪?

我说,你玩电脑吧,我同学约我出去玩。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出了那句话:「你不会又出去见男的吧。」

我躲闪着他的目光,我说,不是,同学约我去逛街。

马小强还是有点不相信地问:「真的?

「真的。」

「你打开qq我看看。」马小强使出了杀手锏。

我看隐瞒不过去,只好从实招了。不知道为什么,面对马小强,我觉得我自己老实了很多,也笨了很多,想撒谎却不大会撒,总是漏洞百出,很容易让他抓到破绽,还不如一五一十交代。

拍!他突然就给了我一个耳光。

马小强说,你真是无可救药,见一个男的不够,还要去见一大群。

我没想到马小强会打我。

我有点不知所措,怔怔地看着他。

我就想,你这人真有意思,站着说话也不腰疼,我们这些可怜的gay也是人,也是需要感情的,和你们这些直男找女朋友有什么区别呢,要你们这些直男个个剃头当和尚你乐意啊。

见我的眼圈红红的,马小强好象也意识到自己有点过。

「对不起,我不该打你。」他搂着我的脖子说,「轩子,别闹了,你信我的,两个男的真不靠谱,结不了婚,生不了孩子,那不说分手就分手,你想玩又玩不过人家,你忘了你和张凯分手,发高烧,烧得满嘴胡话,医生说你差点就没命了。还有你和王超,你被人打得满脸是血,额头的疤现在还没消呢。上次也是,醉成那样,出租车司机就算把你扔到太子河,都不知道上哪给你收尸。前两天就更不用说,连个小屁孩都能骗你一个MP4,你说你傻不傻。咱俩打小认识,我真的把你当作我亲弟弟,每次看到你为这种人奋不顾身,我就特难受,你这是何苦……」

我的眼泪一下涌了出来。

马小强说的对,我这人就是这样,喜欢上一个人,就会使出浑身的劲儿对他好,恨不得掏心掏肺给他看,从不给自己留后路。我以为只有这样,才能让爱情活得更久一些。

还是马小强看得明白,任何感情只要够深,都是一把双刃剑,很容易就把自己给伤了。

74

曾经,我也以为我的这一生很长很长,总会爱上别的人,后来才发现,不管时间如何张牙舞爪,光阴如何死去活来,只要那个叫马小强的人在我身边,我就不可能爱上别人。

此后,经历短暂的十字路口的徘徊,我放弃了找BF的想法。

为了表示歉意,马小强给我买了个新的mp4,比我那个配置还好,花了他大半个月的工资。害得他清汤寡水了一个月,我都明显看见他瘦了。

我说,你干嘛要对我那么好。

他不屑地说,别矫情了,你是我弟。

「你对我那么好,我要喜欢上了你怎么办?」我终于小心翼翼说出了一直埋藏心里的话。其实不是要喜欢上,而是一直喜欢,从来就没有不喜欢。

「切,你不是五六年前就喜欢上我了吗?」他故作诧异状。

「切,才没有。」我底气不足地踢他一脚。

「我都知道啦。」他冲我诡秘一笑,「你坐在台阶上哭了三个小时。」

「切,你都知道,你是故意躲我的吧。」

「我真的搬走了,是邻居后来告诉我的。」他话锋一转。

「三个小时算什么,后来我找了你三年。」我语气一下黯淡了许多。

他沉默不语。

「哎,你为什么要躲我,我又没想过要怎样。」我突然又抬高了语气。这个问题,在我找到他之后的那一年时间里,只字未提,要是他现在不提这茬,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和他谈这个话题,那是我心里永远的痛。

「你可能都不知道,我这辈子从来没遭过那么大的罪,动不动就感冒发烧,一趟趟往医院跑。」我继续说。

「我知道。」他靠过来,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以后不会了。」

不一会儿,他来到窗前,别过头去,假装看窗外的风景,用不经意的语气说:「哎,问你个问题。」

「什么?」

「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我开始忆想。

吕辉父亲打我,他替我出头开始?我摇了摇头。我掉河沟,他为我暖脚开始?我又摇了摇头。大年三十,他肚子疼开始?我还是摇了摇头。

忖量了很久,我说,我也不清楚,不过你生病打滴流那段时间,我很想陪着你,我表哥来我家拜年还怪我不理他。

他就笑了。

接着,他又问我一个无法回答的问题。

他说,如果那时没遇见我,你会喜欢上男的吗?

我一楞。

是啊,如果没遇见他,我会喜欢上男的吗?

我不知道。

或许不会,我记得那时明明喜欢万丽丽。

也或许会,说不定我天生就是个gay。

马小强单位发东西了,我帮忙送回去。

他母亲把我拉到一边,悄悄问我:「轩子,我家强子在外面处对象了吗?」

我一楞,感到非常唐突,想了想,我说:「好象没有吧,我也没听他说过,到底有没有我也不知道。」

他妈的神色突然黯淡下来:「这孩子天生老实,也不讨女孩子喜欢,回去给你父母奶奶都说说,碰到合适的,帮忙介绍介绍。」

「恩,好!」我虽不大情愿,还是应承下来。

想到这也是试探马小强的好机会,回去我就开始劝他再找个女朋友,

他说,算了,没人看得上我。

后来我才知道,他刚参加工作时别人给他介绍过女朋友,他也看过,但一个没成,那些女孩子要么嫌弃他家庭条件不好,要么说他是个怪人。他倒是没想过要和对方发生点什么,有一些见面也是还人情,毕竟介绍人约好时间和地点了,不去不大好。但屡次的碰壁让他灰心丧气,尤其是一些歪瓜劣枣还不把他放在眼里就更让他绝望。

为此,我还特意找了个我们学校的回族女孩给他见面。

见面前一个晚上,我突然主动抱他,把头靠在他胸口。

「看中了就好好处。」我说。

「……」他不说话。

「你们在一起了,你还会经常来我这里吗?」我拿起他的一只手,亲了亲他的手背,他手背的毛孔很清晰,让人觉得很性感。

「碰不到的。」他淡淡回应。

「万一碰到了呢?」

「那明天不去见。」

「不行,已经定好了,再说我都答应你妈了。」

「……」他又不说话。

「你走了我就没有肚子可摸了。」他总说我的肚子手感很好,软软的,摸着很舒服,不过我还是觉得他的肚子更好摸,滑滑的,摸起来真得有一种丝绸般的触感。

「……」他还是不说话。

「还有肚子上的毛毛,也没得摸了。」我又反复抚摩着他肚子和腹部的毛。

「切,你自己没有啊。」他终于说话了。

「自己的有什么好摸的,我喜欢摸你的。」

「有病。」

「你才知道,都病好几年了,你有没有药。」

「自己买去。」

「反正病得也不轻。」我突然把手伸到了他的裆部。

他没有反抗,也没有挣扎,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我隔着裤子不知深浅地捏着他的蛋蛋。

「哎,你轻点,捏疼我啦。」他突地皱了皱眉,转过身去。

不一会儿就传来他轻微的呼噜声。

我们约在一家回族餐厅见面。

等那个女孩时,马小强说:「我要真和她处对象了,你怎么办?」

我说我也找一个。

他看了看四周,由于不是饭点,人很少,他怯怯地问:「女的?」

我摇摇头:「不,男的。」

他看我一眼,不悦地说:「哎,你是不是已经找到了,故意把我往外推。」

我一楞:「没有啊,你想哪去了。」

他就不说话。

呆了一会儿,他起身走出餐厅,我追出去,拉住他:「哎,你怎么回事,人家就要来了。」

他甩开我的手,说:「要见你自己见。」

我说怎么了?

他不说话。

我看他一眼,鼓起勇气说:「哎,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他瞪我一眼:「没有!」

我说:「那你反应那么大。」

他恨恨地说:「我就是不想你去找那种人,想想我就恶心。」

「我总得谈恋爱吧。」我软弱无力地说,「你也会谈的,你都23了。」

「就非得找那种人谈?」

「那你说我该找哪种人谈?」

「你怎么那么死心眼。」

「是你太死心眼,对我们这种人有偏见。」

「我死心眼?我有偏见?你可别扯了,就那种人能跟你好好谈?一个个跟搓麻将似的,今天和这个搓,明天和那个搓,你受的教训还少,别好了伤疤忘了痛。」

「总会找到一个能跟我好好谈的。」

「跟那种人就没个好。」

「天天跟你在一起就有个好?」我终于鼓足勇气说出了这句话。

「你少来,动不动就往我身上扯。」

「那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做?」

「你嚷嚷干什么,那边有人在看我们呢……」马小强拉了拉我的胳膊,后面的话很谨慎,似乎经过深思熟虑才说出来,「要不,你也找个女的试试?咱俩一起处(对象),一起出去玩。」

「去死,万丽丽都被你抢走了,你让我找谁去。」我呛他。

「哎,别赖我好不好,是你自己说的不喜欢她。」

「是啊,你都知道我不喜欢她,还要我找女的试试。」

可能,这个话题一直绕来绕去,绕到最后,他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劝我了。

他突然就不说话了。

这时,我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转过身一看,我介绍的女孩小米在向我招手。

小米刚从学校过来,明显是精心打扮过,穿着高跟鞋,一袭短裙把白白的肌肤映衬得异常惊艳。

其实小米长得还不错,就是稍微胖点,没有周一婷胖,而且比周一婷好看。关键是,她也是回族。

我说:「这是马小强,在某某单位上班,国有的,工作稳定。」

她伸出手,露出个大大的笑脸,说:「小强哥好。」

马小强也跟着不自然地笑笑,说:「你好。」

一起在路上走了一段,我说:「小米,我还有点事,你俩……」

话还没说,马小强就一把把我拽到一边,问我:「你干嘛去?」

我说:「你俩单独聊聊啊。」

马小强又把我拽远一些,小声地说:「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要去见网友?」

我一怔:「见网友?」

「别装了。」他拽我的力度大了一些,「走,我跟你去看看。」

「什么啊。」我甩开他,「人都来了,撇下人家多不礼貌。」

我走到小米跟前,笑眯眯说:「小米,我们一起去唱歌好不好?」

她笑眯眯回应:「好啊。」

马小强却说:「我不想去,这两天嗓子痛,唱不出来。」

「那,我们去爬山吧。」我又说。

不等她回答,马小强又说:「不去,我昨天上了一天班,累死了,好不容易盼个周末,爬什么山啊。」

她也附和说:「是啊,爬山太累,我这鞋也不行,要不我们往学校那边走走。」

我们三个走着,一路无话,马小强走的很快,我和小米拉在后面,太阳光将我们三人的影子拉得一会长一会短。

到了学校,小米说:「那我回去了哦。还冲马小强摆摆手,甜甜地说,小强哥再见。」

马小强甚至都没看她,远远地站着,脑袋撇向一边。

小米走后,我忍不住了,马小强,你什么意思啊。

他却不搭理我,自顾自走了。

没想到这个叫小米的女孩还真一眼看上马小强了,问我马小强什么意思。

我只好不停劝他:「你就答应吧,答应吧。」

他瞪大眼睛问:「什么啊我就答应。」

我用胳膊拐了他一下:「别装了,你看不出来小米喜欢你?」

他瞪我一眼:「轩子,你靠谱点行不行,她还是个学生,难道我还要供她念完大学?」

我就不说话了。

之后,我开始留意社会上参加工作了的回族女孩,要我奶奶也帮忙留意,我奶奶很上心,真开始给他介绍。

马小强恨恨地说:「轩子,是不是你撺掇的?」

我说:「你都23,工作也两三年了,你迟早要谈恋爱结婚。」

他白我一眼:「我知道,要你提醒。」

「知道你就赶紧谈一个。」

他咬牙切齿说:「去去去,要你咸吃萝卜淡操心的。」

我软磨硬泡,后来,我以谈成一个就送他一辆电动摩托为由,他又勉强见了一个女孩,回来他就说:「算了,不合适。」

我说:「哪不合适了?」

他说:「哪都不合适。」

切,等于没说。

过了一会,他又说:「哎,真搞不懂,她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我一楞:「你和她说什么了?」

「也没说啥,她一直坐着不说话,坐了好久,我就问她指甲上涂的是什么,她说是美甲,我又问她,涂那么红,如果端汤不小心把指甲伸到碗里,把汤染红了怎么办?」

我一下崩溃了。

「她呢,她怎么说?」我故作淡定地问。

「什么也没说,瞪我一眼,拎着包就走了……哎,你知道什么是美甲吗?」

「知道,现在的女孩都爱做美甲,我认识一个女孩,隔几天就换一种款式。」

「那你说,能把汤染红吗,如果不小心把五根指甲全伸进去了,那不成血汤了?」他还在不依不饶。

我又是崩溃地看他一眼。

突然之间,我为马小强担心,就他这种不食女人烟火的傻样儿,能找到女朋友才怪。就算找到了,适不适合也不一定。

此后,我也在想,到底什么样的女人适合他。

那必须是一个能像我那么爱他的女人才适合他,可他又不懂女人,有哪个女人会像我那么爱他。

还真是难办。

还有一次,我奶奶给他介绍了一个当幼儿教师的回族女孩,回来问他怎么样,起初他不说话,抬头看着窗外,过了好一会才说:「奇怪,我看见她怎么一点感觉没有呢,她长得也蛮不错,文文静静的,还是回族,又是老师。」

我就一楞,也没多想,以为他只是对那一类文静型的不感兴趣,觉得他还是喜欢万丽丽这种活泼开朗型的。

75

为了庆祝他走出了第一步,我还是在他生日之前送了他一辆电动摩托。用的是我很早从我母亲那骗来的钱买的,我骗她说想买个电脑帮忙卖服装。

他还不肯接受,说:「你现在还是个学生,干嘛给我买那么贵重的东西。」

我说:「买都买了。」

「可以退。」他看我一眼,「再说,我不想欠你太多。」

「干嘛现在分这么清楚,你早就欠我很多了,天天在我家打游戏,按两块钱一个小时算,你自己算算欠我多少。」

「靠,讹人,哪有那么贵。」

「上次咱俩通宵打CS的那家星月网吧,不就两块钱一个小时嘛,你忘了?」

「没电脑我可以不玩。」

「少扯,你已经玩了,还玩两年了。」

他就不说话,过一会儿,突然又来一句,算了,你去退了,无功不受禄,你现在对我又没企图,我干嘛凭白无辜收你那么贵重的东西。

我瞪他一眼:「你还真是贱,非得要我有想法,惹你骂我变态……」

「有想法还好说,」不等我说完,他就打断了我,盯着我看,声音有着金属般的魅力,「你有想法,我才不会觉得欠你太多。」

我又是一楞。

有那么几秒钟,我们就这样相互看着,彼此的眼神都有别样的内容,我还看见他欠了欠身子,似乎准备起身向我走来。

我晕晕的,赶紧把头别到一边,淡淡地说:「反正都买了,要不要随你,你也用不着有心理负担,你不欠我什么,说起来你还救过我的命,而且,你也送过我一辆山地自行车,那东西也不便宜……」

「哎,说好不提那辆自行车的。」他不乐意了。

记得有段时间,马小强精神不济,面容消瘦,眼神突然不那么明亮。问他也不说,直到有一天他实在忍不住,主动在我面前抱怨起他的领导和同事,说一个个势利眼,没有人情味,有一点好处就争个你死我活,有一点困难就你推我躲,在这样的环境中工作他感到非常压抑,而想到自己可能一辈子都要在这样的环境中煎熬,他突然感到很绝望。

有一次,他差点和某个同事干仗,他的同事竟然指着他的鼻子,用英语骂他「stupidass」,他也不明白什么意思,傻呼呼回敬说,有本事说中文。那人没说,旁边有个人倒是说了,说,笨,就是「蠢驴」的意思!马小强听了肺都要气炸了,要不是有人拦着,他早和对方干起来。

那次马小强气得可真不轻,有种悲壮的挫折感,回到家偏头痛就犯了。睡觉时,他把脑袋顶在我的肩膀,我当时也不知情,我说,你这头痛的不是时候。他问怎么了?我说,你这是在挑战我的定力。他就说,你总想多。

两个大男孩,挤一起。窗外风声萧萧,沙沙的摩挲着树枝树叶。躺了一会儿,他可能是心情不好,突然又说,轩子,你靠过来,我想抱抱你。

我说不要。

他说了句小气,却不听我的,轻轻抱着我。当然,仅仅是抱着。我咝咝地嗅着他的气息,那种醉人的气息。

他的手很安分地搭在我的小腹上,轻轻地转过来,小腿交着我的腿,用极具杀伤力的眼神看我,问我,你说我也是这种人吗?

「哪种人?」

「你知道我说哪种人。」

我就一楞。

他接着说,我为什么对那几个女生一点感觉也没有。

我说,可能她们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他突然就说,不知道,反正一想到要离开你,我有点舍不得。

我摸了摸他的额头,你怎么了,发烧说胡话了?

他说:「没有,我就是觉得社会太复杂、人心太叵测,我不喜欢,我喜欢生活、工作和人际交往都简简单单的,没有太多心眼和诡计……」

「那,和你舍不得离开我有什么关系?」我打断了他。

「怎么没有,我觉得和你在一起就很简单啊,你从来不对我耍什么心眼,无论我在外面心情有多不好,一回到这里,我都会觉得很塌实,睡觉也是,只要你在我旁边,我就睡得很安稳。哎,你说我是不是喜欢上你了……」

「去你的!」我掐了他一下,「这回是你想多了吧。」

人在孤独失意时,都会变得脆弱和敏感,比其他时候更需要安慰和陪伴,尤其是马小强,身为回族的一个男孩。

我知道马小强不愿意回家住,是因为他没办法面对他的家人。

他母亲的身体一直不好,甚至每况愈下,正因为这样,他母亲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到他身上,希望他工作好、生活好、婚姻好,最重要的是,希望能像她一样,成为一个有信仰的穆斯林,似乎成了穆斯林真主就会赐予他所需的一切力量。

这倒是没什么,问题是他读技校时,为了融入集体,做了一些违背信仰的事情,他感觉自己在慢慢脱离穆斯林,他现在很少做礼拜,也不看《古兰经》。那种背负宗族信仰的期望像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有一段时间马小强的状态很不好,神经衰弱得厉害,总是丢三拉四的,走出门好远又返回来找钥匙,我明明看见他的钥匙正紧紧地拽在自己的手里,却还不停上下摸自己的衣裤兜。

我还知道自从他参加工作后,他就感觉到了融入社会的艰难、工作的不易和生活的艰辛,他似乎并没做好充足的准备来迎接这一切。

随着越了解他的家庭和他背负的压力,我就越心疼他,总是希望能用我的力量去帮助他,这也让他变得在精神上越来越依赖我。

所以,我也很清楚,马小强现在对我,明显是抱着我取暖的感觉多过于对我缠绵悱恻的爱。他习惯了我给予他的那种温暖的感觉,就像他已经不习惯他家窗台下那张没有暖气的折叠床。我这里不仅是他抵挡风雨的安乐窝,更是他抵挡来自家庭压力和来自社会形形色色伤害的盾牌。

他习惯了身边有我这么个伙伴,习惯有我这个兄弟在他习惯的位置上,习惯了我们两个在一起的这种状态。我们在彼此依赖的惯性中共同生活了两年。两年来,我们同进同出,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这种习惯就像一个支架,支撑着既定的生活轨迹,尤其是当他自认为他喜欢的,或者说享受的生活轨迹,一旦发生改变,他将会无所适从时,他就不会试图去改变,毕竟他不是个适应能力很强的人。

显然,他也把自己在这个家庭中的存在当作是理所当然。因为他在我这里是无拘无束的,没人给他压力,他可以随便穿短裤、拖鞋,甚至光着膀子坦胸露乳,晚上还可以裸睡。

这一切的一切,虽然都尽在不言中,但我也知道,这不是爱情,更多像是亲情,就好比我和我奶奶之间,在一起时间长了,有时候甚至感觉不到她的存在,可哪天她真要离开我了,我想我会不习惯,会舍不得,甚至会伤心到哭。

不过,我没这么说。

我只是说,两个人在一起时间长了都会有感情,分开当然会舍不得,你没看见电视上士兵退伍一个个哭得跟泪人似得,还大学生毕业分离,在火车站抱头痛哭跟生离死别一样……

他就不说话了。

没想到,几天后就出事了。

为了躲警察,他连人带车摔了个人仰车翻,手臂、脸上、后背和屁股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尤其是后背,白花花的肉都出来了。

从医院出来他就赖上我了,每天趴在我的床上,露出屁股,说,你得伺候我。他父亲几次来接他,他竟然心安理得说,不回去,我就在这养伤,反正轩子也没什么事。

他倒是没说错,还差两个星期就要放暑假了,那时确实没什么事儿。

天热,他还爱出汗,我每天帮他擦汗、扇风,一大早出去给他买油条豆浆,晚上睡觉前还要小心翼翼帮他擦洗一遍身子。

我说你还赖上我啦。他理直气壮地说:「谁要你送我电动车的。」

他伤得不算严重,他是为了保护那辆电动车才刮擦到街的水泥路面上的。

但这种擦伤比较烦人,伤口没有愈合前穿着衣服裤子会很难受,尤其衣服裤子晃动时碰到伤口造成的摩擦,所以他晚上一般都裸睡。

伤口慢慢愈合时,可能是痒,还不敢乱挠,我会给他抹点痱子粉,前前后后的伤口抹完,我会问他,那个地方要抹点吗?

他就笑笑。

有一次,他痒得受不了,大半夜把我摇醒,要我用湿毛巾帮他擦身子。

从上到下擦完一遍后,我问他,还痒吗?

他说不痒了。

我说,那个地方不痒?

他又只是笑笑。

他的淡然刺激了我,我又问,要擦吗?

他却反问我,你是想擦还是不想擦?

我颤微微说,我可以说想吗。

他还是笑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得意还顽皮地说,那你就擦。

我谨慎地抹着那根洋溢着生命活力的东西,那种真实的触感一瞬间击中了我原本就脆弱的神经,擦着擦着,他没硬我倒硬了。

见我躬着腰慢慢退回卫生间,他却笑得双手不停捶床。

我心理不平衡,帮他清洗脸上慢慢愈合的伤口时,取笑他:「破相了,娶不到媳妇了。」

可能是痛,他紧紧地抓住我的手,说,娶不到媳妇和你过。

我说,你还真赖上我啦,谁要你跑的。我嘴上这么说,心却想,怎么不摔严重一点,彻底破相真娶不到媳妇才好呢。

「那警察太烦人了,一个劲吹哨子,我不跑都不行。」他想起了那个警察。

我说:「你傻啊,人重要还是电动车重要。」

他就强词夺理:「那不你送的嘛。」

他还会要我给他按摩。

吃过早饭后,他趴在窗台下的那张躺椅上晒太阳,他看不惯我撇下他一个人玩电脑,要我给他按摩,他后背有伤,我也不能太使劲,就在他的大腿上揉来揉去,他的腿毛很重,摸着很舒服。

他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我问好了吗?他说,再按一会。我又问好了吗?他还是说,再按一会。我再问,他就说,抠门劲儿的,多按按会掉块肉啊。我就扯他大腿上的毛。他痛得大叫,说,你扯我腿毛干什么。我说,你腿毛那么多,扯几根也没事。他就屁股一拱,说,这点毛算什么,我下面更多。

可能知道他身体有伤,我不会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他时不时会肆无忌惮抛出一两句诱惑性的语言,还露出坏坏的笑,那种不怀好意的坏笑像某种神秘的蛊,我不知不觉就中了这种蛊。这种感觉像冲破决堤的暗涌,有好几次我气得真想脱光自己,咬咬牙压上去算了,但一看到他遍体班驳的外伤,又不忍心下这个手。

那时,天很热,他不能洗澡,后背出了不少红色的小斑痘。晚上睡觉,他会要我帮他挠。挠轻了,他会说你没吃饭吗,挠重了,他又说,你手不会轻点。我干脆用手掌轻轻地摩挲,后来他竟成了习惯,每天晚上必须给他摩挲一会儿才能睡着,我手一停,他就会说,你怎么又停了。

我说我还能给你挠一晚上啊。

他就说,你要受伤了我就帮你挠一晚上。

我说,挠出火来了怎么办?

什么火?他一楞。

我色色地说,还能什么火,欲火。

他突然就笑:「那我没办法,你自己蹭墙去。」

有一次,我挠着挠着受不了,下床去阳台抽烟。他见我半天不回来,跑过来似笑非笑问,怎么,你火出来了?

我气得把烟头掐灭,说,你再说,信不信一会儿我办了你。

他吓得吐了吐舌头,行了,不刺激你了。

有时,中午,我们躺在床上,我用扇子给他的身子扇风,扇着扇着,他就睡过去了。我在旁边看着他睡,他熟睡的样子很安详,每一次呼吸和每一次胸口起伏都充满节奏感。

帮他洗衣服时,他也会用扇子给我扇风,哼着小曲。洗完衣服,他搂搂我的肩膀,说,等我的伤好了,我给你洗。

伤口慢慢愈合后,他就上班了,他下班回来我会习惯性地说:「来,把衣服裤子脱了。」

「干嘛?「他问。

「帮你擦身子啊。」

「不用,已经好差不多了,我自己可以擦。」

「好了就不要我了?」

「行了,你想看我身子就直说,我现在就脱给你看。」他直直看着我,眼神好像探照灯,一下照出了我内心的龌龊。

「去死,我又不是没见过。」我慌乱地垂下眼帘。

「……」

他还经常穿一条大裤衩在我面前晃来晃去,那条大裤衩没有松紧,用一条长长的带子系着,有一次,我突然拉了一下那条带子的结,他的裤衩差点掉下来。

「想看直说,我脱你看就是了。」他还是那句话。

「你脱呀。」这回我没说又不是没见过,而是用冷静的表情直直地盯着他。

他和我对视几秒,微微一笑,话锋一转:「行了,该把电脑让给我了。」

由于网店的生意也不咋地,我就听了我妈的劝,暑假去了驾校学车。我妈是希望我学会开车后,以后能陪她去沈阳上货。

马小强会骑电动车送我过去。

我见他对学车非常感兴趣,就用他的身份证偷偷给他报了名。

马小强不肯去,要我把钱退了。我假装去学校问,骗他说,不好使,不给退。马小强要给我算钱,还说等发工资了一点一点还。我说,算那么清楚干什么,你不是都说要和我过吗。马小强就撇了撇嘴:「切,你还真以为我娶不到媳妇啊」

我们学车很顺利,扣子和选项都是一次性过。跑路面时,经常会跑到高新区那边,由于我们学校刚刚搬迁到这里,马小强碰到一栋新楼就会问:这是你们学校吗?教练脾气不好,问多了不乐意,顺手就给了他一下,骂道:你个山炮,不好好开车,你没读过大学啊。

我坐在后面就想笑。

拿到票后,我还特意开车领他去了一趟我们的新学校。

那时早已开学了,我领他在校园里转了一圈,当我们转到通往后山的那条路时,突然听到有人说,不行,有人来了。紧接着一男生从一侧窜了出来,把我和马小强吓一跳。不一会又看见另一个男生若无其事地从另一侧晃悠悠走出来。他们走了好远,还听见其中一个说,你怕啥,谁会管这样的闲事。

马小强问,他们这是干啥?

我反问,你不知道?

他看我一眼,我咋知道。

我说,我也不知道。

本来,我想说他们在搞基,又怕吓着他。

事后,我又有点后悔没说出来。

你说他会反感吗?

我问自己。

我和马小强的关系亲近了很多。

伤愈前后有一段时间,他一直赖在我家不走。每次一到家,他都会从卧室出来,冲我来句,轩子,回来了!就这么一句简单的问候,让我倍感温暖,让我很有家的感觉。

我也感觉到了家里的变化,可能是想报答我的细心照料,他把家里收拾的井井有条,地板拖得干干净净。

马小强在我这儿很放松,人只要一放松,就吃得香睡得香,日子打发得也快。有时,玩电脑累了,我们就躺在床上,四仰八叉,什么也不干,用手抚摸着各自的肚子就这样睡过去了。

醒来,马小强会捏我的鼻子说,咱俩现在像不像两头猪。

「切,你才像猪。」我踢他一脚,

他开支了,大晚上的,会领我出去买香飘飘奶茶,每次我都要外加一个大头脆,雪白的街灯照在我们身上,仿佛镀了一层银,我们就这样一口一口吃到家。

有时,他也会突然靠过来抱抱我,捏我后背的肉,说:」可以啊,你又壮了。」

我说:」是啊,除了那部位不长,其他地方都在长。」

他就又捏了捏我的屁股:」我看也是,你屁股越来越翘了。」

为了恢复体力,他约我去爬山,早早把我叫醒,我赤裸上身,只穿小三角,睡眼朦胧去卫生间洗漱,他等我时,依偎着门,欣赏着我的身子,也会赞叹说,你身子真性感。

我问他哪性感了?

他就会邪恶地说,该性感的地方都性感。

当然,我欣赏他的身子居多,每次刚起来他下面都是翘着的,有是翘得高,有时翘得低,但总是一大包,脸色也红润,有些零乱的头发,看着像是颓废不堪,其实蕴藏着男人的妩媚。

他刷着牙,我就依着门欣赏.

我的眼神非常直白,一般就是盯着他的小帐篷看,他也知道我在盯着他那个部位看,可他似乎习惯了我那赤裸裸的眼神。甚至我挑逗他,他也不尴尬和回避。我说,今天比昨天翘得要高啊。他就说,那是,男人嘛,火力就得猛。他总是那种炫耀的口气,一点也不避讳对自己那个物件的炫耀。

有一次,我们去四方台玩,路过小树林时,他想撒尿,钻进树林,竟然当着我的面,掏出了那根,我说的是正面,完全不顾及我的存在,尿得还真响。

我说,靠,你真猛,像机关枪似得。

那是,男人嘛。他还是那句话.

突然,他拨了拨那根,转动方向,准备向我扫射过来,我吓得赶紧跳开了。

我还会陪他去我们学校打篮球。

我的同学说,那个大叔的力气可真大。

我说,他是我哥,只比我大一岁。

同学就一楞,用不可思议的语气说,啊,那他看起来可真老。

我说,不老,他很年轻,这两天没刮胡子显得。

马小强听到了我们的对话,回去后,他有点耿耿于怀,一边对着镜子刮胡子,一边恨恨地说,啊,我有那么老吗,还叫我大叔。

我就在旁边笑。

我还是会时不时偷摸他。

按摩时,按着按着,我就按到了那个部位,然后故意说,其他部位越按越软,怎么这个地方越按越硬啊。

他就说,去死,按你你不硬啊。

有时,他根本不搭理我,闭着双眼,任由那个部位慢慢支起帐篷。但我知道,他胸脯一挺一挺动时,他的眼睛肯定也在一闪一闪地偷偷观察我。

晚上睡觉,大半夜的醒来,我偶尔也会悄悄把手伸进他的内裤,轻轻的上下移动。每次偷摸,都会因紧张而浑身颤栗。他要翻身,我会吓得赶紧缩手,有时缩手的力度没把握好,他内裤的皮筋突地打在肚皮上,发出扑哧的一声,我会紧张半天。

这样的情形总是让我觉得既刺激还无耻,在矛盾和挣扎中,渐渐睡过去。

有一次,他根本没睡着,我刚把手伸过去,他就捉住了我的手,我吓一跳,

我说,你醒了?

他轻轻叹口气,把我搂在他怀里,说,睡吧。

我只好闭上眼睛,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真的就睡着了。

还有一次,我拿着MP4在卫生间看一部男女片,他问我,你是不是又看片了?

我说没有啊。

他说,还说没有,我都听见声了。

我说,你听见声了?

他白我一眼,那么大声,你是故意放给我听的吧。

我说,是啊,想看吗?

他看我一眼,算了!

我说,你害怕了?

他说,害怕什么?

我说,害怕起反应啊。

他说,切,还我害怕,我是害怕你起反应。

我说,我起反应你害怕什么啊。

他说,害怕什么,害怕你借机骚扰我呗。

我逼问,你就那么害怕我骚扰你?

他又看我一眼,说,切,谁怕谁啊,我是怕拒绝你,你会伤心,一见你伤心我就受不了。

我咄咄逼人问,那你不会不拒绝我啊。

他突然来一句,我是无所谓了,你要陷进去了怎么办?我总不能和你「这样」一辈子吧。

我就突然不说话了。

我还真没想到,马小强竟然是为我考虑。

就想,还是他厉害,轻轻松松就能搞清楚我们之间的状况。也正是他的提醒,此后我一直有一种病态的理智。

我们除了没有突破性的身体接触,和两口子似乎没多大区别。

我会早上起来给他煮粥,有时候出去买油条或面包,就像他以前看我一样,看着他一口口吃下去。

上班前,他会说:「轩子,你帮我把T恤洗了,最好拿出去晒晒,哦,对,还有蚕丝被,都有味了,你闻到了没?」

我说:「好,你的内裤呢,自己回来洗?」

他说:「你要不嫌脏,一起帮我洗了更好。」

我似笑非笑说:「怎么,你的子孙不听话跑出来了?」

他用胳膊肘拐我一下,去你的!

有段时间,我和马小强一边一个扶着我奶奶去附近的菜市场。那里的烟火气息很茂盛。买完菜回到家,我趴在沙发上看电视,马小强钻进厨房,叮叮当当忙起来,有时候汤的香气飘过来,我用鼻子趿了趿,恩,很香,很享受。

有时,我也会问他,晚上想吃什么?

他想了想,说:「你买条鲤鱼吧,好久没吃鱼了,要活的,先放盆里养着,等我回来弄。」

下了班,他开始收拾鱼,我在旁边看,他说:「我们单位进了一批新人,有个女大学生,南方人,长得很漂亮,水灵灵的,说话也好听。」

我逗他:「那你去追她。」

他这种时候不经逗,一本正经说:「切,我又不是你。」

我说:「我怎么了?」

他看我一眼:「不分青红皂白,见谁都想上,人家是汉族。」

我再逗他:「我上谁了?天天见你,你也没少根头发。」

他就说:「去去去,少来,总往我身上扯。」

有时,他下班,会带个大西瓜过来,切开后我们你一块我一块地吃了起来,嘴角有西瓜囊他还会伸出手帮我抹干净。奶奶问,你俩晚上还吃饭不?我们拍拍肚皮,异口同声说,已经饱了。

马小强喜欢看比赛,北京奥运会期间,他几乎每天下班都会过来,周末更是一整天都在我家呆着,一来就光着膀子,看到关键时刻也会挥舞手臂喊两嗓子。我跟着他大喊大叫,他就拉扯我:「你小声点。」

那时,正值酷暑,我奶奶喜欢在楼下院子的葡萄架下和几个回族老太太乘凉聊天。

可能是我的克制,导致了马小强越来越嚣张,他会利用比赛间歇去卫生间冲凉,然后一丝不挂出来,不紧不慢进卧室穿裤子,我看不过他的嚣张,揶揄他,脸真大,也不怕人看。

他脸还真大,竟然说,切,你看的还少。

我说:「你就不怕我奶奶突然闯进来?」

「正唠着呢,不唠个两三个钟头不带挪步的。」他早摸清了我奶奶的秉性。

有一次我实在忍不住,拍了一下他的屁股,我说,这么翘,万丽丽怎么就没看上呢。

他笑笑,趁我不注意也扯扯我的裤头,乐呵呵说:「不也没看上你吗?」

看跳水比赛时,看着男选手的身材,我有时也会露出羡慕的表情,我会色色地说,靠,身材真好,下面真大。他就双手把他的内裤括成鼓鼓一包,说,有我的大吗?

他在我家看比赛,我会出去买棒冰吃。

有一次,裤兜有个洞,掉了一块钱,我只能买一根回去。

由于天太热,我就边走边吃,到了家,比赛是广告时间,他见我啧啧吃着棒冰,要过来抢,我快速躲开了。

他讨好地说,你给我吮一口。

我说不。

他说,就一口。

我还说不,

他突然就说,吮一口,我让你看一眼我的XXX。

我笑死了,我说,我要全给你呢?

他说,那我脱光了让你看。

我笑得更厉害了,不相信他会这么做,就把棒冰给了他。

没想到他真一把拉下内裤,光着身子泰然自若地吮吸着棒冰。

我色色地盯着他,说,靠,你真让我看啊。

他吮着棒冰,窃窃地笑:「反正你也没少看。」

我说:「我受不了怎么办。」

他白我一眼:「那我不管,我只答应给你看。」

「哈哈……」

我依然地爱着这个人.

我们依然保持亲密的关系.

让我稍感宽慰的是,他至今没谈女朋友,虽然我一直活在对他单恋的世界里。而他,似乎也习惯了这种离我一会儿近一会儿远的距离。

奥运会结束后,马小强又迷上了网络游戏,还是光着梆子,穿一条四角内裤,有时肩上搭条半湿不湿的毛巾,在显示器前一坐就是半天。

长时间的相处,我们有了极大的默契。往往一个眼神,一个手势,一皱眉,一咳嗽,一叹息,彼此都能明白对方心之所想。打游戏时,他一抬手,我就知道他要喝水,他摸一摸屁股,我就知道他该上厕所。他揉揉眼睛,我知道他犯困,该睡午觉了。

有时候,我们一起看部电影,看到搞笑的地方,我笑,他也跟着笑,憨憨的笑,看着他这张憨笑的脸,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我的想法,只好陪着他一起笑。我们就这样笑着,时光淡淡的,粒粒微尘在阳光下舞动,一切所有的美好都在安全距离之外。

我们之间,一个像一个男人的红颜知己,一个像一个女人的蓝颜知己,彼此把距离拿捏得很准,就像两棵生长在一块的树,就算枝枝叶叶碰到了,树干等主体部分是分开的。

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裸睡,躺在床上悠闲地给下面扇风,洗澡的时候要我给他搓背。后来,两个人随意到,他甚至会要我给他屁股缝里的湿疹喷药水。他躺在床上,我扒开他的屁股,故意嫌弃说好臭。他就拱了拱屁股,不耐烦地说,快喷,我洗过啦,墨迹。

有一次,他冲完澡,从卫生间光着身子出来,一本正经问我:「哎,我内裤呢。」

他的家伙就是那么好看,那么诱人,好象还在向我打着招呼。我直直地盯着,仿佛上面装了磁铁。他拿着毛巾在我面前甩了甩,说:「快,帮我找找。」

我说:「让我摸一下,就帮你找。」

他说:「少来。」

我说:「我不是没摸过。」

他说:「我还不知道你,摸完是不是又要拉我上床啊。」

我拍他屁股一下:「切,把我想的那么龌龊。」

他不理我,自己找到内裤穿好后,开始上网。我坐在床上看电影。电影看完了,我无事可干,就盯着他看。

他听我这边没动静,转过头看我一眼,笑了。

我说:「你笑什么?」

他说:「你像个……」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

我说:「我像个什么?」

他转过头:「没什么。」

我说:「我最讨厌别人说话说半句。」

「说了你可别生气。」他又转过来,看我一眼,说,「你像个小姐。」

「去死,我怎么就像小姐了。」

「瞅瞅你,半躺在床上,两只腿分那么开,眼睛还那么放荡地看着我,是不是在等着做我的生意啊。」

我白他一眼:「切,我是小姐也不做你的生意。」

「那你把双腿夹紧点,撇那么开干什么,勾引我啊。」

我气得从床上跳下来,窜过去就抱着他。

他没反抗,也没挣扎,平静地说:「怎么,想通了,打算卖给我了?你不是说不做我的生意吗?」

我说:「我不卖,我就想亲你一下。」

我开始搂着他,贪婪的嗅着他身上特有的男性气息。

他说:「亲了是不是又要摸啊。」

我说:「是啊。」

他又说:「瞧你那饥渴的样儿,摸完是不是又要拉我上床,然后脱光我啊。」

「去死。」我揪他一下,「每次都把我想的那么龌龊。」

还有一次,我打算换个显示器,缺点钱,要他赞助,他是月光族,没有积蓄,刚好他那个月工资也花完了,当时身上没有一分钱。

我不相信,还说他抠门劲儿的。

他说,不相信你搜。

我就真搜,上上下下摸来摸去,连个硬币也没摸着,他痒得受不了,说,好了好了,钱是没有,身子想要你就拿去。

我当时一楞,手已经伸过去,本来想摸摸他身体的某个部位,伸到半空中,又拐了个方向,推了他胳膊一把,恨恨地说,去去去,滚一边去,我现在缺钱,不缺心眼。

他还故意翘了翘臀部,不服气地说,哎,是你自己说我屁股很翘得好不好。

有个晚上,我把身子转到他那边,假装去抱他,我不知道他是装睡,还是确实睡着了,他的两只手像一把钳子紧紧夹住了我的身子,不让我乱动,我就保持那个被夹住的姿势一直睡到天亮,醒来胳膊又酸又痛,洗脸还惊然发现我的膀子有两个红红的手钳印。

那次更是,我半夜去了趟卫生间,回屋刚躺下,他一个翻身,半压在我身上。我看着他,夜色中,他那张轮廓鲜明的脸显得成熟迷人,我好象还迷迷糊糊看到他翘翘的下体。

不过,我还算理智,推了半天没反应,就开始咳,一直咳,咳着咳着,他就醒了,一个激灵问我,你咋了。

我假装淡然地说,奥,睡吧,没事,嗓子不舒服,咳咳好多了。

显然,面对他经常裸露的身子,我想做点什么不说手到擒来,也八九不离十。但除了一些小打小闹的小骚扰,我其实一直在抑制自己。

当然,并不是我不想做点什么,我很想做,我只是不想让马小强觉得我对他好,就一定会暗藏不可告人的企图。

而且,我还在想,一旦做了什么之后,这种行为给我带来的影响必定远远大于马小强。毕竟,失去的痛苦总是远远大于偶得的喜悦。毕竟,我已经有两次走入他的阴影,我害怕第三次会走进一个更大的阴影。

这种自我控制,一方面可以理解为理性,甚至伟大,另一方面也可以理解为装。现在想来我确实太能装,都举案齐眉了,还能相安无事。而这种相安无事的时间跨度之长,现在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不过,有一天,我突然大胆地对他说:「你天天呆在我这里,也不处对象,要不咱俩试试。」

他没听明白,问:「试什么?」

我说:「处对象啊。」

他就一楞,想了想说:「和你?」

我说,「不可以么?」

他盯着我看,突地笑了。

我说:「你笑什么啊。」

他有点笑不可支地问:「你是说咱俩处对象?」

「不可以么?」我问。

「两个男的怎么处?」他反问。

我说:「你和女的怎么处和我就怎么处。」

他说:「你也不是女的。」

我说:「你可以把我当成女的。」

这回他没笑,而是又想了想,说:「我们现在这样不好么?」

我说:「也挺好,就是缺少点什么。」

他突然认真地说:「轩子,我知道你想什么,不过,你要我跨出这一步,和一个男的处对象,我还真不习惯,怎么想怎么不对劲,我不想骗你,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我就怕我还不咋地,你就已经陷得太深,到时伤得是你自己。你这人吧,太傻,太认真,你要只是想玩玩,我可能也不会有那么多顾虑……」

我突地笑了。

我说:「靠,你不会来真的吧,你没听出我是在逗你吗。」

「去死!」他抓起一个枕头就狠狠砸了我脑袋一下。

马小强的那番话让我想了很久,也让我重新感受到了他的善良。

我知道他现在并不介意我去骚扰他,我也知道他坚守是为我着想,他不想我太迷恋他,陷入得太深。他还是太善良,太老实,这也是我为什么会如此爱他的原因。

我和马小强去过一次北戴河玩。

虽然只有两天,但那次旅行是我和马小强关系突破的序幕和前奏。

豪华大巴上,我睡着了,靠在他的肩膀,像靠着一个厚厚的枕头。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被他热热的呼吸弄醒了,原来他也睡着了,脑袋一歪,把我碰醒了。

这种豪华大巴的座位非常高,人装在座位里,就像藏在包间,前后是看不到你在干什么的。右边是一个老头和老太太,相互依偎昏昏欲睡的。

我开始不老实了,去抓他的手。

一抓,他就醒了,还吓一跳,刚抓住他就缩回去了。过了一会儿我又抓,他还是想缩回去,但我用力抓住,他睁开眼,见大家好象都在打瞌睡,根本没人往我们这边瞅,他便不再往回缩,任由我抓着。

很快,他又睡过去了,脑袋靠在我肩上,热气扑腾而来,熟悉的呼吸在我耳边荡漾,大巴车在平坦的道路悄无声息前行。

我很喜欢那种两个人依偎在一起的感觉.

他的头依着我的肩,脸几乎贴到我脸上,我能近距离地感觉他猫样的呼吸。

这种状态纵容了我,我把手悄悄放在他微微隆起裆部,很快我能清晰地感觉他那个部位在一点点起来。

他感觉到了我手掌的力度,想推开我的手,不过态度不算强硬,他不反抗倒好,一反抗我就便不顾一切,像鬼子进村,坚定而疯狂地寻找起来。

果然,我找到了我一直思念的宝贝。

天,这么硬,我清晰地摸着轮廓,甚至能闻到里面散发出来的熟悉的气息。

当我慢慢加力,他倒也没拒绝,呼吸明显变粗时,跟随的导游看到大家都在睡觉,拿着话筒说话了,说是要小朋友给大家表演节目,活跃活跃气氛。

几个小朋友表演完了,导游又要大人表演,并一下相中了马小强,要他站到过道上来。

导游问他:「你多大了。」

马小强只好站起来躬着腰说:「23周岁,24虚岁。」

导游说:「那就是24呗,还整个周岁虚岁的。」

马小强不好意思地笑笑。

导游又问:「有女朋友吗?」

马小强摇摇头。

导游马上说:「我现场帮你划拉划拉,哪家有姑娘的吱个声,小伙多帅啊,还精神……」

我看见马小强的脸倏地就红了。

下了车,马小强一个劲用手指戳我的腰,恨恨说:「你要再摸我,我就掰折你的手。」

我们玩得很愉快,游泳时,我在水里尽情揽着他的腰,甚至会摸他肚子和胸脯的毛毛,感觉世界是那么美妙。

我说:「在水里摸摸总可以吧。」

他就猛地我的泳裤扯下,快速游走了

到了晚上,我很兴奋,拉马小强去小旅馆外面吃烧烤,他不吃,我就一个人吃了起来,还喝了啤酒。

他一直劝我少喝点,明天还要早起。

我满脸的不在乎:「没事,好不容易出来玩一次。」

没想到还真出了事。

半夜我肚子疼,而且疼得越来越厉害,我起来去了好几趟卫生间,把马小强吵醒了。

「你怎么了?」马小强爬起来问我,外面的路灯光透过窗户,他光滑的皮肤透着丝丝的光泽。

「肚子疼!」我说。

「该,叫你别吃烧烤,非得吃,那东西不脏啊,还喝啤酒……」他心疼地责怪起我来。

我没说话。

「很难受?」他见我一直捂着肚子,下床给我倒了杯热开水,我接过水杯时冲他不怀好意地笑。

他问我笑什么,我用手抓了抓他下面,我说:「你下面翘起来了。」

他打掉我的手,说:「靠,你还真是有心情。」

喝完水,他问我还疼吗?

我说还是疼。

他说,也没带药,这可咋整,要不我帮你揉揉吧。

说着。他就把手伸了过来,在我肚子轻轻揉起来,边揉边说,以前我肚子疼你就是这样帮我揉的。

我说,我帮你压的好不好。

他突然看我一眼:「切,你不会要我帮你压吧。」

我没说话,轻轻一笑,见我笑他也跟着笑,我似乎还看见他的眼睛在闪闪发亮。我们的笑都包含彼此心照不宣的内容。

我说:「你笑什么?」

他说:「你笑什么?」

「你先说。」

「我想起了很多年前,我过生日那天晚上。」他说。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他笑笑,接着又问:「你那天晚上是真的肚子疼?」

「哈哈,不是。」我又笑了。

「现在呢?」他又问。

「你觉得呢?」

「不像装的。」

那天晚上,他一直帮我揉着肚子,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他的一只手还一直放在我的肚皮上。

起床时,他故意抓了我下面一把,打趣说,你真猛,翘了一晚上。

去海滨浴场游泳时,我下了一会儿海,就一直躺在沙滩上晒太阳。

马小强游一会儿就上来问我肚子还疼吗,还伸出手帮我揉肚皮,我说,行了,再揉就硬了。

他把一把沙子洒我肚皮上说:「你是动物吗,哪都能硬。」

水上乐园有个顺着水道趴着往下冲的项目很刺激,我们排了好久才轮到。马小强先下去的,我跟在他后面,七拐八折冲下去,一头掉在下方的水池,马小强见我不停挣扎,赶紧伸手过来拉我,我吓的一把抱着他,差点把他的泳裤也给扯掉。

马小强紧紧拽着自己的泳裤,凑我耳边小声地说:「靠,你是动物发情吗,到哪都想扒我的裤头。」

虽然,我习惯了隐忍,其实我也明白,我是渴望得到,但可能我更害怕得而复失,所以我一直在本能的克制和拒绝。

不过,从北戴河回来后,我一下放肆了很多,没再刻意去克制。

有一次,我在睡午觉,醒来吓一跳,睁开眼就看见马小强脑袋凑过来。

「你干嘛呀,不会是想偷偷亲我吧。」我说。

「去,想得倒美,你刚才说梦话,我凑过来听听。」

「你还有这毛病,偷听人说梦话,你都听到什么了?」

「听见你喊姜敏(我一个女同学)的名字。」

「啊!」

「还听见你说,姜敏,我爱你。」

「去死。」我突然一下把他抱倒在床,「我冲你说我爱你还差不多。」

「那你说啊。」他突然来这么一句。

「我爱你!」我凑他耳根就脱口而出。

「靠,你还真说。」

「不你要我说的吗?」我唰地翻到他身上。

「你又做春梦了?」他盯着我看。

「是啊。」

「梦见什么了?」

「梦见和你做爱了。」

「没个正形。」

「真的。」

「你就骚吧。」

「谁骚了。」我突然把嘴凑下去亲他。

「行了,别闹。」他捂住了我的嘴,「奶奶在厨房热包子呢,我得走了,一会还要上班,我是趁中午休息特意给奶奶送回来的。」

「那我也得亲一下。」

「舌头不准出来。」

「好。」

亲着亲着,我就把手伸了过去。

「你可以去死了。」他不客气地打掉我的手。

还有一次,是他在睡午觉,我下了部很好看的片,一个人戴着耳机偷偷看。可能是太专注了,碰倒了一个茶杯,掉地上把马小强吵醒了。

「你干什么呢,不睡午觉。」他说。

「哦,我睡不着,上一会儿网,」

「你是不是又在看……」

「没有啊。」我赶紧打断他。

「还说没有,你把显示器转过来我看看。」

「看什么看,睡你的觉。」

「你把我吵醒了。」

「接着睡。」

「又不是猪,我上个厕所。」

我只好把片子关了。

「你关了干什么啊。」他说。

「谁关了。」

「还说没有,打开我看看。」

「你真要看?」

「看看。」

刚打开,他就说了句,靠,那么粗,都吃什么了啊,长成那样。

我打趣他,哎,哎,你眼睛看哪了,盯男人那玩意儿干什么。

他推我一下,说,谁盯了,那么粗,你看不到啊。

「有你的粗吗。」我抬手就袭击他他的裆部。

「去死,你真当我是驴。」他又是不客气打掉我的手。

等他上完厕所,见我还在看,说,还看呢,行了,再看你一会儿就受不了。

「受不了我就自己弄出来,我又不是没手。」我说着看他一眼,突然把他的手拉过来,放在我那个部位,试探性说,「要不,借你的手用用?」

他一楞,推开我,笑着说:「少来,一天就知道发骚。」

我又抓住他的手,坚定地往我那个部位放:「发都发了。」

他说:「你刚才明明说你自己有手。」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自己的手哪有别人的手弄得舒服。」

「你一会儿不是要去踢球吗?」他犹豫了一下。

「放心,我火力多猛……」

「算了,我怕现在弄出来,你腿软了,摔伤了还得我照顾你。」他用商榷的语气说。

「切,我照顾你那么长时间……」

「行了,一天挂嘴上,你摔伤了我指定照顾你,不你自己遭罪吗。踢球回来的吧,正好我现在也要出去一趟……」

「去死!」我气急败坏瞪他一眼。

如果说之前我还一直有着一种病态的理智,那到现在,我这种所谓的病态理智坍塌,我已经到了忍无可忍、克无可克的地步。

我决定铤而走险。

马小强邀请我去我们学校的操场打篮球,这次,一向讨厌篮球运动的我欣然同意了。

马小强打球很拼命,输球了会不服气地脱掉T恤,胡乱团作一团,擦擦脸上的汗,再往地上一扔,迅速又投入了战斗。

赤裸着上身的他,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青春活力.

他的身材真是好,没有一丝赘肉。

休息时,他拿起冰冻矿泉水,仰起头咕噜咕噜喝起来,喉结上下窜动,汗水顺着健康的肌肤淌下来,印出一道道清晰的印纹,掉在地上现出一滩水渍。这种充满男性魅力的场景,总是会让我有些发楞。

打完球,我们会去浴池洗澡。

他脱光后,看见他完美的身躯、翘翘的屁股,富有弹性的肌肤,我本来下去的欲望又开始翻滚,我真得被他的身子所吸引,肌肉运动过后散发出的气息,夹杂着我无法抵挡的雄性荷尔蒙。

由于选择的时间点恰倒好处,浴池没有人,我帮他擦后背时,擦着擦着,已是一柱冲天。

我怎么也想不明白,马小强的身子我平时也没少看,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见都会有如此强烈的生理反应,尤其是他脱光了时。

我也没少去公共浴池洗澡,也总能碰到一些帅气、成熟的、身材倍棒的年轻身子,最多也就是瞟两眼拉倒,很少有什么生理反应。甚至有次有个长相不错的搓澡工一直有意无意搓我根部的位置,我当时好象也有点生理反应,但很快就被我抑制住了。

可面对马小强,我无法抛除杂念,做到人淡如菊。

马小强也感觉到了我的异常。

他说,靠,你硬了?

我掩饰说,没有啊。

他说,还说没有,你都戳到我屁股了。

我还在掩饰:「是手指好不好。」

「切,少装。」他突然把手伸过来,捞了一下,「靠,你还真是动物,到哪都能起来。」

欲望膨胀到极限就会让人失去理智。

他那句话刺激了我,我突然从后面抱住他,下面硬硬的部位使劲顶着他的屁股。

马小强显然被我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了一跳,他拱了拱屁股,说,靠,你想干什么啊。发情了?

「不你说我动物吗?」我死死抱着他,开始疯狂摩擦,「上次说好借你的手用用,这回怎么也得借你的身子……」

「行了,一会儿来人了。」他开始扭动屁股。

「哪有。」我死死搂着他的腰,「别动,你让我弄一会儿,就一会,马上就出来了。」

「行了,洗完回家让你弄。」

「真的?」我停止了摩擦。

「你个不着四六的骚货,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他突然转过身.

「我憋很久了。」我几乎用哀求的语气说。

他看我下面一眼,弹了一下,又一把抓住,说:」要不,去蒸汽房吧,我帮你撸出来。」

「不要。」我打掉他的手。

「怎么,不想出了?」

「回家吧,回家弄,躺床上弄更舒服。」

「你还得寸进尺了。」

「你自己答应的好不好。」我有点生气了,「没劲儿,陪你打一上午球了。」

「行了你,陪我打会球还讲条件。」

「本来就是。」

「小样!」见我有点不高兴,他屈服了,「回家让你弄,行了吧。」

回家的路上,我发现自己心跳得厉害,似乎都要磞出来,耳根也在发热,脸颊发烫。脑海浮现的全是刚才马小强迷人的身子和一会到家激情的场景。

他会让我怎么弄呢?我在问自己。

到了家,马小强好象忘了那茬事儿,他拿着梳子在卫生间漫不经心地打着摩丝,梳着头发。

我一惊,忙问:「你要出去?」

他头也不抬:「是啊。」

我不悦地说:「出去干什么啊,今天不休息吗?」

他说:「哦,晚上同事有个招待宴,他女儿结婚,要我提前过去帮忙。」

我突然靠过去抱他。

「忍不住了?」哦,老天爷,他总算明白我的意思了。

我说:「都憋好几天了。」

他说:「晚上吧,等我回来。」

我不高兴了:「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啊。」

他看我一眼:「谁说话不算数啊,我不说了晚上吗,放心,既然答应你了,就不会食言。」

我不说话,黯然回屋,斜靠在床上用MP4看电影,一只手还在我自己的裆部轻轻揉来揉去。

他看出了我心情的黯然,凑过来问:「你生气了?」

我不理他,还在揉搓着自己的裆部。

「行了,别弄了,等我回来。」他抓住了我的手。

我突然一把抱住他,将他摁倒在床,他开始挣扎:「哎,我的头发……刚打完摩丝定好型。」

「又不是你结婚。」我抱着他,他越挣扎,我抱得越紧,他挣扎了一会儿,便不再动弹,直直地躺在了床上,恨恨地说:「那你快点,那边等着我过去呢。」

我紧挨着他躺了下来。

我突然一把抱住他,将他摁倒在床,他开始挣扎:「哎,我的头发……刚打完摩丝定好型。」

「又不是你结婚。」我抱着他,他越挣扎,我抱得越紧,他挣扎了一会儿,便不再动弹,直直地躺在了床上,恨恨地说:「那你快点,那边等着我过去呢。」

我紧挨着他躺了下来。

突然,两人都不说话,一切动静嘎然而止,氛围似乎一下凝重起来。

「上来啊,傻楞着干什么?」还是他打破僵局。

我稳了稳神,转过身抱住了这具充满诱惑力的身子,心开始砰砰直跳,血液也在往上涌,全身的欲望都在膨胀。

当我开始脱他的衣服时,他闭上了眼睛。

当我脱得他只剩一条内裤时,我压了上去,叫了声:「哥!」

「咋了?」他睁开了眼睛。

「你可以抱抱我吗?」我说。

「骚样!」他笑了,伸出手搂着我,他搂得很紧,两只大大的手掌还在我屁股上摩挲着,很是温暖的感觉。

我抱着他的头,腿脚并用,紧紧夹着他的身躯,钢炮般的坚挺顶在他光滑的肚皮上。

稳定姿势后,我盯着他看,多迷人的脸庞,多性感的鼻翼,多温热的身躯。

尤其是他的眼睛,最是迷人,像是会说话、懂风情,夹杂在端正的五官中,显得舒服还诱惑。

我越看越着迷,越着迷越想看,看着看着,我意乱情迷得心海直颤。

毫无疑问,我对他的爱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有一丝一毫地减弱,我无法保证说,自己是一个对爱有多专注,有多专一的人,但对于他,我就是那么的专注,那么的专一。

「你看我干什么,赶紧动啊。」他在我屁股上掐了一下。

我羞涩一笑,开始慢慢发力,在他身上摩擦起来。

马小强非常平静地接受了我的动作,当我的坚挺顶他肚皮的力度越来越大,并加大上下颤动的幅度和节奏时,他竟然说:「唷,这么疯狂!」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停止了动作。

「哥——」我死死搂住他的脖子。

「又咋了?」

「我喜欢你。」

「别矫情了。」

「我就是喜欢你嘛。」

「行了,我知道。」

「我想跟你在一起。」我把耳朵放在他的胸脯,感受着他的心跳。

「现在不已经在一起了吗。」

「你知道我的意思。」

「你什么意思啊,还我知道。」

「我是说,我好象离不开你了。」

「那就别离开。」他平静如水地回答,这是他的风格。他又不是傻子,这么多年对他的痴迷,他早有心理准备。

「你能天天和我在一起吗?」

「切,两口子也不能天天在一起。」

「你答应过我不会再离开我的。」我说。

「……」他突然不说话。

「怎么了,后悔说这话了?」

「没有,别乱想。」他说。

「那你刚才不说话。」

「说什么啊。」

「我说你答应过我不会再离开我。」

「我也没说要离开你啊,你没见我把你这儿当我自己的家,我父母那边都很少回去。」

「你迟早要回去。」

「回去也在一个城市,还能跑哪去,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再躲你了,你可以给我打电话,我也可以随时过来。」

「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他反问我。

「你说的不会再离开我,就是不会再躲我的意思?」

「你以为呢。」

我突然就不说话了。

「怎么了你?」

我还是不说话。

「你还出不出了?」他似乎有点等不及了。

管他呢,先出了再说。我只好抱住他的脖子,闭上眼睛,两只手开始胡乱地在他的肉身抓着。

当我的欲望慢慢燃烧,我又睁开了眼睛,发现他也闭上了眼睛,脸涨得通红,像是在享受的样子。

看着他性感的嘴唇,我真的很想凑过去亲吻,但我不敢,我知道他反感两个男人接吻,尤其是舌吻。

我只好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咽了咽口水,开始去亲他的胸脯。

他身上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很好闻。

当我的嘴唇来到他内裤的边缘,我停止了探寻。

我先是把嘴放在了那个部位,隔着裤子,轻轻咬了起来。他的身子突然一抖,两只手抱住了我的头。

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不让我进攻吗?

想了想,我只好用征询的口气说:「我可以把内裤脱了吗?」

他睁开眼,看我一下:「脱就是了,问我干什么。」

我脱着他的内裤。

很快,他的那根像一根弹性极强的皮筋,在我脸上弹了一下。

当我的手颤抖着向他的生命之根探去,兴奋还实实在在地捉住那根我期盼已久的东西时,我和马小强的身体都不由自主颤栗着。

我一直握着,它是如此的大和坚硬,这种感觉实在太好了。

时隔三年之后,我又一次如此真实还近距离地仔细端详他的生命之根,而这个男人我是如此喜欢他,爱他。

我是如此的激动和兴奋,我说,你的好大,还长。

他用屁股拱了拱我的身子,说,一直那么大那么长好不好,你又不是头一回看。

「怎么那么大。」我摸得不亦乐乎,「手感真好!」

「那是,我是谁啊。」他骄傲地说。

「靠,真是好摸。」我还在摸着。

「哎,你还出不出了?」他说。

「我先摸摸。」

「还摸,我要走了。」

「那么急?」

「废话,现在都五点了,人家要我四点五十就到,已经过了十分钟了。」

「好,那我快点。」

我又开始摩擦起来,动了好久,他有点急不可耐地说,还没完事?

我说,还得等等。

「还得等多久啊。」他刚说着,电话就响了,接完挂断后,他说,要不晚上回来吧,那边催我过去,要我帮忙抬酒。

我耷拉着脸不说话。

他看出了我的不悦,用手帮我擦着汗,说,你看,你都出汗了,粘得我一身都是,我还得洗,时间不够,晚上吧,晚上回来让你弄个够。

他说着突然亲了我一下。

「好吧。」他那一亲,化解了我所有的不快,我只好放弃了努力。

再说,我发现,趴他身上摩擦很难弄出来,我更多的是享受趴在他身上的那种身体对身体挤压和包围的感觉,这种感觉妙不可言。

马小强走后,我自己看片弄出来,等他回来时,我已经在床上躺下,他摸摸索索进屋,刚上床就抱着我,亲热地说:「我回来了。」

他居然还记得这事儿。

「你喝酒了?」他凑过来时,我闻到一股酒味。

「恩,喝了。」他打着嗝,闷声闷气回答,开始哆哆嗦嗦脱我衣服。

脱光后,他居然反客为主,光溜溜压到我身上,下面的部位伸到我的两股之间动情还忘我地动着。

「是你出还是我出啊。」我掐了他一下。

「我先,我先。」他在我脸上呵着气:「「你时间长,一时半会儿也弄不出来,让我出,我出完了,你趴我身上随你怎么弄,弄一晚上都行。」

很快,他摊在了我身上。

由于是计划外的激情,我没有在身下垫毛巾,害得我清理了半天的现场。等我清理完,靠过去抱他,他已经呼呼大睡过去,我拨弄了半天,见他没有半点反应,只好作罢,反正我也出过了。

没想到得是,第二天醒来,他居然不承认发生过趴我身上摩擦出来这件事。

他竟然说:「瞎扯,我喝那么高,还能趴你身上弄出来?「

我也不和他争辩,毕竟我也经常有喝断片的时候。

我靠过去抱他,他倒是接受了,不过,当我又伸出手去摸他下面,他抓却住了我的手。

他说,不准乱摸。

我不乐意了,我恨恨地说,我少摸了,昨晚摸一晚上你也没说啥。

他就说,便宜占占就行了,还能一直占。

「去死!」我悻悻下了床。

我对马小强的欲望和情感,像经过黑暗和黎明的太阳,一下喷射出来。

我决定主动出击,背水一战。

没什么大不了的,人固有一死,万一死得不难看呢。

我买了鲜花,穿着皮鞋和笔直的白衬衫,破天荒第一次主动去接他下班。我要给他一个惊喜,吓他个目瞪口呆。

没想到,他却给了我一个目瞪口呆的惊喜。

刚到他单位的拐角,听见他的同事对他说,马小强,你现在就过去,人家姑娘已经在那等着呢。

旁边两三个小伙子嘻嘻哈哈说,马小强同学,你要把握机会啊。

有一个说,主动点,别闷着脑袋不说话。另一个还说,光说话不行啊,胆子大点,看好了就行动,上了她。哈哈,他们笑成一团。

我猛地有一种突然掉进冰窟窿的感觉。待我从冰窟窿爬出来,我猛然一下醒了。

我还以为他坦然接受了呢?

没想到,到底还是第三次把他吓跑了。

我把鲜花扔进垃圾筒,凄凄往回走。一路上,我开始回想这段时间和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突然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

怎么说呢。

以前每次劝他去相亲,都像是求爷爷告奶奶似的,还说我咸吃萝卜淡操心,他自己却一颗红心两手准备,偷偷跑去相亲,指不定背后见了多少呢。

回去后,我的心情一直不平静,几次拿着鼠标,打开网站,却什么也看不进去,就这样在电脑前静静地坐着,一动不动。

到了晚上,马小强一直没有过来。

我开始心神不宁,窗外,黑漆漆一片,我闭上眼睛,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一直翻来覆去。

我在想,马小强不会和她看对眼,开房睡到一张床上了吧。你说,他现在的左手是不是在对方的咪咪揉搓,那右手呢,是不是应该在抚摩她的下面为进入做准备?他们的舌头呢?会绞到一起吗?一想到他们的舌头绞到一起,我就很绝望,因为他是不喜欢和我的舌头绞到一起的。

我是个藏不住事的人,这么想着,我实在忍不住,给他去了个电话。

我故作轻松地问:「你在干什么呢?」

「轩子,是你啊……哦,我在吃饭。」

「吃什么饭?我奶奶炖了汤,好大一钵,我们一直在等你呢。」

「哦,你们不用等我了,我忘了告诉你,我下班就去参加同事小孩的满月宴,吃完饭回我父母那边。」

「哦,今天不过来了啊,奶奶还一直念叨你呢。」我故作淡定,内心却波涛翻滚。

「恩,不过去了,你告诉奶奶一声。」

「好,你回家干什么呢?」我仍不动声色地问。

「我爸要我回去一趟,说我爷爷身体不大好,要我回家照顾他两天。」他每次都这样,一躲我就喜欢拿他爷爷说事儿。

那天晚上,我睡得一点也不踏实,脑海总是浮现他们俩约会的场景,我甚至还无耻地联想,他和她上床交织在一起,他不停在她身上颤动的画面。

我们每个人都曾有过这样的感受,不管什么事情,你越是偷偷摸摸,别人就越觉得你有鬼,你要大大方方说,同事介绍了个对象,碍于人情,我去看看。我想我并不会多想,最多心里酸酸的。

可他没有。不仅没有,还骗我说他参加满月宴。

一直觉得他的灵魂干净的,但如果干净的背后是两面三刀,这让我深恶痛绝,我讨厌两面三刀。

本来,我已经有足够的心理准备迎接那一刻的到来,可当这一刻真的来了,我还是那么得难受。

还以为,我和马小强是两块豆腐乳,靠得时间长了就粘成一体了。没想到一块是过油的,一块是过水的。过水的哪怕软化成一滩水,过油的照样屹立不倒,成不了水豆腐。看来,兄弟之间的感情再好,一旦女人介入进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冲走你目前攥住的所谓的感情。

这么想着,我心灰意冷起来。

是啊,在他面前我就是一条咸鱼,无论怎么做,都是翻不了身的。

我还傻傻地想着再来一次飞蛾扑火。

马小强真的好几天没过来了。

可能,他已经和她好上了,俩人你情我浓忙得不亦乐乎吧。

想想自己,唉,我一直没找到自己想要的爱情。

有时候,我真的很想找个人,真实地,轰轰烈烈地爱一场。

身边倒是有一个人,他叫马小强,但这个人,从12岁认识,到现在22岁,10年了,他在我身边一会儿近一会儿远,来来去去的。心情好了,会给我做各种好吃的,甚至会和你躺在一张床上搞暧昧,容忍你各种小动作的骚扰。

哪阵心情要不好了,十天半个月不露面,急得让你找不到人,就算在你身边,碰他一下也会不乐意,搞得我晕头转向、琢磨不透的,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意思。

可能是得到和回应得太有限,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我还是决定再找份感情。

没办法,不是我爱折腾,而是马小强那条路封死了,我就剩这一条路可以走了。再说,如果不迅速投入一份感情,我真得害怕,马小强哪天领着那个女孩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担心自己会突然竭斯底里到晕死过去。

我是个想到做什么立马行动的人,一连好几天,在各大交友网站上寻找,开始一个个聊,我在网上问,你是回族吗,身高体重多少?腿上、小腹、肚子和胸脯有毛吗。屁股上有一小块青色的胎记吗。只要和马小强相差太多的统统pass。

又是见了几个,说两句话就草草告别。

无论和谁见面,和他们在一起根本没那种和马小强在一起的感觉,一丁点也没有,我心里想的还是马小强,想起他身上那种迷人的气息,似有若无的浅笑,留恋忘返的切齿小表情。

有一个网友告别的时候竟然说,没看上就没看上,咱俩来一次吧。

我说什么来一次。

他猥亵一笑,上床啊,放心,我掏开房的钱,保证让你爽。

我说,我爽过啦,见你之前我刚自撸。

他突然用不可思议的眼神过我一下,恨恨地说了句有病,气急败坏走了。

回去的路上,行人很少,冷冷清清的,没了白日的喧嚣。我凄凄地走着,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来,越走越凄凉,到最后,别说送葬,可能连个收尸的人也没有。

经过多次挑选,我终于在网上找到一个不仅长相和马小强有几分相似,其他条件也比较吻合的人。

他叫屠然。

当我见到他,瞬间就露出一种多年没沾荤的眼神,并涌动出一股将他扑倒在床撕咬他的冲动,他太像马小强了,越看越像,连嘴角那抹若隐若现的笑都神似。我真他妈想把这两三年来积郁的对马小强的所有欲望、委屈和怨恨统统发泄到他身上。

第五次见面,我们就躺在了一张床上,我抱着他,来回摸他腿上、小腹、肚子和胸脯上的毛毛,就好象摸在马小强身上。

「你是回族吗?」我摸着他的毛毛。

「不是。」

「哦!」

「你要找回族?」他反问我。

「随便问问。」

「你是回族吗?」他问我。

「是。」

「不像。」他说。

「怎么不像。」

「不知道,感觉。」

「感觉不准,我还感觉你像回族。」

「我?」

「恩。」

「哪点像了?」他问。

「你的鼻子很翘,眼睛也大,还有耳朵,你腿上毛也多。对了,你屁股上有没有一小块青色的胎记?」确切说,他只是像马小强而已,但像不像回族我就不知道了。

「你喜欢胎记?」

「你有吗?」

「没有。」

「哦。」

「你怎么会喜欢胎记?」

「随便问问。」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喜欢上了胎记,还是只是因为马小强有胎记。

「你还忘不了你的前男友吧?」

「前男友?」

「他屁股上是不是有个青色的胎记?」

「他是有胎记,但他不是我前男友。」

「现男友?」

「也不是。」

「不信,连他屁股上的胎记都那么清楚,你们没少上床吧。」

「我们天天睡一起。」

「那你还找我干什么?」

「我没碰他。」

「哦,直男啊,你很喜欢他?」

「是吧。」

「那你没个好,一辈子痛苦去吧。」

「哎,摸你的乳头你会不会很兴奋?」

「你摸摸看。」

我摸着他的乳头,他闭上眼睛,做出一副很享受的样子,嘴里喊着:「宝贝,好舒服,要了我吧,我不是直男,随便让你xxxx」

奶奶的,够能装,马小强才不会说好舒服。

我突然扯了扯他乳头边的毛毛,他喊了句:「弟弟,别闹,疼……」

听见「弟弟,别闹」几个字,我又仿佛听见了马小强的声音。

那一刻,我有点意乱情迷,不由分说压了上去,就要进入他的身体时,我刹住了车,因为他呼出的气息让我感到陌生,他不是马小强。

最后,我们只是用手草草帮彼此解决。

释放的刹那,一股莫大的空虚与孤独猛然袭来,我突然有种负罪感,离开他家来到大街上,那种负罪感又加重了一些。

我开始躲藏和逃避。

尤其是周末,几乎不在家里呆,要么找几个家在市里的同学玩,要么去我母亲的摊位帮忙。

我不知道是在逃避马小强,还是在逃避我自己,但我知道这种逃避有点像掩耳盗铃,让日子过得既漫长又煎熬。

虽然,马小强也没有象往常一样,动不动就给我电话,问我你在哪呢,但他还是察觉到了我的异常。

「轩子,你这两天忙什么呢?早出晚归、神出鬼没的。」他问我。

看见他,我有些恍惚,还说我早出晚归、神出鬼没的,他都已经好几天没露面了。刚开始几天,他没过来,也不给我打电话,我还心神不定、烦躁不安的。有好几次我想给他打过去,但为了维护自己那仅存的一点可怜的尊严,我每天就这么煎熬着,一次也没打过。

「练车啊,有时候也帮我妈看看摊,整理整理货物。」我嘴上这么说,却不敢抬头看他。

我是想等合适的机会,就把自己谈了新感情的事情告诉他。比如他主动告诉我说他谈了女朋友的时候。

人各有天命。

他走他的路,我走我的路,就算我们成不了彼此最爱的那个,但我们也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好兄弟。

只是一想到我们仅仅是好兄弟,我还是会心有不甘,就像惦着碗里的一块肉,惦记了两年,一直舍不得动一筷子,临了临了却成了别人口中的肉。

有好几次,我特想问问他,以后结婚了,我们还能脱光了睡一张床上抱着吗?想了想还是没问出口,总觉得人家都结婚了,还纠缠这个问题,显得自己多像一个纠缠不清的怨妇。

不过,有一次,我们在路上走,走着走着,他突然问我,轩子,你真得不打算找女朋友了?

我一怔,立刻明白他要说什么,我说,是啊。

他又说,不结婚你父母能同意?

我说,管他们干什么?

他想了想,又问,你打算一个人过一辈子?

我后脊背一阵发冷,故意说,不还有你吗?

他突然就不说话。

「怎么,吓着了?」我强装欢颜说,「放心,我不会缠着你的。」

他看我一眼:「我又没说啥。」

我别过头,躲过他的目光,我说,我想吃冰淇淋,你给我买一个吧。

趁他买冰淇淋的空挡,我突然蹲了下来,想拼命控制自己的眼泪,但蹲下的那一刻,翻滚的泪滴从脸上滑落。眼泪就是这样,下来一颗,就会有第二颗,紧接就是一串。

他买完冰淇淋问我,你怎么了?

我擤了擤鼻子说,咳嗽。

他拍了拍我后背,说,你可真行,咳嗽还能把眼泪咳出来。

我接过冰淇淋,说:「好了,没事了,咱俩走吧。」

一路上,我吃着冰淇淋,突然感觉,好凉好凉。

那种凉,透彻心骨。

后来一天,我一个人去了网吧打CS,打完CS出来,我在街上信马由缰地走,路过东明一条街时,突然看见马小强和一个穿红色衣服的女孩在前面并排走。

失魂落魄回到家,我又是呆呆地坐在电脑前,目不转睛盯着他的一张照片发呆,宛如注视一个即将离我而去的爱人。

我一次次将他的照片来回拉长放大。

他是那么的帅气,那么的秀色可餐。明亮的眼睛,微微扬起的嘴角,清爽的颈脖,栩栩如生的面孔,迷人的浅浅的酒窝,我甚至能清楚看见他脸颊干净有序的性感胡茬。

我是那么地爱他,可他将不再属于我。

也不知道在电脑前呆坐了多久,卧室的门开了,他同往常一样进来了。

「轩子,干什么呢?」他打着招呼。

我没理他,心想,你和一个女人幸福了一天,我却在这里失落了一天。

「你怎么了?」他发现了苗头不对。

「哦,没干什么,刚才看网页,看到一个消息,说一个小孩被人拐了。」我强装欢颜回应,并伸了伸懒腰,「坐一天,膀子酸死了。」

他来到我身后,开始捏着我的肩膀。

「舒服吗?」他问。

「恩!」我假装舒服地闭上眼睛。

「行了,你还享受上了,自己起来活动活动,我洗洗脸先睡,困死我了都。」

不等我反应过来,他倒在床上很快就呼呼大睡过去,像是很累的样子。

我失眠了。

听着身边马小强粗重的呼吸,我一直心神不宁的。我在想,他那么累,是不是刚和那个穿红衣服的女的约会回来?

难道是才和她开房激情完事?

我还在想,我爱屠然吗?

他不是马小强,他只是和马小强长得像,虽然我摸着他身上毛毛时的感觉还不错,但这种不错的感觉滋生的只是欲望,没有情感。

我的情感只在马小强身上。

但,我和马小强是没有未来的。他粗重的呼吸在提醒我,这是个刚和女人上完床的男人。

怎么办?

我到底该怎么办?

我好象又来到了人生的十字路口。

我是多么舍不得马小强啊,12岁就认识了他,到现在已经10年了,他既是我的兄弟,也是我的亲人,更是我所爱的人,如果他突然离开我,我的灵魂也将会被抽走。

到了后半夜,我被那种叫惶恐的情绪折磨得快崩溃了。

有时候未得到心理还总惦记的,往往是最珍贵的。想想这个我喜欢了那么多年的男人,到底还是要成为别人的,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终于,我没忍住,靠过去抱马小强。

我自己也搞不懂,为什么我对他的身子会有如此强烈的感觉。

很快,这具渴望已久的身体激发了我内心深处最原始的欲望,我越抱越紧,越抱越兴奋,身体也迅速膨胀,就像一桶汽油,被他火热的身体点燃了。

很快,马小强醒了。

可能,他以为我又是睡着后的无意识行为,平静接受了。当我爬到他身上时,他才醒悟过来,轻声笑了。

他半睡半醒说,你醒了?

如果人的心跳可以达到200的话,那时我的心跳大概已经突破200了吧。我等着他来骂我,但他一直没说话,甚至没拒绝我。这大大刺激了我,我开始脱他的内裤,他还是没反抗。我紧紧抱着他,在他光溜溜的身子亲得昏天黑地。

在他的胸膛上寻找,然后吸吮着他早已发硬的乳头,它饱满的如同花生米粒一般,他的胸脯在我的吸吮下上下剧烈的起伏着。

顺着光滑的腹肌,划过浓密柔软黑森林,我的嘴终于又再次来到我向往已久的东西。我没有丝毫的犹豫,一下子就用嘴含住,那一刻,分明我听到他低沉的呻吟,那是一种压抑后的释放,一种巨大的满足和幸福感包围了我,我感觉自己在燃烧。很久很久,我感觉不到任何东西,只有快乐的腾飞,直到山的顶峰又快速的下落,真是说不出的刺激和激动。

当我又颤颤微微从他的生命之根一寸一寸肌肤往上亲,来到他嘴唇,准备撬开他的嘴时,他紧紧闭牙关,不让我进攻。

想想上次我就忍着没对他的嘴发起进攻,再想想,他不让我进攻肯定是留给他新谈的女朋友,我突然显得异常愤怒。

非理性的冲动与理性的自我控制形成了冲突,使我几乎丧失仅有一点本来就不够坚强的理智。他越不让进攻我就越想进攻。在多次进攻受阻后,我明知道此路不通,却止不住脚跟,来狠劲了,伸出双手使劲掰他的上下颚。

「哎,你弄痛我啦。」马小强突然把我推开,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脸,但他愠怒的声音是确凿的,「大半夜的,你抽什么疯,还让不让人睡了。」

「你为什么不让我舌头伸进去,为什么?难道你要留给那个女人吗?」我也火了,感觉像是煮熟了到嘴边的鸭子还不能碰。

「你还想怎样,人都已经被你脱光了,亲亲就得了,还要伸舌头进去,没完了。」

「亲都亲了为什么不让我舌头伸进去,为什么,难道我的舌头就那么恶心?既然觉得我那么恶心,你天天和我睡一张床到底什么意思,你难道是个傻子,看不出我喜欢你吗,你的同事说的没错,你就是头蠢驴,蠢驴……」我完全是豁出去了。

「你说谁蠢驴?」他突然把灯打亮。

「我说你是蠢驴,你就是蠢驴,一天就知道在我面前装蠢……」

咚!他伸手就给我一拳。

「敢骂我是蠢驴,你才蠢驴,你蠢得要死,蠢得好赖不分!」他怒气冲冲起身,下床,穿好衣服离开了。

通过马小强的事情,我发现感情这东西,就算对方再不去投入,我的难受也会让对方难受。人的关系有很多种,与其总是抱着那一丝丝的希望,伤到彼此,还不如狠下决心,两人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好兄弟。

马小强走后,我抽起烟来,很快烟雾弥漫。

天还没亮,外面很黑。

我不知道马小强想去哪,我也不知道他能去哪,他本来就没什么朋友。

他是去找他新谈的女朋友呢,还是去洗浴中心呢?如果去洗浴中心他会不会一气之下找小姐呢?

这么想着,我又开始给他打电话。

他倒是接了,不过没说话。

我问他:「你要去哪?」

他不说话。

我说:」你回来吧,外面那么黑。」

他还是不说话。

我只好求低声求饶:「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说你是蠢驴。你说的对,我是蠢驴,我是世界上最蠢的一头驴……」

那边还是没有声音。

我继续说:「我向你发誓,发我最辈子最毒的誓,我不会再碰你了,保证不会,我如果再碰你,我出门就被车撞死,撞得粉身碎骨,人无全尸……」

那边突地把电话挂断。

我再打过去,他关机了。

之后我一直没睡,来来回回在房间走来走去,到最后,我决定给他发一条短信,向他坦白我的想法。

「强子,刚才的事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我必须要说,别恨我,我是真喜欢你。不过,虽然我很喜欢你,但我是下定决心把你当兄弟当家人来对待的,我也一直在控制自己的情感,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我一时头脑发热,没控制住而已。请你相信我,我不会再对你抱任何的目的和企图,我只想做你的好兄弟,一辈子的好兄弟,哪怕只是在你身边看着你,我也心满意足。如果你相信我说的,我希望你回来,我等你一个星期。如果你觉得我恶心,你接受不了有一个我这样的兄弟,也没关系,你不用告诉我,也不用过来找我,我会远远地关注你,一直等到你结婚那天,我会悄悄离开你。不过也请你相信,我对你的情感不变,我虽然说是头脑发热一时冲动,但请你相信,我对你的每一次冲动都是有浓厚的情感的,是饱含深深的爱的,这可能是爱到情不自禁的表现吧,所以我还是会一直爱你,直到我死那天……」

等待的那几天,我哪也没去,一直呆在房间,看着马小强用过的那些熟悉的东西,一件件映入眼帘。

我想起他开支了,给我买香飘飘奶茶,一人一杯,很烫,我猛吸一口,烫得赶紧狂拍自己的胸口,他嗔怪我,你不会慢点吸。

陪我奶奶去菜市场,我想起马小强说,轩子,咱们买条鲤鱼吧,红烧。

鲤鱼买回去,放在盆里养着,收拾时,我说,你也下得去手。

他白我一眼,我要下不去手你怎么下得去嘴啊。

到了第七天晚上,马小强还是没过来。

他应该是不会再过来了,我凄凄地想。

一想到他到底还是接受不了我这样一个兄弟,今后我们可能连朋友也没得做,我就特别绝望。

就在我伤心得准备上床睡觉时,接到了屠然的电话。

餐馆里,我和屠然喝着酒。

屠然安慰我说,宝贝,别哭了,你还是现实一点,忘掉他吧,他本来就不属于你的,太强求连朋友也没得做。你也不用伤心,现在不有我吗,放心,以后我就是那个在你身边的人,我会一辈子疼你爱你。

我突地靠在他肩上痛哭起来。

屠然打车送我回去,到了小区门口,见我踉踉跄跄走都走不稳,他又一把拉住我,搂着我的腰说:「宝贝,别回去了,你现在站都站不稳,还是去我家,我给你熬醒酒汤……」

他话还没说完,马小强一个箭步窜过来。

「你谁啊?」马小强问他。

他也不含糊:「你又谁啊?」

「你管我是谁,你给我起开。」马小强推开他,扛起我就往家走。

到家,马小强一把扔我到床上,我差点在床上摔了个狗吃屎。

「你干嘛摔我啊?」我被摔得脑袋晕晕的,刚坐起来又倒下来。

「那人是谁啊?」马小强问我。

「哪个?」我反问他。

「少装蒜,就送你回来那个男的。」

「哦,他啊,你问他干嘛。」

「他是不是你见的网友?」他盯着我看,目光如此决绝,仿佛在看一个仇人。

「是啊,你觉得他怎么样,他说喜欢我,还喊我宝贝……」

「你还真是恶心。」他开始脱我衣服、裤子,连内裤也一起脱。

「你脱我内裤干什么?」我迷迷糊糊反抗,但他的力量很大,很快就把我脱个精光,「你想干什么啊,你要非礼我?」

「装,你再给我装。」他突然压了上来,「你一天想着见男的,不就是喜欢男的这样对你吗,我今天就奉陪到底,我倒要看看,你是有多需要男的,一天不找就贱得很。」

「滚。」我开始挣扎。

「你还叫我滚。」

「滚滚滚,你这个变态。」

「我是变态?」他抡圆了胳膊,甩手就给我了一大嘴巴子,「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了,你就是个婊子,是个见男人就脱裤子的婊子,还说我变态,你真让我恶心透顶,我要不看在你喊我哥的份上,我才懒得管你,你被那些男的弄死算了。」

「我是婊子?我要是婊子你现在也是个嫖客……」

「我是嫖客?我要是嫖客也不上你这个烂货。」他又是给了我一掌。

「那你多管什么闲事,你让他们弄死我好了,反正我也是个婊子。」

「马宇轩,你就是个烂婊子,我要再管你的闲事,我就不是人。」

「……」

第二天醒来,我发现自己是光着身子躺在床上。

回想起昨天晚上的一幕幕,我的眼泪就出来了。

士可杀不可辱,马小强你可以不接受我,但你没有资格这样羞辱我。

走进卫生间,对着镜子,看着自己红肿的嘴角,我就下定决心和马小强告别,我不想再生活在他鄙夷的目光中。

我奶奶问我,你的脸怎么了?

我说,被人打了。

我奶奶又问,谁打的啊。

我没说话。

「你和小强昨天晚上怎么了?」我奶奶又问。

「我们怎么了?」我一楞。

我知道马小强打了我,但很多细节都不是很清楚。

我奶奶说:「我怎么知道,你们吵吵闹闹的,把我吵醒了,还说什么婊子,我问小强,他也不说。轩轩,你是不是在外面瞎找什么人了,他走的时候要我管管你,说你经常出去见什么人。」

「哪有,别听他瞎说。」

「那人家为什么要打你啊,你看你脸都肿了,轩轩,听奶奶的,你现在还是个学生,可不能乱来。」

「我知道。」

巨大而不可摧的时间在推着我们往前走,就像我们各自的命运,无论我们怎么千回百转也无法抗拒时间的力量。

我承认,我还不够坚强,很难能抵挡住某些诱惑。

终于,在和屠然第八次见面,我进入了他的身体。

那是我和张凯分手后,第一次做爱,我闭着眼睛使劲蹂躏他,恨不得将自己两三年来积攒的力量和怨气全发泄出来。蹂躏着,我的眼泪就出来了,仿佛听见马小强在冲我喊,亲亲就得了,还要伸舌头进去,还没完了……

结束后,屠然非常满意,脑袋靠在我胸脯,赞叹我是他见过的最棒的男人。

我决定好好去爱他,哪怕是错爱。

我对他说,你以前怎么样我不会去探究,但如果你决定和我在一起,你就不要再找其他人,我会好好爱你。

他抚摩着我汗津津的胸脯,迷离地说:「放心,你这么棒的男生我上哪找去。」

从他家里出来,我进了一家网吧,打起了CS,打着打着,我就想起了马小强,他冲我说,轩子,快快快,围歼了他们。

走出网吧,我的眼泪就出来了。

好几个晚上,外面下起了雨,雨声打在窗台外边的檐子上,发出滴嗒滴嗒的声音。

雨就像一场噩梦,我躺在床上,看着身边空荡荡的,突然感到莫名的惶恐。

这种惶恐,就好比自己明天马上要结婚了,今天却和自己心爱的人在岸边道别,我上了一艘前途未卜的船之后,站在甲板上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慢慢消失在我的视线范围。

我开始强迫自己去喜欢屠然,强迫自己去接受他那陌生的气息。

但,我发现,和屠然接触越多,我就越感觉到空虚,总觉得哪方面不对劲儿,好象总是缺点什么。每当和他完成一次身体对身体的挤压和包围,我都有一种行如僵尸的麻木感。

我这才明白,一个人的心其实是很小很小的,小到只能装下一个人,另一个人要进来,就必须先把里面那个赶出去。

可是,谁有这个本事能把他赶出去呢?

我越追求刺激,就越想念马小强,越想念马小强,我就越追求刺激。每次刺激完,我都会想起我和马小强在一起的暧昧时光,想起他猫样的呼吸,想起他嘴角若隐若现的笑,想起他的手搭在我肩膀,我们一起慢慢往菜市场走。

我在一条万劫不复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我非常感谢屠然,是这段错爱,让我用深刻领会到了身为一个Gay,洁身自爱如同生命一样的重要。

是的,你拥有洁身自爱就等于拥有了生命,你抛弃了洁身自爱就等于抛弃了生命。

有一次我去找他,在门外听见里面有争吵的声音,动静很大,稍微贴近耳朵就能听清。

其中一个说:「操他哥的,你这人咋这样,翻脸比翻书还快,操你的时候还一个劲儿喊,老公用点劲儿,刚做完就急赤白脸撵我走,哎,你是不是怕你那个小男友发现啊,他操你是不是比我操得更舒服啊,告诉你,你也别太过分,你要把我惹急了,哪天我就打电话告诉他,还宝宝轩,你恶心不恶心啊,咱俩还没分手呢。」

我的心一下凉了大半截。

我掏出一根烟,吸了一口就扔地上,狠狠一踩,转身走了。

这条路上,我已经见过太多的出轨和背叛,就如马小强所说,搓麻将,凑上人就可以搓上几圈。

这也让我明白,一个混圈的GAY的感情是不值得信赖的,他们永远不会满足,总是吃着碗里的惦着锅里的。

我没有再去找他。

他倒是经常会给我电话,说我这几天怎么了,也不去找他,是不是找到新的男朋友了。

我不作任何的解释。

这种圈内培养的感情最大的问题就是,得到的快,失去的也快。过山车一般,呼啦两人就撞一起了,流转之间,还没来得及品尝这爱情到底什么滋味,就已经翻篇了。

我忍受不了他的骚扰,对他提出了分手,他说分手可以,一定要和我见一面。

我拒绝了。

真搞不懂那些人,在一起总想着背叛,分手还纠缠不休,和张凯一个德行。这山望着那山高,得到了不珍惜,失去了又后悔莫及。

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我家门口的,见面就来一句,分手可以,你总得给个理由吧。

我最讨厌的就是那种明明在装傻,却总是自以为聪明的男人。我真想冲过抽他一个耳光,我还特想抽自己一个耳光,我恨我自己不争气,怎么会找这么一个人,难道我马宇轩这辈子只配遇到这种人吗。

我强装镇定地掏出一根烟递给他,给他点上。

我说,我虽然还是个学生,但好歹也是个大学生,不是三岁小孩,你觉得有些话挑明了有意思吗,为什么分手你心里还不清楚啊,就算你想耍猴,你也得先看看这锣能不能敲响。

他似乎明白了,狠狠吸一口,吐出来,问我,他找过你?

见我不说话。

他又说,他是我的前男友,我们分了,但没分利索,老来纠缠我。如果我把这件事情处理彻底,你是不是可以给我一个机会?我可以对天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和他有任何瓜葛。

我没说话,看他一眼,弹弹烟灰,走了。

几天后,他又给我打电话,说在我家楼下,要我出来。

我气得把手机关了。

他就在楼下喊,马宇轩,你出来,我有话对你说,你不出来我就一直喊。

我奶奶问,轩轩,有人喊你,谁啊这是?

我只好下楼。

没想到马小强会过来找我。

确切说,是过来找我奶奶。听我奶奶说,是她给马小强打的电话,要他今天过来帮忙包饺子。

还以为,我们之间,就这样渐行渐远,永无交集了。

屠然在楼下不停喊我,我只好下楼,刚走到楼栋口,就听见马小强的声音:「哎,哎,哎,你谁啊,在这大呼小叫的。」

屠然不理马小强,继续喊:「马宇轩,你出来,快出来。」

马小强急了:「问你话呢,你到底谁啊。」

他也急了:「去去去,你管我谁。」

马小强不乐意了:「哎,你这人真有意思,你喊我弟弟出来,我还不能问问?」

他一楞:「马宇轩是你弟弟?」

「是,怎么了?」

「我怎么不知道他有个哥。」

「切,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去。」

我赶紧跑出去,拽着马小强就往楼栋走,我说:「你回屋吧,别瞎掺合了,我奶奶等你和面包饺子呢。」

「你拽我干啥,他谁啊?」马小强问。

「一个朋友。」我冲他摆摆手,表面不动声色,脸上却掠过诸多表情,「你快进屋。」

到了外面,我领屠然去了那头的凉亭。

他刚在石凳上坐下,就急不可耐地说:「我已经处理完了。」

我说,什么你就处理完了?

他说,我和他的事情啊,我和你说过,就他,我前男友,我买房向他借了五万块钱,一直没还他,他就死活不同意分手,缠着我,现在好了,我把钱还他了,他答应不会再烦我。

我突然对眼前的这个男人感到厌恶。

他就像一个狗腿子,背叛他前男友的同时,还在我面前也抬不起头来。再说,他和他前男友之间的纠纷关我屁事,我为什么要再次卷入到这种无聊的纷争游戏中呢。

我冷冷地说,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他说,就不能再给我个机会?

我说,给不了。

他突然看我一眼,你是不是找别人了,刚才那人是谁啊,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哥,看着也不像啊,你是圆脸,虎头虎脑的,他……

你管的着吗?我打断了他。

「你有人就直说,不要把责任推到我身上。」

「好吧,就算我有人,你可以走了。」

他突地骂了句,操,狗娘养的,耍谁呢?握紧拳头准备给我一拳。

马小强冲出来,横在我和他之间。我没想到他会冲出来,他明明说过,我要再管你,我就不是人。

「你动他一个试试。」马小强从容地逼近他,眼睛闪烁着斩钉截铁的光芒,有着一种几乎把他吸住吃掉的强悍。

我把马小强拉开,看那人一眼,语气平和地说,你走吧,动手你不一定打得过我。

「都什么玩意儿,一个个的。」他嘟囔了一句,悻悻地走了。

发生这种事情,撕破脸皮在所难免,我和马小强又开始了激烈的争吵。

「他到底是谁?」他把我拉到一个偏僻的墙角。

「你管他是谁。」

「他是不是你那天见的网友。」

「是!」

「你怎么还找,你不是答应我不找了吗?」他的声音不大,但语气硬邦邦的,像石块,「是不是我不让你伸舌头进来,你就记恨在心,干脆破罐子破摔,找了个可以让你伸舌头进去的?」

「不是。」

「那你为什么要找?」

「你可以找,我为什么不能找。」

「我找谁了?」

「我看见你和一个女的见面。」

「我那是相亲,我见的是女的,你见的是男的,咱俩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都是见面,性别不一样而已,爱一个人性别就那么重要吗?」

「你还知道性别不一样啊,男的和男的,见第一面就可以上床,男的和女的能吗?」

「怎么不能,多的是。」

「那是已婚男女,他们就是玩儿,如果你只是想和男的玩儿,那你去玩好了,反正你也不是没玩过,看他们能不能把你玩死,到时候你可别一个人躲在被窝哭,烧得又是吐又是满嘴胡话的,一趟趟往医院跑。」

「咱俩本来就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你就非得要找那种人吗,你们都干什么了,你们是不是上床了?」

「是,我们上床了。」

「你怎么那么贱。」

「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你爱他吗?」

「不爱。」

「你看看,刚才还说爱一个人性别就那么重要吗,你都不爱他还和他上床,你不是糟践自己吗,你就是个变态……」

「对,我就是糟践自己,我就是个变态,我要不是个变态,我怎么会喜欢你,你要我怎么办,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又做噩梦,梦见你屁股一甩就离开了我。所以我一直在找,我找了好久,终于找到个和你长得很像的人,他鼻子很翘,下面很大,屁股也性感,我虽然不爱他,但我还是脱光了他,抱他,亲他,我还趴在他身上,一根根拔他腿上、肚子上和胸脯上的毛,我就是个变态,我以为这样我就可以忘了你……」既然他把口子撕开了,我就干脆加把劲儿,撕得更惨烈些。

「你再说,你再说我一拳打扁你。」他突然掐着我的脖子,把我整个人顶我身后的偏墙,举起了拳头,「你就是有病,你就是个变态。」

「打吧,打死我最好。」我闭上了眼睛。

见拳头迟迟没落下来,我又睁开了眼,只见马小强慢慢收回了拳头

「打你脏了我的手」马小强瞪我一眼,呼呼地说,「你骂得对,我就是蠢驴,真他妈蠢得要死,我还蠢得在考虑要不要接受你。是,你说的没错,我是相亲了,她是回族,也是我们班长的一个亲戚,我们班长说,她看上我了,问我什么意思,我一直没松这个口,因为我怕你伤心,不知道为什么,我就那么贱,每次看到你伤心,我就特别的难过,我见不得你伤心……」

看着他快速离去的背影,我的眼泪哗啦一下出来了。

马小强再也没出现过。

我给他打电话,他不接,我一直打,他就关机,我又发短信,疯狂地发,他一条也不回。

有一次我步履蹒跚回到家,发现他的东西突然不见了。只有那个他枕过的枕头还在,安静地在床上躺着。我终于体会到了什么是「曲终人散」和「人去楼空」。

我又病了。

萎靡不振的,有点低烧。

我倒在床上,突然觉得这个小小的房间如此空荡荡的,我把他枕过的枕头抱在怀里,身体蜷缩着,眼泪不由自主夺眶而出。

马小强,你可以骂我有病,骂我是变态,你甚至可以打我,打得我鼻青脸肿我也不在乎,但请你不要离开我好吗?马小强,你为什么不给我那一拳,你那一拳打过来,心里好受了,是不是就不会离开我?

吃了药,挺了一段时间,就在慢慢好转时,突然接到了一条让我五雷轰顶的消息。

这个消息是屠然的前男友发来的,说他去做了检测,他的HIV呈阳性,他想告诉屠然,却没这个勇气,希望能我帮忙转告,还劝我也去做个检测。

我当时就天旋地转,心在强烈地抽搐着,然后下坠,坠到一个暗无天日的深渊。

我开始痛苦地回忆和屠然在一起的每一个细节,并疯狂地查询相关资料。

发热、乏力、出汗、恶心、呕吐、咽炎等高度吻合的可怕字眼冒出来时,恐惧、抑郁、焦虑和不安铺天而来。

很快,我不堪重负倒下了,大热天的,发着高烧,神情呆滞,状态很差。

我没想到这种离谱的事情竟然会发生在我身上,突然觉得生命太脆弱。

活该,你就该死,该死!

我疯狂捶打自己的脑袋。

我拒绝吃东西,奄奄一息躺在床上,就像一个濒临死亡的人。

我奶奶吓得手足无措,只好给马小强打电话。

马小强心急火燎赶过来,我在他后背挣扎:别去医院,别去。

医院的输液大厅,他轻轻地抚摸我那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双颊,眼圈突然一红,急急地跑开了。

不一会儿,他拎着午餐上来,我不吃,他就一口一口喂,我还不吃,他就苦苦哀求,我只好张嘴,吃着吃着,鼻尖发酸。

此后,马小强每天中午休息时,都会给我带午餐过来。

有一次,我去的比较早,输完液他送我到车站,路上,他把手搭在我肩上,突然问我,轩子,你真有那么喜欢我?

我一怔,停下了脚步,看他一眼。

他见我眼圈有点红红的,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就是搞不懂,我有哪点好啊,你竟然去找了个和我长得像的人。

马小强说的没错,他有哪点好啊。

喜欢他,真的不是说他有多帅,不是说他多有钱,更不是说他对我有多么多么的好。他长得在我眼里确实是帅,毕竟是喜欢,但客观说,说我帅的人肯定比说他帅的人多,他也没钱,对我也远没有我对他好。

他其实有很多缺点,比如,他看问题太简单,性格有点孤僻,不喜欢去接触自认为不喜欢的人,他不懂中庸之道,不会和人迂回相处,所以外人总是感觉他很生冷。他性格有时太执拗,认准了便一根筋,还喜欢较真。他胸无大志,对工作倒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但有时候也太死板,不活。但没办法,我就是喜欢他,从小就喜欢,所以,就算在别人眼里他是青蛙,但在我眼里他就是王子。

他接着说:「其实,你对我的好我一直心里有数,我也知道你现在变得多愁善感是因为我,但不管怎么样,你都要学会坚强,我喜欢你小时候的那种乐观和开朗。」

我突然眼眶一红,快速上了一辆公交车。

身体在一天天好转,心情和步履却一天天沉重,似乎每迈出一步都要使出全身的力气。

我一直在挣扎要不要去做HIV检测。

我知道这个检测是一定会去做的,我挣扎是因为我担心,我害怕,我怕的要命,当我知道屠然也感染了时,我更是怕得浑身颤栗。

挣扎的那几天,我像个孤魂野鬼,久久在外面游荡,就感觉好象要突然离开人间,我是多么舍不得这个五彩斑斓的世界。

有一次,我一个人,走走停停,沿着滨河路,走了整整一下午,当我筋疲力尽回到奶奶那,看见马小强正在电脑前坐着。

「轩子,你回来了?」他起身给我打着招呼,「这几天你跑哪去了,我给你买了奶茶,香飘飘的,但屋里没人,我一直等……」

我突然很难受,抹身就走,马小强追了出来。

「轩子,你上哪去?」他拉住我的胳膊。

「……」我沉默。

「说话!」

「回我父母那边。」

「你什么意思?」

「……」我又沉默。

「说话,哑巴了?」

「怎么了?」

「看见我就躲,来好几次你也不在。」

「哦,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我父母那边住。」

「走,跟我回去,咱俩聊聊。」

「不行,我得回去,我手机拉我父母那边了。」

「少来,我看看。」他开始摸我的兜,我想挣脱他,但他的力气很大,摸出我的手机后,在我面前晃了晃,「这是什么啊?」

他晃动手机时,不小心碰到了屏幕,看见他的照片被我设置成背景,他楞了一下,我趁机甩开他,快速往学校的方向跑,他追我,喊,你跑什么啊。

马小强跑的比我快。

他追上后拽着我的胳膊,气喘吁吁说:「小样,还跑,你能跑得过我?我可是我们单位登山比赛年年拿名次的。」

他把我拉扯到我们学校的操场,这所大学下个学期就要搬迁到石桥子高新区,现在是暑假,空旷的操场一个人没有。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他松开了我。

「什么怎么回事?」我摸了摸自己生痛的胳膊。

「别装了,干嘛见我就躲,我会吃了你?」

「谁躲你了。」

「还装,你当我是傻子,打小你就喜欢玩这套。」

「我能玩得过你吗,你还不是说找就找到我,我可没你那本事,躲得让人找了三年。」

「少往我身上扯,现在说你呢。」

「……」我又陷入沉默。

我不知道该如何开这个口,我能直接告诉他,我可能感染爱滋了吗?

不,我就算躲起来悄悄死掉,也绝不能让他知道,那是我在他面前活着的唯一尊严和最后底线。

我掏出一根烟,很凶很凶地抽起来。

可能是伤心了,我抽着抽着,开始激烈咳嗽。我脸上露出的痛苦表情,让他暂时把不满收起。他夺去我口中的烟,扔地上,猛地一脚踩上去。踩完,他突然靠过来抱我。依然是熟悉的气息,依然是让我着迷的身体,此刻,我却失去了拥有的资格。

「走开!」我惊恐地推开他。

「靠,干嘛啊你,使那么大劲儿。」他一个趔趄,居然连靠也蹦出来了。

我撇下他,快速朝操场的深处走,他一个箭步窜过来,拉住我的胳膊。

「你怎么回事?」他说。

「别碰我。」我开始挣扎。

「马宇轩,你还有完没完,跟个老娘们似的……行了,不就喜欢我吗,多大点事儿,至于把你吓成那样,又是躲又是逃的。」

我停止了挣扎。

「是,我承认,我一直在犹豫和矛盾,也挣扎了很长时间。不过,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段时间我想开了,有什么啊,不就喜欢我吗,咱俩认识那么长时间了,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你喜欢我,哪天你要不喜欢我了,我可能还不习惯……」

我没说话,静静地听着,没想到,他连「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样的话也能说出来。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放心,我和她黄了。」见我不说话,他又靠过来,摸了摸我的脸,继续说,「轩子,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你过生日,我给你买了个书包。」

「可你后来就这样走掉了。」我黯然接话。

「我在你桌子上翻来翻去,翻到一本作业本,里面每篇都密密麻麻写满了‘马小强,你是我最爱的人’……」

「去死,偷看我的日记……那又怎样,我是喜欢你,我也没你说的那么邪恶好不好,说我别有用心、暗藏企图,喜欢一个人有错吗,你可以拒绝我啊,你不是也一直在拒绝我吗,但喜欢不喜欢你是我的事……算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很晚了,我该回去了。」

「走,跟我回奶奶那」

「不。」

「那你的手机休想拿回去。」

「你真赖皮。」

「我就赖皮。」

「你回你父母那,我就回我奶奶那。」

「为什么啊?」

「怕你会骚扰我。」

「切,前两天还说睡不着,找了个和我长得很像的人,你脱光了他……」

「不你说我有病,是个变态吗。」

「小样,说你两句还不乐意,走,跟我回去,以后不说就是了。」

「跟你回去也可以,但不准骚扰我。」

「装吧你就,手机都设我照片了,还有那天晚上,你差点都要吃了我,还怕我骚扰你……」他越说越小声,最后成了嘀咕。

回到家,我拒绝和马小强挤在一张床上。

在没做检测之前,我不想出什么意外,万一没控制住,把我挠破了怎么办。

「行了你,还来劲了。」见我要去睡沙发,他一把拽住了我。

「那说好了,我们一人睡一头,你不许碰我。」我犹豫了一下。

「小样,我都说无所谓,你还真来劲了……你身上几根毛毛我都一清二楚。」

我没理他,抱着枕头去了那头,闭目养神时,他假装咳嗽,并试探性地靠过来。

我说:「不许碰我。」

他说:「我还以为你哑巴了,聊聊天总可以吧。」

「聊什么,我困了。」

「你真脱光那人了?」

「……」我不说话。

「问你话呢。」

我还是不说话。

「你可别埋汰我了,他哪点像我,长那么丑,脸方得跟棋盘似的,你也就那点品位,什么样的人都上……」

「……」我在沉默。

「哎,说句话,睡着了吗,靠,你不是说每天晚上都睡不着吗,今天睡那么快……」

「……」

第二天,马小强早早起来。

他给我和我奶奶熬了粥,出门上班时,我似乎还感觉他在我脸颊亲了一下。

吃完早饭,喝完他给我买的香飘飘奶茶,我走出屋,迎着太阳光,鼓起勇气去了长途客运站。

从沈阳检测回来,我躲在我父母那边,开始了心急如焚的等待。

去做过检测的人大概都有这种体会,这种等待,每一秒都像有一万只虫子在同时肆咬你的心。每天,我把阳光灿烂的表面活给我父母,把焦虑不安的内心活给自己。

几天后,当我再次去沈阳,看到检测报告的瞬间,我激动地跑去卫生间失声痛哭起来。

去他妈的乱性!

回去的路上,我就发誓,就算一辈子撸管,也绝不再随便找人乱性。

到家后,我迫不及待给马小强打了个电话。

电话里传来风呼呼刮的声音,马小强说他在丹东,他们单位搞活动,在鸭绿江的游船上看对面的朝鲜。

本来,我打电话是想问他,他说的那句「不过这段时间我想开了」是不是只是安慰我的客套话,HIV检测事件让我彻底关上了混圈那扇门,现在我唯一的出路又反转到马小强这边。

电话那头好吵,声音也是断断续续的。

马小强说,轩子,外面风好大,听不清,有什么事等我回去再说。

我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那时,我的生日快到了,我希望马小强从丹东回来能给我一个大大的惊喜。

我在期待着这个惊喜,甚至幻想他能在我吹生日蜡烛时,深情地对我说,轩子,我现在想开了,真的想开了。

我美滋滋做起了好梦。

我生日那天并不是周末,马小强过来找我时,我还在睡觉。

进屋后,他看见电脑桌上放着一个三星智能手机,那是我父亲送我的生日礼物。

可能是有点爱不释手,我睁开眼,就看见他站在窗前,一直拿着新手机把玩。

「你醒了?」他开始拉窗帘。

「几点了?」我揉了揉眼睛。

「七点十分。」他开始脱T恤。

「这么早?」

「不早了,奶奶都出去遛弯了,一会儿我也得上班。」他脱了上衣,光着膀子,又拿起了那个新手机。

可能是步行过来的,阳光的映照下,我看见一层细密的汗从他肩膀和后脊背渗出,闪着栩栩光辉。

经过调整,我的身体和精神状态非常好了,就像重新活过来一样,一身轻松。

马小强的身子很性感,我的状态又好,加上早上刚醒是我生理欲望最强烈的时候,他那迷人的身子很快让我受不了。

我一骨碌爬起来,借着尿急,躲进卫生间,戴上耳塞,快速打开了mp4,正看得起劲,慢慢动作时,门开了。

「你干什么呢?」马小强把脑袋探进来。

我吓一跳,像是被人当场逮住做坏事一样。

「你懂不懂礼貌,不敲门。」我盯着他看,露出期待的眼神,一只手还在缓缓动着。

其实,我是希望他有所行动的,哪怕假装说句「要不要我帮你啊」之类的玩笑话。

不料,他只是窃窃地笑,说了句「喊你半天了,你自己没听到」就关上了卫生间的门。

本来,凭我和他之间这种从小到大的熟悉程度,就算我在他面前自撸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但他只是冲我不怀好意地笑笑,那一刻,我真觉得自己尴尬得无地自容。就好比一个脱光衣服的女人,冲一个盯着自己的男人发骚,那个男人却只是不怀好意地笑笑,便走开了。

我用凉水冲了冲脸,努力让自己恢复平静,假装镇静地回屋。

回屋后,我靠在枕头上用mp4看电影,他还在摆弄着新手机,时不时偷瞄我。

最终,还是他打破了僵局。

「手机很贵吧,花了多少钱?」他问。

我没说话,装作在认真看电影,虽然我的心思完全没在电影上,我一直在想,他到底会不会扑过来呢?

见我没理他,他终于忍不住靠过来,问我:「哎,你完事了?」

起初,我没听明白,反问他什么完事了。

他邪恶地笑,用手做上下套动状。

「去死!」我明白过来,抓起身后的枕头扔过去。

他接过枕头,一本正经地说:「你去卫生间继续,我不打搅你了。」

说着,他还做出拉我起来的动作。

失落铺天而来。

全是骗人的假话,我还以为真如他所说他想开了呢。我也一本正经地回应,算了,一会儿我出去。

听我说要出去,马小强才想起自己的事儿来。

他问我,轩子,你手头还有钱吗?

我说有。

他说有多少。

我说你要多少。

他伸出了一根手指头。

我说,一百?

他摇摇头。

我说一千?

他点点头。

我把银行卡给他,我说你自己去取吧,密码是我生日。

他接过卡,说,好,开支了还你。

他穿好衣服准备出门,转过身来又问我,你生日哪天来着?

我看他一眼,没说话,失落再次盖天而来。

靠,难怪他没去上班,一大早赶过来,原来只是向我借钱。我还以为他是给我送生日惊喜来了,不料惊喜没有,惊耸倒是一堆。

他突然用银行卡拍了拍脑袋,问,对了,今天你生日?

失落又一次滚滚而来。

正要发作,我的电话响了,拿起来一看,是张凯的。我赶紧摁了。不一会儿,短信又来了,打开一看,还是张凯发来的:生日快乐,我给你准备蛋糕了,过来呀!

马小强问,有人约你?

我说,没有啊。

马小强说,手机明明响了,谁啊?

我说,你管得着吗?

这句话一出来我自己也吓了一跳。

马小强却完全不理会我语气的生硬,他拉住我的手,有点不放心地说:「你不会是出去见网友吧。」

我终于爆发了。

我说:「你说对了,我就是出去见网友,我约了好几个,他们刚给我打电话,还发短信约我出去玩。」

我当然是气他的。

其实,我早和同学约好了,和他们一起登平顶山,下山后他们请我吃饭,我请他们唱歌,算是给我过生日。

「真的假的?」他趁我不注意,把我手机抢了过去。

「你真是贼心不死。」看见张凯的短信后,他露出「恨铁不成钢」的神情,冷冷地把手机甩给我,「马宇轩,你非得这样吗?」

「非得哪样?」

「见我就躲,然后偷偷找那种人上床。」

「……」我在沉默。

「听哥话,别去找他了,晚上我回来给你过生日。」

「……」我还在沉默。

「好了,那天我也是气的才说你是变态,你是什么样的人我都接受,就算你是个杀人犯,我也会把你当作我这辈子最好的兄弟。」

「去你的,你才杀人犯,我们这种人就那么十恶不赦?」

「我就打个比方。」

「那你接受我去找这种人了?」我故意试探他。

「……」他突然不说话。

「怎么,还是觉得恶心?」

「你就非得找这种人?」这句话他说了不下一百次了。

「那你说我到底该找哪种人。」

「……」他沉默了。

我知道他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以前他劝我找个女的试试,我用万丽丽给挡回去了。

「我倒是想找你这种人,」我鼓足万分勇气说出了这句话。

「……」他还在沉默。

「可你这种人能干吗?」我在观察他的反应,「那天晚上你差点把我大卸八块。」

「……」他一直在沉默。

我失望地穿起了衣服,当我在卫生间打完摩丝梳好头,清清爽爽、帅帅气气出来时,他突然拉住我的手。

「干嘛你?」我甩开他。

「你非得出去?」

「管好你自己得了。」

他犹豫了一下,突然把脑袋凑过来,定定地看着我,表情甚是认真地说,「要不……」

「有屁快放。」我不耐烦地说。

「要不,你还是找我吧。」他还是说了出来,说完就低下了头。

「什么意思?」我没明白过来。

「哎,你刚才明明说想找我这种人。」他又抬起了头。

我倏地僵住了。

我们在期待一个重大惊喜,或者说重大事件到来之前一直是沉得住气的,但一旦这个重大时刻真的到来时,我们却沉不住气,开始疑它的真实性。

我猛然一惊,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这话真的是他嘴里说出来的吗。当我确信自己没听错时,我还在想,他这话到底什么意思?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如果是真的我该如何应对,如果是假的我又该如何接招。

「怎么,没看上我?」不知所措间,他又说话了,「来吧,我们相依为命吧。」他突然伸出了拥抱我的手。

「去去去,别逗我,我心脏不好。」

「谁逗你了,我总比那种人靠谱吧。」

「可你不是这种人。」我声音轻得如蚊语。

「我当然不是。」他耳朵很灵,接的也快。

「这不就得了,找你有什么用,谈不了情也说不了爱。」我有点失望,多希望他说,为了你,我愿意变成这种人。

「切,怎么就谈不了,你之前还说要和我处对象。」他还来劲了。

「怎么谈,你都不是这种人。」是啊,怎么谈,和一个直人的爱情,就像一只形而上的水晶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还能怎么谈,跟平常一样,有说有笑的,你看你这段时间对我多冷,以前还一口一个哥的,现在见我不是躲就是逃……」

「谈恋爱是有身体接触的。」

「行了你,得了便宜还卖乖,一天骚得很,不是摸就是抱的,你还少占我便宜了,那天晚上没让你伸舌头进来就气成那样,嚣张地差点把我吃了……」

「所以,我不想每次都跟占多大便宜似的,得两情相悦,两情相悦,你懂吗……」

「切,还两情相悦,是,那种人今天和你两情相悦,保不定明天就和谁两情相悦。你为什么就不能现实点,不管怎么说,我总归是你的兄弟吧,一个你需要的时候能一直呆在你身边的兄弟……」

「……」我学他沉默了。

他说的也对,我对这个圈子有太多的失望,肉体上的两情相悦好找,情感上的两情相悦难求。

「哑巴了?」

「……」我依旧沉默。

「真墨迹,你要有这个本事,就让我爱上你,咱俩也两情相悦。」

「对不起,我没这本事,你是什么人啊,如来佛,我本事再大也只是个猴孙,能逃得了你的手掌心……」

「少来,舌头跟装了弹簧似得,显得你能说呗。」

「本来就是。」

「是个屁。」

「就算咱俩两情相悦了,那以后呢?」

「什么以后?」

「到了25岁,28岁,30岁以后呢?」

「切,你也想太多了吧。」

「那你想一想,到了25岁,28岁,30岁,你会怎样?」

「废话,当然是结婚生子,你不会真打算一辈子不结婚吧,别犯傻了,两个男的感情再好也生不出孩子来……再说了,我还没听说哪个男的打一辈子光棍。」

「怎么没有,有的是。」我脸上突地掠过一丝接近死亡的绝望,那是一种好不容易抓到救命稻草后救命稻草又被水流冲走的绝望。

「那是离婚的好不好,还有就是那种条件差得实在找不到老婆的,你看我像找不到老婆的人吗,我多帅啊。」

他这话像一把刀,在一刀一刀割我的肉,还不能闭眼睛,痛开始一点点蔓延,

「去死!」我终于爆发了,狠狠瞪他一眼,气急败坏说,「马小强,我告诉你,就算天下的男人全死光了,就剩你一个,我也不会找你,你现在就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最好一辈子不要再过来找我。」我摔门而出。

马小强在身后嚷嚷:「哎,你这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不可理喻……」

我和同学玩得一点也不开心。

一路上,失落犹如雨后的荒草在心头滋生。

马小强的那些话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外面阳光灿烂,我忽然觉得好冷,觉得我和马强之间已经隔着一条长长的冰河,我无论怎么迈也迈不过去。

由于走神,上山时我甚至还摔了一跤,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可能是疼,也可能是心情不好,照相的时候他们一个劲儿喊我笑一点再笑一点,我就是笑不出来。

下山后,我们一起去吃饭,吃吃喝喝就是一下午,我们还去KTV唱歌,有个同学点了那首《一生有你》,他唱的时候我就想起了马小强,我脑袋开始一遍遍来回仔细斟酌我和马小强的对话。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没错,他就是以一个直男的立场说的这番话。我知道他答应我,只是想拯救我,不希望我在那条路上越走越远。

是我太过强求。

他有什么错,凭什么一个直男要为拯救一个自甘堕落的Gay做出那么大的牺牲和让步呢?再说,我又有什么权利拽上一个直男,陪我在一条泥泞的山路上踯躅前行呢。

可是,我该怎么办?

难道现在我无路可走吗?

一想到自己突然没了未来,我的思绪很乱,我很想理一理我和马小强之间的问题,可很多事情,当你真的想理的时候,却又不知道从何理起。

很快,我就沉浸在了一种万劫不复的悲情里。

我开始不停喝。

有个关系比较好的同学看出了我的异常,劝我,马宇轩,行了,你少喝点。喝到后来,同学一个个散去,就剩那个同学还在陪我。

那个同学我之前提到过,叫鲁军,曾经和他一个被窝一起睡过,半夜抱过他,第二天他还笑嘻嘻问我,马宇轩你昨晚是不是想女人了?他这么一问我就知道怎么回事,我也笑嘻嘻说,是啊,想了一晚上,只好把你当女人了。

鲁军说,行了,别喝了,他们都走了,我也该回去了,要不一会儿没公交车,打车还不好打。

我说,不行,你给我放《一生有你》,咱俩一起唱。

音乐响起,我站起来,身子打晃得厉害,他过来扶我,我一把抱住他,唱的时候,我电话响了。

「接电话。」他说。

「不接不接。」

「一直响着呢。」他开始摸我的兜。

他接完电话,又过来扶我,说:「别唱了,一会你哥过来接你。」

我说:「不行,咱俩得唱完。」

「好好好!」他扶着我,我靠在他肩上摇摇晃晃唱起来。

当我唱到「当所有一切都已看平淡,是否有一种坚持还留在心间」时,我的眼泪出来。

他惊讶地看着我,说:「靠,马宇轩,你怎么了?失恋了?」

我说:「都没恋过,哪来的失。」

他说:「哦,单相思啊,谁啊她是?我怎么不知道。」

我突然抱着他,口齿不清地说:「你别走,陪我再喝点好不好。」

「别喝了,再喝我就回不去了。」

「回不去就别回,去我家睡,我们睡一个被窝,我抱着你睡。」

「切,谁和你睡,别又把我当女人了,抱着我亲来亲去的。」

「你是不是嫌弃我?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个变态?」

「行了,别耍酒疯了,我扶你去卫生间吐吐,吐出来就好了。」

「你走,走。」内心的无所适从和矛盾挣扎让我浑身的血液都找不到出口,我开始推他,「我知道你们嫌弃我,个个都嫌弃我,我就是没人要,没人爱……」

「行了,快躺下,站都站不住了,还推我。」

「你会要我吗?你会爱我吗?」我紧紧抓住他的手,眼泪就控制不住地流出来,「我知道你们不会要我,不会爱我,我就是没人要,没人爱的可怜虫,我认识他十年,喜欢他八年,八年啊,整整八年,抗战都胜利了,我却还在原地打转,看不到一丝胜利的曙光。可有什么办法呢,他又不爱我,我们是没有未来的,我该怎么办,我怎么也忘不了他……」

「……」

「轩子,轩子。」

我好象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有一股力量拉我,我不停挣扎:「你谁啊,别拽我,我不要跟你走,我要跟他走,跟他走……」

我被一双强劲有力的手抱醒了。

睁开眼,是马小强。

太阳已经升起来,我侧过身子,阳光透过窗帘的一角照射进来,显得格外温暖。

「生日快乐!」马小强说。

我没说话,脑子过电般回忆昨天晚上发生的种种,有的能记起来,有的已经断片了,比如我已经不记得怎么就回到了家,还躺在了床上。

「我给你买生日蛋糕了,起来吃点啊。」他说。

「谢谢!我吃过了。」我淡淡回应,转过身去,把背影留给他。

「你吃过生日蛋糕了?」他在背后抱着我,手指像响尾蛇在我肚皮缓缓蠕动:「他给你买的?」

「谁?」

「那个小白脸啊。」

我知道他说的那个「小白脸」是张凯,因为张凯发短信说给我准备蛋糕了,但我没吱声。

「你们去哪了?」他把挠改为揉,在我肚皮上轻轻揉着,就像以前做得那样,我感觉到马小强开始不深不浅试探性靠拢。

「我都担心你一天了。」他突然把嘴凑过来,在我耳边呵气。

「老实交代,你们是不是开房去了?」他开始咬我耳根,「你是不是找完小白脸,又在网上约网友唱歌,你们在KTV都干什么了……」

「去你的,我是那么随便的人吗?」我终于忍不住了。

「那你们在里面干什么了,黑糊糊的,灯也不打,我还听见你说,你会要我吗……哎,你是不是见人就发贱?」

「你管我呢。」

「我当然得管,你是我兄弟,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跟那种人乱来。」他的身子紧紧贴着我屁股,我都明显感觉他那个部位在轻轻顶我的屁股,半软半硬的。

「起开,别碰我屁股。」

「碰你屁股怎么了,别人能碰我就不能碰?」他猛地拍一下我屁股。

「啊……」我惨叫一声。

「切,别装了。」他语气有点不屑地。

见我紧紧摁着屁股,露出痛苦的表情,不像是装的,他又急忙问,「怎么了你?」

「去死,叫你别碰。」

「怎么了,我看看。」他把手伸过来。

「有病,你不会轻点。」

「是这疼吗?」他在我尾巴骨位置揉着。

「不是。」

「这呢?」

「再下去点。」

「这吗?」

「哎,你摸哪去了,流氓。」

「切,我摸一下就流氓,那种人摸你,你怎么不说流氓啊。」

「你上去点,你捏到我那个囊了。」

「知道了,是这吧。」

「恩,轻点,轻点,哎,你不会轻点啊。」

「到底怎么了?」他轻轻揉着,「他搞痛你了?」

可能,我对他确实是没有抵抗力。也可能,我确实是状态太好,他揉着揉着,我那个部位就欲躲还羞一点点起来。

「要你管?」为了掩饰,我语言变得任性起来。

「是不是他搞痛你了?」他又扯回了原来的话题。

我没说话,都痛成这样了,还在吃莫须有的醋。

「你们到底干什么了?」

「有病,他是鲁军,我同学,我们一个宿舍的,你又不是没见过。」我有点受不了他的喋喋不休。

「我也没细瞅,感觉是有点面熟,我还推了他一把,以为他要非礼你呢。」

「去死!」

「那你和小白脸呢,你俩不会真去开房了吧?」他猛地把我扳转过来。

「开了,我们在宾馆呆了一天。」我没好气说,觉得他好无聊,一直揪着张凯不放。

「怎么还和他出去啊?」他靠过来搂我,就像搂着一束阳光,生怕会突然间消失,让他一下失去温暖,「再说,你们不是早分了吗?」

「分了怎么啦,梁朝伟和刘嘉玲分分合合几十年,不照样走到了一起。」

可能,搂抱我时,他的胳膊不小心碰触到了我的下体。很快,他发现了异样——他的胳膊感受到了我无比的坚挺。有那么两三秒,他是静止不动的,什么也没做,像是在思考,或者说在做什么决定。果然,他把一只手轻轻搭在我那个部位。

「哼,骗我。」他窃窃地笑。

「骗你干什么,你没看我骨头都散架了,腿也软了,屁股还一直痛吗……」

我话还没说完,他就一把握住我的那根。

「切,还编呢,那么翘,憋好久了吧,他怎么不帮你弄出来啊?」可能是想起昨天逮到我在卫生间用MP4释放的那幕,他紧接着又说了句让我大吃一惊的话,「还是我帮你弄出来吧,憋着怪难受的。」

他的语气淡然却又不失坚定。

马小强就是这样,在别人眼里无论多大的事情,经他淡淡的语气一说,好象立刻小了很多。即便如此,他这句话还是吓了我一跳。

「那叫晨勃,晨勃你懂吗?」我打掉他的手,「也对,你是太监,没法懂的。」

「去你的,你才太监。」他狠狠把我的内裤扯下,擅自捉住了我的那根,「还晨勃呢,开没开房我撸两下就知道。」

他那清澈动人的眼睛,挺挺的鼻梁和性感的嘴唇就要把我的欲望点燃时,我刹住了车。

「算了,我自己来!」我抓住了他的手。

「你嫌弃我?」他神情落寂地松开了手

「没有啊。」我不敢正视他,目光躲躲闪闪。

「那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你一天找来找去,不就是想找个人帮你吗,我都无所谓了,你还在那装,有劲儿吗……」

「切,我装什么了,说那么难听,我就是觉得有点怪,昨天刚给了你一千块钱,你就帮我做这些,感觉像是交易。再说了,我没想过要你回报,我更不想让你觉得我对你好就一定另有企图……你要觉得自己是只鸭子,那你就来,把我伺候好了,我再给你一千。」

「去死,你才鸭子,我又不是不还你。」他气得又猛拍我屁股一下,准备下床,见我痛得来回翻滚,只好又靠过来,心疼地问:「怎么了,又拍痛了。」

「手真欠。」我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哪了,这吗?」他又轻轻揉起了我的尾巴骨。

我闭上了眼睛,开始哎哟地哼哼。可能是我的哼哼声刺激了他,他突然压到我的身上。

「下去,别骚扰我。」我把他推下来。

「那,」他蓦地把我的手抓过去,放到他下面,用干柴烈火般的渴望眼神看着我,「你骚扰我吧。」

「不要,一千块一次,太贵,我骚扰不起。」我缩回了手。

「去死,不要拉倒,你去找那种人吧,大不了我没你这个兄弟。」

「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什么了?」他突然又压到我身上,开始亲我耳朵,「小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都听见了,你抱着那人哭着说你是个没人要、没人爱的可怜虫。」

「……」我不说话,一动不动。

「哎,你配合点好不好,平时骚包得很,现在像块木头。」他开始霸道地在我身上揉搓来揉搓去。

「……」我还是一动不动,突然想哭。

「你怎么了?」他发现了异常,双手抚着我的脸,来回摩挲着,湿漉漉的目光嵌过来。

「……」

「轩子,我知道你现在变得那么老实,是想证明你对我的好不带别的企图,我很感动,不过昨天晚上看见你趴你同学肩上哭得那么伤心,我也好难受……我知道你一直在压抑自己,压抑到偷偷拿我的内裤打飞机,不过,如果你对我的压抑,换来的是你对那种人的不压抑,那我宁愿你对我不压抑……我也没你说的那么蠢,我当然知道你心里有我,我也知道你特想和我亲热,我只是没想到你对我的感情竟然有那么深。其实吧,我不反感你,和你在一起我挺开心的,你舌头要伸进来我也能接受,我只是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去接受你,这种时候我不想你陷得太深,所以那天晚上我拒绝了你……以前我就说过,你这人吧,太傻,喜欢一个人就两眼一摸黑走到底,我怕到时候苦的是你自己。你可能都不知道,张凯背叛你那次,我去你宿舍找你,发现你烧得那么厉害,我背着你拼命跑,你那么大一个人,身体却是那么轻,轻到我几乎感觉不到你的重量,我吓坏了,全身颤抖得厉害,以为你就要死在我背上,我背着你边跑边喊,轩子,轩子。所以,在还没考虑好接受你之前,不想再眼睁睁看着你受伤……还有,说句实话,你也别多想,一想到你和那种人上床,我接受不了,觉得很恶心,感觉你很脏,有好几次我都决定不再搭理你了,但一看到你生病的样子,我又很难过,我总觉得你不是那种人,变成这样,我也有责任,要没我,你可能就不会这样……」

我的眼泪一下涌出来了。

我为什么我会如此深爱这个男人,就是因为他太善良,年少时善良,现在还是这么善良。

「别哭啊,你一哭我就慌,昨天你在出租车里抱着我,哭得淌了我一脸的鼻涕和泪,我那个难受,你不就担心我会离开你吗,我答应你,以后不会再离开你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疯狂道着歉。

「不要说对不起啊。」

「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很脏?」

「我不去想就是了。」

「我那天是故意刺激你的,因为你背着我偷偷相亲刺激了我,我和那人什么事也没发生,他就是长得像你,我才忍不住好奇,和他见了一面,结果就被他缠上了……」

那是我第一次冲马小强撒那么大的谎,说完我自己都脸红了,我在骂自己,怎么那么不要脸。可是我不得不撒这个慌,我不想让他觉得我很脏。这种感觉,就好比你在耳朵上钉一个耳钉,不管你处于什么目的,耳钉已经钉上,当你所爱的人非常讨厌你成了一个耳朵上有钉的人,是的,要把耳钉取下来很容易,谁都可以做到,但是钉子取完后在耳朵上留下的洞却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你所爱的人一看见那个洞就会想起你曾经是个钉了耳钉的人。我不想在马小强心里留下一个难以消除的洞。

「你真没跟他上床?」

「你不相信我?」

「我帮你弄出来吧。」他的声音带着湿湿的轻快,见我不说话,他再次伸出了手,捉住了我的那根,慢慢动了起来。

这回我没有拒绝。

我能拒绝吗?

我拒绝不了。

毕竟,我们曾经有过多次的缠绵、关爱和相惜,这为我的心海蓄积了深情的水。

再说,我都拒绝他整整两年了。

两年来,我每天寝食难安,身上无时无刻不像有虫子在咬,我时刻都在担心那一直抑制着的感情如果一直不释放终究一天会把自己压垮。

我闭上了眼睛,思绪万千。

就感觉我和马小强一直在路上走啊走,走了很久,我们都走累了,一起停了下来等待这个美妙时刻的到来。

马小强那经常干活的有着硬硬茧子的手上下一套弄,我感觉我就要死了,身体像是被打开了一个缺口。

他一丝不苟地动作着,问,舒服吗?

语气还是那么淡然,却是满满的蛊惑,像是摄去了我的魂魄。

像我们这个年纪的男生是很难逃脱青春荷尔蒙的驱动,我突然陶醉得有点找不着北,感到从未有过的满足、兴奋和快乐,我想说,你快杀了我吧。

释放后,他坏坏地笑:「这么快,你不说你们出去开房了吗」

我没说话,似乎还在回味,过了好一会儿,见他准备下床洗手,我才红着脸,小声地问:「你要出吗?」

「当然—要!」他停顿了一会儿才把要说出来,脸上又露出了坏坏的笑。

洗完手回来,他开始脱裤子,脱的时候,我分明看见他的脸露出些许嫣红,像悄然绽放的罂粟花。

他赤条条压上来,固定一个姿势后,开始缓缓蠕动。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幕让我想起了我们十五六岁那年的大年三十,他因为肚子疼,我让他压我。

那年的那一幕像是用大火熬的浓汤,突然谱了出来,热气嘘得我「忽悠」一下生出来恍如隔世的沧桑感,没想到同样的一幕虽然那之后多次发生,但离此时此情此景却又经历了整整三年。大概是又一次失而复得的感慨,加之还有太多的激动、委屈和爱怜吧,我突然又想哭。

他看出了我的异常,问我你怎么了?

我紧紧抱住了他,哽咽说,你亲我一下。

他温柔地看着我,火热的嘴唇像孩子一样地翘着,慢慢地把嘴伸了过来,在我的嘴唇上亲了一口,亲着亲着,舌头进来了。

他的舌头温热有力。

我有点晕头转向。

这是我们在成年后,彼此意识都是清醒时,他第一次主动亲我,而且还是舌吻。

「还要亲吗?」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问我。

我没说话,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流出来。

「别哭啊!」他伸出手小心翼翼抹了抹我的脸。

「我没哭。」我说。

「还说没有。」他伸出温润的舌头,舔我脸庞的泪水,「别哭了……」

我的泪突然汹涌起来。

我对自己说,哎,这个我一直爱着的男人,真是要了我的命了,我是终于又得到你了呢,还是又像几年前,仍只是两个熟悉男生性游戏的梅开三度,腻了后再找个女生冲你挥手说拜拜?

结束后,我和马小强长时间抱在一起缱绻着。他盯着我看,说实话,我好久没有看见那么清澈的眼神了,有热切、有渴望,有期盼,当然,更多的还是清澈。

「你信不信?」他说。

「信什么?」

「我知道你对我的好都是你心甘情愿的,如果我说,无论我现在想为你做什么,或者说你现在想对我做什么,我也是心甘情愿的,你信不信?」

「你是不是在可怜我?」

「我是心疼你,看到你一个大男人咿呀地哭就受不了,我都没想到我这辈子还有个男人为我哭那么伤心,为我流那么多的眼泪。」他直直地盯着我看,清瘦的脸庞及眉眼之间挂着捉摸不透的内容,「但其实……」

「其实什么?」

「其实我更不想你又回头去找那种人乱搞……」

「所以你想牺牲自己?」

「什么啊,就牺牲自己。」

「委屈,委屈自己,好吧。」

「就算委屈,我也是心甘情愿的委屈。再说了,他有什么好的啊,你瞅他那样,不就长得白点的吗,你就那么喜欢和小白脸乱搞?」

「去你的,什么乱搞,我们以前也是有感情的好不好。」我为自己的堕落披上了一件情感的外衣。

不过,我确实也受不了他,你说他吃张凯的醋也就算了,竟然一口一个小白脸的诋毁人家,还说我们是乱搞,嘲笑我捞到什么都往筐里装。

「那我们呢,我们没有感情吗……」

「咱俩是兄弟,你自己说的。」我故意拿兄弟来试探他。

「切,就算是兄弟,他能为你做的我也能为你做,你干嘛非得找他。」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不就是‘十根手指头’的事儿……」

「什么啊。」

「本来就是……哎,你知道吗,当我知道那次你那么远给我送药过来,一个人走回去的……」

「切,你不是不相信吗?」我打断了他。

「我当然不相信。」

「那你刚才放什么屁话。」

「你才放屁话,我也是看了你的日记才敢去相信……」

「啊,你看我日记了?什么时候?」

「就前几天,你回你父母那住。」

「你这人怎么这样,偷看别人隐私犯法,我日记在哪了,我说怎么找不着,是不是你藏起来了。」

「谁藏了,不一直在那个箱子的铁皮盒放着嘛,哎,你就不怕你父母看见?」

「他们才不会乱翻我的东西。」

「他们哪天要看见了,我就等着给你收尸吧。」

「切,哪有那么严重。」

「这还不严重,我都没脸看下去了……哎,你好肉麻,我亲亲爱的强,别离开我好吗,我需要你的拥抱,需要你的亲吻,只要你亲吻了我,我就有希望,就有活下去的力量。强,你知道吗,我又梦见你了,梦见你抱着我不停地亲啊亲……」

「行了,还没完了,要没有你,我这辈子都可能都不会写什么狗屁日记。」

「哎,你跟我在一起是不是不想别的,整天就想着怎么亲我抱我……那你还挺能忍的哈,够难为你的。」

「你就嘲笑我吧。」他说的没错,我有一本作业本,里面密密麻麻写着他的名字,每当我翻开那本作业本,有关他的信息就像被风刮了一样,飘到我身上。

「你给我送药那篇就写的很好,我看得眼泪差点出来了,我真的感觉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有你那么爱我,也不会有第二个人有你对我那么好,恐怕连我的父母也比不上,我到现在也不敢去相信,那天那么冷,我在宿舍睡觉还冷得直哆嗦,又下那么大雪,路还远,又要过桥,你万一要出点什么意外……」

「别说了,再说我眼泪出来了。」

「你一天就知道掉眼泪。」

「……」

不知道我和马小强的关系是不是就此掀开了新的篇章。

到了晚上,我们又顺理成章地交织在了一起。

我靠过去亲他的脸。

他搂着我坏坏地笑,说,要不要再来一次。

当他饱含张力的肌肉和富有弹性的皮肤刚触碰到我,悸动如潮汐般翻涌,那是我无法拒绝的诱惑。

很快,两个年轻的身体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这一次,他明显积极主动了不少,像是卸了千斤重担,褪尽铅华和羞涩,他甚至睁开眼,顽皮地咬着嘴唇,冲我温情地笑。

我两只手不停拨弄他的小乳头,不一会儿,他就受不了,喷薄而出后,重重摊在我身上后。

结束后,他张开臂膀,把我抱入怀中,轻轻摩挲我后脑的头发,直到要入睡了,我才拍拍他的屁股,说:「还笑我,你也好不到哪去。」

他有点不好意思,「不知道怎么搞的,你一碰我乳头就受不了。」他恨恨地说。

第二天起来,他开始整理我qq里的好友。

「哎,以后不准和他们联系。」他说。

「本来也没联系。」我亲密地趴他肩膀上。

他说:「那你留他们号码干什么,删了。」

我说,好。

他又说:「不准见其他网友。」

我说:「本来也没见。」

他捏我的鼻子:「我是说以后。」

我又说:「好。」

马小强真把我qq那栏里的好友全删了,一个不留。

见他不停摁着鼠标,我凑他耳边小声地说,问你一个问题?

「说!」

「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他看我一眼,没说话,倏地又低下头,加快了鼠标删人的动作。

「是不是嘛?」我开始摇他肩膀。

「不知道!」他突然用恨恨的语气说。

「那你删我qq干什么?」我故作生气状。

「哎,真搞不懂你,你非得找那种人吗,见面又能咋地?他还能帮你生孩子?」他现在动不动就把生孩子搬出来。

「不一样的。」我当然不会再去找那种人。现在想想,是我太心急了,刚和对方抱在了一起,我就急着想搞清楚,他到底是因为喜欢我而主动接受我们这样,还是仅仅是不希望我再去找那种人而被动接受我们这样。

「怎么就不一样?」他声音很大,像是愤懑中的低吼。

「我们是兄弟。」我又是底气不足地把这句搬出来。其实,我多么希望他能不仅仅把我当兄弟,就算成不了爱人,情人也行啊。

「又来了,兄弟咋了?」他开始穿衣服,边穿边恨恨地说,「是,你说的没错,咱俩是兄弟,可就算是兄弟,那也是认识十年的兄弟,他们有我靠谱吗。再说了,他们无论怎么帮你弄,也只有两只手十根手指头……」

「都说了不一样。」我打断他。

「到底哪不一样?」他穿好衣服来到我面前,举起双手,在我眼皮底下晃了晃那十根手指头,「都是两只手十根指头,难道那种人的手搞得更爽?再说,两个男的之间这种事情有那么重要吗?」

我突然就不说话了。

我倒是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想说,他和qq里的那些人一样,也有两只手十根手指头,也可以帮我弄,我根本没必要去找那种人。

可能,在他的潜意识里,两个男的在一起,无非就是用手帮对方搞一搞。你和他谈1和0,他不懂。你和他谈情、谈爱、谈生死相依,他又没体会过。他也确实想象不到两个男的在一起能弄出什么花花肠子来。

不过,细细一想,那又怎样呢?

我还能要求更多吗?

他能这样想就不错了,有多少直男你碰他一下,那鄙夷的目光让人看了想死的心都有。

自从马小强慷慨激昂发表「两只手十根手指头」的神论后,就奇妙消失了。

他倒是给我来过一次电话,说他爷爷身体不好,他得回家照顾几天。之后,就再没他任何消息。起初,我没太在意,因为那几天我也回了趟学校办实习手续。

只是,当我办完手续给他打电话,发现竟然关机了。

此后,我又在家傻傻等了几天,他还一直没过来找我,我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我凄凄地想,谎言,彻头彻尾的谎言,明明说过不会再离开我,到底还是第N次把他吓跑了。

本来,我想再给他打个电话,或者主动去他家找他问个明白,想想还是算了。何苦呢,他要真在乎,早就和我联系了,也不会神秘消失那么长时间。

我发现,我又在这场无形的斗争中渐渐迷失了自己……

当马小强来找我时,我已经忘了多少天过去了。

绝望的我,决定离开这个伤心之地,我正如火如荼做着前往广州的各种准备,我亲生奶奶说她的女儿,也就是我素未谋面的姑姑,嫁给了一个做服装生意的大老板。她要我们过去看看,了解了解怎么做服装生意。我母亲要看摊,走不了,我父亲整天跑出租,更走不了,他们一致决定让我去——我求之不得。

也许,换个环境就能换个活法。

我拎着刚买的新鞋回到家,就看见马小强坐在卧室的电脑前。

「轩子,干嘛去了,我等你半天了。」他热情打着招呼。

我没说话,自顾自把新鞋从鞋盒拿出来。

「买新鞋了?」他抓过鞋,来回捏来捏去,「阿迪达斯,真带劲。」

我没理他,从他手里夺过鞋,放进一个背包。

「装包里干什么,你不穿?」

我还是不理他,继续把刚买的牙刷、水杯、毛巾、纸巾等日用品往包里装,他看出了不对,一把抓住我的手:「怎么,你要出门?」

「恩!」

「去哪?」他紧张地问。

「广州。」

「瞎扯,怎么突然要去广州,你也没跟我提过呀?」

我停止了手中的动作,瞪他一眼:「什么叫突然啊,要不是你摔伤了,暑假我就去了。再说了,怎么提,一直没见着你人,我跟鬼提去啊。」

我的声音很大,态度也生硬,他听出了我语气中的不满,靠过来拉我的手:「你怎么了?」

我没说话,继续整理东西。

「生我气了?」

「没有,我生哪门子气,犯不着。」

「还说没有。」他不动声色从后面环抱住我,我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别生气了,这几天我家真有事。」

我没说话,但表情明显柔缓不少,我这人就这样,对方一服软,就不知道怎么玩。

他开始在我耳根轻轻呵气:「想不想?」

我没说话。

「你不想?」

「想什么?」

「弄出来啊。」他一只手开始在我身上乱摸,并顺着胸膛慢慢往下游走。

我抓住了他的手,两只手开始无声殊搏。但他的手劲真大,就快失守时,我毫不客气地用指甲在他手背上狠狠撕了一下。

「靠,你怎么撕巴人啊。」他松开了我。

「谁叫你骚扰我。」我说。

「你还少骚扰我了。」他不悦地说。

我突地哑口无言。

他说的对,从小到大我确实没少骚扰他,除了那次无意识地咬我一口,他从未对我做过任何偏激行为,最多也就拉住我的手不让我继续。而他第一次主动骚扰我,我就狠狠撕巴了他一下。这么想着,也觉得自己有点残忍。

「好痛。」他小心翼翼摸了摸自己的手背,

「活该。」我嘴上不客气,心却有点小紧张。

「出血了。」他把手伸到嘴边,轻轻舔了一下。

「切,蒙谁呢。」我白他一眼。

「真出血了,不信你看。」他委屈地说。

「哪了?」我刚靠过去,他突地把我抱起,迅速放倒在床。

「哼,我不信,你就不想吗?」他扑了上来。

「马小强,你要想清楚。」我激烈挣扎着。

他一楞:「想清楚什么?」

我没说话,学他举起两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那十根手指头。

他明白过来,嘿嘿一笑,开始解我皮带:「当然想清楚了,多大点事儿,不就是两只手十根手指头嘛,来,我现在就为你效劳。」

我说:「不容易啊,痛苦挣扎那么长时间,你其实没必要勉强自己,我又没有逼你,我也没那么贱,你说的对,不就是两只手十根手指头嘛,我自己也有,我要搞得不爽还可以找别人,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只手十根手指头的男人多得是。」

他突然就怔住了,僵了片刻,才又说:「靠,你怎么还想着找人啊,你真是没治了。」

见我不说话,他又摸了摸我的脸:「轩子,你别多想,这回我真不是要躲你,我也没痛苦挣扎,家里确实出了点事,我没骗你,咱俩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是什么样的人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

「好吧,我直说了……我已经决定了,我要离开这里……是,我是喜欢你,正因为喜欢你,我才不想要你可怜我,每每想你是因为可怜我,我就真觉得自己太可怜,我不想自己一直活在一种可怜的情绪中,这样我会受不了。」

是啊,怜悯的性不存在感情,它只是一场祷告,或许能帮助一个人解决生理,但拯救不了一个人的灵魂。

「你走了我怎么办?」他突然紧紧抱着我。

见我不说话,他在我耳边呵着气,语气轻缓了很多:「好吧,轩子,既然你直说了,那我也实话告诉你,你不是问我是不是喜欢你吗,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你,我真的不确定,不过,你每次贴过来,我都有一种浑身发热的冲动,每次你骚扰我、挑逗我,我都有很强烈的生理反应,我也很苦恼,我其实很想在你身上发泄,我之所以没去迎合你,是因为我发现你对我的感情实在太深,我怕我承受不起,到时候辜负你,毕竟我不确定自己是否能给你想要的东西,而我这辈子最见不得的事情就是你伤心……但,我现在很确定,如果失去你,我也会很伤心,你知道我从小到大没有什么朋友,我渴望有个朋友,尤其是知心的朋友,除了你,我没有朋友,一个都没有,别说知心的朋友,就连能在一起好好说话的朋友也没有。你以前不是问我怎么连一个朋友都没有,还嘲讽我是不是混得很惨吗,我现在就告诉你,你嘲讽得对,我就是一个朋友没有,我就是混得很惨,他们所有的人都不正眼瞧我,觉得我是个怪物。所以,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不是可怜你,是因为我需要你,你就像是我生活里的阳光,也是我生活里的色彩。我没告诉你这些,是不想让你觉得我太可怜、太悲哀、太失败,活在这个世界竟然连一个朋友也没有,可我就是这么的可怜,这么的悲哀,这么的失败……」

突然,我也紧紧抱着他,就像一个走失多日的孩子突地看见自己的亲生父母,扑到他们身上抱得死去活来。

他抚摩我的脑袋,再次凑我耳边小声说,我帮你弄出来吧。

恩!我松开了他,脸上的肌肉舒展开来,像起了涟漪的水面。

结束后,我靠在他的胸前,我们长久地抱在一起,彼此一句话没有。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我在想,有时候,真的觉得马小强好可怜,没有一个朋友可以谈心,好不容易遇见我这么个朋友,却还是个另类。

我可以想象出他那段时间有多矛盾,有多挣扎,他多想找个人好好倾诉一下自己的心事,多希望有个朋友帮他分析分析未来的路到底该怎么走。

当他真正想倾吐一下内心世界时,唯一可以找的人就是我,但他又不能与我倾诉说,有个叫马宇轩的人给了他好大的困扰,他该怎么办。他还不像我,我明确了自己的性取向,就算找不到好朋友倾诉这种事情,我起码还可以在网络上找这样的人聊聊。他呢,他就只有对自己倾吐内心,倾吐完,自己再默默做出选择,而不管这个选择是对是错,只能自己默默去承受。

可能是入秋后的气候变化,我奶奶突然感冒了,为了照顾她,我只好推迟了南下广州的日期。

不过,关于「两只手十根手指头」这件事,马小强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我只要拿着mp4进卫生间,他就会举起两只手在我面前晃,问我需不需要效劳。

我感觉马小强似乎已经没了之前的纠结和挣扎,他帮我动作的时候,会上上下下来来回回找一个最让我舒服的动作和姿势,他甚至还会指导我说,你可以抬点屁股,或者说,再往上挺一挺。

有一次,我有点便秘,在马桶坐了很久。他过来敲门,问我在里面干什么呢。我说便秘他还不相信,开门见我确实大便不畅,立刻给我泡了杯蜂蜜水。

我喝着蜂蜜水,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五官,英气逼人的脸庞很快就受不了,一出卫生间就扑到他身上。

他假装捏了捏鼻子,说,好臭!

我很喜欢和马小强拥抱,我喜欢被他充满年轻的雄性热血的胸膛紧紧抱着的感觉。有时候什么也不做,就那么抱着他。我感觉只有拥抱他的时候,这个人才是我的。

我也找到了降伏马小强身体的杀手锏,只要我拨弄他的乳头,他就会受不了,一受不了他就会把我撂倒在床。

他习惯光着膀子,这让我袭他的胸也变得方便了许多。经常是他打着游戏,我从后面抱着他,开始拨弄他的小乳头。我心理数着数,拨弄十下,他下面肯定翘起来,拨弄二十下,他肯定停止打游戏,闭着眼睛开始喘大气,拨弄三十到四十下,他一定把我撂到在床上,翻云覆雨过程中,再重新拨弄五十下左右,他基本就丢盔卸甲。

可能每个人的「性」趣点都不同,这让我想起了张凯,张凯就喜欢我轻轻咬吻他的耳垂,我这么一咬他就受不了,喊着要我进入他的身体。

我给马小强取了个外号,叫马小五,有时候直接喊他小五,或者小五哥。他不明白,有一次他在我身上运动,我拨弄他的乳头,在心里数着数,数到四十时,我数出了声,果然到了五十,他就瘫在了我身上。我凑在他耳边喊他小五哥,他明白过来后,一副咬牙切齿状。

我问过马小强。

我说,你的乳头有那么敏感吗。不问还好,一问他把牙根咬得梆梆响。

马小强说,都怨你。

马小强解释说,那时(他十五六岁时)我和他睡觉,总是骚扰他,喜欢从后面抱着他睡,他睡觉的时候又习惯光着膀子,我抱他时手自然就放在了他的胸前,我的手还不老实,喜欢来回摸他的乳头,那时他的身体在发育,乳头总是涨涨的,我摸着摸着他就有了感觉,又痒又舒服,乳头也就此成了他的敏感部位。

马小强说的这些,我没多大印象。

我承认我喜欢从后面抱着他睡,我也承认自己不大老实,总喜欢动手动脚的。不过我不记得我到底摸哪个部位了。我依稀记得那时他的乳头好象开始长浅浅的绒毛,我喜欢摸那几根毛毛。还记得他乳头周围似乎有硬硬的团块,我很奇怪,就总是捏来捏去。

马小强还说,青春期过后,他自己释放的时候,也喜欢一只手摸胸,一只手动作。

后来,我再摸他胸部,他就说别摸了,越摸越大,我都快成女的了。

马小强不要我用手摸,要我用嘴亲,有时候我摸着摸着,他就把我的脑袋往他的胸部摁,说,来,用嘴亲。

马小强说,用嘴亲也很舒服,但这种舒服是享受的舒服,像做足疗,或者做按摩,释放感没那么强烈。用手摸是舒服中加刺激,摸着摸着就特想释放。

后来,用嘴亲多了,我似乎迷恋上他的乳头,动不动就说,我要吃奶。他也不客气,撂起衣服就说,来,吃吧。

吃着吃着,他就闭上了眼睛。有时也会傻不楞登问,好吃吗。

我说好吃。

他又问,什么味?

我说,奶香味,甜甜的。

他就拨开我的脑袋,撂下衣服,恨恨地说,靠,你还真把我当奶牛了。

我越来越放肆了。

马小强玩电脑,我会坐在他腿上大面积抱他,或者趴在他后背摸他的脸、他的下巴、他的颈脖和他的耳垂等等。

影响玩电脑了,他倒也不恼,只是笑眯眯地看着我,说,你小时候肯定很可怜。

我一楞,怎么了?

没人抱啊。他说。

我说,你怎么知道?

他说,小时候没人抱的孩子,长大了就特想抱别人,还动不动就摸人家的脸啊、耳朵什么的。

我说,瞎说,我摸谁的脸,谁的耳朵了。

「还说没有,小时候你喜欢摸赖宝的耳朵,总是掐他的脸。还有上次,你同学上家里来玩,他们在玩扑克,你就在后面抱一个同学,还总摸人家的耳朵。」

我说,那是闹着玩的好不好,又不是来真的。

他说,我也没说你们是来真的,我只是说你喜欢动不动就抱人。

我说,那也不能说明我小时候缺抱。

「怎么不能,我们单位车间支部搞活动,有一次组织去福利院看小孩,那里的小孩看见我们就伸出手来要我们抱。」

「真的?」

「当然,哪天我领你去看看就知道,那些躺床上的小孩看见你走过来,保准伸出手来搂你的脖子。」

我就不说话了。

马小强很少亲吻我的身体,他的释放也仅仅是压在我身上摩擦。

但他并不介意我脱光他,趴在他身上一寸寸丈量他的身子。也不介意我吻他,不过他好象不热衷接吻,我一伸出舌头他就躲,然后说,呀,你舌头出来了。

我还是太喜欢马小强的那东西,一有时间就要伸手去摸,有时连睡觉也舍不得离开,我就让他把那东西放在我大腿中间,让我夹着。

有一次,他也没闲着,就像男人在女人身上一样上下做着运动,不一会儿我肚皮又是黏呼呼的。他起来帮我擦肚皮时,还笑着说,迟早一天我会死在你肚皮上。

性其实是一种原始的生理需求,而吻才是我们通过情感得到的一种相对神圣的东西。男女相恋,吻是一种自然的亲热方式。他不热衷舌吻,可能是他目前并没爱上我。我呐呐地想。

即便这样,有时我仍觉得不可思议,经常会恍惚,他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看得开还放得开的呢。

我问我自己,我和马小强到底是怎么了?我们之间算怎么回事?仿佛一夜间,两个孤独寂寞的人说脱光了就脱光了。

可能,两年来,彼此的情感像一粒种子,一直堆积在土壤,蓄而不发,待其时矣。一旦时机成熟,种子就会生根发芽,伸出枝叶,长出绿意,结出果实,等待我们去收获。当然,也不排除果实的味道是苦涩的。

可能,他觉得,如果不接受我,我就总会惦着去找这种人,一旦我和这种人在一起了,他就觉得会失去我,而我们在一起朝夕相处了两年,两年来我们有磕磕绊绊,也有相互照顾,有伤心难过,也有开心欢乐,他已经把我当成了他生活中的一部分,当他发现如果失去生活中的这部分他将活得很不自在,或者说活得很艰难时,他就会容忍一些事情的发生。而这些事情在他看来并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在我们青春年少就曾多次发生过。

也可能,他只是不希望我去找别的男人,眼睁睁看着我受伤害,所以他委曲求全,他说过他见不得我撕心裂肺的样子。

更可能,这只是性游戏,好比盲人摸象,摸到哪算哪。说不定马小强自己也不明不白怎么就稀里糊涂与我走到了这一步。一旦他再次交到了自己喜欢的女朋友,冷静下来,我相信他是会刹车的。

马小强性欲很旺盛,需求很大,但他很少会主动提出,都是等我去骚扰他,先满足我以后,再顺便把自己的解决了。

我做过实验,想看看他到底会不会主动提出来,我忍耐了很久,直到我自己忍受不了,主动去袭他的胸,他帮我弄出来后还认真地问我,你是不是出去找人了?我一楞,没有啊,怎么了。他说,你都四天没出了。靠,原来这小子心里数着呢,挺能忍的嘛。

不过也有一次,他来找我的时候,我在玩电脑,他呆了一会,见我一直不把电脑让给他,觉得无聊,学我从背后抱着我,他凑我耳边说,你今天有没有躲卫生间看片。我骗他说看过啦。他就捏了捏我下面,看我下面慢慢起来,他就笑了,用淡淡的语气说,恩,很乖。

他习惯用手帮我解决,也有一次,他要我趴他身上摩擦试试,他像摇船一样摇着我的身子,问我有感觉吗,我说有,他说什么感觉,我说感觉那里好痛。他就停止了摇动,改用双手不停拨弄我的小乳头,又问我有感觉吗?我说有。他说什么感觉。我说感觉那里好痒。他就笑着拍了一下我的屁股。

激情时,他会参与互动和引导了,不再像以前闷着头自顾自享受。

他会指导我该怎么夹着他的那根,什么时候该发力夹,加速的时候他会提醒我,我要提速了。动作时,他甚至会主动和我交流,和我聊生活中的点滴,我听着觉得特别的有趣,而之前他一直生活在我的梦里,我实在想象不出他和我亲热时聊天时的模样。

「舒服不舒服?」他趴我身上问我。

「不能叫舒服。」我说。

「那叫什么?」

「刺激。」

「有什么区别?」

「你下面劲儿好大,顶得我好痛,所以不能说舒服,但这种痛又很刺激。」

「软了就好了。」

「软了就不刺激了。」

「那我用手撑着点,让你既舒服又刺激。」

「没事,痛并快乐着。」

「……」

释放后,他也不再像以前趴我身上一动不动,允许我各种抚摩和轻咬。

「你乳头的毛毛比以前长了。」我说

「那是。」

「比以前更好摸。」

「奇怪,你怎么没有?」

「我体毛没你重。」马小强不光腿上有毛,胸前也有毛,下面的毛毛尤其茂盛,有时候穿小裤头毛毛都会从边上钻出来,惹得我总是欲壑难填。

「你上辈子不会是个女人吧。」

「切,该长的地方也长了,没你多而已,你腿上有,小腹连到肚脐,腋窝也很多。」我凑过去闻他的腋窝,甚至把脸贴在他小腹和肚子的细细长长软软的毛上面,感受那种轻轻摩擦带来的刺激。我喜欢亲吻他手背和手臂上的绒毛,感觉很滑。我还喜欢他脸颊短短的须茬摩挲我的脸,那种充满野性的强烈的冲击能激发我体内深处的冲动。

「你喜欢男人的毛?」

「喜欢你的。」

「那我要没毛呢?」

「切,你又不是有毛了我才喜欢你。」我扯了扯他的毛。

「那你是因为什么喜欢我?」他突然抛出这个问题。

「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总不能无缘无故就喜欢上了吧。」

「不知道,反正就喜欢上了。」有人说爱情是一种蛊,让我不知不觉就陷了进去。

「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呢?」

「你今天话好多。」

「就是好奇,我都没想到我这辈子还会有个那么喜欢我的人,你要是个女的就好了。」

「去去去,我要是个女的就可能不会那么喜欢你了。」

「也是……」

我和马小强讨论过「朋友」这个话题。

「你真的一个朋友没有?」我直言不讳。

「切,你不是?」他白我一眼。

「我仅仅是你的朋友?」我有点失落。

「朋友加兄弟。」

「少来,你知道我的意思,就算我们是朋友加兄弟,也应该是特殊关系的朋友和兄弟,你可别说你不承认。」

「切,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不就想说咱俩现在在搞……」

「我可没这么说。」

「那你想说啥?」

「扯那么复杂干什么,就问问你真的一个朋友没有吗,记住,我除外。」

「没有。」他回答得倒是很痛快。

「你和你技校的同学没联系了?」

「他们就是同学,平时没什么来往。」

「那个李方生,你们关系不是挺好吗,上次还给你打电话,约你出去吃饭。」

「好个屁,他把一个女孩的肚子搞大了,向我借钱堕胎。」

「单位的同事呢?」

「瞎扯,同事还能成为朋友,你被弄死了都不知道谁下的手。」

「靠,那么恐怖?」

「你以为呢,你不知道官大一级压死人啊,他们个个觉得自己是官。」

「总能认识一些别的朋友吧。」

「哎,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做人很失败啊。」

「切,我就觉得你太挑剔,两人结识了,打打电话,聚一聚,就算是朋友了。」

「认识了打个电话聚一聚就叫朋友?你真能扯,回民和汉人要成为朋友是很难的。」

「啊,我怎么不觉得。」

「那是你,见谁都跳人家身上,一点节操都没有。」

「切,我又不是猴子,还跳人家身上。」

「你就是猴子,一只没节操的猴子,不分好赖人,见人就跳。哎,你怎么回事,搞得跟谁都很熟的样子。」

「我那是人缘好,叫自来熟。」

「切,还自来熟,跟个小姐似的,见谁都一副笑脸,尤其是帅哥,你都恨不得……」

「我那是性格开朗,善言谈好不好。」我打断了他,「再说,那也总比你见人就躲强。」

「谁躲了,我只是不愿意去接触那些乱七八糟的人,认识那些不相关的人有什么用,我也不喝酒、不抽烟,也不求他们办事。」

「人活着总是需要朋友的。」

「哎,你不是我朋友?」

「是是是。」我赶紧点头,「你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

「那不就得了。」他笑了。

「再问你一个问题,你把我当你朋友,是不是因为我也是回民?」

「这我没想过。」

「那,你是什么时候把我当朋友的?」

「什么意思?」

「还能什么意思,就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我算是你的朋友。」

「我们不一直都是朋友吗?」

「啊,你不会刚认识我,就把我当你的朋友吧。」

「那倒没有,其实吧,我一直对你印象不错,你很可爱啊,长着副娃娃脸,虎头虎脑的,而且,你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儿,闻着很舒服,我讨厌身上味大的人,就那个赖宝,恶臭恶臭的,我闻他身上的味儿就想吐,你还能和他玩得不亦乐呼,真受不了你……」

「靠,你也太夸张了吧,赖宝也就尿骚味重点。」

「你还亲他,你干脆去亲驴屁股算了。」

「你说话好损,连赖宝的醋也吃,你不会那时就喜欢上我了吧。」

「切,又嘚瑟。」

「哈哈……」

我分析过马小强什么时候把我当朋友看的。

他真正把我当朋友应该是我一口一个哥叫他的时候,可能他也确实需要一个朋友,而我又是他人生结识的第一个朋友,他对朋友所有美好的想象都来自我身上,读技校时,他试图去交一些朋友,但交来交去,发现他们都不是真心对他的,只有我对他最好。所以,这也导致他朋友零落,试问,这个世界有谁会像我对他这么好。

他这个人当然有一些缺点,但这些缺点并不会影响他的人际交往,他虽然极度渴望朋友,渴望友情,但他不会轻易被一个人点燃。所以,他对能成为他朋友的人极其挑剔,一旦发现要是不符合他交朋友的要求,他就不会试图去成为他的朋友,这也是导致他朋友零落的另一个因素。

可能,我们每个人对朋友理解的概念不一样,在我看来,认识了,有了交往,就算的上是朋友。但我们概念里的朋友在马小强看来,只是一个认识的熟人。

所以,有的人一辈子朋友很多,有的人一辈子一个朋友没有。其实这样的人并不少,只是他不愿意承认罢了,好象一旦承认了,那种对于人生失败的挫折感会让他难以承受。

我们还讨论过「裤裆」这个话题。

「轩子。」

「恩。」

「这段时间你没在网上偷偷找人吧。」

「切,把我想得那么随便。」

「裤裆给我捂严实点。」

「放心,我裤裆紧得很,多漂亮的女人也扒不下来。」

「女人我倒是不担心。」

「那你担心谁。」

「我担心男人。」

「那么不放心我。」

「放心你才怪。」

「放心吧,今后我裤裆的门上锁,钥匙就你一个人拿着。」

「要有人在门外偷窥呢?」

「我拉上窗帘。」

「他过来敲门呢?」

「不理他。」

「一直敲呢?」

「不理他,饿死他。」

「我饿了。」他突然扑过来,「你快把门打开吧。」

「哈哈……」

我们还讨论过第一次she精。

他问我什么时候,我说是初三毕业的暑假。

我问他时,他说你明知故问。

见我不明白,他就恨恨地说,就我过十六岁生日那天晚上,你送我一块手表,我在你家睡觉,然后你肚子疼,我趴你身上帮你压肚子,后来不知不觉就出来了,我当时还吓一跳,不知道怎么回事。

我说,恩,我记得,后来你帮我擦干净身子。我还一直等你一起上学,等半天了,没想到你先走了。

他说,恩,我先走了,我是走路去的,一个人从家走到学校。

「啊,你从家走到学校?」我惊讶地问,「为什么啊,那么远,怎么不等我一起坐车。」

他说,也没什么,就是怪不好意思的,我走了好长时间,一路上我就在想,我怎么就she精呢。还是she在一个男生的身上,想着想着自己脸就红了,弄得我课都没上好。

哈哈,我们笑作一团。

我和他讨论过周一婷,但他似乎不愿意多谈,强调最多的就是那时的环境不好,大家每天都在谈论怎么搞女生,他要不有所行动就显得好象与「主流」格格不入。还说他和周一婷关系好,是因为她也是回族,读初中时,周一婷和他一样,在同学中的人缘都不算太好,能和他俩倾心交谈的同学并不多,他们也就逐渐靠拢,话多了起来。他说,他并不爱周一婷,觉得自己对不起她。

其实,我们在青春年少的时候都做过很多错事,我也一样,如果不是万丽丽性格活泼,我相信我对她的伤害也不算小。现在看到万丽丽过得很好,我也释然了很多。

我在想,周一婷现在怎样?

我和马小强身体突破的初期,我很少亲吻他下面,也很少和他接吻,舌吻几乎不。有一些他划定的楚河汉界,我一旦探到,就不敢轻易越界犯规。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看他越来越放得开,那一条条的楚河汉界也在一步步僭越。

比如,我开始尝试用嘴。

一开始他还有点羞涩,后来就坦然接受了。随着次数的增加,他还夸我技术越来越好,他感到越来越舒服。

有一次,我用嘴服务完,突然爬上去要亲他的嘴,他连忙躲一边,笑笑说,你刚亲完那里。我说,你是嫌弃我,还是嫌弃你自己。他又笑笑,说,也不是嫌弃,就是觉的有点别扭。

但我从来没用嘴帮他弄出来过,每次要到高潮了,他就会快速爬到我身上,然后动情地动着,动的时候会说,快,摸我乳头。我摸他乳头时,他就显得尤其兴奋,高潮的那一刻,他会急切地寻找我的嘴,紧紧地贴在我嘴上。

我和马小强也探讨过这个我一直想弄懂的问题。

我问马小强,哎,舒服吗?

「废话!」他在我身上忘我地动着,「你脱光了动你也舒服。」

切,还废话。

我又问,你是吃我的醋,还是真觉得我恶心。

他一楞,什么意思?

我说,我去找那种人啊。

他说,当然是觉得你恶心。

「那,」我突然直击要害,「咱俩脱光了,你趴我身上你不觉得恶心啊。」

「少来,我就知道你要往咱俩身上扯。」

「我就是好奇,你那么讨厌那种人,万一你哪天也成了这种人,你不得讨厌死你自己啊。」

「放心,我不会成为这种人,我对男的没兴趣。」

「我不是男的啊。」

「切,我知道你要这么问。」

「你说啊。」我咄咄逼人。

「就当在你身上打飞机了,反正一直这么打过来的,习惯了,你说我要有多喜欢也谈不上,但我也不反感,就像我用手打飞机,你能说我有多喜欢这只手啊,只是时间长了也会想的……要不,我哪天找个女的试试,看看是不是更舒服。」

「去死,那你趴我身上干什么。」我开始挣扎。

「干嘛,我还没完事呢。」

「你不是有手吗,自己撸去。」

「快了,不差这一会儿。」

「马小强,你给我听好了,这回可不是我死乞白赖,是你自己……」

「好了好了,我知道,我就那么一说,是我死乞白赖,好了吧。」他打断了我。

本来,我还想和他探讨,他答应过的「不会再离开我」这个话题。想想还是算了,就他现在这个状态,再逼可能又跑了。

不过,我也确实感觉到了马小强的坦然,或者说,他已经平静地接受了,少了19岁时的困惑和挣扎。他帮我动作时,甚至还会问我,舒服吗?有没有弄疼你?以前他释放完了是不管我的,也不允许我碰他的。

有一次,他帮我弄了半天,我也没出的欲望,他都没劲了,说,今天怎么回事,我胳膊都酸了。

我说,要不算了,改天吧。

他说,你是不是对我的手没感觉了。

我看他一眼,嘴试试,万一对嘴有感觉呢。

他也看我一眼,啊。

我说,怎么了?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下不去嘴。

我说,嫌我脏?

他说,也不是,感觉怪怪的。

我没说什么,这事不能急,得慢慢来。

见我神情失落地穿裤子,他突然又拉着我的手,说,要不,我试试?

我说,我就那么一说,你还当真了。

去死!他大手捞我一下。

肆意奔腾的河流,一旦充满强大能量,就能摧毁岸沿,探索新的未知索途。我和马小强到底还是突破了原来的性游戏方式,向实质性方向前进了一步。

马小强被他们单位派到另一个城市参加培训。

培训的时间不算长,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才走一天,我就有点受不了,非常不习惯。吃饭,感觉索然无味;上网,觉得好无聊;睡觉,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由于实在太想他,到了第四天,我偷偷跑去那个城市看他。

我给他打电话时,他和一批人正在酒店聚餐,很是嘈杂。

我说,你干什么呢?在外面玩吗?

他说,不是,在会餐,一会儿有节目。

「真好,会餐还有节目。」

「是啊,在酒店二楼的大厅,一个小型的联欢会。」

「这么好玩,我都想参加了。」我故意这么说。

他笑着说:「好啊,你来,咱俩一起来个小合唱。」

「不会又是唱《一生有你》吧?」我也笑了。

「和你就得唱《一生有你》。」

「为什么?」

「咱俩练过啊。」

「你们是不是在xxx酒店?」

「是,我跟你说过的,条件还不错。」

「我现在去找你。」

「现在?」

「恩。」

「好啊,你来吧。」

「我该坐什么车去呢?」

「要不,我派架飞机去接你。」

「飞机不够快,还是火箭吧。」

「好……你在干什么呢?」

「我在路上走。」

「和谁?」

「我一个人。」

「没去找人吧。」

「我现在就是去找人。」我开始逗他。

「啊……」

「我们约好了,我现在就是去见他。」

「谁啊,网上认识的?」他忍不住了。

「那人你认识。」

「我认识?」

「恩,你和他很熟。」

「切,我才不认识那种人。」

「他是不是那种人我不清楚,但你肯定和他很熟。」

「到底是谁。」

「就是你了,笨。」

「切,耍我呢。」

「哈哈,不你要我去找你吗,我现在就去找你的路上。」

「哦,那你找不找得到路。」

「不就xxx酒店吗,我知道那地方,好找。」

「那你快点,一会节目就开始了。」

「好咧,你得洗干净身子。」

「洗身子干嘛。」

「你不想?」

「呵呵,怎么不想,憋好几天了,就等着回去收拾你呢。」

「一会就让你收拾。」

「哈哈,说的跟真的似的。」

「不相信啊。」

「信,你多大能耐啊,你赶紧过来吧,看我怎么收拾你。」

「好,看你怎么收拾我。」

「行了,不和你扯了,他们吃完了,一会要去二楼大厅。」

「好,挂了吧,十分钟后等我电话。」

十分钟后,我真又给他打过去。

「轩子,行了,活动要开始了……」他急急地说。

「我已经在你们酒店门口了,是你出来接我,还是我上二楼大厅找你。」

「切,说得跟真的似得。」

「不相信啊,不相信你下来。」

「行了,我现在没功夫和你闹。」

「那我上去找你,你别挂电话,我一会就到。」快速来到二楼大厅,我接着说,「你看到我了吗?」

「行了,别逗……」

「你是不是坐第三排左边第二个座位……」

他没说话,一下楞住了。

「你回头看看二楼大厅的大门,开了个缝,我在向你招手……」

他刚转过头,就把电话挂了,然后像一股风冲了过来。

「靠,你真来了?」他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不等我说话,他又快速把我拉到二楼和一楼的楼梯间,盯着我看。

他从来都没有如此近距离地打量过我,我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微微把头别到一边,得意说:「怎么样,我说来就来吧,还不相信我。」

他突然眼圈一红。

「你怎么了?」我问他。

他没说话,猛地一把抱住了我,他抱得很紧,抱着抱着,在我嘴唇上亲了一下,喜悦地说,你先在这里等我,我进去打个招呼。

等他再出来,他拉着我的手,腿脚轻盈地往楼下冲。

外面的空气充满暖洋洋的笑意,他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轻快地说,靠,你真来了?

我说,反正也没事,过来看看你。

他说,专程来看我?

我说,你以为呢。

他笑了,笑得很灿烂,小声地说,你想我了?

我说,是啊,

他突然凑我耳边说,昨天晚上我还梦见你来着,没想到今天你就过来了。

我说,你梦见我?

他点点头。

我说,梦见我什么?

嘿嘿,也没啥。他不好意思地笑笑。

那天晚上,我在他住的酒店开了间房,他趴我身上,静静看着我,我也静静看着他。如此深邃的眼眸,仿佛星辉闪烁,那张轮廓鲜明的脸,如此的温柔却又折射出他特有的不羁。他咬着我耳朵时,竟然喊我宝贝,那是他第一次喊我宝贝。

我说,你是不是哭了?

他一楞,什么时候?

我说,你把我拉到楼梯间那会儿。

他羞涩一笑:你看出来了?

我说,有那么激动吗?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我说,什么感觉?

他说,就突然见到一个人,兴奋地要掉眼泪那种感觉。

我没说话,其实,这种感觉我多次体会过。

我想起了那次在灯光球场,印象最深,我找了他三年,见到他的一瞬间,我就突然有掉眼泪的感觉,因为是在球场,人还多,我控制住了。

你怎么了?他看出了我的异常。

没怎么啊。

来,我好好亲亲你。

他开始亲着我。可能是住酒店的原因,他异常地疯狂,除了第一次喊我宝贝,还第一次亲了我那个部位,亲的时候还说,你会不会一下喷出来。我说保不准,他就突然松开了,好象我真会一下全喷到他嘴里。

他亲我的屁股时,亲着亲着,似乎发现了什么,他掰开我的屁股缝,仔细端详着,竟然说,呀,你那里长毛了。

我听了就想笑。

可能还是有点不相信,他吐了点口水在手上,再抹到我那个部位,凑我耳边说,还真长毛了。

我说,你不知道那个地方会长毛?

他说,我上哪知道去。

我说,你没摸过你那里?

他说,我没事摸那地方干什么。

我说,洗屁股呢?

他说,没去注意。

他说着,又掰开我的屁股研究了起来,说,毛不少呢,长得还挺整齐。

我差点崩溃了,拱了拱屁股说,我大老远跑过来找你,你就看我那里的毛毛?

他突然就压在我的后背,开始咬我的耳朵,咬了一会儿,他又说,哎,你说那个地方长毛,不跟女人的逼一样么。

我一楞,问,你怎么知道,你见过女人的逼?

他羞涩一笑,你没见过啊,整天拿着MP4在那看。

我也笑了,逗他说,是呀,你不知道?比女人的逼还紧。

他就趴在我后背,故意用那根热乎乎的硬得像铁的部位撞击起来,还说,那我操操。

当我意识到这个行为意味着什么时,我吓了一跳。

毕竟,之前我从未要求他做那方面的尝试,而我更是不敢对他做那种尝试。虽然,我无时无刻不想得到他的身子,有时候想的都快发疯了。可能是太害怕失去他,一直以来在和他的肉体游戏中,我给自己设置了一框架,我只在框架范围内活动。

欲望和冲动最终还是战胜了理智,他一下一下浅尝辄止的撞击,让我一直以来构筑的框架倒塌了。

我说:「你真想试试?」

他咬着我的耳朵说:「试什么?」

我说:「进去啊。」

「啊!」他一下楞住了。

「你不想试?」我说。

「那地方多脏啊,你真以为是女人的逼呢。」

「没事,我洗干净了,你没见我刚才洗澡,一直在洗那个地方吗。」

「能洗干净吗?」

「你嫌弃我?」

「哪有,你可别当真,我刚才就那么一说。」

「不试算了。」我失落地说。

「不高兴了?」

「没有。」

「还说没有。」

「要不我用嘴帮你弄出来吧。」

「没事,我趴你后背就行,趴你后背摩擦也挺舒服。」

「我涂点油吧,那里太干,我怕你动着不舒服。」其实是我不舒服,那个地方不比肚皮,没有油,太干涩,他动作还大,顶着就感觉很痛。

什么油?他问。

「酒店有啊,你没看到?」其实是我偷偷从家里带过来的,我哪注意那玩意儿。

我在我那个部位里里外外涂了很多,又在他那个部位涂了很多,帮他涂的时候,他说,什么东西啊,粘呼呼的,还挺凉。

我说,好了,你可以动了。

他就真动起来,动的时候,惊喜地说,呀,真是滑了好多。

我说,舒服吗?

他说,恩,舒服多了。

可能确实是舒服,他动得越来越快,力度也越来越大,我顺着他顶我的动作,故意慢慢配合他往里面送。可能是润滑剂的作用,再加上我身子松弛,做了充分扩充,他突然发力撞击的瞬间进入了。

他猛地吓一跳,身子蓦地就僵住了,一动不动的,静止了好久,好象骤然来到一个陌生的世界,这个世界有着太着的惊喜,让他一下呆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办。

过了好久,他似乎回过神来,开始紧紧搂着我,趴我耳边,有点不好意思地问我,呀,我是不是进去了?

我故意说,进去了吗?我不知道呀,没什么感觉,要不你动动试试看。

我当然说的是假话。

他进入的瞬间,骤然升起的一股疼痛,迅速抵达我全身的每一个肌肤,我死死咬着枕巾,还是痛得全身抽搐,幸亏他进去后,一下呆住了,一动不动好长时间,我才慢慢缓过劲儿来。

他果真慢慢动了起来,还问我:「有感觉吗,是不是进去了。」

我说:「感觉不明显,你大点劲儿。」

他真开始发力,动着动着,可能是感到一股强烈的酥软和尖锐的麻醉,禁不住哆嗦了一下,呀呀地叫出声来。

「怎么了?」我问。

「靠,这么爽。」他兴奋地说。

「爽吗?」

「爽死了。」他疯狂地动了起来。

我发现他欲望出来了是根本无法挡住,那种直男的气势排山倒海一样铺过来。他的腰劲儿真大啊,身子真沉啊,我觉得浑身骨架都散了,痛得我死死咬着枕巾,一声不吭,眼前似乎还有火星子在冒。

此后,他像一个骁勇善战的勇士,兴奋地在我的后背驰骋着、杀戮着,最后他越战越勇,我似乎还能听到那种皮肉撞击的「啪啪」声。

很快,他坚挺的骨骼和富有张力的肌肉唤起我身体最深处的一种悸动,它像潮汐一样翻卷着涌动着奔突着,沿着神经由内向外,四面八方像射线一样迅速抵达皮肤。

他也从来没这么兴奋过,咬着我的耳垂,两只手深深嵌入我胸前的肌肉。他更是从未这么紧张过,大颗大颗的汗珠滚落下来,我才知道原来两个男人在一起也能流那么多的汗。

他的身子从紧张、到松弛,再到放纵,再到高度的紧绷,甚至是扭曲。他在我身上猛烈撞击,豪取豪夺,每撞击一次都直抵我肉体和心灵深处,更是对我灵魂和精神的洗礼,当他喊我「宝贝」,瘫在我身上的那一刻,我浑身在颤抖。

终于,他在征服我的战场中死去。

那是我第一次真真正正地向他完整地献出了自己的身子。

结束后,他的意识清醒了很多,竟然说,我是不是射你里面了?

我说好象是。

他突然又紧紧地抱着我,不停舔我身上的汗水。

为了不让同事发现端倪,马小强后来回了自己房间睡。

不过,他走的时候带走了我那个屋的房卡。

第二天,他借着晨跑,早早过来了。

他爬上床时我还在睡觉,直到他手伸到我下面,我才醒过来,睁开眼就看见他盯着我看。

看见他,我就笑了。

他也笑了。

他打开床头的灯,俯下身开始亲我,亲完又盯着我看。

突然,他说:「以前怎么没发现。」

我一楞,我说:「没发现什么?」

他说:「你还挺好看。」

切,现在才发现我好看。

我说:「我哪好看了。」

他突然压上来,说:「唇红齿白的。」

结束后,马小强去上课了,我又接着睡,一直睡到十点才起来,拉开窗帘,外面阳光明媚,鸟语呢喃。

恩,天气真好!

我伸了一下懒腰,对自己说:新的一天来了!

中午,他陪我吃了顿饭,把我送到车站,分别的时候,他说:「问你个事儿?」

我说:「什么事?」

他突然凑我耳边,小声地说:「就那个油,你有没有拿一瓶回家?」

我扑哧,乐了。

我说:「没有。」

他说:「你怎么不拿一瓶?」

我故意说:「我拿那玩意儿干什么?」

他就不说话。

我逗他说,你可以拿啊,你房间肯定也有。

他说,我怎么好意思拿啊,我房间又不是我一个人,而且我看好东西都是收费的,到时候算起钱来,我怎么说呀。

我说,行了,我知道,放心,回去我就买。

「嘿嘿。」他又是不好意思地笑了,「那你赶紧买。」

马小强培训结束后,我去车站接他,走到一个没人的地方,他突然拉住我的手。

我说:「怎么了?」

他看了看我,说:「你买了吗?」

我说:「什么买了吗?」

他看了看四周,见没人注意到我们,凑过来说:「油啊。」

我故意一拍脑门说:「呀,我忘了。」

他有点失落地说:「什么记性,走的时候明明交代你,怎么就忘了。」

我说:「你没偷偷拿一瓶?」

他无辜地说:「我找了,没发现什么油啊,套套倒是看见。」

我笑了。

他问我:「你笑什么?」

我说:「我买了,刚才骗你的。」

他突然搂着我的肩膀说:「走,咱俩打车回去。」

我说:「那么想?」

他说:「想死了。」

我说:「你不是说脏吗?」

他说:「咱俩先去浴池洗澡。」

我说:「你说洗不干净的。」

他说:「我帮你洗。」

晚上,两个脑袋快速靠在一起,彼此从湍急的呼吸嗅到了异常的气息。干柴烈火,两人迅速纠缠成了麻花。

马小强异常疯狂,两次进入我的身子。

黑暗中,没有一个字,只有语言以外的声音——皮肤的摩擦声、骨络的挤压声,唇齿的碰撞声,我们彼此在一场场抑制的轻微的「啊」声中收场。

第二天早上,他又进入了一次。这种连续释放的情况以前从未发生。销魂蚀骨过后,他把被子拉到下巴颏下面,像一只刚啃过鱼头的猫一样心满意足。

我问他,你是趴在我身上,你一边动我一边摸你胸舒服,还是趴在我后背进入后舒服。

他不假思索地说:「还是趴你后背进入舒服。」

我说:「有多舒服。」

他说:「感觉像飞上了天,无拘无束遨游。」

我就觉得马小强好有才,能说出那么有想象力的比喻。

很快,我感觉到了马小强的各种变化。

天气慢慢变凉了。

睡午觉,他会帮我盖上薄棉被,手脚露出来了,他会塞进被子。

有一次,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在摸我,一下就醒了,我屏住呼吸感觉他的动作,他的手掌很大,尽管是小心翼翼的,但我还是很温暖。

上网时,他会主动靠过来,从背后抱我,用他的脸蹭我的脸,甚至会轻轻咬我耳朵,直到我下面硬得不行了才作罢。

他开始主动拥抱我,主动和我亲热,主动为我制造身体包围的幸福,他的认真投入让我有点不适应。

有一次他亲我的身子,亲着亲着,竟然也吃起了我的乳头。

我问他好吃吗。

他只是不好意思地笑笑,不说话。

还有一次,也是午睡,我实在忍不住,趴他身上「埋头口干」,我实在太喜欢他的那根。

他很快醒了,喘着粗气,突然把我扳倒在床,伏在我的身上,两眼像冒火一样盯着我看。

我当时吓一跳,以为他又生气了。

没想到,他突然猛地堵住了我的双唇,舌头快速伸了过来,和我的舌头交织在一起。

我楞得睁开眼睛,像被吓到了一样地看他,结果发现他的眼睛是闭着的,似乎在享受。

我也赶紧闭上眼睛和他一起享受。

他的舌头好温润、好灵动、好有力,生机勃勃地在我口腔横冲直撞,我就像久旱逢甘露,被他湿湿地滋润着。

他变得在乎我了,会早早起来给我和我奶奶做早餐。

我喜欢懒床,我奶奶吃完饭出去遛弯,他开始哄我起床。

「猪,还睡呢,几点了。」他捏着我的鼻子。

「再睡会儿。」我扒拉他的手。

「起来吧,粥都要凉了。」他还在捏我的鼻子。

「……」我像猪哼唧着。

他开始帮我穿衣服和裤子,我慵懒地躺在床上,他说屁股抬高点,我就抬高点,脚别伸那么直,我就屈了屈。穿好衣服裤子,我说:「你抱我去卫生间。」他说:「行了你,成皇上了都。」

到了卫生间,他说:「要不要我帮你把拉链拉开。」

我说:「要!」

他拉开拉链后,又问:「要不要帮你拿出来?」

我又说:「要!」

他拿出来,再问:「要不要替你把着。」

我还是说:「要!」

「小样!」他把的时候轻轻揉搓着,一点点起来后,我终于忍不住了:「别搓啊,一会儿溅你身上了。」

他笑了,松开手,拍了我屁股一下:「自己尿吧。」

有时,早上醒来,他睁开眼睛,看着我,我会要他在我的脸颊亲一口。

他亲完,我又说鼻子,他亲完鼻子,不等我再说,主动开始亲我的嘴。

我受宠若惊说:「这么听话?」

他就笑,说:「我还不知道你。」

驾照下来后,我搞到一辆车。

我说,咱俩一块出去玩吧。

他很兴奋地说,好好,我来开。

那时,我们的票刚下没多久,两人都跃跃欲试,由于走不了高速,我们选择去市境内的老秃顶,据说是辽宁第一峰。

一路上,我们都很兴奋,沿途两边的景色美得绚目,枫叶、松针和柞树,层林浸染,好似一幅油画。

我们一直把车开到山上,上面有个雷达部队。下了车,路过营房大门,里面突然传来军犬吠叫声,吓的我不敢挪步。

马小强说,没事,你走吧,那狗肯定栓着了。

没想到,战战兢兢走了几十米,十几条大黄狗突然从营房窜出来,边嚎边跑向我们扑过来。

很快,那几十条大狗,围着我和马小强转着圈叫。

马小强说,没事,你别看它们,也别乱跑。

我闭上眼睛一动不动站了几分钟,那些狗还一直在叫,我只好又睁开眼睛,突地我看见营房走出一名战士,手里拿着个篮球。

我像看见救星似的大声说,大哥,赶紧把狗叫回去吧,这也太吓人了。

他却玩起了篮球,说,不用怕,它们就是吓吓你,不咬人。

另一个战士心肠很好,过来把狗叫走了。

我跟着他一起去雷达房,我说,大哥,谢谢你啊。

他笑着看我一眼,说,你多大?

我说,22啊。

他说,我才18。

我尴尬地说,那你应该叫我大哥。

他没说话,笑笑。

进了雷达屋,我一直和他聊天。问他家是哪的,当兵几年了,在这守着雷达枯不枯燥啊什么的。

马小强见我一直不出来,不乐意了,在外面冲我招手,我出去后,他不悦地说,你是来找人聊天,还是出来玩?

我笑笑,没说话,和他一起往山顶走,没走几步,我突然又折回雷达屋,进了屋,我说,这个送给你。

那名小战士一楞,问我,什么啊。

我说,温碧泉,抹脸的,我看你脸上有爆皮。

他说,是啊,这里风老大了。

我说,这个很好使,你可以试试。

他接过来,说,谢谢你啊,大哥。

我说,你还真叫我大哥。

他就笑笑,说,你大我四岁呢。

走出雷达房,看见马小强冲我瞪眼。

我说,你怎么了?

他说,你给他什么了?

我说,没什么啊,就那瓶温碧泉。

他说,靠,你真不讲究,那是我前天才买的,刚送给你,你就转送别人。

我说,没事,回去我再买一瓶。

他就不说话,走了几步,突然又转过身说,哎,你是不是看上他了?

我看他一眼,笑了。

我说,不就一瓶温碧泉吗,你想哪去了,我是报答他刚才救我们之恩。再说,人家在这山顶守着雷达,很辛苦的,你没见他脸上起皮了。

他看我一眼,说,到哪都充好人。

「行了,别瞎吃醋了,我们往上走吧。」

路过一处老式碉堡,两侧有两行字:打倒美帝,打倒苏修。

马小强突然说,打倒马宇轩。

我说,打倒我干什么,我又不是美帝和苏修。

马小强说,你是色狼。

我知道他还在对刚才的事耿耿于怀,我跳过去,从后面搂着他,开始亲他的脸,他挣扎说,你要干什么?

我说,不你说我是色狼吗?

他说,那你是不是色狼?

我说,不是。

他说,那你亲我干什么。

我说,你现在是我的人,我想亲就亲。

他听了就笑笑,说,我都是你的人了,你还三心二意的,见人就发骚。

「你才见人就发骚。」我狠狠捞他屁股一下。

站在山顶那个亭子往下看云海时,他的下巴顶在我肩,陶醉地说,这里真美啊。说着,他也开始亲我的脸。

我逗他,那边来人了。

他说,哪有,我早看过了。

我话锋一转,说,你觉得他帅吗?

他一楞,问,谁?

我说,就那个小战士。

他突然掐我的腰一下,说,是吧,我就知道你看上他了。

我说,你没看上他?

他踢我一脚,说,切,你以为我是你。

「我怎么了?」

「见个男的就喜欢。」

「打篮球那个兵我就不喜欢。」

「那是人家没理你,他要帮你叫开那些狗,你指定乐颠颠跑过去陪他打篮球。」

「这么了解我?」

「还不知道你。」

「那我现在去找他打篮球。」

「去吧去吧。」

「那我去了。」

「你快点,再不去人家要收工了。」

「你帮我喊两嗓子。」

「马宇轩——」他双臂高高举起,突然仰天长啸大喊起来。

「靠,你喊我干什么。」我用手指戳他的腰。

「是个大色鬼——」他接着喊,声音狂放还竭斯底里。

他刚喊完,那个小战士从雷达房出来,冲我们摆手,示意我们别喊了。我冲那个小战士说,你有枪吗,把他抓起来,毙了他。

小战士笑笑,又进了雷达房。

下山时,由于是新手,没把握好,车子陷进了一个坑,马小强下车推了半天,也上不来。

我只好去附近求助。

走了很远,找到一户农家,一个年过半百的大哥人挺好,拿着铁锹跟我过来了。

又是挖又是垫又是推的,忙活了半天,车终于上来了。

到了那个大哥家门口,大哥下车时,他问我们,你们要回市里?

我说,是。

他说,哟,那你们要当心点,回去路还挺远,天就要黑了,可别走错道。

我说,还有岔道?

他说,经常有走错道的,绕来绕去,半天出不去。

我想了想,说,大哥,你家能住吗,我们在你家住下得了,给你算钱。

那个大哥很热情,给我们做了几个菜,一道是地纯正的野生鱼,一道是当地山区养殖的蛤蟆(田鸡),还有一道是蘑菇炖小鸡。

我很喜欢吃那个蛤蟆,马小强根本不敢下筷,谨慎地问,这东西能吃吗?

大哥说,好吃,大补。

马小强终究没下筷,一直吃着那个蘑菇炖小鸡,赞叹说,山里的蘑菇味道就是纯。

吃完饭,大哥给我们倒洗脸水,我洗着脸和他聊天,我说,大哥,你真是个好人,哪天来市里,一定要给我打电话,我请你吃饭。

大哥嘿嘿地笑,说,我女儿就城里上班。

我说,真的?什么单位?

他说,XXX。

我说,这单位好啊,你女儿多大?

他说,23,今年刚毕业,才参加的工作。

我说,哪天我去找你女儿,请她吃顿饭。

他又是嘿嘿地笑,说,她上个星期刚回来过一次。

马小强又开始用手指戳我的腰,我只好收住了后面的话。

那天晚上,大哥把主炕留给了我和马小强,炕烧得很暖和,睡着非常舒服,灯一关,我就钻进了马小强的被窝,一个翻身就压到了他身上。

马小强说,你是不是蛤蟆吃多了?

我说,是啊,我吃了八个,一个一次,晚上我要弄八次。

马小强说,你还是攒点劲吧,你明天不是要请他女儿吃饭吗?

我突然发现马小强吃醋的本领真是了得,不仅吃小战士的醋,连女人的醋也吃。我说,靠,你不会真以为我会去找他女儿,请她吃饭吧。

他说,那你和人家说这些干什么?

我说,你真是脑壳有包,人家帮我们把车弄上来,给我们做那么多好吃的,还留我们住宿,你总得说两句好话,唠热乎一点吧。

他说,我们又不是不给他钱。

我说,感觉不一样,人家不是开饭店的,不图你这点钱。

见我要下来,他紧紧抱着我,说,你不是要弄八次吗?

我说,火炕太热,受不了。

他说,那我们往那头移移。

恩,那头好多了,不冷也不热,马小强主动把胳膊伸过来,我靠在他的肩头上,整个人也钻进他的怀里,他帮我把我那边被子捻好,我们就这样紧紧地相拥而眠。

睡了一会儿,我感觉马小强的手在摸我的脸,然后用他的脸颊,轻轻的,慢慢的,与我的脸摩挲着,有一种痒痒的舒服感。

摩挲着摩挲着,我又这样睡过去了。

得知我真要走,还是去遥远的广州,马小强有点舍不得,他嘴上没说,但我可以感觉得出来。

他非要领我去超市给我买东西。

他推着车,在超市来来回回地走,他拿一样给我看,我就说,不用,这个我早买了。转来转去,最后他给我买了几双袜子和手套。

临走前一天晚上,他手忙脚乱地帮我整理东西。其实东西早就准备得差不多了,他就生怕拉掉点什么。

「轩子。」

「恩。」

「带一件羽绒服吧。」

「不带,那边不冷。」

「要呆两个月呢,回来这边是腊月了。」

「没事,到时我穿厚点。」

「轩子。」

「恩。」

「拖鞋带一双吧,火车上可以穿。」

「不用,卧铺票,我躺着就行。」

「那你带几个衣挂,你躺着时可以挂衣服。」

「行,能放进去吗?」

「我试试。」

「轩子。」

「恩。」

「到了广州,你会想我吗?」

「我又不是不回来。」

「有可能哦。」

「想什么呢,我还没毕业。」

「那还不快,过完年你就毕业了。」

「放心,我不会留在广州。」

「轩子。」

「恩。」

「这几件衣服你全带走吗?」

「恩,不都装好了吗。」

「你给我留一件吧。」

「行,你要哪件?」

「我要这件。」他拿着那件有两个小男孩手牵手图案的衣服在胸前比划了一下。

「啊,你不说这件衣服你打死也穿不出去吗。」

「我不穿外面,我穿里面。」

「那有什么用,别人也看不见。」

「不让别人看见,我自己知道就行。」

我突然停止了手中的动作。

那天晚上,我们早早上床了,云雨时,我接到一个电话。

马小强问,谁的电话啊?

我说,一个女人。

他说,你同学?

我说,是。

他说,哪个女同学啊,我怎么不知道,声音那么甜,还问你准备得怎么样,需不需要钱。

我说,是啊,她对我很好,以后我就指着她给我饭吃。

他突然一把抱着我,说,你指着她干什么,不还有我吗,以后我给你饭吃。

我嘿嘿的笑。

我说,逗你的呢,她是我广州的姑姑,问我都准备好了吗,需不需要给我寄点钱。

结束后,他紧紧抱着我,嘴唇凑我耳根呼着热气。

「有点舍不得你走。」他说

「很快就回来了。」我安慰他。

第二天,马小强送我到火车站,天空突然下起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雪,雪花一片片落下来,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分别的时候,他靠过来抱我,喊了我句,轩子。

我说,行了,两个大老爷,别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怕晚上睡不着。

我说,睡不着抱枕头。

他就笑笑,说,枕头有什么好抱的,也不是你。

我在广州呆了两个月。

两个月里,我奶奶和姑姑领我去十三行、沙河、白马、站西等批发商圈走一圈,我姑父也给我介绍了一些不错的厂家,手把手教我怎么同这些厂家打交道。

我经常会和马小强视频,起初只是简单的问候,两人规规矩矩的,后来我会问他想我了吗?他就笑。我再问,他说你说呢。我说我问你呢。他就说你知道。

有时候,我在电脑前出神地看着他,仿佛看到了我们之间这十几年一路走来的滚滚长河。

有一次我洗完澡回屋,只穿内裤和他视频,他盯着我的身子看,突然说了一句,我好饿。

我说,这么晚了还没吃饭?

他说,肚子不饿。

我傻,没明白,顺口就问,那是哪饿。

他就笑了,指着自己的下面说,这里饿了。

我扑哧笑了。

我说我也饿了。

他就伸出了那只性感的手,做出那个熟悉的套弄动作,我一看到那个动作就受不了。开始自己弄。他见我弄,也受不了,跟着弄。

演变到后来,我们一开视频,聊一会天,就会有一个说饿了。然后两个人就弄了起来。

其实就是「激情视频」,很泛滥的一个词,想想都觉得疯狂。

当然,从我学会用qq聊天那天起,我就和马小强一个人激情视频过。马小强更是,他可能都不知道有激情视频这几个字。

因为我无意间说我不在你有没有找人419啊。他说,你说什么,没明白。我才反应过来,他怎么会懂呢。我应付他,我说,我问你有没有找人打CS。他就淡淡说,哦,没有。

虽然,我和马小强相隔千里,但由于我们每天都会通电话,一到晚上就视频,我感觉他似乎一直在我身边,距离是那么的近,就像我从未曾离开过他。有了他的陪伴,我在陌生的环境也没想象中的孤寂。

期间,我奶奶生过一次小病,多亏有马小强的照顾,他也不说。我问他,我奶奶呢?

他说已经睡了。

我说那么早。

他说,她每天都那么早啊。

我说,没事,她就是躺下休息,你把她叫过来,我和她说两句话。

他这才说,奶奶生病了,刚吃完药,躺床上休息。还安慰我说,没事,就是天冷,没注意,有点小感冒,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我很感激他。

我说,谢谢你照顾我奶奶。

他就嘴角一撇,去去去,我是她大孙子。

我说,我给你挑了一套衣服,回去带给你。

他说,切,不要。

那你要什么?我问他。

他看我一眼,鼓起勇气说,我要你的身子。

「你想了?」

「天天想。」

「那你伸过来。」

「伸什么?」

「你不是想了吗?」

「我倒是想,不够长啊,要不你伸一半,我伸一半,我们在半路会合?」

「好,我放在天安门广场等你,你伸过来就行。」

「不行,你怎么也要伸到河南,要不我够不着。」

「你的不是比我的长吗?」

「那也长不了那么多。」

「哈哈。」我们笑得前俯后仰。

两个月时间很快过去了,我回本溪时快到元旦了。

他租了辆车上沈阳接的我,看见我,他笑着跑过来,我和他拥抱时,他突然俯在我耳边说了句,轩子,我想死你了。

我鼻尖一酸。

上了车,他抓着我的手来回搓着,关切地问我冷不冷,呼出的热气在空中升腾,干净而冷冽。一路上,他说,轩子,你不在家这两个月我睡觉都不习惯,总觉得身边少个人,还老做梦,醒来就睡不着。

由于我们的票都未满一年,我们是抄近道回去的。在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他突然把车停下来。

「干嘛停车?」我问他。

他笑而不语,色迷迷地看着我,突然他把我的手抓过去,放在他的裆部。

「你硬了?」

「早硬了。」

「那你赶紧开,我们早点回去。」

「我现在就想了。」

「回去吧,快到了,不差那一会儿。」

「那你来开。」

「好吧。」我刚靠过去准备换位置,他却一把抱住我,咬住我的耳朵,一只手还往我衣服里面伸。当他的另一只手伸到我的裆部,捏着我的那根时,我抱着他就是一阵狂吻。

很快,两个人疯狂亲吻起来,从前座滚到了后座,他趴在我身上,撕咬着我,我双手不挺在他胸前揉搓着,他喘着大气,喘着喘着,忽然听到他说,哎呀,不行,我射了!

我用手一摸他那里,果然,黏黏的,流了一大片。

我说,你这么快。

他说,我都快憋疯了,又舍不得自己弄出来,一直等你,早知道我就提前三四天自己弄一次。

我说,晚上还弄吗?

他说,必须得,我要弄两次。

我就笑。

果然,到了晚上,他两次疯狂进入我的身子。到了第二天早上,我打趣他,还来一次吗?他用他的脸摩挲着我的脸,说,晚上吧,攒攒劲儿,晚上再好好来一次。

有人把性比喻成罂粟花,让人着迷还欲罢不能,真是这样。

马小强就此迷上了进入,他说他喜欢这种肉体对肉体的进攻和厮杀,过瘾还刺激。可能,他是个天生的1,也是这个世界上最棒的1。每次他都能给我最大限度的满足。

如果说,我们之前只是性游戏,那我们现在就是真正的性行为。也就是从这时起,我的身体对马小强敞开了大门,马小强像是吸食了罂粟花,开始迷恋,他会开始主动喊「饿」,主动要求解决「饿」。

每次一过来,他就先把我拉到床沿,不像以前总是先打游戏。

我逗他,你怎么了?

他说,我「饿」了。

我再逗他,哪「饿」了?

他就直接脱了裤子,露出他傲人的那根,笑眯眯看着我,像太阳。

云雨时,我说,你现在这么嚣张,早晚会被奶奶发现。他就说,没事,现在是中午,不是早晚。我笑得不停拱自己的屁股,拱得他手忙脚乱,好啦好啦,再拱一会儿就吐里头了。

我笑得拱得又厉害些。

那以后「饿」成了我们之间心照不宣的私房密语。

有时我们出去吃饭,他吃着吃着突然冲我说句,我饿了。我说饿了就赶紧吃。他就快速挥舞着筷子,吃完后,他说,好了,我饱了。我说,你不「饿」了。他说,还是「饿」。我说那你到底是饱了还是饿了。他想了想,说,有的地方饱了,有的地方还饿着。我笑得嘴里的饭都快喷出来。

有一次,大白天的,我们正解决「饿」,我奶奶过来推门,马小强吓得突然停止了动作。我奶奶见推不开门,就开始敲,边敲边喊,轩轩,陪奶奶出去买菜。我大声喊,奶奶,别敲了,我们睡午觉呢,一会就出去。

我们停止了动作,快速穿衣服。走出屋,我奶奶说,大白天的,睡个午觉还锁门。

我说,奶奶,不是我们爱锁门,是我们睡觉爱光膀子,你说你要进来看见了多不好意思啊,你忘了你上次突然闯进来,我正好在换裤子,我屁股蛋都让你看见了。

我奶奶说,哟,知道害羞了,小时候可没少给你洗屁股。

我说,那是小时侯,现在不长大了嘛。

出了门,我奶奶突然对马小强,咦,你脸上那么多汗,今天很热吗?

马小强脸唰地红了,就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低下头,抹了抹额头的汗,嗫嚅说,恩,好热。

我赶紧给他解围。

我说,他啊,精力旺盛,每次我睡午觉,他都在旁边练哑铃,就那个两头鼓起来的铁疙瘩,奶奶,你都不知道,他有多讨厌,你说练就练吧,还非得发出哼哼哼的声音,吵死我了,回去你说说他,影响我休息。

去去去!马小强在旁边气得吹胡子瞪眼。

到了菜市场,他把我拉到一边,轩子,你跟奶奶瞎说什么啊。

我说,我瞎说了吗,你没发出哼哼哼的声音?

他就踢我,去去去!

转了一圈,见奶奶光看也不买,他有点着急了,凑我耳边悄悄说,奶奶今天怎么回事?

我说,怎么了?

他说,看半天了也不买。

我说,她每次买菜都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就不说话。

过了一会,我才领悟到了他的意思,我问他,哎,你是不是憋不住了?

他看我一眼,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是啊,难受死了,本来我就快……

「你就快什么了?」我故意追问他。

「去去去。」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捏捏我胳膊,过一会儿又凑过来小声地说,「早知道我就提前加把劲儿,提提速……」

「哈哈。」

「你还笑。」他又开始踢我。

还有一次,他本来都说好了家里有事不过来,没想到他还是在半夜打车过来,悄悄开门进屋,他趴在我后背,动情地说,一直也睡不着,实在太想了。

我就笑。

我想问他,是想我这个人了,还是想我的肉体了。想了想,还是没问,只是用复杂的心情看着他。

我就想,这个男人,过去我一直渴望能找到他,找到后,哪怕我们什么也不做,只要每天陪在他身边就可以。当我真的找到他后,我又渴望能拥抱他,亲吻他,抚摸他。当我真的拥抱、亲吻和抚摸了他,我又渴望能脱光他,彼此赤条条交织在一起。当我真的脱光他,两人交织在一起,我又渴望他能进入和疯狂蹂躏我的身子。当他真的这么做时,到现在,我还是不满足,我希望他能爱上我,并拥有他那颗完整的心,我还渴望他能了解我的思想,了解我的为人,永远成为我生活中的一员。

是啊,刚认识马小强时,他就像一杯纯净透明且无任何杂质的水。我先是加了一些沙子,又加了一些小石块,再加了水草,本来加的东西已经够多了,清水变浊了,我却还希望里面可以养鱼。

我不禁自问,人类的欲望究竟还有没有个尽头。我已经一步步实现了我的梦想,可我还在得寸进尺。

就知足吧。

他能想我的肉体就已经不错了,纠缠那么多干什么呢。

后来我才知道,马小强的欲望和心情有关,当他心情不好,压力很大,他就特想释放,每当他进入我的身体,忘地驰骋,他就能暂时缓解精神压力。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

既然已经发生了,就不能去挑明,更不能去死皮赖脸探个究竟。

如果不是遇见马小强,我这辈子也可能不会和一个男生纠缠得死去活来。

马小强似乎迷上了这种两个人身体对身体的挤压和包围的感觉。不过,除了身体接触上的变化,我也感觉到了他在语言上的变化。

以前,他把趴在我身上摩擦说成是在我身上打飞机,现在他终于承认进入是做爱。

有一阵,忙毕业设计,天天都很晚睡,他忍不了,总在催,轩子,该上床了。

我说,干嘛?

他轻声轻语说,你不想吗?

我说,你天天想,不怕纵欲过度?

他就白我一眼,切,天天想不正常吗,我们单位有个同事,40岁了,还天天和他老婆嘿咻。

「切,别听他瞎扯。」

「谁瞎扯了,他烟瘾大,每天必须一包烟,不嘿咻他老婆就不给他烟钱,有几次他实在嘿咻不动了,见人就讨烟抽,说这几天没交公粮,没钱买烟。」

「这你也信。」

「还有那个小石头,比我还老一岁,前两天刚结的婚,人家一个晚上和媳妇最多的时候做过四次。

「你怎么知道?」

「他自己说的。」

「切,我才不信,牛皮谁不会吹,再说,人家是小两口做爱,你要他打飞机能一个晚上打四次?」

「咱俩也是做爱。」

我突然抬头看他一眼。

「你看我干嘛?」

「不你说的你在我身上是打飞机吗?」

「切,你这人没劲儿。」他有点不乐意了。

「我怎么了?」

「老喜欢把别人八百年前说的话记下来,一有机会就拿出来噎我,没劲儿。」

「好,我不噎你了。」我放下笔,靠过去,「你觉得咱俩现在是做爱?」

「废话,都she你身体里了,难道还是打飞机,你要有本事打一个到我身体里试试。」

「那你怎么一个男的做爱啊。」

「少来,还不是你勾引的。」

「别冤枉我,我可没勾引你。」

「去去去,不和你扯,爱做不做,你不就想说我现在变成那种人了……」

「那你是不是这种人了嘛。」

「不是!」他视死如归地说。

「不是就不是,那么大声干什么。」我没好气白他一眼,过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哎,你真的对我一点感觉没有,只是把我当一个好朋友好兄弟看待?」

「你以为呢?」他瞪我一眼。

我凑过去打趣他,「要不,哪天给你找个女的试试?」

「别以为我不敢。」他气呼呼说。

一听他这么说,我就没了脾气,好象他真的会去找个女的试一样。我开始摸他,亲他,他进入我的身子后,开动前,突然有来了句,你说,我试她哪好?

我一楞,谁?

他说,女的啊。

我扑哧笑了,你想试哪?

这种两个人的私密对话往往很色情,他说,我先试前面,再试后面。

我说,为什么?

他说,看看哪个更舒服啊。

我说,怎么比?

他眼珠子骨碌一转,先跟她两个地方比,比完再跟你比。

你真变态!我狠狠掐了他一下。

有一次,我奶奶出去遛弯了,我和他在吃早饭。

我突然想起什么,我说,问你个问题啊。

说。他吃着油条,端着豆浆喝了一口。

你和她睡过没?

噗!他口中的豆浆差点喷出来。

我说,你怎么了?

他拍了拍胸口说,我呛着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她是谁啊。

我说,还能有谁,就你班长给你介绍的那个对象,你们不是处了一段时间吗,我不相信你和她没上过床。

是啊,我们上床了。他笑嘻嘻说。

是吧,我早猜到了。我脸色突然变得难看,把手中的油条往垃圾桶一扔,下桌了。

你扔了干什么啊,还剩那么多。

不爱吃,油太大。我不冷不热说。

你不会真以为我和她上床了吧。他拉住了我的手。

上没上床和我有半毛钱关系。我甩开他的手。

瞅瞅,还说没半毛钱关系,都气成这样。行了,我逗你的,我连她手都没摸过。

真的?

当然,不过……

不过什么?

她摸我的手了.

切,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她想牵我的手,但我躲开了。

真的?

骗你干什么,不知道为什么,一和女生接触,就总感觉对不起你,觉得没法面对你,你说你搞得我一点心情也没有,哪有心思和她谈恋爱,就更别说和她上床了。

「……」我突然不敢抬头看他。

关于马小强是不是这种人的问题,我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问过,我知道他还是很在乎这个问题,就算他真的变成了这种人,他也不一定会承认,我感觉他对这种人的偏见还是很深的。

不过,我仍然感觉到了马小强情感上的变化,这种变化是细微的,也是丝丝入扣,一点点递进的,像植物生长,或者说像煤碳在慢慢释放能量。

「老实交代,小敏是不是喜欢你?」他趴我身上捏我鼻子。

「哪个小敏?」

「就你那个同学姜敏。」

「是啊,我那么帅,追我的女孩不多的是啊。」

「切,不要脸,自恋。」

「我不帅吗?」

「帅有个屁用,再帅你也是个男的,当不了饭吃。」

「男的怎么了?」

「领不出去啊,还怎么了……你要是女的就好了,我天天领你出去炫耀,说我找了个大美女做老婆。」

「美的你,还大美女,我要女的也不找你。」

「不找我你找谁?」他的大眼睛闪了一下。

「找谁也不找你。」

「切,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他飞快冲我扑过来,把我按倒在床,突然在我下面扯了一下,「你再敢找别人试试,看我不废了你。」

我姑姑通过物流发的第一批货到了。

为此,我父亲特意拿出一部分开出租攒的钱买了台面包车。

马小强帮我整理,一件件分捡,打好包装,归好类。我们还会开着车,到流动人口比较多的地方卖。

我们卖的很便宜,其实质量都不错。因为大部分是我姑姑堆积的压仓货,算是资助我们。

一开始我和马小强都有点不好意思,慢慢见有人来问,胆子也大了起来,你一句我一句喊,我们编了个顺口溜,有时他前两句我后两句,有时我前两句他后两句。

可能是大冬天的,问的人多买的人少,只卖出去几条裤子。不过我们还是很高兴,拿着钱去吃了顿好的,还去看了场电影,那时新玛特的万达影城才开业,我们去看了《阿凡达》。那是马小强第一次看3D电影。回去的路上我们还一直在讨论,阿凡达是穿了衣服还是没穿。

那一刻,我仿佛理解了社会的涵义,是马小强打动了我,让我在将毕业的涉世之初体会到的是生活的温情与甜蜜。

也就从这时起,我才开始慢慢主动去了解马小强。

我买了水果去他家,他爷爷情况确实不妙,躺在床上,精神不济,眼睛里已没有多少光泽,脸色蜡黄蜡黄的,看着好渗人。他母亲也好不到哪去,比以前黑了不少。我还看见了马小雅,比以前更成熟迷人了,这是他们家除了马小强,唯一还能让我见到亮色的地方。

马小强对他母亲说,妈,轩子过来看你了。

他母亲很高兴,接过我手中的水果说,来就来呗,孩子家家的,买什么水果。

马小强说,妈,你可别小看轩子,他现在做服装生意了,等他以后赚钱了,我要他给你买补品。

他妈笑着说,你都不给我买,我哪有那个命吃人家买的补品。

我接话说,伯母,您放心,他不给你买我给你买,以后我孝敬您。

马小强也赶紧接话,是是是,轩子买就等于我买,咱俩谁跟谁啊。

听马小强这么说,我突然有了一种轻松、释然的愉悦,出了门,我对马小强说,你得给我个名分。

马小强一楞,什么名分?

我说,孝敬你父母啊,你不说我买了就等于你买了吗,没有名分我以后怎么去孝敬你父母。

他说,你要什么名分。

我说,那得看你愿意给我什么名分。

他说,你想要什么名分?

我说,我想要你就能给?

「你说说看。」

「夫妻。」

「那我给不了。」

「男朋友。」

「听着别扭。」

「爱人。」

他想了想:「恩,这个可以。」

「真的?」

「我觉得可以。」

「你敢和你父母说我是你爱人?」

「干嘛和他们说。」

「不和他们说,这名分你怎么给。」

「我给就行。」

「不算数,得让你父母知道。」

「那我只能给你好兄弟的名分。」

「仅仅是好兄弟?」

「天天一张床上睡的好兄弟,这总行了吧。」

「你敢和你父母这么说?」

「这有什么不敢的。」

「真的?」

「你不相信?」

「不信。」

「走,我现在就跟他们说。」他拉着我的手。

我笑了,突然凑他耳边说,那你敢跟你父母说,我是你天天一张床上睡,可以让你为所欲为的好兄弟吗?

他突然脸就红了,开始揪我胳膊:「我看你是皮肉痒痒了……」

不过,后来又有一次,我陪马小强去他家,那次马小强的表现还是让我很感动的。马小强的母亲问他最近看没看对象。马小强说没有。他母亲又问,没人给你介绍?

马小强有点不乐意了,说,妈,你老操我心干什么,管好你自己的身体比什么都强。

他母亲说,你是我儿子,我不操你的心我操谁的心。

我凑过去说,伯母,你操我的心吧,我也还没女朋友。

他母亲笑了:我哪有那个命,轮得到我操你的心。

马小强突然当他母亲的面在后面抱我一下,对他母亲说,妈,我的事不着急,等轩子大学毕业再说,咱俩说好了,他什么时候找对象,我就什么时候找对象。

他母亲说,什么都和人轩子比,你比得了吗,人家什么条件,你什么条件。

我说,我可比不了他,他多受女孩欢迎啊,他那是挑花了眼。

马小强眉毛突地舒展开来:「那是,我找对象还不容易啊,明儿我就给你领一个回来……」

他妈撇了撇嘴:「这孩子,什么时候学贫了。」

离开他家,我问马小强,你明儿真领一个回去?

马小强看我一眼,扑哧笑了。

我说你笑什么?

他说,你害怕了?

我说,切,我害怕什么啊。

他盯着我看,你不怕?

「不怕!」我嘴上这么说,却躲避他的目光,「她哪是我的对手啊。」

「你那么有把握?」他嘿嘿地笑。

「那是。」我目光突然转向他,盯着他看,试探性问,「你现在舍得离开我吗?」

「要我说实话?」

「当然。」

「那我说了?」

「你说。」我突然有点紧张。

「当然——」他故意顿了顿,见我倏地没了笑容,脸色变得严肃凝重起来,又赶紧说:「舍不得——」

我吓得踢他一脚,说,你岔什么气啊。

我还去了马小强工作的地方,非常简陋,人还多。有几个人穿着班驳的工作制服,围成一圈甩着扑克牌,粗犷地说着话。

马小强给他们介绍,这是我弟弟,他们甚至都没抬头看我一眼,各忙各的。只有一个委琐的中年男子抬起头,瞅了我一眼,说了句,你弟弟比你帅啊。

我扯了扯马小强的袖子,问他,那个四次郎呢?

马小强一楞,谁?

我说,就那个小石头。

马小强轻轻捏了我胳膊一下,你想干嘛?

我说,那么伟大的人物,瞻仰瞻仰。

他又捏了一下我的胳膊,不准乱来。

我发现马小强在单位的人缘一般,他的班长要他叫两个人临时帮忙抬张桌子,他一连叫了两三个人,那几个人都说,你没看见我正忙吗,最后还是我去帮忙一起抬的。

后来我才知道,可能是回族的原因,马小强很少出去和他们聚餐,在单位话也不多。他还是太单纯,不大懂社会上的人情世故,只知道埋头默默干活。有一次出去会餐,有个人喝多了,逼他喝酒,说你是回族怎么的。他也没像读书时刻意去迎合对方,气得掉头就走。慢慢他们聚会也不带他了,见自己逐渐被孤立,他也开始不拒绝喝酒,尤其是有领导在场的重要会餐。人总是要生存的,生存就需要朋友,总不能因教义一个朋友没有。

这也坚定了我以后要好好待马小强的决心,我要竭我所能,给他所有他在单位和社会得不到的一切。

我们会去太子河上溜冰,手牵手绕圈跑,满头大汗后一起去浴池洗澡,相互搓,搓完给他后背打香皂时,我会逗他,两只手抹来抹去的,说是抹,其实是爱抚,温情像水流淌。可能是肾上腺素开始分泌,不一会儿,他竟然闭上眼睛,臀部慢慢支起来,成了拱形时,他把毛巾往那一遮,恭着腰,急急钻进了蒸汽房,再快速用毛巾搭在裆部,反复说,哇,好热。

过年前,我和马小强还有马小雅三个人去了东风湖滑雪,我们一个抱着一个,坐着高山雪圈顺陡坡呼啸而下,马小雅发出恐怖的尖叫声。高山滑雪时,我们三个手牵手往下滑,结果总是马小雅第一个倒下,我第二个,马小强一个人潇洒地冲到山脚下向我们挥手。夜场的灯光下,他的脸像月亮,甚至比月亮还晶莹儒湿,有一种活而淡的感觉。

我问他,你以前滑过?

他摇摇头,没有啊,第一次。

我说,那你怎么学那么快。

他就得意地甩了甩头,多简单啊。

晚上回去,他在我身上动着,突然咬着我的耳垂说,和你出去玩很开心。

他笑了,那笑容里包含了太多让我心疼的内容。

马小强对我的身体渐渐熟悉起来。

每次他在我身上攻城略地,我都会想到严丝合缝这个词。好象拿钥匙开门,闭上眼睛都能拿出那么正确的钥匙,熟练还准确地把门打开。

大汗淋漓过后,我们也会谈及过去,也会谈及我们的感情。有时,我也会大胆地把以前的对话搬出来,我说,你不是说,你要再理我,你就不是人吗?他就说,你觉得我现在是人吗?我一楞,我说,你不是人是兽?他突然又扑过来,说,是啊,我现在就是一头兽。我就笑,有一种「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的轻松和释然。不容易啊,八年抗战,终于把你变成了一头兽。

有时,我也会逗他,要不,咱俩也一天四次?

他就会说,一天多次不是我的强项?

我问,那什么是你的强项?

他说,每天一次才是我的强项。

连续进行了几天,他也受不了。

我揶揄他,怎么,强项变弱项了?

他说,我攒点劲儿。

我说,攒劲儿干什么啊。

他就咬着牙说,争取弱项变强项。

我逗,一天几次?

他咬得更厉害了,怎么也不能比小石头少。

哈哈!

我们之间不仅是身体密切了很多,情感也密切了很多。这种情感方面的升级,两人都没说出来,但彼此都能感受得到。

以前睡觉,他通常喜欢背对着我,蜷缩着身子。现在他会把身体打开,平躺着,每次醒来,我发现要么他的手紧握着我的手,要么还搭在我的胸前。早上醒来,他有时还会把脑袋拱进我的怀里,手在我的胡子茬上来回摩擦着。我做饭时,他会神不知鬼不觉从身后抱住我,脸贴我的脸,双手还在我胸部缓缓抚摩,也不说话,我不转身,看不见他的脸,我只好迎着阳光把自己的眼睛眯成一条线,直到快闻到糊味了,我才说,好了,再抱菜就烧蕉了。他就会摸摸我的屁股,说,恩,我出去了,你少放辣。

一起出去吃饭,他每次帮我把一次性筷子掰开,都会来回把筷子的边缘磨平,再放到我的碗碟上面。他会主动给我夹菜,不停吩咐我多吃点。吃得太少就会问我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空闲时,我们也会徜徉在望溪公园蜿蜒的小径上,尽情地享受温暖的阳光照在我们身上。

他下班了,有时会买一大包零食回来,塞到我手里,然后看着我傻傻地吃,我吃相不好,弄得鼻子脸到处都是,他就哈哈地笑,说我怎么还跟小时候吃东西一样。有时我和他走着走着,一不留神,我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他惊慌失措地把我搀扶起来,嗔怪我走路也不看着点,像个小孩,走着走着扑通就倒了。有一次我又摔了个跟头,手掌撑地上,磨出了血口子,他二话不说把手伸到他嘴里吮吸起来。后来再出去,碰到不好走的道儿,他就会伸出手来,紧紧把我攥住。

他会吃我的醋。过红绿灯,经常是走着走着,他就拉我的袖子,哎,哎,你当点心啊,那车那么快,你不要命了。过完马路,他揪着我的胳膊,开始审问我,你刚才是不是走神了?我无辜地说,没有啊。他瞪我一眼,切,别瞒了,我都看见了,不就那司机长得帅点,你就不要命地往前抢,每次都这样,瞅你那眼神,我怎么说你好,就跟个刚从监狱放出来的男的看见个漂亮的女的似的。说着说着,他开始揪我的胳膊,你怎么那么色,那么色。我说,因为我上辈子是个犯人。他说,切,是个女犯人吧。我就踢他一脚,滚。

他除了高潮来临,释放的那一刻会情不自禁喊我宝贝,平时偶尔也会喊我宝贝。有一次他在整理床铺,换洗床单被罩。他拿着我的枕头说,宝贝,你该换个枕头了。我说,好好的,换它干嘛。他说,每次做爱你的脑袋都陷在枕头上,中间的枕心全跑两边了。后来他真领我去大厦买枕头,一个个挑,兴冲冲放在我面前,说,你试试这个。我说,怎么试?他说,把脑袋放上去压压,感受感受。我来回捏着枕头,说,恩,捏着不错,就不知道用起来怎样,要不你现在趴我后背试试?他就笑着揪揪我胳膊,行了,买回去再试。

要毕业了,我经常要回学校忙毕业设计。有一次在学校呆了好几天没回去,他竟然跑到学校来找。看见他我很惊讶,问他你怎么来了。他就愤愤地说,60路车好奇怪,上车要我投2块,下车还要我投2块。我们出去吃饭他还纠结这事,一个劲说,这是公交车吗,上车下车都投币。我就拽了拽他,行了,这是高新区,打车30块还下不来呢。他就不说话了。

每次从学校回来,他都会把我抱住,温情地说,我想你了。

我说哪里想了?

他就用那个部位在我身上蹭,说,能想的地方都想了。

我们会在一个被窝促膝而谈至深夜。马小强似乎有满肚子话和我说,叨叨絮絮,我倒是喜欢他附在我耳边说话的感觉,像春风徐徐吹,不过听了半天,也没说什么,只听得他说他在单位怎么怎么了,下班看见什么什么了,所见所闻,事无巨细。

有一次他给我讲他一个同事中午趴桌上睡觉,口水淌了一桌子,他还用手机偷偷拍了照,问我想不想看。

我困得不行没接话,他就拍我脸,问我,哎,你在听吗?

如果他不说话,我在说话时,他始终面带微笑看着我,然后不断点头。偶尔也会插一两个字:恩,对,没错,是这样。

他甚至会给我剪脚指甲,把我的两只脚担在他的大腿,一只脚指头一只脚指头地剪着,剪得很慢、很轻、很细心,我的手在他的掌心轻轻被摩挲,身体也慢慢松弛下来,渐渐就这样睡过去了。

恍惚中,我也会想,他这是怎么了,难道是爱上我了的节奏。

每次回学校,他都要千叮咛万嘱咐:「轩子,你要再敢找这种人,我就……」

「你就怎么样?」我盯着他看。

「我就阉了你!」他不紧不慢地说。

我也不紧不慢说:「阉了我好,我顺便做个变性手术。」

他接的更狠:「我看行,我娶你,大摆三十桌。」

我一惊:「你真愿意娶我?」

他看我一眼:「废话,你都成人妖了,除了我也没人愿意娶你啊。」

我说:「你想想看,我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和马宇轩完全不同的人,走路一扭一扭的,还时不时翘兰花指。你喜欢这样的马宇轩?」

他头也不抬:「无所谓,只要是你。」

感动像海浪涌来。

我说:「下辈子吧,下辈子我一定做个女人,然后风风光光嫁给你,咱俩在东明一条街摆上一百桌,谁都可以来喝咱俩的喜酒。」

他却说:「算了,你要真是个女人还不一定看得上我。」

我说:「你不相信我?」

他看我一眼:「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不相信我自己。」

我说:「切,这话说的,你凭什么不相信自己,你看你多帅啊,身材多好啊,屁股多翘啊,你不仅外貌好,心地也善良,为人还塌实,工作更是勤勤恳恳……」

「行了你!」他打断了我,「再说我就钻地洞了,我知道我自己的斤两,可能在你眼里是个宝,在别人眼里连根草都不如,我都搞不明白,我身上哪点吸引你了,遇到你也算是我这辈子的福分,就不要去想下辈子的事了……」

我紧紧抱着他,凑他耳边说:「宝贝,相信我,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用我的生命去爱你。」

他就抚摩我的头发,轻轻说了句:「行了,我知道了,走吧,我送你到站点。」

本来,我和马小强,听从着各自的命运安排,在不同的道路上踯躅前行,一个偶然的机缘巧合,我们第三次走到了一起,我也第三次爱上了他,我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爱上我,但起码,在目前这段时间,我们是难舍难分、形影不离的。仿佛,这就是爱情,我期盼已久的爱情。

不过,马小强对我的接受还是半遮半掩的,不敢在一些公开场合表达亲热。

比如,我们和小雅三个人去了东风湖滑雪,有一次他牵我的手往下滑,我摔倒了,把他也拌倒了,我倒在他身上,突然我就紧紧抱着他,我说,你亲我一下,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行了,回家亲,小雅在旁边看着呢。

情人节那天晚上我们去看了电影。

出来的时候,他很是不好意思,一前一后走得很快,假装不认识我,到了外面,有个女孩向我推销没卖出去的玫瑰。

「帅哥,买几朵玫瑰送给女朋友吧。」

我说:「我没有女朋友,旁边男朋友倒是有一个,要不你问问他,他如果要,我就买。「

那个女孩看我一眼,又看马小强一眼,说:「哥,你就要几朵送女朋友吧,反正也不要你掏钱。」

我说:「他也没有女朋友。」

「想追的呢,想追的也没有吗?」女孩急切地问。

马小强心地善良,看不惯我逗人家,拽着我就快速走,走了好远才松开我,恨恨地说,你又不买,逗人家干嘛。

「谁说我不买了,我本来就打算买几枝送你的。」

「送给我干什么,我又不是女的。」

「今天是情人节啊,你是我情人。」

「切,谁是你情人了。」他踢我一脚。

我说:「哎,不带变卦的,那天你明明承认我是你爱人的好不好。」

他瞪我一眼:「爱人和情人是一回事吗,情人多别扭,整得咱俩跟外遇似得。」

我突然好感动。

这时,又有个卖花的女孩在喊:「买花了,情人节买花送……」

我走过去,买了两支,付钱的时候,马小强拉住我:「哎,哎,你干嘛,还真买?」

那个女孩立刻说:「哥哥,你也买两支吧,你的朋友都买了。」

他摆摆手,尴尬地笑笑。

走到一个人少的地方,我把玫瑰递给他,我说,哪,送你。

他却缩回了手,我不要。

我说,为什么啊。

他说,一个大男人,拿两支玫瑰在街上晃来晃去,你好意思啊。

我想了想,说,这样吧,这不两枝吗,我先送给你,你再送给我一枝,这样咱俩一人一枝,别人就会以为我们各自买了送女朋友的。

他笑了,你好无聊,亏你想的出来。

我说,哎,你浪漫点好不好,好歹今天也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一个情人节。

他的脸倏地红了,说,那你干嘛送我两枝,你自己留一枝,送我一枝不就得了。

我说,能一样吗,玫瑰要别人送才有意义。

他快速夺过我手中的玫瑰,又快速塞到我手里一枝,好了,送你了。

我说,没劲儿,一点不浪漫。

他突然凑我耳边说,想浪漫咱俩回家床上浪漫个够。

我说,不行。

他说,又怎么了?

我说,你送我玫瑰了,我得回送你点什么。

他一楞,行了你,还没完了,赚点钱就开始嘚瑟了。

「你等我一下。」我突然把玫瑰甩到他手上。

不一会,我拿着一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从超市出来。

我说,你不是不喜欢玫瑰吗,这样,咱俩重来,你现在把玫瑰送给我,然后我回送巧克力给你。记住,送的时候要说话。

他说,说什么啊。

我说,情人节给对方送玫瑰不得说点什么吗?

他看了看四周,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回家说不行吗?

我说,不行,回家没这个气氛了。

他说,那我说什么啊。

我说,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他想了想,把玫瑰递给我,刚要说什么,对面来了个人,看了我们一眼,他吓得低下头把想说的话吞了下去,等那人走了,他突然来了句,这么晚了,咱俩快回去吧,要不奶奶等着急了。

我说,不行,重说。

他说,你到底想听什么啊。

我说,你知道我想听什么。

他想了想,要不你先说。

「好!」我把巧克力送给他,我说,宝贝,我爱你。

他接过巧克力,小声地回了句,我也是。

我说,你也是什么?

他说,就你刚才说的了。

我说,不算,你得说出来。

他说,你知道就行呗,还非得说出来。

我说,当然得说出来,你也不看今天是什么日子。

他说,你事儿真多。

不说拉倒!我撇下他快速地走。

他追上来,突然凑我耳边快速地说,宝贝,我也爱你。

我停下了脚步。

他一怔,你又怎么了?

我说,我突然好想拥抱你。

他说,少来,你下一步不会又要我在这大马路上亲你吧。

我说,我就那么想的。

懒得理你!这回轮到他撇下我快速地走。

还有一次是马小强的父亲过生日。

我用卖服装的钱,要马小强请他们全家在一家档次比较高的酒店吃顿饭,算是为他父亲庆生。我还给他们全家人每人选了一件新衣服。

我给他们全家照相时,马小强突然说,轩子,你把相机给服务员,你过来和我们一起照。见我面露疑惑之色,他过来拉我的手,说,没事,咱俩谁跟谁啊,我父母早把你当儿子看。

我说,那我先给你们照,照完我再过去。

照完相,他父亲非常高兴,问他是不是涨工资了。

他说,是啊,涨工资了。

他奶奶就说,涨工资也别乱花,留着以后娶媳妇用。

马小雅很聪明,悄悄对我说,宇轩哥哥,是你掏的钱吧。

我一楞,你哥告诉你的?

马小雅说,我还不知道我哥,他一分钱也存不下来,哪来的钱请我们上这来吃饭。

我说,你知道就行,别和大人说。

马小雅说,放心,我才没那么傻。

到了停车的地方,马小强突然说,轩子,谢谢你,今天我父亲很高兴。

我说,光说不行,你得来点行动。

他说,你想要我干什么尽管说。

我说,真的?

「你说吧。」

「那,现在没人,他们还没出来。」

他突然看我一眼,警惕地说:「你想干嘛?」

「不你说想要你干什么尽管说吗。」

「那你想干嘛?」

我笑嘻嘻说,亲我一下。

他楞住了,现在?

我说,不行吗?

他说,不行,回去亲,他们一会就出来了。

我说,不还没出来吗。

他看我一眼,突然一下把我推到面包车里,砰地关上门,扑到我身上就是一顿狂吻,吻得我都快窒息了。

吻了大概半分钟左右,突然有人敲车门,马小强吓得我从身上跳下来。

虚惊一场,原来是收停车费的老大娘。

回去后,我说,你刚才怎么突然那么大胆。

他抱着我就往床上一扔,再次扑上来又是一顿狂吻,吻了我好几分钟也不松嘴,后来我受不了,我说,行了行了。他说,不你要我亲你吗。我说,你已经亲了啊。他说,还没亲够。又是亲咬了足足有半个小时,我的嘴唇都快肿了,只好求饶,

我说,好了好了,我错了,下次不要你在外面亲我了。

小样!他得意地笑了。

马小强也有很可怕的一面,尤其是他吃醋的时候,会直接表露出来。

马小强吃起醋来真得很可怕。

他吃过张凯的醋,吃过王超、屠然的醋,甚至吃过鲁军的醋。

如果说吃张凯、王超和屠然的醋,我还可以理解,因为他说过不希望我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甚至想起我和这种人在一起他就觉得恶心。但他吃鲁军的醋就只能理解他开始慢慢在乎我了。

鲁军是我大学最好的朋友,安徽人,他长得很帅,高高大大,一张国字脸,凌角分明、浓眉大眼的,笑起来很温暖。他是那种很多Gay看一眼就会喜欢上的类型。

我和鲁军上下铺,记得刚开学有一段,我把他视为知已,经常在一起交流,两人躺在一起,我向他学安徽话,他向我学东北话,一天见我就用硬硬的舌头说,马宇轩,你噶哈腻。

我和张凯分手后,我回宿舍住的那段时间,他很照顾我,有个晚上见我身子发冷,还主动过来抱我睡,见我身子越来越烫,他又跑出去给我买退烧和感冒药。

有一阵子,我甚至感觉自己似乎喜欢上了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和张凯分手后特别失落,还是被他的照顾感动了。

不过,这种喜欢只是一种感觉,一种淡淡的感觉,不浓烈,很快被马小强稀释了。而且,他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直男。

我那次病好后,有次从后面抱他,我说谢谢你照顾我。他笑嘻嘻说,怎么谢啊。我故意说,来,亲一个。他竟然说,搞同性恋就算了,我女朋友隔几天就过来,我还等着留给她。我笑了拍了拍他的屁股,说,去你的,你想和我搞,我还不不想和你搞,你个二手货,我可还是个处男。

不过,我也想表达下对鲁军的感谢之情,在我痛苦伤心的时候,是他陪我在小餐馆喝酒,陪我一根烟接一根抽烟,好几次,一大早陪我登平顶山,我们在山顶的亭子上坐着,一聊就是一上午。尽管他可能永远不会读到这篇文字,但如果我要选择一个大学同学出柜的话,第一个想到的肯定是他。

马小强认识鲁军,因为我多次领鲁军去过我住的地方,他们照过面。

马小强见不得我对别人好。起初,他不会激烈地表现出来,一般都是若无其事地试探,他是你同学?

我说,是啊。

「你们关系很好啊。」

「那当然。」

「还那当然。」他恨恨地说。

「怎么了,谁没个关系好的同学呢。」

「不仅仅是同学吧。」

「是啊,我们在一个被窝睡过。」

「靠,你脸真大,还是啊。」

「本来就是嘛,半夜我们还抱一起,他说我亲了他,但我怎么觉得是他亲了我?」

「别说了,你真恶心……」

「你吃醋了?」

「去去去,要吃你的醋,我吃得过来吗,早成醋坛子了。」

「你已经是醋坛子了,放心,他不是这样的人,他有女朋友,我见过他女朋友,挺漂亮的,在河北读大学。」

「切,你就编。」马小强不相信,总觉得我和他有一腿。

我生日那次,我和鲁军在KTV喝醉酒之后,马小强后来又提起过他。

「哎,你不说他不是这样的人吗?」

「是啊。」

「那你还抱着他问他爱不爱你。」

「那不喝多了吗?」

「切,还喝多了,你喝多了会抱一个女的说爱她吗?」

「那不会。」

「那不就得了。」

「……」我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那次对话后,马小强总觉得我和鲁军的关系非比寻常,我也很少再领鲁军上我住的地方。

后来有一次,鲁军和几个同学来市里玩,非要我一起去,我们那次玩得很开心,还出了一身汗,我就领他们去我住的地方附近的一个浴池洗澡。

看见里面有鲁军,马小强也跟我们一起去了。

那是我第一次跟那几个同学一起洗澡,脱完衣服,鲁军竟然盯着我的身体看半天,摸了我屁股一下,夸张地说,靠,马宇轩,没想到你的身子这么性感,皮肤那么好,白白嫩嫩的,早知道那天晚上我就好好摸摸。

关于我的皮肤,确实不止一个人夸我皮肤嫩,手感好。有一次有个长相帅气的搓澡工帮我搓身子时,夸我身材好,皮肤也好,还说不敢使劲,怕我把皮肤搓坏了。搓完后,他给我身上打香皂,然后用双手一遍遍抹我的身子,边抹边说,你皮肤手感真好,摸着很舒服。他抹了很久,旁边有个顾客在等着搓,等不急了,逗他说,抹抹就行了,想摸晚上回家摸媳妇。那个搓澡工说,我媳妇要有那么好的皮肤就好了。马小强每次和我亲热,都要伸出那两只大手不停在我身上摸过来摸过去。我也非常享受他的抚摩。我问过马小强,说我的皮肤真有那么嫩吗?马小强说,岂止嫩,还有弹性。我听了就很受用。

鲁军这样一说,引得那几个同学都往我这边看。有一个说,是啊,没看出来,他屁股还挺翘的。另一个说,下面也挺大,比你的大啊。哈哈,他们笑成一团。我突然感觉脸有点烫,急忙跑去池子泡着。鲁军在后面跟着,嘻嘻哈哈说,你小子跑那么快干什么,不会说两句你丫就起反应了吧,哈哈。

我不打怵这种打打闹闹的场合,要在平时我不闹死鲁军他们才怪。但今天马小强在,我知道他跟过来洗澡有他的想法,我不想让他误解。

泡了一会儿,鲁军要我给他搓后背,我说,你找勇搓。勇说,我才懒得给他搓,他的皮肤太硬,我搓不动。鲁军说,嫌我皮肉糙,那你给马宇轩搓,他皮肤嫩。勇说,我还就想给马宇轩搓,顺便摸摸他的嫩肉。

他说着就真给我搓了起来,搓着搓着就开始摸我的屁股,色色地说,靠,你的屁股也太翘了。

哈哈,他们又在笑。

不一会儿,我就看见马小强在蒸拿房冲我招手。

走进蒸拿房,马小强说,你那些都什么同学啊,个个色眯眯地调戏你。

我说,你吃醋了?

他白我一眼,切。

我要出去,他拉住我,说,你出去干嘛?

我说,陪他们洗澡啊。

「去吧去吧,知道你想出去!」他嘴上那么说,却突然伸出手,在我下面搞了几下,我只好坐下来,用毛巾遮住我下面,他看着毛巾下面那鼓鼓的一包,坏坏地笑。

洗完澡回去,那几个同学在看一部片子,我和鲁军下棋。

鲁军说,马宇轩,要毕业了,我还真有点舍不得离开你,到时候你可别把哥忘了。

我说,靠,你这话说的,不会跟你睡几个晚上,你就爱上我了吧,你要真爱上我了,我可以考虑跟你去安徽,反正我也没女朋友。

鲁军顺杆就往上爬:「行啊,你细皮嫩肉的,我左边抱一个,右边抱一个……」

鲁军话还没说完,马小强过来了。

「轩子,你过来,奶奶找你。」马小强说。

等我找完我奶奶再回屋,马小强已经和鲁军杀得难舍难开,马小强甚至说,你这水平,真臭,也就配马宇轩和你下下。

他们走的时候,鲁军问,他是谁啊,说话那么冲。

我说,他是我哥,堂哥,他人就那样。

他们走后,马小强问我,你和他很亲热啊,还细皮嫩肉,左边抱一个、右边抱一个的,他怎么那么流氓啊。

我说,行了,你就别吃这个醋了,你没看出来我们是闹着玩的吗。

马小强始终不相信我和鲁军只是闹着玩,直到有一次,鲁军的女朋友过来看他,他才相信我们是清白的。

鲁军的女朋友过来后,他领她上市里来玩,我请他们吃饭,吃完饭还带他俩去我住的地方休息。可能是喝了点酒,性趣来了,一进屋鲁军就悄悄把我拉到一边说,兄弟,你行个方便。

我笑着捶了他一下,出去时还嘱咐他把卧室的门反锁上,我怕我奶奶和那些老太太聊完天提前回来。

没想到,不到半个小时,鲁军就给我来电话。

我说,这么快?

鲁军气呼呼说,快什么快,正起劲儿呢,有个人跑过来咚咚咚敲门,不理他就砸,那人到底是你什么人啊,怎么还有你们家钥匙,砸得那么凶,他想拆房啊,真他妈扫兴。

我一咯噔,糟了,可能是马小强。

那天也不是周末啊,他不上班回家干什么呢?我赶紧回家,看见马小强若无其事玩着电脑,嘴里甚至还哼起了歌儿。

「你是不是干坏事了?」我问他。

「别冤枉我,我是好人。」

「切,还好人,你是不是打搅鲁军和他女朋友的好事儿了?」

「谁打搅了,我就敲敲门。」

「还敲敲门,人家说你要拆房了。」

「听他瞎扯。」

「你干嘛回来那么早,不上班?」

「我换了个新鼠标,回来试试。唉,这个无线鼠标还真的挺好使,我还以为他们是骗我的呢。」

「有病,下班回来试呗。」

「不好使我得赶紧送回去。」

「你干嘛要一直敲门?」

「我以为你在里面。」

「你傻啊,我的声音还听不出来。」

「哪有什么声音,就听见一个女的在哼哼地叫,好恶心。」

「所以你就一直敲?」

「我以为是你嘛?」

「是我就一直敲?」

「我以为你又找网友了。」

「去死,那是我同学,他生气了,打电话骂我一顿就走了,本来我们还要去逛商场的。」

「我怎么知道,你又没告诉我。」

「我也不知道你会提前回来啊。」

「所以了,这事怨不得我。」

「手欠,干嘛一直敲。」

「以为是你嘛?」他又是这句话。

「你傻啊,感觉不对可以给我打电话。」

「你才傻,我干嘛要打电话,我没把门揣倒就不错了。」

「靠,你现在也太暴力了,如果真的是我,难道你要捉奸不成?」

「那是。」

「你捉谁的奸?」

「你的呗,这话问的。」

「哪有男人捉男人的奸,你捉到又怎样?你能满世界宣扬去?」

「我不宣扬,我把你俩绑一块,吊在小区的亭子里,看你还敢不敢找人。」我正要发作,他突然转移了话题,「哎,她真的是你同学的女朋友?

「少来,怎么了?」

「是挺漂亮的。」

「切,你不说我编吗。」

「哎,那次你俩在KTV唱歌,我真差点揍他了,我狠狠推了他一把,幸亏他没反抗,要不咱俩早打起来了。」

「你哪点都好,就是有时候太冲动,以后得改改,以前也没见你这么暴力。」

「切,还我改,你更得改,你要改了啥事也没有。」

「我改什么?」

「改改你见帅哥就冲动的毛病。」

「去死,我什么时候见帅哥就冲动了?」

「切,我那天都看到了,你抱着人家亲,还问人家爱不爱你、要不要你,这回好了,人家女朋友找上门,没你位置了,还得我收留你,哈哈。」他有点幸灾乐祸。

「去死,你再说,明天我就把他女朋友挤走,和他睡一张床,抱着他亲一个晚上,气死你。」

「哈哈,你气不着我,人家喜欢女的,不喜欢你这个男的,也就我傻乎乎的,上了你的贼船。」

「……」

没想到,我很快就把马小强气着了。

鲁军的女朋友找了个新男朋友,新男朋友帮他搞定了工作,于是对鲁军提出了分手。

本来毕业季的男男女女分手很正常,但鲁军很爱他的女朋友,分手后非常痛苦,特意过来找我诉苦。

他是真爱他女朋友,走着走着,他便要停下来,扶着街边的树,强忍着悲伤。实在忍不住,就蹲在树根,开始擤鼻子,抬起头我就看见他眼眶的泪花。

看着他如此痛苦的样子,我想起了我自己,这样的痛苦我何曾没经历呢。

喝酒时,他显得更是伤心,神情失魂落魄,眼窝深陷,有深深的泪痕,眼白上布满血丝,眼皮又红又肿。

当我把烂醉如泥的鲁军背回家,马小强吓一跳,问我,轩子,他谁啊?

我说,鲁军,你认识的,你捉过他奸。

他看一眼,哦,他啊,你怎么把他背家来了?

我白他一眼:「喝多了,不背回家扔大马路上啊。」

「送回学校。」

「这么远,你送啊。」

「切,又不是我同学,干嘛我送。」

「那就别废话,这么晚了,让他呆一个晚上,明早醒来他自己回。」

「他怎么了?」

「没见喝多了啊。」

「你们哪是学生,也不好好学,就知道喝酒。」

「屁什么话,都要毕业了,喝两口不行啊,再说他女朋友和他分手了,心情不好,就多喝了两杯。」

「分手了?」

「恩。」

「就那个长的挺漂亮的女的?」

「就她。」

「她那样儿,迟早要分。」

「她哪样了?」

「你都没听见她哼哼叫那骚样。」

「哎,你积点口德好不好,别让我同学听见了,小心他明天跟你急。」

「切,还跟我急,你打算怎么办啊,家里也住不下。」

「要不,你今天晚上回家住?」

「我?回家住?」

「恩,不你说住不下吗?」

「切,这么晚了,要我回家住,不回。」

「我给你打车钱。」

「你什么意思,我差你这几块打车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就你那几根花花肠子……」

「哎,我想什么了?」

「想什么你不清楚吗?」

「我不清楚。」

「人都背回来了,你还装,没劲儿。」

「去死,你想哪去了。」我这回算是听明白了,不过我很快又说,「哎,你不是说我气不着你吗,你看看,我刚把他女朋友挤走,你就气成这样,你就这点肚量啊?」

「马宇轩,你就是只苍蝇。」

「你才苍蝇。」

「我怎么苍蝇了?」

「那我又怎么苍蝇了?」

「看着恶心。」

「好好好,我错了,这不和你开个玩笑嘛,我哪有那么大本事把他女朋友挤走,他就是心情不好找我诉苦来了,一会儿我给他擦擦脸,擦完你和他睡床,这样安排行吧。」

「我和他睡?哎,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怎么了?」我说。

「我又不认识他,我干嘛要和他睡,亏你想的出来。」

「那你说怎么办?」

「让他睡沙发。」

「你还真好意思说,你就这么对待朋友的?」我不乐意了。

「让他睡沙发怎么了?」

「沙发那么小,他喝那么醉,万一摔下来磕哪了怎么办?万一他半夜跌跌撞撞起来上厕所摔死在卫生间怎么办?」

「切,哪有那么严重。」

「不管有没有,我都要对他负责,他可是和我关系最好的大学同学。」

「那你说怎么办?」

「两个选择,要么你睡沙发,要么我睡沙发,你自己选。」

「我可不和他睡一张床。」

「那你就睡沙发。」

「不,咱俩一起睡沙发。」

「你不怕我压扁你。」

「切,你还少压了,我也没扁到哪去。」

「还有个办法,我们三个都睡床。」

「三个男人睡一张床,哎,像话吗?你就非得和他睡一起?」

「你想法真脏。」我不客气地说。

「也不知道谁的想法脏。」他不客气地回。

「行了,别争了,一会把奶奶吵醒了,我和你睡沙发。」

「这就对了。」他嘻嘻一笑。

「还对了。」我踢他一脚。

安顿完鲁军,洗涑完毕,我搂着马小强睡在了沙发上。

「奶奶半夜要上厕所怎么办?」我半趴在他身上。

「奶奶很少半夜起来。」

「万一起来呢?」

「起来就起来了。」

「你不怕她看见?」

「怕什么,咱俩经常打打闹闹的,她还少见了。」他倒是变的无所谓了。

「去死,她什么时候见过咱俩搂在一起。」

「那就让她见一回。」

「她哪天告诉你父母怎么办?」

「啊,你还是下来吧,你可别吓我了。」

「怎么,怕了?」

「是你说的吓人。」

「没事,她要起来,我就先去卫生间。」

「那你别睡太死。」

「放心,趴一人身上你能睡着?」

「要不我趴你身上试试?」

「想的美,让你压一个晚上不得压死我。」

「你就不怕压死我?」

「哎,你自己说压不扁。」

「但我没说压不死啊。」

「少来,我可没答应让你压我。」

「要不咱俩做爱吧,让你一直这么压着是挺难受。」

「你现在简直成流氓了,哎,你以前那老实样是不是装的啊。」

「我说我老实了吗?」

「我感觉你很老实啊,尤其是小时候。」

「感觉往往不准,我还感觉两个男的睡一起很恶心。」

「那你还要我压你。」

「我不说了感觉往往不准嘛,哎,换换,我快喘不过气来。」

「我能受得了吗,你身子多沉。」

「以前压你怎么不说我沉。」

「以前是在床上,你手能撑。」

「现在手也能撑。」

「撑不了,沙发太软。」

「试试。」

「那说好了,就压一会儿。」

他压着我,其实马小强不胖,但他身子实沉,压了十多分钟我就受不了。

「你用手撑一会儿。」

「发不上力,我试了。」

「那你下来。」

「才多点功夫。」

「你多沉啊。」

「这不耽误事吗,明天我还要上班呢。」

「要不你去床上睡。」考虑到他明天要上班。

「那我去了?」

「去吧。」

「算了,他一身酒味,我闻着恶心,还是你去吧。」

「酒真不是个好东西,我身上也有味儿。」

「还有你。」

「我怎么了?」

「你也不是个好东西。」

「你又来了,哎,你不会真以为我和他能发生点什么事吧。」

「谁知道呢。」

「放心,我现在有你,我谁也不惦记。」

「不行,不放心你这只苍蝇,见缝就叮,我还是陪你一起到床上睡。」

上了床,我睡中间,马小强不允许我脸朝鲁军那边,要我从后面抱着他。可能是折腾得太晚、太累,很快,我们就这样睡死过去了。第二天,马小强起得很早,上班前他又把我从床上抱到沙发上。

「哎,你干嘛呢?」我甩他的手。

「你给我老实睡沙发。」他把我扔到沙发上就气呼呼走了。

上班的时候,马小强一遍遍给我打电话:「哎,他走了没有啊?」

「走啦,催命鬼。」

「你后来没骚扰他吧。」

「骚扰了。」

「啊,什么时候?」

「你走了后啊,我脱光了他,还脱光了我自己,我们……」

「你就编吧你。」

「你不信?」

「当我傻子,我中间回去过啦。」

「靠,你真回来过?」

「那当然。」

「你看见什么了?」

「我看见你在沙发上睡得跟头猪似的。」

「靠,你真变态。」

「你才变态。」

「……」

我再回到学校,已是毕业时节。

暂新的校园到处弥漫着离别的气息,宿舍楼外堆满了各式各样被清理出来的东西,毕业的同学扛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往校外走

火车站,我送那些天南地北的同学离开,突然有点伤感。大家抱成一团,哭得很伤心。

鲁军调侃我,马宇轩,以后咱俩还有机会睡一个被窝吗?

我说,等你结婚那天,我去参加你的婚礼,晚上我们仨挤一个被窝闹洞房。

鲁军说,干嘛仨啊,我把媳妇让给你得了。

去你的!我捶他一拳。

心想,切,我才不稀罕你媳妇,和你睡一个被窝还差不多。

记得,临毕业前,我请两三个关系比较好的同学吃饭,算是毕业的告别,那里面就有鲁军。

马小强说,我也去。

我说你去干什么,我们同学聚会。

马小强说,怕你喝高啊,我可以弄你回去。

想想也是,指不定会喝成什么样。

气氛果然很好,虽然有点伤感,大家一个个分别谈了彼此之间四年在一起的友谊,说了不少感悟、心得和祝福的话。

鲁军总是把那天晚上我和他抱一起的那件事挂嘴边,可能是喝多了,有点兴奋,他又提起来了。

「哎,马宇轩,那天晚上咱俩到底谁亲得谁?」他说。

其他几个同学开始起哄:「你们亲没亲啊。」

鲁军说,亲啦,他那两片嘴唇肉肉的,你别说亲起来很爽,我差点把他衣服扒了。

马小强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们还在起哄:谁知道啊,你们再亲个看看。

鲁军就真站起来准备抱我。

马小强突然拉开我,举起酒杯,站到我和鲁军中间,他说,今天是我弟弟请几个关系要好的同学毕业聚会,我本来不应该掺合进来,我今天过来主要是想给鲁军敬杯酒,同时也向他道个歉,那天是我鲁莽了,打扰了你们的好事,我向你说声对不起……

可能是突然想起了分手的女朋友,鲁军呆呆地举着杯,眼圈一红,眼泪差点就出来了。

我赶紧拉他们俩坐下,我说,事情都过去了,咱不提了,来,继续喝酒。

有一个同学不知趣地问,打扰什么好事了啊。

我端起酒杯向他敬酒:「哎,我特想知道,你和那个阿春,你们到底有没有那啥的?反正也要毕业了,说说呗。」

他没回答我,端着酒杯,自斟自饮起来。

另一个同学说,你别刺激他了,那天晚上他差点就成功了,最后没挺住,自己提前缴枪了。

他推了那个同学一下,气呼呼说,哪都有你。

哈哈,我们笑成一团。

聚会结束后,我给他们打车回学校,回去的路上,我埋怨马小强说,你干嘛提那茬,你不知道他这段心情一直不好啊。

马小强瞪着鼓鼓的双眼看我:「切,还他心情不好,我要不在,你俩是不是亲上了?」

「你不会那么小心眼吧,我和他就是闹着玩的,他是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闹着玩儿?嘴都亲上了还闹着玩儿……」

后来很长时间,马小强还会问,哎,你们是不是真的亲上了?

我要说是,他就接着问,你们是怎么亲的,还做什么了。我要说不是,他就白我一眼,切,谁信。

幸亏毕业了,鲁军也离开本溪了,否则马小强还指不定怎么拿这事说事呢。

不过,后来有一次,他主动和我提起了鲁军。

他说,其实,你那个叫鲁军的同学吧,人还不错。

我说,你怎么突然想到他。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坏。

我说,什么意思。

他说,那次踢门,他脸都吓青了。

我说,是啊,就你那急脾气,幸亏人家性格好,要不早和你急了,他比你高,还比你壮,真要干起来,你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他说,也是,我进去后还推了他一把,他也没说什么,领着那个女的就走了。

我说,你哪点都好,就是冲动起来很吓人,你以前也不这样啊。

他说,行了,我知道你和他只是同学关系,我也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他过来,看你和他聊得那么热乎,我有时根本插不上话,我就很不舒服,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喜欢吃醋啊。

我笑了,你就是个醋坛子。

他就说,得了,下回我也让你吃吃醋。

我说,你找个关系的男同学让我吃醋?

他突然看我一眼,说,我不找男同学,我找女同学。

我一下没了脾气,赶紧说,别,我错了,以后再也不让你吃醋就是了。

你也会怕啊。他得意地笑了。

毕业后我没找工作。

开春后服装的生意慢慢好起来,我母亲忙不过来,就要我承担提货、分拣、归类、包装等任务。

每次货来了,马小强都会帮我,有时忙到天亮。

马小强很能吃苦,一宿一宿地熬第二天还要去上班。我心疼他,有时不告诉他,他也会乐颠颠骑着电动车过来,忙到大半夜才回去。

有一次,我催他早点回去休息。

他说,没事,你多赚点给我买辆升级版的电动车。

我逗他,摩托啊,那不够档次,还是宝马好。

他反逗我,「别摸我」啊,不要,有「要摸我」吗。

我说有啊,伸出手就去抓他下面,他顺势往望衣服堆上一倒,我扑过去,他盯着我看,我欲行不轨时,他突然说,好象没油了。一脸的羞赧。

我一楞,问,什么油。

他用手指轻轻碰了一下我的屁股缝,我才明白他什么意思。

我说,没有了就买。

他看我一眼,眉眼间露出浅浅的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那你快点买。

我说,你想了?

他说,都「饿」好几天了。

我才想起这几天实在太忙,根本没顾上,他就一直忍着。

我打趣他,要买你买,我也不饿。

回去后,他趴我身上摩擦出来了,事后我又把这茬给忘了。没想到几天后他又旧事重提,面带羞涩地问我,那东西药店也没有啊,人家要我去五金商店看看。我开始没听明白他说什么,等我明白过来,我笑得肚子都要抽筋。

我说:「你真去药店问了?」

「去了!」

「你怎么问的?」

「有润滑油卖吗?」

「那人怎么说的。」

「去五金店看看。」

我开始在床上打滚,当我告诉他那叫人体润滑剂时,他有点不高兴地说,这么明白,你是不是经常用啊。

我一时语塞。

我只和张凯用过,我从没和马小强说过我是个1,我喜欢做1的感觉。和马小强在一起我觉得自己好奇怪,当他强势地进入和霸道地蹂躏我的身子时,我温顺得像只猫,我心里在喊,不要停,快弄死我吧。但我又非常渴望能进入他的身子,哪怕就一次也行。

当然,我从没要求过,我在耐心地等待他主动要求。我就想,一旦他愿意主动把身子给我,我想也是他真正愿意从心里接受我,确切说是愿意从心里接受一个男人的时候。

我不知道马小强是怎么想到润滑油这个词的,我问过他,他却不回答,瞪我一眼,说,就你鬼。后来用的时候,他倒在手上,抹了抹,说了句,这不就是油吗,粘糊糊的。我想笑,却笑不出来,因为我的脸陷在枕头里了。

在网上买润滑剂时,我问他写谁的地址啊。他傻头傻脑问,还要写地址?

我说,不写地址你怎么收?他就开始报他单位的地址。我说,你单位同事拆了可别怨我。他显然没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说,拆就拆了,他们也不知道是什么。我说,切,男的和女的谁用这玩意儿。他一下不说话,过了好不会儿才小心翼翼问,真能看出来?我激将他,你怕了?他突然提高了嗓门,说了个切字,就打住了,没继续往下说。

怕也正常,GAY都怕,何况是直人。最后我们留了个大概地址,报上了手机号码,写上「送货前请务必和收货人电话联系」。

货到的时候,他迫不及待取出一瓶仔细端详着,一字一顿念出「人体润滑剂」几个字,末了还恨恨地说,怎么才3瓶?

我说你想买几瓶。

他伸出两只手,怎么也要十瓶。我一天一次,一次半瓶,3瓶不到一个星期就没了。

我瞪他一眼,你是大象吗?

他就扑过来,说,大象来了。

我会把每种新款找模特穿上,拍上照片,挂在摊位,还特意弄了面让人照起来显高显瘦的镜子。由于照片经常更新,每次更新意味着有了新装和新款,顾客逐渐多了起来。

那时,马小雅也中专毕业了,没找到工作,我就要她过来帮忙,每月给她付工资。

马小雅本来就是学商贸的,人特聪明,还细心,学什么都快,她把尺寸、款式、搭配弄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嘴又甜,真不知道比我母亲强多少倍,顾客多问她几句就不耐烦。

马小雅每次都喊我宇轩哥哥。我问她有男朋友了吗,她就撅撅嘴不说话。我说等明天宇轩哥哥给你介绍一个帅的。她就反问我怎么还不找女朋友。我笑嘻嘻说,马小强什么时候找我就找。马小雅说,那够戗。我用淡淡的语气问,怎么了呢?马小雅说,我哥追了万丽丽好几年,后来处了不两天就黄了,我看他现在是没这个心情,我大娘几次给他介绍对象,他连看都不看。

听了马小雅这番话,我又惊又喜。

惊得是,原来他母亲一直在给他介绍对象;喜得是,他一直拒绝见面。

不过,那时是创业初期,我每天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没有时间去想马小强处不处女朋友的事。

我姑父和不少货源好的厂商建立了良好的关系,在我的亲生奶奶千叮咛万嘱咐下,每次下单他都会给我们带一份,而他们自己卖剩的积压货也会给我们发过来,给我们说了个大概价格,要我们根据这个价格自行决定。

我姑姑姑父的产业是我亲生奶奶留给他们的,可能她一直觉得亏欠我父亲太多,总想做点补偿。我父亲一开始是抵触的,曾说过就算饿死也不会要你一分钱,后来见我母亲完全被她收买了,我父亲慢慢也被迫接受。没办法,他这辈子就怕一个人,那就是我母亲。关键是,我们确实得实惠了。你想,他们不要的衣服白送我们,能卖一件就赚一件的钱。

不忙时,我会把大包小包的衣服用面包车拉到各个小区的路口叫卖,各个角落都成了我的销售点,晚上回去嗓子都哑了。

见我那么拼命,马小强会劝我别去吃那份苦,还说网上也能卖,慢慢卖,价格低点就是,还说我太贪,才毕业就想着赚大钱。

他哪知道我的心思啊。

我要不这么拼命,能把他留在我身边吗。

但我只是说,那能一样吗,小区里的老头老太太也不上网,我一件比网上多卖10块,10件就是100,100件就是1000。

还别说,我卖的价格真就比网上高了一大截,有时候能多出五六十块。跑一天比网店一个星期收入还高,看来还是老头老太太的钱好赚,尤其是欠发达地方的。

有时马小强也会过来帮帮我,我和对方讨价还价,他就站在旁边看,夕阳抹在我的脸上,他突然就伸手过来摸我的下巴,问我几天没刮胡子,还说晚上他要给我刮。那人听得一楞一楞的。那人离开后,我说,幸亏不认识我们,要不人家还不知道怎么看咱俩。马小强傻呼呼说,咱俩咋了?我说哪有一个男的给另一个男的刮胡子的。他想了想,说,也对哈。

那段时间,我确实很累,别说没空刮胡子,倒在床上呼呼就睡,马小强怎么撩拨我也没反应。有一次他趴我身上,还没等进入,我竟然睡着了。不过,当我把大把大把的钞票带回家,我俩坐在床上一张一张地数完,再紧紧搂抱在一起时的那种甜蜜也是不言而喻的。

有一天,他突然跟我说他打算辞职。我很惊讶,这份工作是他父亲托了好多关系,花了不少钱才得到的。问他为什么,他看我一眼,深情地说,你那么辛苦,我想帮你。我突然就紧紧地抱着他。

马小强的家里果然不同意他辞职。虽然工资不算高,但单位还算稳定。这边的人小富既安思想严重,一辈子就图个稳字。

辞职的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他有这份心就足够。

有一次,他见我又是熬了一个通宵才回来,有点不安地说,轩子,对不起,看到你那么辛苦,我真的很想帮你,但我说服不了我家里。

人只有享不了的福,没有遭不了的罪。

我轻松一笑,说:「切,这点苦算什么,你抛弃我那段时间比这苦多了我都熬过来,何况你现在人还在我身边。他一拳打在我胸前,去去去,还拿我开涮,我是真想帮你。」

过几天,他又忍不住问我,哎,轩子,你那段时间真有那么苦?

我说,当然,每天茶饭不思,一到晚上就做噩梦,醒来便睡不着,那个想啊,简直活不下去。哪像现在,一倒在床上就呼呼睡过去,我告诉你,熬夜想一个人,比熬夜搬送货物可苦多了。

他不相信地说,切,哪有那么夸张。

我说,不信你试试。

他说怎么试。

我说,你把笔记本打开。

他说,干嘛?

我看他一眼,我现在就聊一个,明天就和他见面,后天就抛弃你。

他一下扑到我身上,你敢!

哈哈,我们抱成一团。

我是个比较大胆还敢想敢做的人。

我在一个人流较多的商场租了个店面,专门卖某系列中高档次的服装,我把自己零售赚来的钱全投了进去,还向我父母借了一部分。

这个店基本就交给了马小雅照看,我负责实体店和摊位的选货、进货、补货及网店的发货等。

没想到,店铺的第一批货就出了点问题,因为东北人身材普遍比较丰满,来的货尺寸都偏小。这个失误把我急得嘴里全是火疱,幸亏量不算大,后来通过各种途径消化掉了。后面那几批货,我搞了很多调查,一遍一遍和我姑父商谈各种细节,又去了趟广州才最终敲定,货发过来果然反响不错。

再后来,我又雇了三个帮手,一个叫顾梦颖的店员,另外两个是负责货物搬运和发送的小伙。我们店的特色是俊男靓女,小颖比小雅还漂亮,高高挑挑,长发飘飘,说话特温柔,她和小雅形成互补。小雅是勤快、嘴甜、专业。小颖更多的是招揽顾客的门面,先把顾客吸引过来,小雅再过来一介绍,生意就妥了。我们店的生意一直不错,有时候马小强也会过来,加上我和另外两个小伙,往店里一站,女的一个比一个漂亮,男的一个比一个帅,很多顾客眼睛都看花了。

生意慢慢走上正规后,我开始有精力去做点别的,比如健身。

马小强给我办了张健身卡。

马小强说,轩子你该健身了。问他为什么。他凑我耳边坏坏地笑,说,你现在半天翘不起来,好不容易起来了连一分钟也坚持不了。

想想也是,那段时间,我每天起早贪黑,累的筋疲力尽,我都不知道自己能如此吃苦,也从来没吃那么多的苦,苦到有一阵我下面萎缩得就像完全感觉不到这个东西的存在。

去了几天,我的兴趣出来了,还特意请了个私人教练,一个长得非常强壮帅气的小伙子。

练了一段时间,效果很明显,胸肌、腹肌慢慢出来了,尤其是腹肌,马小强摸着摸着,竟然有强烈的反应。

有一次我锻炼到很晚还没回去,马小强过来找我,看见我和教练耳鬓厮磨在一起有说有笑的,他不乐意了。

马小强说,轩子,你是健身还是泡帅哥啊。

我故意说,一举两得,多好。

德行!他瞥我一眼。

后来,马小强每天下班都要陪我一起过去。再后来他又发现一个问题,每次健身完去冲澡,总有人直勾勾盯着我看,甚至有的还会过来搭讪,提出要帮我搓后背。马小强一气之下把健身卡转让了。马小强说,那些人眼瞎啊,要给你搓后背,把我当空气了。

他接着办了张羽毛球馆的卡。去了几天,他又说,轩子,算了,别去了。问他为什么。他说,你看那几个娘们,球也不好好打,一天净张罗要请你吃饭,有什么好吃的啊,她们是不是看上你了。

我说,你是不是吃醋了。

他就白我一眼,切,我是怕你整天喝来喝去,肚子反倒越来越大。

过了几天,他又说,轩子,要不咱俩去爬山。

我就真和他去爬平顶山,爬了几天台阶,觉得没意思,他又别出心裁从转山那头往上爬。

那边全是树,微风吹来,树叶沙沙响,如起伏的海浪。

我们走一会休息一会儿,碰到难走的地方他还会拉着我的手,嘱咐我慢点。渴了我们就找泉水喝,喝了水肚子就有点饿。

我说,你能不能给我找点吃的。

他说,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上哪找吃的。

我说,那边有户人家,你去讨点。

啊。他一楞,你要我去别人家讨吃的?

我说怎么了,能讨到是你的本事。

他双手一摊,那你去吧,我没这个本事。

我说,去就去,你等着。

进了那户人家,见我掏出两百元钱,女主人乐颠颠给我炒了几个菜,其中还有盘昨天才杀的笨鸡肉炖土豆,我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

马小强等了半天,见我一直不出来,开始紧张地给我发短信。

我说还在交涉呢。

其实我正坐在院子的一棵树下,美滋滋地啃着鸡肉,一只狗趴在脚下眼巴巴地看着我嘴里正啃着的骨头。

可能怕我出什么意外,他后来实在忍不住,直接就闯了进来。看见我咂吧着嘴吃得正香,他气得咬牙切齿,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后来再约他去爬山,怎么劝也不去。

不过有一次,他也偷偷问我,你是怎么做到的啊,没把你撵出去就不错了,竟然还给你炒了那么多菜。

我就窃笑,心里说,你这个笨蛋,真是笨到家了,给你两百块钱你不炒啊。

我说我有魅力呗。

他就鄙夷地说,你就嘚瑟吧。

那段时间的许多细节,至今还一件件刻在我的脑海里。我经常能想起马小强冲我咬牙切齿的表情。

我们在很多年后又见到了赖宝。

赖宝成了一个大胖子,走路双手一摆一摆的,像杨柳飘动,有点娘炮。

他过来买衣服,看见我,咋咋呼呼喊,哎哟,轩哥,成大老板了。

衣服裤子试了又试,来回喊,哎呀,轩哥,我太胖了,这可咋整。

后来我以本钱的价格卖给他,他感动得拿着我的手摸来摸去,又是亲又是吻的,整得我手背全是口水,鼻涕都差点粘上面了。

当时马小强也在,这一幕他看的真真的,赖宝走了后他还说了句,他走路怎么那样,像个娘们。我说他小时候不这样。

到了晚上他突然问我,哎,那个赖宝是不是喜欢上你了?

切,还喜欢我,他是喜欢上我给他打折吧。但我故意说,是啊,他从小就喜欢我,一直跟在我屁股后面。

他有点恍然大悟,也对哈,你也就招这种大—胖子稀罕。

马小强说胖子时,顿了一下,估计是在想一个合适的词,又没想出来。我猜他是想说大娘炮,但他可能没听过娘炮这个词。

我扑过去就开始挠他,我说,是啊,我就招大胖子稀罕,回头我就找他去。

「去吧。」他头也不抬地说,「就他那体格,保证三天让你趴床上起不来。」

哈哈,我们笑作一团。

话是那么说,那段时间,我明显感觉马小强和我特亲近,似乎特依恋我。我走哪他都跟着,甚至去银行取钱,我在窗口排队,他也不在椅子上坐着等,而是站在旁边陪我聊天,我走他也走,我停他也停。走出银行,我突然说,你真的好象我小时候。他说怎么了。我说,我走哪你都跟着,寸步不离,小时候我在你家玩就这样,连你上厕所也跟,你还以为我要非礼你呢。他说你烦我了?我笑了,说,没有啊,我就喜欢你这样,感觉像我的小媳妇似得。去你的,他笑着踢我。

有时,他会突然特别兴奋,像打了鸡血似的,毫无来由地就来挠我,我越躲他就挠得越凶,来回胳肢我。后来我干脆不躲,任由他折腾,直到他没兴趣了,我才靠在枕头歪着脑袋说,你怎么突然像个小孩。

我会开车带马小强去本溪湖玩,我还去了慈航寺拜佛,买了一大柱香,跪拜的时候,马小强犹豫了一下,还是靠过来和我一起跪拜祈祷。

看见马小强虔诚祈祷的表情和念念有词的嘴唇,我的脑海突然闪现十五六岁时的画面。祈祷完后,我问他,你还记得年少时那次祈祷吗?他点点头,说记得。我说,我很好奇,你那天祈祷都说什么了。其实我是想知道,他那次祈祷会不会提到我呢。他说,也没说什么,就是希望我母亲身体好,不要出什么问题。我就没接话了。恩,他是孝子,这我知道。这次祈祷呢,会提到我吗。我又在想。

我们还去了千金看他家的老房子,他抢着开车。

还是那条熟悉的道,还是那个熟悉的坡,只是那一片片的平房全倒下了。他家那个房子倒了一大半,还有小半立在那里,挂满了蛛丝网,我甚至还看见耗子从容地溜来溜去。

时光惊雪,人是物非,倒下的砖瓦刻着无情岁月的痕迹。

他站在那大半的残垣断壁上问我,你是坐在这哭吗?

我徉装嗔怒,踢他。

他又问,你真哭了三个小时?

我还是踢他。

时光,就像一块被青苔层层包围的断壁。回忆里,一切恬静的往事,就象这残垣断壁一样,慢慢走向衰败。

我们在一块大石上坐着,聊着天,这些层峦叠嶂的景象让我想起我们的青春年少,曾经那段青葱岁月还是为彼此留下了太多的记忆。

五味杂尘,好的坏的,林林总总,过如云烟。

从马小雅的口中得知,她爷爷奶奶在千金的房子拆迁后,可以分到两个房子,但由于房款没交齐,一直上不了楼。

我偷偷帮她把房款交齐。

马小雅紧张地问,要不要告诉我哥一声。

我说,你要告诉他,我就把你辞了。

她就吓得大眼睛不停眨:好,打死我也不说。

我知道马小强一直梦想能住进新房。

自他母亲生病后,他们一家就到处租房,他那么喜欢赖在我家,是因为他不喜欢睡客厅的折叠床,他都那么大个人了,总得有点自己的隐私。

每次我假装赶他走,他就愤愤地说,等我买了房子,有了自己的卧室,你天天上我家住。

我逗他,那你住哪?

他就说,还能住哪,咱俩一块住贝。

我说,你父母能同意吗?

他满脸的不在乎:有什么不同意的,咱俩现在不也住一起吗。

我说那你是赖着不走。

他又回到了原点,说,那你以后也赖在我家不走。

马小强到底还是知道了我帮他家交房款的事,可能觉得不是小数目,他有点难安,嗫嚅说,其实也不急,可以再等等。

我呛他,你是可以等,你爷爷能等吗?他在千金住了一辈子,你想见到他「老」在外面吗?

我知道他爷爷身体越来越糟糕,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让人见了就揪心。

果然,一提到他爷爷,他就猛然一抖,一句话不说。

可能是我的话切中要害,房子下来后,马小强立刻忙起了两个房子的装修。

那段时间,我也在外面跑。马小强会给我打电话,汇报他的装修进度。我给他打了一些钱,告诉他说把卧室好好装修装修,以来我准备赖着不走了。这次他没有拒绝,再三强调说,那说定了,以后就赖在我家,哪也不准去。

我心想,切,那么偏僻的一条沟,才不去,半天出不来。

马小强搬新家的时候,我送了他三大件,液晶电视、冰箱和洗衣机,其实也没花多少钱,现在电器也不贵。

当工人把电器运到他家,他还不敢相信这一切,来回搓着手,瞪着眼睛看了半天,给我打电话确认时,喊着,马宇轩,你快给我过来。

当电器一件件安装好,电视打开屏幕出现人影时,他有点受不了,又给我来电话,用恨恨的语气说,马宇轩,不带你这么玩的。

那一天,他喊了我不下十次马宇轩。而之前,他一直亲切叫我弟弟,或者轩子。

组装好的电脑是我亲自送过去的,当电源接上,打开电脑,我播放了那首早已准备好的《一生有你》。

淡淡的歌声从音箱飘出来:

因为梦见你离开,我从哭泣中醒来,看夜风吹过窗台,你能否感受我的爱,等到老去那一天,你是否还在我身边,看那些誓言谎言,随往事慢慢飘散……

马小强突然就跑出了屋。

我跟了出去。

新楼外面的墙角,他背对我蹲下,不停擤着鼻子。

落日的余晖洒在他身上,黄灿灿的让人觉得温暖还恍惚。

不明事理的我轻踢他屁股,问他怎么了。

他站起来,又擤了一下鼻子,才转过身。

他重重捶了一下我的胸,用咬牙切齿的表情说,马宇轩,你就臭显摆吧。

马小强搬新家没几天,就传来了万丽丽要结婚的消息。

我和马小强商量来商量去,还是决定参加她的婚礼。

我包了个三千块的红包,同时写上我和马小强的名字。

马小强说,会不会有点多。

我反问他,多吗,你好歹也脱光过人家的衣服。

马小强用胳膊肘拐了我一下,说,别瞎说,我可什么也没做。

我说,是,因为你想做也做不了。

马小强又拐了我一下,说,行了你,还没完了。

万丽丽的婚宴好多初中同学去了,大家凑成一桌,我还看见了吕辉,吕辉考取了北京的一所大学,毕业后去了深圳。

万丽丽过来点烟,大家纷纷掏出红包。

万丽丽并没有邀请我和马小强参加她的婚礼。见到我们,她有点楞楞的,但很快镇定下来,给我和马小强点烟时,万丽丽说,红包呢,先拿出来。

大家都在笑。

我把红包塞给马小强,马小强又塞给我。

没办法,我只好把红包递给万丽丽。

红包很大,里面装得鼓鼓的,很快引来了大家的注意。

吕辉发现了端倪,起哄说,这是什么情况啊。

万丽丽很聪明,她很快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

万丽丽说,吕辉,毕业那天,咱们一起出去吃饭唱歌,你和轩子怎么唱着唱着就抱在一起哭啊。

大家纷纷响应,说,对对对,印象老深刻了,你俩还唱水木年华的《一生有你》来着,把我们大伙都整哭了。

时间的河,将过去的痕迹一遍遍翻滚,越翻越浓,如水草般滋长得日益繁茂。

十多年过去了,我们有的为人妻、为人夫,有的甚至为人母、为人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情感生活,可能这就是我们说的生活吧。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回忆,可能是气氛被调动起来了,吃完饭,大家又一拍即合,说去KTV唱歌。

出了饭店,马小强说,你们同学唱歌我就不去了。

我说,陪我过去坐一会儿,咱俩提前走。

进了KTV,大家先是喝酒,有个同学提出每个人必须点一首歌,唱歌前要给大家讲出他(她)喜欢的第一个人,然后把这首歌送给他(她)。

有不少同学说到第一个喜欢的人是万丽丽,看来万丽丽在我们班还真是万人迷。

轮到吕辉了。

可能也是喝了酒,趁着酒劲儿,吕辉说出一番让我们大吃一惊的话。

他的开场白是这么说的:我有过两段感情,第一段发生在高中,第二段发生在大学,我和一个漂亮的女生相恋了,毕业后我们一起去了深圳工作,我们共同在深圳打拼,很苦很累,但我们很幸福,明年我们将步入婚姻的殿堂。在这里,我要感谢我们当中的一个人,怎么说呢,我说不清自己是不是喜欢过她(他),可能算是对她(他)有好感吧,那时我很喜欢和她(他)在一起,会经常找各种理由接触她(他),和她(他)说话,吸引她(他)的注意,但她(他)的注意力完全不在我身上,甚至还很讨厌我,我们就这样擦肩而过了。

谁啊?大家纷纷把目光转向那几个女生,都在猜会是谁有那么幸运。那几个女生摇摇头,说,吕辉那时多傲啊,看都不看我们一眼。

吕辉继续说,今天我要感谢她(他),是她(他)让我没走偏路,成全了我今天的幸福。我诚挚希望她(他)能参加我的婚礼,如果她(他)愿意,我还希望他做我的伴郎。现在,我要邀请他和我一起唱首歌,歌的名字叫《一生有你》,我把这首歌献给他,希望他幸福。

吕辉走向我,作了个非常正规的邀请我一起唱的手势。

大家先是纷纷露出了惊愕表情,然后开始热烈鼓掌,有的还故意起哄喊,在一起,在一起。

我的脸倏地红了,很是不自然,像涂了一层红汞。

马小强旁边有个男同学打趣另一个男同学(他的同桌):「老实交代,你那时候是不是也喜欢我,一天到晚就和我说话,我都烦死你了。」

那个同学反唇相讥:「你个大变态,别恶心我了,喜欢你干嘛啊,我又不是同性恋,就算我要搞基也不找你啊,瞅你那逼样。」

我看见马小强脸上的肌肉一下子僵住了。

当音乐响起,马小强踉踉跄跄离开了KTV,我放下话筒也快速跟了出去。

走出KTV,大街上,我和马小强并排走着,一种怪异的气息在彼此间弥漫开来。

走了一段,我终于打破了僵局,问他,你怎么了?

他微微抬起头,先是拘谨地看我一眼,眼神有点游弋,嘴角蠕动了一下,鼓起勇气说:「走,我去把工作服取回来。」

打包装时,我没想到这几年给马小强买了那么多东西,茶杯、毛巾、牙刷、拖鞋、围脖、太阳帽、墨镜、皮包等等,无论买什么,我都会给他带份,经常是一个款式的两种颜色。

衣服、裤子和鞋最多,满满一大箱。每次货来了我都会给他挑一两套最好看的,每次试衣服他的脸色就像要下雨的云彩。

穿上新衣服后,他照着镜子说,靠,这还是我吗。

我说,不是你是谁。

他说,有点像刘德华。

我说,你脸真大。

他就嘿嘿地笑。

我还送给过马小强一块瑞士情侣手表,非常精美上档次。他们单位的人也总说,别看马小强平时蔫声蔫气的,一天收拾得干干净净、利利整整,人模人样的,让人看着就是舒服。

我一件件拿出来,帮他叠好,装了满满一大箱子。

记得有一次,他过生日,我又送了他一套新到货的衣服。

他说,怎么又是衣服啊。

我说,那你想要什么?

他就不说话,双手合十许愿,吹蜡烛后,我把奶油抹到他脸上,扑过去舔他的脸。

我说,你刚才许什么愿了。

他说不能说。

我说,你说那个能说的。

那我说了。

说吧。

他想了想,说,我希望有一天自己能买个大房子,把我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还有小雅全接过去。

我一楞。好家伙,开口就要房子,看来他对我的予取予求已经习惯了。

我说,好,不就房子吗,你等着,明年我就送你。

他却推开我,舔了舔手上奶油,切,谁说要你买,我可以慢慢攒,攒够首付我可以贷款。

我记住了他许的愿,心还想,就你马小强,吹吧,牛都能被你吹死。

没想到,第二年帮他交完房款,再给他过生日,我又问他许什么愿了,他竟然说他的愿望是想吃老焦太太糖葫芦。

我说好。

他却拉住我的手,你还真去买啊。

我说怎么了?

他说,还不够那点油钱。

当我把糖葫芦送到他嘴上,看着他美滋滋地吃着,我说,如果哪天我做生意把家当全亏进去了,连给你买一串糖葫芦的钱都没有,你会不会离开我。

他看我一眼,说,会。

我说,离开我你干什么去。

他淡然地说,我找别人啊。

我说,找女人结婚?

他摇摇头,不,我找个能给我买得起糖葫芦的男人。

我就笑笑。

我知道他是开玩笑。

他不图我的钱,这些年我没少给他钱花,但他从来不乱花,有一次我资金周转暂时出了点小困难,打算找我父亲借点,他却主动拿出了一笔钱,数目还不小。我说你哪来的钱。他说还不是你这些年给我的,我一分也没花。我突然很感动。

马小强看了打好包的箱子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说,轩子,先放这儿吧,我这次就带工作服走。

我没说什么。

我以为他的意思是以后还会常回这里住,东西还是放这儿,等哪天回来要用时再用。

如果不把我给他买的东西带走,也没什么东西可带的,也就那两套工作服他上班要穿。见他慢慢把工作服叠好装进包里,我突然有点舍不得,从背后抱着他。

他没有反抗,任由我抱着。

我咬他耳垂时,他突然说,轩子,如果那时我也像你无视吕辉一样无视你,你是不是也可以像他一样,不走偏路,找个女人谈恋爱,然后结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我抱着他的手慢慢滑了下来。

他拎着工作服,站在公交站点,公交站牌在阳光的反射下,发出刺眼的眩光,顺着光,我似乎看见了一条我永远无法企及目标的路……

虽然,马小强再次离开了我,住进了新房,真正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家。

但自吕辉那天不是表白的表白,马小强上我家取走他的工作服之后,我就感觉到了有点不对劲。

确切是说感觉到了马小强的异常。

他很少来店里,也很少上我这里来,甚至很少给我来电话和发短信。我们也没有机会再亲热。

难道他不想了?不饿了?

我突然觉得胸口像塞了一团棉花,烦躁不安。

马小强走了以后,我时常感到寂寞孤单,非常害怕。他走了好几天了,我每天一到家就抱着他枕过的枕头,凝视着枕头,上面还留着他的头发和气息。

有时,半夜被噩梦惊醒,睡不着,我打亮灯,开始在床上找他的头发,一根根收起来,放在手心,凑鼻子过去细细地闻。

被子脏了我舍不得洗,因为里面有马小强的味道。我只有抱着被子,嗅着他的气息才能慢慢入睡。

一连几天,我呆呆地看着那个大纸盒箱子,仿佛又看见每次马小强试衣服时的羞涩表情,学着模特,从那一头深情款款向我走来。卫生间,我看见到处是他用过的毛巾、牙刷、内裤等东西。记忆的幽谷在扩张,所有的这些,就像能散发磁性的磁场,让我无法轻易摆脱。

吃饭时,我就拿着那个他每次喝水用的瓷器水杯,水杯上有个卡通图案,两个小孩子手牵手,每次吃饭,吃着吃着,他喜欢喝水,我也喜欢喝,经常是,他吃几口饭,喝一口水,刚放下水杯,我就把水杯接了过去继续喝,喝完,我会要他添水,他说,吃饭少喝水,对胃不好。我说,你都喝了。他说,我的胃不好就不好了,你得保护好你的胃。我说,你都不保护,我还保护干什么。他就说,好好好,我也不喝,你也别喝,行了吧。

如今,再也没人和我抢水杯了,我一个人想怎么喝就怎么喝,可我却连端水杯的欲望也没了,突如其来的疲惫感弥漫全身,久久无法散去。

后来,我父母也要搬家了。

我父母买了一套房子,二手的,弄得也差不多了。本来我也打算在他们附近再租一套,但我奶奶已经习惯了在那个小区住,有几个老太太和她关系非常好,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我只好作罢。虽然我父母新买的房子离店铺要近些,但我还是很少去他们那住,我还是习惯和我奶奶一起生活。

从有记忆起,我好象就一直和我奶奶生活在一起。

我们话不多,不算太亲近,但好象也从来没红过脸。

怎么说,我发现我已习惯了和她一起的生活,相互尊重,相互照顾,她做饭了我想吃就吃一口,不想吃她也不逼我。

有时,饿了没有饭我会自己做,她从外面聊天回来看见我吃饭也会跟我一起吃。

我们祖孙俩有时一句话没有,就一直这么吃着。

吃完我会说,你出去聊天吧,我洗碗。

她也会说,你去玩电脑吧,我来洗。

我交什么样的朋友她不大会干涉,实在看不惯了才会和你说你这个朋友不如马小强。

她衡量的标准就是马小强。

到底还是没忍住。

我父母搬家前一天晚上,我给马小强打了电话。

他接了,但没有吱声,过了一会,才传来小小的声音,轩子,我现在不方便接电话,改天我去找你。

我一听,急了,忙问: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他支支吾吾说,改天吧,改天我告诉你。

挂了电话,我无助地瘫在椅子上,一种多年来小心翼翼划船,突然船翻溺水后的惶恐铺天而来。

马小雅谈了男朋友,我父母搬家那天,她带着他过来帮忙。

马小雅说,宇轩哥哥,这是我男朋友。

她男朋友眯眯一笑,毕恭毕敬说,马老板好。

往车上搬东西时,我问马小雅:」你哥呢,怎么没来。他这几天神神秘秘的,在忙什么呢?」

马小雅说,怎么,你还不知道?我哥他处对象了,我大娘前不久给他介绍了一个。

突然,我就觉得全身的血都往头上涌,猛然一哆嗦,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难怪给他打电话他说不方便接电话,原来是正在约会呢。

马小雅莞尔一笑,又说,对了,轩子哥哥,你什么时候处对象啊,可别落后哦。

我倏地把手里拿着的大盆一撇,脚用力一踢,大盆咣当滚到了墙角,把马小雅和她对象吓一跳,马小雅还谨慎地跑到墙角去捡那个大盆,不知所措地看我一眼。

我掏出一根烟,跑到一边猛吸了一口,烟雾里,泪水就这样不争气地出来了。

马小强搬新家那天和我的对话犹在耳边。

马小强说,你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吧。

我慢悠悠说,真要我搬去啊。

「咱俩不是早说好了吗?」他瞪我一眼。

「那我奶奶怎么办?」我故意这么说。我当然不会搬过去了,他那地方多偏,再说我也确实是不放心我奶奶。

「早想好啦,我把隔壁租下来,咱俩两头跑,去你奶奶那边吃饭,在我这边睡觉。」马小强煞是认真地说。

马小强还恨恨地说,马宇轩,你真狠,你想让我一辈子欠你,还不清呗。

我逗他,不急,你可以用身子慢慢还。

他回过神来,说,对哈,咱俩该闹洞房了。

那晚,我们在他的新家相拥至天明。新床垫、新床单和新被子很好闻。就像他身上的味道。

这一切的一切,历历在目,言犹在耳。

我以为,我和马小强之间会是历经磨难后,修得正果的励志爱情故事,没想到,所谓的爱情,只是一场镜花缘,看似握在手中,一松手什么也没抓住。

我承认,我还不是个能控制自己情绪的人。伤心、难过、开心和雀跃我都会写在脸上。

此后几天,我精神有点恍惚,走路头重脚轻的,像是踩在了棉花上。

我把箱子里马小强穿过的衣服一件件找出来,一边摸着衣领,一边轻轻地嗅,那上面有他的味道,是他的清爽颈脖散发出来的气息。我呆呆地看着他的照片,一看就是两三个小时。

这种情感上淬不及防的伤害总是如此直接还迅速,有时远远看见一个长得像马小强的顾客过来,我就会快速冲出去,走近一看,发现不是,又得倒回来,弄得顾客莫名其妙地看着我。

有个同学过来看我,我们也不知道争论什么问题,我竟然口出脏话说,你是白痴吗,这样的问题还要我争,争个屌啊!

那个同学露出的惊骇的表情我现在还记的,之后他就很少过来看我了。

有时吸着烟,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烟一直烧到根部,手指一阵热烫,我才醒悟过来。

我们每个人一般都是生活在爱情、友情和亲情构筑的三维情感空间里,可能三者之间的比重有大有小,但总得有,这样才是完整的情感空间。

其实,与马小强的沉默寡言相比,我是个对生活充满热情和憧憬的人。

现在想想,毕业都好几年了,我几乎所有的时间和精力不是花在生意上,就是花在了马小强身上,有好多初中、高中和大学同学邀请我参加聚会,我都很少去参加,我也很少花时间去加深与父母的情感联系,我基本生活一维情感空间里。

记得有一次,鲁军去哈尔滨出差,返回时顺便过来找几个同学聚聚。那次聚会我们玩得很嗨,喝了不少酒,还唱了歌。从KTV出来,我给马小强打电话,说今天晚上不回去了。我送鲁军回宾馆休息,他醉得不行了,摊在我身上,一路高高兴兴说着胡话。到了宾馆门口,他突然说,马宇轩,你不能走,你得陪我睡。本来我就这么打算的,喝那么醉,万一出点事就不好了。我说,好,我陪你睡。他又说,你得陪我睡一个被窝,咱俩读大学就睡过一个被窝,你还搂着我亲嘴。我说,靠,是你亲我的好不好。他又改口说,对对对,我亲的你,来,咱俩再啵一个。说着嘟起了那张熏熏的嘴,其他同学就笑。

这一幕被特意赶过来的马小强看到了。

马小强知道鲁军过来,也知道我参加了聚会,但他没想到我会陪他在宾馆一起住。鲁军离开后,马小强有一天对我说,哎,你和鲁军关系真有那么好?我说是啊,关系一直很好,我们一个宿舍。他又说,你不会是喜欢他吧。我笑了,你想哪去了,我们是纯洁的同学关系。没想几天后,他又揪起了这件事,问我,哎,那天晚上你们没发生什么吧。我哑然一笑,你希望我们发点什么?他就恨恨地不说话。进卫生间时间,我还听见他小声地嘀咕了一句,什么人啊,和谁都那么亲热。那之后,我就很少参加同学聚会,和同学慢慢疏远了。

没想到,我为了一个人背叛了世界,那个人却让世界来惩罚我。

就像一句歌词说的,如果全世界我也可以放弃,至少还有你值得我去珍惜。可我已经把全世界放弃了,那个值得我去珍惜的人却不见了;也许全世界我也可以忘记,就是不愿意失去你的消息。可我已经把全世界都忘记了,却还是失去了你的消息。

马小雅男朋友对她很好,中午会给她送饭过来,一口一口喂她吃。我看着他们,突然就会怒气冲冲摔门而出,把她男朋友吓得羹匙悬在半空,不知道是该送进马小雅的嘴里,还是该收回来。我还分明听见他对马小雅说,你老板今天怎么了?

我还差点和一个男顾客吵吵了起来,也是马小雅赶紧过来向顾客道歉才得以平息。

那几天,马小雅看我的时候,眼睛里都透露着恐惧,我想我的样子一定很凶,其实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有时很晚回去,走在街道上,想起以前来货时,马小强陪我一起整理,我请他吃烧烤,吃完后我坐他的电动车回去,一路上我们喊,赚大钱,发大财,买宝马。然后哈哈笑。这么想着,眼泪簌簌出来了。

回到家,躺在床上,我会不可自抑地想他,头脑被一种叫作猜想的东西长时间地困扰。

我在想,他处的女朋友好看吗?性格怎么样?他喜欢她吗?他和她牵手了吗?接吻了吗?上床了吗?如果上床了会怀孕吗?如果怀孕了他还会理我吗?如果他不理我了,我该怎么办?我还需要再花三年时间走出来吗?如果走不出来怎么办?我会自杀吗?我自杀了我奶奶怎么办?

每天信马由缰想这这些乱七八糟的连环问题让我失眠多梦,头昏脑胀。

突然觉得心情烦躁,看什么都不舒服,心里闷得发慌,拼命想寻找一个出口。

我决定出趟门,参加一个交易会。

不料,正准备出门,却接到了马小强的电话,他用急切的声音说,轩子,能用一下你的车吗,我爷爷他……

心急火燎把马小强的爷爷送到医院,终究没挺过去,在医院熬了三天,他爷爷就离开了。

马小强一直强忍着悲痛,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当医生把白布徐徐盖过他爷爷的身子时,他还是没忍住,趴在我肩上失声痛哭起来。

这是我第一次目睹马小强哭。

一股巨大的悲悯潮水般涌了出来,我似乎忘了自己的伤痛,接下来几天,我请来阿匐主持,忙前忙后,帮马小强按回族习俗把他爷爷殡葬了。

那几天,我心力交瘁,还一直被一种悲凉的气氛笼罩,看见那些白花花的回族帽连成一片,我仿佛看见20年前我白布缠身的爷爷安静地躺在灵柩。

葬礼上,我还看见了那个女孩,头发很长,皮肤白净,看着挺老实本分的。

一切结束后,马小强抱着我说,轩子,谢谢,多亏有你。那个女孩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友好地冲我点头。

突然间,我就觉得相当无助,像个溺水挣扎的人,被她一下一下摁到水里。我仿佛看见了死神在向我缓缓招手。

那个女孩也成了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回到家,我生了一场大病,发高烧到四十度,看东西的时候都是雾蒙蒙一片。

我躺在床上,咽喉还痛得像刀片在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每天眼睁睁看着我的奶奶佝偻着身子为我倒开水,我的心就无比的痛。

马小强过来看我时,我迷迷糊糊睡着了。

他一摸我的脸,我就醒了,但我没睁开眼睛。

他一只手握着我的手,一只手摸我的脸,偶尔偷偷睁眼,我看见他脸上流露出诸多的自责与不安。

马小强轻声解释说,轩子,对不起,搬新家后,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爷爷的身体突然变得不好,如果说我爷爷没住上新房之前的愿望是希望能早点住上新房,但真的住上新房之后,他剩下的唯一愿望就是希望能早日看到我成家。我也是看见我爷爷的病情越来越重,心愿一直未了,才同意和那个女孩见面的。我领她回去给爷爷看过几次,我爷爷很满意,他走得很安详。

马小强一边抚摸着我的手一边说着话,他的手掌大大的,暖得像阳光。

我的眼泪就出来了。

百善孝为先,我倒是很理解马小强,他都28了,连马小雅都有男朋友了。之前由于条件不好,全家人挤住在租的小平房里,耽误了他,现在终于搬上新楼了,他的终生大事也该提上日程了。毕竟那是他爷爷临终前的遗愿,他不能辜负老人的心愿。

不过,马小强处对象给我的打击还是太大,病好后,总是觉得恍惚,我还是决定出趟门。突然很想逃离,不顾一切收拾自己的行李去旅行

我嘱咐马小雅,没有重要事情不要给我来电话,也不要告诉马小强我出门的消息。

一个人的旅行总过于落寂。

我去了厦门。

我是想给自己思考的时间,我要好好想想接下来的路到底该怎么走。

火车像一根长长的抽水皮管,将外面的人吸进去又放出来,每个人都在向自己的目标和方向前进。

我戴着耳机,听着王菲的歌儿,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的风景,竟然有一种遁世的感觉。

可我的目标和方向在哪?

马小强到底还是知道我出门的消息,他非常紧张,一路上不停给我发短信。

一开始的大部分是问我到哪了,吃饭了吗,累不累,提醒我路上注意安全,小心身体。

到了酒店,就提醒我该起床了,厦门冷吗,风大吗,出去别忘了加件衣服,晚上睡觉一定要盖被子等等。

接下来的大部分是说他在干什么,看到了什么,听闻了什么。

比如,他发了一条短信很长,分了四次才把完整内容传过来,说他又在店铺看见了赖宝,赖宝得了便宜还卖乖,再次过来买衣服,还领了几个他的朋友,赖宝向他的朋友吹嘘说老板是他从小一起光屁股长大的哥们,要他们随便挑,全部最低价。结果他们挑了一大包,算帐的时候却一分没少,马小强用很大的声音说他们做不了主,然后又凑到赖宝耳边说等老板回来后他自己过来要那部分打折的钱。说是说凑到他耳根,其实声音也不小,赖宝的朋友听见后个个上去扁他,骂赖宝没安好心,故意拉他们过来买衣服,然后一个人偷偷吃打折回扣。赖宝气得双手一摆一摆地走了。

我看了暗暗发笑,觉得马小强已从他爷爷去世的悲痛中走了出来。

马小强的这类短信我很少回,回也是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恩,好。哦,我知道了。啊,这都可以。

还有一次,他给我来电话,我听见那头发出咔咔嚓嚓的动静,我问什么声音,他说,我在吃苹果。然后他给我讲这个苹果可好吃了,个头有他的拳头那么大,很甜很脆皮还薄,根本不用削,说是单位开会他偷偷拿了几个,他还给我留了一个,等我回来吃。

他叨叨絮絮说这些的时候,我只是听着,厦门的天空很湛蓝,我感觉我的世界又开始春暖花开,一切似乎又变得美好起来。

不过,直到后面的那类短信,我才开始慢慢动容,也改变了我思考的方向。

马小强开始发,轩子,你什么时候回来;轩子,你早点回来,我想你了。轩子,我以后不会再和那个女孩来往了。轩子,我饿了;轩子,别离开我好吗?轩子,我喜欢和你在一起,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没了那种无依无靠的空落落的感觉。轩子,别离开我啊,我们在一起那么长时间了,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别离开我。

慢慢地,他开始谈论温水里的青蛙这类高深的理论。

他说,轩子,我感觉我现在就像一只温水里的青蛙,我是青蛙,你是温水,青蛙在温水很舒服,离开了温水,就活不下去了。我愿意做一只永远在温水里呆着的青蛙。

看到这类短信,我的各类心理活动小鹿般乱窜,有感动,有幸福,有自责,有心酸,也有无奈和沉重。

我想起电影里,吴倩莲问黎明:回不去了。我们回不去了。是吗?

当他最后终于发出「轩子,我爱你,真的爱你,你快回来好吗」这条短信时,我想了整整一个晚上,决定提前结束旅行。

我订好了回去的机票,并第一时间给马小强打电话。

我是想告诉他,既然我们回不去,那就不要回去,两人齐心往前也能走出一条路来。

订完回去的机票后,我迫不及待给马小强打电话。

不料,马小强却关机了。

此后,上飞机前的两个小时内,我打了不下100个电话,一直传来「你拨叫的用户暂时无法接听你的电话,转入什么什么小秘书系统」之类的声音。

飞机上,我茫然若失,开始胡思乱想,难道是那个女生不甘心马小强和她分手,主动回来缠着他?难道是马小强又回心转意已经和她的在一起了?难道是马小强见我这几天对他不冷不热,心灰意冷,决定放弃我了?

这么想着,我陷入了无比的自责当中。

我自责自己为什么不对他热情一点,他说想我了我也应该回他说,我更想你,我想你想得要死了。他说饿了,我也应该回他说,我更饿,我饿得想把你吃了。他说爱我,我也应该回他说,我更爱你,我爱了你十几年,我爱你爱得没了自己,我愿意为你去死。

我自责自己为什么不早做决定,这么简单的决定,我为什么还要去想整整一个晚上。如果早做决定,他就不会关机了。

这么想着,我开始拍打自己的脑袋,骂自己傻瓜、笨蛋、白痴、窝囊废。

空乘小姐过来问我,先生,你怎么了,需要什么帮助吗。

我拉着她的手绝望地说,你说会不会出什么事。

空乘小姐无辜地说,先生,请你冷静,现在飞机很安全。

后来,飞机真因故障,在杭州的萧山机场落了一脚,我又给马小强去电话,然后疯狂给他发短信,两个小时我起码发了不下500条短信。其中「我错了」、「我想你」、「我爱你」、「不要离开我」加起来写了不下200遍。

后来,我实在受不了,在飞机要起飞时,又赶紧给马小雅打电话,我问她,你知道马小强去哪了吗?

马小雅睡梦中被我吵醒。

她说,不知道啊,我哥到现在还没回来。

我一看表,已经是半夜12点了。

我一下跌倒在椅子上。

我绝望地往登机口走,悲伤铺天盖地而来,马小强肯定又和那个女生约会,然后开房去了。

飞机到沈阳后,我打了辆出租飞速往回赶,一路上我忧心忡忡又是打电话又是发短信,发到后来,我就控制不住流泪。

司机大哥吓坏了,问我,你怎么了呢?

我说,我把一个人弄丢了。

司机大哥笑了,说,丢了再找一个呗,小伙长那么帅,一表人才的,要什么样的还不随你挑啊。

我听了就更伤心。

回本溪后,我直接去了千金马小强的家。

那时天已经亮了。

马小强父亲开的门,我问他马小强在家吗?

马小强父亲一楞,说,强子不是在你那吗?

我听了就赶紧跑,狂奔到家,我奶奶说,小强?他好几天没来,发生什么事了?

我抱头倒在了床上。

完了,我们彻底结束了,马小强肯定和那个女的偷偷同居了。

接着,全身涌现出的疲惫和无助,悲凉和绝望,让我总是睡得迷迷糊糊,一点也不塌实。外面传来各种施工的嘈杂声也一次次惊扰我。我戚戚地想,没了,一切都没了。我生活了好几年的学校说没就没了,和我好了好几年的马小强也说走就走了。

我打算回店里。

路过老校区时,看着这个正在一点一点消失的校园,我就像看到落日的黄昏,伤感还无助。

店铺里,过一会我就跑去卫生间呆一会,对着镜子看,然后一拳一拳打在墙壁上,血丝渗出了皮肤。

我咬牙切齿对着镜子说,去死吧,短信里明明说真的爱我,可是为什么要让我这么痛苦。

马小雅听见动静,跑过来看,问我,宇轩哥哥,你怎么了?

我扯过一条毛巾,捂在脑袋上,毛巾遮住了我的眼睛,两行眼泪肆意流淌下来。

出了卫生间,我盯着马小雅看。

我说,你真的不知道马小强去哪了?

我的声音很大,近乎咆哮。

马小雅看了我一眼,想说什么没说,像个犯了错误的小学生低下了头。

她那欲言又止的表情让我一下全明白了:马小强到底还是和那个女的同居了。才几天啊,就如此迫不及待!!!

我苦涩地笑笑,说,好了,没事了,来客人了,你去忙吧。

此后,我在薄情的世界里惨淡地喘气,这也让我想明白了一件事。

我们确实是离不开情感,每天都生活在情感之中,比如,友情、亲情和爱情,这三种情感中,友情和亲情是最牢固的,爱情是最不稳定的。如果我和张凯之间没有爱情,说不定我们现在还能在一张桌上喝酒。如果我对马小强不去奢求什么所谓的爱情,这十几年来,他就不会像一根刺,一直盘亘在我肌肤,刺了我十几年,我也疼了十几年。

如果所谓的爱情是以痛苦开始并保持一直的话,这种爱情让我厌倦。

我决定放手。

我承认,我爱马小强,很爱很爱,但我不想再为马小强活,这种活法我活够了。我要找一个喜欢我爱我的GAY,我要天天趴他身上蹂躏他的身子。我为什么要做个贱GAY,跪着求一个直人操我的身子呢。

没想到,马小雅终究还是忍不住,有一天她怯生生地来到我面前,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一看她这个样子我就知道她想说什么,我用笔帽戳了戳收银桌:「除了马小强,其他事情都可以说。」

她看我一眼,突然说:「宇轩哥哥,你救救我哥吧。」

马小强打人了。

打的是小雅的前男友,就那个我曾经和他干过一仗的流氓男生。

理由很简单,小雅的前男友回来纠缠她,马小强看不过,爆揍了他一顿。由于马小强担心对方报警,那几天就一直关机躲着。没想到对方不仅没有报警,还继续纠缠马小雅,马小强实在忍无可忍,又痛打了他一顿。这一次,马小强下手狠了点,把对方打的鼻青脸肿,那人终于报警了。

虽然下手有点狠,但毕竟也只是一些皮外伤,没什么大碍,派出所希望双方能调解,那人也同意,提出了要1000元的医药费。马小强气得不同意不说,当场又和对方干起来了,在警察眼皮底下把人家打了。

我知道他把钱看得很重,但我真的没想到他会如此大胆,就算他再视钱如命,也不能在警察面前打人啊。

本来我不想再管他的那些破事。

想着自己一直是那么张狂地活着的人,不过一看见他乱乱的胡渣,憔悴沧桑的神情,我的心一下就软了,只好低声下气去求人。没办法,有时候我都为自己为马小强那种奋不顾身的卑微可怜。

我恨不起来啊。

我找了关系,主动交了罚款,还给了马小雅前男友2000元,他同意和解,也答应不再骚扰马小雅,但前提是马小强必须向他道歉。

马小强不愿意道歉,一直死扛着,我在后面用手指不停戳他的腰,他就很不情愿地说了句对不起。

走出派出所好远,他还在愤恨地说,他就该打。

分手时,我对马小雅说,你先回店里,我有话和你哥说。马小雅哦了一声,进出租车时还向马小强示意着什么。

我看了马小强一眼,目光充满悲怆和疲惫。

往事一幕一幕,清晰又模糊。曾经的坚信与执着、犹豫与徘徊,失落与痛心,现在想想,其实什么都没有,什么也不是,就好象一场梦,一场傻傻的痴梦。在这场痴梦中,我反复体验着一种痛,一种看不到血的阵痛,无处可逃,无处可盾,直面而又惨淡。

我问他,你回家还是?

他想了想,说,去你家吧,我这两天一直在外边躲,洗洗再回家。

我也想了想,说,你还是回家洗吧。

他说,不行,我这样子不能回家,我父母不知道我打人的事,我骗他们说这两天一直在你那呆着,我不想让他们担心我……

不等他说完,我立刻火冒三丈,大声咆哮起来:「你不想让他们担心你,你就可以让我担心你?你把我当什么了?当一个屁,想放就放,不想放就憋回去吗……」

「轩子,对不起。」他小声地说。

「还有,你为什么要关机?你知不知道我这两天一直在找你,你知道我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发了多少条短信吗,你倒好,撩拨完我之后就把手机一关了之……你牛,你是大爷,我马宇轩伺候不起。」

「轩子,对不起。」他再次小声地道歉,「我也是怕他报警才关机的,再说我也不想让你知道后担心……」

「可我已经担心了。」不知道为什么,他一认错,我就开始心软,我就是那么贱。

我平复了一下心情,终于说出了那句话。

我说,算了,马小强,你回家去,我们还是做好兄弟吧。

起初,他没明白,靠过来想拉我的手。

他说,我们一直是好兄弟啊,咱俩都做十几年的好兄弟了。

我躲开他。

我说,你明白我的意思。

我突然躲开的动作让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似乎又明白得不够,就见他用惊恐的语气,大声地说,马宇轩,你到底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意思就是,我们只-是-好-兄-弟。」我看着他,一字一顿说出「只是好兄弟」几个字。

这回马小强似乎明白了。

他突然就蹲了下来,不停擤着鼻子,我怀疑他是不是想把鼻子拧下来。

擤着擤着,他又快速站起来,踉踉跄跄钻进一辆出租车,跑了。

我分明看见他眼眶噙着泪。

我回店铺时,也是眼噙泪花,光影飘摇,和马小强过往的一幕幕幻灯片般来回播放,我觉得自己好敏感,好情绪化,不像个正常人。

是啊,一切都该结束了。

马小雅一直不敢和我说话。

我也明显感觉到了她的异常,变得有点怕我了,每天看见我都战战兢兢的,生怕一句话说错我就会雷霆大发。

她小心翼翼过来,可能是想提前走一会,又不敢说出口。

见我主动说出,你提前下班走吧,她拎起包一溜烟跑了。

马小雅走后,我又在店里呆了一会,感觉好累,整个人都像虚脱了一样。

由于根本没兴趣和精力再做什么生意,我决定提前关门。刚把玻璃门锁好,准备拉卷门时,一个身影窜过来。

是马小强。

「轩子,我来吧。」他呼啦一下就把卷门拽了下来。

我们一前一后走,我走的很快,他跟得也快。见我越走越快,他大步流星。快走几步,像是携裹一股风,不一会儿就越过我,堵在我的面前,

「轩子,对不起,我错了。」他像个犯了错的学生,低垂着头。

「起开,你没有错。」

「不,我错了。」

「你哪有错啊,你多牛啊,我什么也不是,我就是一个屁,什么时候出来还要看你的脸色……」我越说越难听,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解我这几天的心头之恨。

「轩子,我本来不想说的,我想把打人的事情瞒下来,不让任何人知道……你还记得我曾经在你生日那天,向你借过一千块钱吗,我告诉你吧,那是我帮小雅凑的堕胎费,那王八蛋把小雅害了后一走了之,我去丹东找了他好几天也没找到,小雅当时才19岁啊,还是个学生,她哭得想死的心都有了……现在小雅好不容易走了出来,谈了新的男朋友,那王八蛋竟然还敢回来找她,别说我揍他,我就是杀了他也不为过,你看看他把小雅害成什么样儿……你也知道穆斯林的规矩,婚前是不能乱来的,更别说未婚先育。你说,他要是把小雅谈过汉族男朋友,甚至还为他打过胎的事情泄露出去,她还怎么活啊,她现在的男朋友知道了肯定会和她分手,她也没脸面对家人,面对社会,就只有去死,所以我才想把这件事情隐瞒下来……」

我停下了脚步。

天空开始飘下一些白色的薄片,夜幕潮水似的洇开,把楼的影子映照出来,显得模糊和平坦。

雪花落在我脸上,冰凉凉的。

生活总是会有那么多的意外。

我没想到马小雅身上还有那么痛苦不堪的过去,难怪之前一和她提到找男朋友的事,她就撅着嘴,满脸的不高兴,我还以为她不喜欢男的呢。

难怪那次马小强竟然会把我的生日忘了,他肯定上丹东到处找那个祸害马小雅的禽兽,一直没找到,实在走投无路才会向我这个在校学生借钱。难怪那次马小强用两只手十根手指头帮我弄出来后,消失了有大半个月,我还以为是自己第三次吓跑了他。原来,他口口声声说的家里有事竟然是这事,那段时间,他把小雅接回千金的平房,细心照顾了她半个月,我还无缘无故生了他一顿气。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没有那次我生日的生气,可能也就没有后来我们在一起的种种。所以,我不知道那次生日事件,对我来说是良好的开端,还是不幸的开始。

第二天,一整天,我对马小雅的态度都很好,和她说话的态度相当平静,语调温和,与前两天的暴躁和易怒相比判若云泥,我还特意给她叫了一份高级外卖。

马小雅很聪明,她似乎明白马小强已经把她的事情告诉我了。

她几次想问,也没问出口,弄得我到后来没忍住,我说,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她看我一眼,鼓足勇气说,宇轩哥哥,我哥跟你说什么了?

我说,他都告诉我了。

她就低下了头,没说话,两只手在整理着衣服。

过了好一会,她又过来,怯生生说,宇轩哥哥,我能求你一件事吗?

你说!我头也没抬。

「你能不说出去吗?」她刚看我一眼又迅速低下了头,「我男朋友要知道了,非和我分手不可。」

「放心,我不会说出去。」我安慰她。

「谢谢宇轩哥哥」她竟然向我弯腰鞠了一躬,看来她确实很爱她现在的男朋友,那种谨小慎微的惶恐让我很是生疼。

「小雅,你过来一下。」趁店里没有顾客,我向她招了招手。

「宇轩哥哥什么事?」马小雅过来了。

我说,这样吧,既然我知道了你的秘密,我也让你知道我的秘密,如果我把你的秘密说出去了,你也可以把我的秘密说出去。

马小雅眨把着眼睛听。

我接着说,我的秘密就是,我喜欢男人。

马小雅扑哧一下笑了。

马小雅说,你是喜欢我哥吧。

「你怎么知道?」我一楞。

「傻子都能看出来。」马小雅微微一笑,「放心,我也不会说出去的。」

快下班的时候,马小雅突然对我说,我男朋友要有你对我哥一半好,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我又是一楞:「怎么了呢?」

马小雅说,宇轩哥哥,你是怎么做到的,两个小时打了162个电话,发了521条短信,我哥的手机都快报废了。

我说,有那么多吗?

马小雅说,我哥一条一条数的,折腾了一个晚上。

我突然就不说话。

我开车送马小雅回去。

路上,我问她是怎么知道我喜欢马小强的。

马小雅说,瞎子也能看出来,你对我哥太好了,好得都有点过分,有一次,我哥感冒了,鼻子有点不通,你当时生意也不做,大老远跑出去给他买通气鼻贴,买回来后,因为在店里有顾客,我哥不想贴,他还说没事,就是点小感冒,你几乎都要发火了,强行要他坐好,用毛巾一下一下帮他擦干鼻子,再小心翼翼帮他贴上。那画面我都有点不敢再往下看。

我笑了,我说有吗,我怎么不记得。

马小雅也笑了,继续说,还有那次,你搬家,我说我哥处对象了,你突然就脸色大变,气得把一只脸盆踢到一边,之后一个人躲到角落抽烟,抽烟的时候我还看见你默默掉眼泪……

我也跟着笑了。

我不否认自己掉眼泪了,但事实是我连抽了好几根烟,有一口吸得太猛,把自己呛出了泪来。

到了楼下,马小强听见车响的声音,从楼栋出来。

马小雅下车后,我掉头就走,马小强在后面追这喊:轩子,轩子……

外面很黑,天还冷,路又滑,没有灯,怕他摔倒,我只好踩了刹车。没办法,我就是那么没骨气,总是替这个男人考虑。

一上车,他就扑过来紧紧抱着我,生怕我会飞走。

我任由他抱着,像一根没有了生命的木头。

马小强说,轩子,我想你了,你跟我回去好吗?

说着,他凑过来想亲我。

还是熟悉气息,熟悉的脸庞,熟悉的眼睛,但周围的一切恍如隔世一般陌生起来。想起过去的日日夜夜,那种透彻心骨的伤心,都可以让我的心里下好几场连阴雨。

我别过脸去,勇气不足地说:强子,我们算了吧。

这几天,我总是莫名其妙的伤感,总是惶惶不安。马小强的好与坏,躲避和捉弄,零零总总,一幕幕,让我窒息。有很多次,我睡着了,无数次地离合辗转,太多奢侈的快乐,疲惫之极。我还常常做梦,梦见自己不知身在何处,四处阴冷漆黑,我瑟瑟发抖,找不到生命的出口。

马小强又开始擤鼻子,他感动、伤心和生气的时候总习惯这么做。他擤着擤着,眼圈就红了,嗓子像是被什么给噎着了,用哽咽的语气说,那我呢,我怎么办。

我看着他,他并不回避,迎着我的目光,眼神似乎写满爱与不舍。我赶紧把头转到一边,不敢多看他,我怕会心疼到忍不住抱他,有时候都觉得,我对这个人的爱怜是与生俱来。

我说:你可以继续和她好啊,然后和她结婚。

马小强的感情一时难以自制,捂着脸,眼泪从指间流出,痛苦在一瞬间倾泻。

他说:「我不会和她好的,更不会和她结婚,我又不喜欢她,我是为了我爷爷才和她见面的。轩子,我这辈子就没爱过别人,咱俩从小就认识,每天在一起玩,到现在十五年了,除了打飞机,我所有的she精都是和你在一起,第一次的时候我自己都吓一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之前我连梦遗也没有过。我不懂感情,也没和女的谈过感情,我已经习惯了和你在一起,到现在,我晚上睡觉,你要不在我旁边,我根本睡不着,我习惯了搂着你一起睡,我都不敢去想,如果没有你的日子,我该怎么办,每当我夜里醒来,呆呆地看着天花板,我觉得整个人都空了……

我打断了他:「那你和周一婷算怎么回事,还有,你不是喜欢万丽丽,一直想和她谈,而且你们不是也谈过吗?」

「其实我不愿意多说周一婷,我对她有愧,毕业那年,我们宿舍的人像疯了,天天谈论怎么搞女人,取笑我连女人的手也没摸过,那段时间我也确实一直在矛盾中纠结,在痛苦中挣扎,你说咱俩小时候打打闹闹也就算了,毕竟没成年不懂事,可后来我们再见面,我都19岁了,已经成年了,我不知道咱俩还这样合不合适,我很怕回家,每次看到那本《古兰经》,真主可是一直引导我们要入正道的,所以我想我是该谈个女朋友了,刚好你父亲怕我影响你高考,也反对我和你在一起,于是我就同意周一婷,和她谈起了恋爱,但我不爱她,一点也不爱,我只想找个由头断了我们这种不清不白的关系。没想到,和周一婷分手后,我一到晚上睡觉就会想你,我每次打飞机想象的画面都是和你在一起,我想象不出别的。轩子,你知道吗?我前前后后偷偷找过你好几次,每次我想敲你的门,到最后还是没这个勇气,一个人灰溜溜地走了。很多个夜里,尤其是寒冷的冬天,我家租住的房子没有暖气,家里太冷,我一个人躺着,睡不着,我就会想起你,想着想着,泪水打湿了枕头我都不知道,早上醒来一摸枕头才发现自己又哭了,我好想你能出现在我面前,抱着我,给我一些温暖,我就想,只要你愿意和我在一起,你对我做什么我都接受。我知道这不正常,我特别害怕想你想成了习惯,将来想改都改不了,所以我一直想找个自己喜欢的女生谈恋爱。」

「我有个亲戚也在商贸学校读书,开学时我送她去学校,碰见了万丽丽,万丽丽的性格挺好的,有点像你的性格,我对她感觉不错,我们会经常见面,我还请过她吃饭,虽然我一直想去追她,但其实我也没怎么认真追过,总觉得离那种真正想追的感觉还是差点火候,而且我的家人也不会答应我找个汉族女孩,我只是想在她身上找找那种和自己喜欢的女孩在一起的感觉,我怕时间长了,自己真的会喜欢不上女孩儿……」

「没想到后来你竟然和她走到了一起,我心理特别不是滋味,突然有一种很恐慌的感觉,我不知道这种恐慌感到底是来自她还是你,但确实是真实存在……万丽丽答应做我女朋友的时候,我是很高兴,但同时我更害怕,因为我心里有你,我感觉你好象空气,无时无刻不在我身边。你知道吗,我那天特想找你聊聊,说出我的心事,当你狠狠把门关上的那一刻,我突然感觉世界都塌了。你每次出去见网友,我都无比难过。还有那个张凯,我每次见他都恨不得杀了他……」

他的眼泪从眼角滴落下来,一滴又一滴。

我倒是相信他说的那些是他内心的真实感受,比如他说他们宿舍的人天天谈论怎么搞女人,我也曾亲身经历过。他们确实谈论的最多的确实是女人,在我看来很是色情的话题,他们却觉得再正常不过。

我清楚记得,有个人在大谈特谈他怎么是怎么认识那个女孩的,怎么追她的,怎么恋爱的,怎么第一次的,连第一次的细节都讲的一清二楚,我当时听得目瞪口呆,脸红得像抹了一层辣椒油,有个同学听了不停吸口水,说,靠,把老子都讲硬了。

所谓润物细无声,潜移默化就是那么可怕,马小强不被影响才怪。

还有他说得万丽丽,我也确实觉得,你要说他有多爱她,真没感觉出来,他也只是受了刺激才喝得酒,并不是说失恋有多痛苦去买的醉。

马小强的一席话又让我陷入了心动和纠结的两难。

我承认我心动了。

因为我从来没有爱一个人像爱马小强那样刻骨铭心,如此地没了自己。我现在想起自己在飞机上的狂暴情形都感到后怕,机上医务人员差点给我注射镇静剂,乘客纷纷埋怨说怎么就让一个精神病患者上了飞机。

我还承认,这几天连续发生的事儿,就像一种挥之不去的存在感占据着我的心。

正因为这样,我才纠结。

我纠结他,可以因为自己的害怕和惶恐躲我好几年,却从来没考虑过我的感受。没有人知道那几年我是怎么过来的。每天我就像广寒宫寂寞的砍树男子,痴痴地期盼着不可能的可能。

我纠结他,突然就和一个女孩相亲,来来回回见了好几次面,然后告诉我说那是他爷爷的遗愿。

我还纠结他,甜言蜜语好几天,把我的热情撩拨起来了,突然把手机关了,从这个世界消失,让你满世界地疯找。

我实在无法意料将来还会发生什么事。

毕竟,他还有一个重病在身好几年的母亲。他是个孝子,和母亲的感情远远深过和他爷爷。如果也有那么一天,他能忤逆他母亲的遗愿吗?

我不敢继续往下想。

对这种无比纠结的情感,有一句话形容得很贴切:走近你,就走近痛苦。远离你,又远离幸福。

每天我被两股相反的力量劫持。

幸福和痛苦,幸福和痛苦,我反复叨念。

我宁愿一辈子不幸福,也不要一辈子痛苦。

毕竟,就算不幸福,也不一定就意味痛苦。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往往就是这样,在深思熟滤过后,更容易接受一个能带来巨大悲痛的决定,这个悲痛虽然巨大,但早有思想准备。好比入冬,入冬之前我们通常会做好各种准备,就算严冬到来了,我们也是有足够的心理去应对。但如果你突然从一个春暖花开的的地方,来到一个就算不是严冬但也是很寒冷的地方,你就可能挨不过去。

其实,做这个决定并没有想象中的艰难,尤其当你做出这个决定后,决定过程中最艰难的部分已经过去了。

我对马小强说,一个星期内不要来找我,也不要给我打电话和发短信。我会好好想想,给你一个正式的答复。

没想到,只过了三天,我们之间的矛盾也因为张凯的出现彻底爆发。

张凯被一个有钱的男人包养了。

那个男人很花心,同时还包养另一个比张凯还小的男生。其实到底包养了几个张凯也不知道,他也就发现了那个比他还小的男生。

张凯和那个男人大闹了一场,心情不好出来转转,然后就转到了我的店里。

一看见我,张凯就开始吧嗒吧嗒掉眼泪。

当时马小雅还有另外一个店员也在,怕他情绪一激动说出什么过激的话来,我只好领他出去找个地方坐坐。

我不知道马小强一直在远远地看着我。

事实他这几天每天下班后他都会过来,也不进来,在店铺外远远地站着,只是我不知道而已。

我和张凯进了一家茶社,张凯说着说着,就情绪激动起来,突然他抓起我的手,说是兜兜转转,走了一大圈,原来最爱的最好的最适合的那个就在眼前,自己没有珍惜,他后悔不迭。整得像大话西游的台词,听得我头皮都麻了。

但我没有抽出自己的手,我知道张凯也只是情绪上一时的失控,人在失落的时候总是希望得到他人的安慰。

当张凯拿着我的手贴到他的脸上时,马小强进来了。就见他冲了过来,瞬间就掐住了张凯的脖子。那种突然其来的狂暴简直就要把张凯的脖子掐断,再把他的脑袋拧下来。

看见张凯的脸由白变红,红就要转青时,我才醒悟过来,赶紧把马小强拉开。

「你疯了。」我训斥他。

见马小强一脸杀气腾腾的表情,张凯呼吸喘匀后,没说什么,吓得灰灰溜走了。

大街上,我和马小强开始了激烈的争吵。

「你什么意思啊,进来就掐人家的脖子。」

「你干嘛要和他见面,你不是答应我不和他联系了吗?」他语气比我还大声,看他的样子似乎准备拉开架势和我干上一仗。

「我和谁见面和你有关系吗?」我这人就是这样,你软我比你更软,你强势那我不知道要比你强势多少倍,我就是吃软不吃硬。

「变态,一天就想着和男的见面。」

「你骂谁变态呢?」恶劣的情绪迅速蔓延开来。

「你变态,你不要脸,你无可救药……」

「操,你还在骂我变态?还在说我不要脸……」我身体的血像大海和群山一样沸腾了,我紧紧地握着拳头,手臂上的肌肉在激烈颤抖。

「你就是个变态,你就是不要脸……」

「去你的。」我终于忍不住,伸手就给了他一拳。

那是我第一次动手打马小强。

就听见咚的一声,马小强措手不及,倒在了地上,血从他的鼻子里流了出来。他慢慢起来的时候,又冲我吼:「马宇轩,你有种,有本事你今天就打死我。」

「你走吧,我不会打你了,今后也不要来找我了。」我冷冷地说。

他突然就呆在那里,一动不动,眼泪很快不争气地出来了。

过了好一会,他抹了抹鼻子下面的血,才又说:「他有什么好的啊,他哪里好啊,还不是说不要你就不要你了,也就是你傻,你就是个傻瓜,傻得要死,好赖人分不清,他迟早还会抛弃你,到时候有你好受的。」

「他就是比你好,从来没有嫌弃我,心甘情愿让我cao,他抛弃我了我也乐意,我睡一觉起来洗把脸就好了。不像有人嫌弃我,连招呼也不打一声,故意躲得远远的,好象我这个大变态会缠着他。是啊,我是傻,傻得要死,好赖人分不清,我为他哭了三个小时,找了他三年,被人嫌弃了一次不够,还要像头狗摇着尾巴回去添人家的屁股,让他再嫌弃一次,再把我当变态赶走。我就是傻,我就是犯贱,我今后不这么傻,不那么贱可不可以……」

我越说越来劲儿,语言也越来越污秽。

马小强突然蹲下来,双手抱头,身子开始抽搐起来。

「我没有嫌弃你,我没有,没有……」他转身猛然狂奔起来,歪歪扭扭的身影,就像片秋天的落叶。

有时候,理智会让我们做一些清醒正确的事情,但感情总是逆道而行。

马小雅告诉我马小强生病了时,我在忙着对帐单。马小雅谨慎地问,你是不是和我哥吵架了?

我说,大人的事,小孩别管。

她就吐了吐舌头。

过了一会儿,马小雅又晃到我跟前说,唉,我哥好可怜啊,这几天滴米未进,就靠营养液活着,天天躲在一边默默流泪,一句话不说,把我大娘急得……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把计算器一扔。

「要不你去看看他?」马小雅看我一眼,小心翼翼说,「我从来没见我哥这么伤心过,从来没有,我感觉他好象活不下去了。」

我承认我的心犹如一根细针滑过。

下班,我开车送马小雅回去,顺便看看马小强。路上,马小雅说,我感觉我哥真得挺在乎你的。

我一楞。

她接着说,他经常会在我面前提到你。

我说,他都说我什么了?

「说你抽烟厉害,每次劝你戒烟,你都不听,还要我也劝,我哪敢劝啊,说你生活自理能力差,不会做菜,吃饭也总对付,说你身体不好,经常生病,还自恋,总是嘚瑟,说你这个人太傻,对谁都那么好……」

我说:「这人也真是,怎么净说我的缺点。」

她说:「说的就是啊,我就说,既然宇轩哥有那么多缺点,你还和他关系那么好……」

「他怎么说?」我紧张地问。

「他说,就因为他有那么多缺点和不足,我才需要在他身边提醒他,照顾他。」

我笑了。

「我还故意问过他,如果在我和宇轩哥哥之间,亲情和友情必须选一个,你会选谁?」

「他怎么说?」我又紧张地问。

「我哥想了想,说,你是我唯一的妹妹,但你别怪哥,如果两者之间真的必须选择一个的话,我会选你宇轩哥哥,你现在有男朋友了,但你宇轩哥哥就只有我,他身体不好,总爱生病,我得照顾他。」

我突然又笑了。

赶到马小强家时,他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脸色憔悴,嘴唇苍白,眼窝深深凹陷下去,像是突然间瘦了一大圈。

我问马小强的母亲看过医生了吗,她红着眼圈说,盐水吊好几天了,关键是不吃东西,也不说话。

「你说他是不是撞邪了?」马小强的母亲突然拉着我的手。

「伯母,你先出去,我单独和他聊聊。」我对马小强的母亲说,「你放心,他可能是最近遇到什么烦心事了,一时想不开,我劝劝他。」

马小强的母亲说:「那行,你好好劝劝,你俩从小关系就好,他听你的。」

马小强的母亲出去后,见我把门反锁上,他故意把身子转了过去,背对着我。

我俯下身,凑在他耳根说:「对不起,那天是我不好,我不该打你。」

他身子抖了抖,两行热泪挂在他清瘦的脸庞,顺着脸腮缓缓滚落下来。

眼泪真的是奇妙的东西,它能突然软化一个内心披着坚硬外壳的人,把对方的不满和怨恨扼杀在摇篮里。

我拍了拍他的后背,坐了下来。

我说:「其实我和张凯什么事也没有,他男朋友花心,脚踏两只船,他心情不好,逛街转到店里来了,你也知道店里人多口杂,当大家面说这种事情让人听见不好,我就和他去了茶社。他这人就那样,喜欢动手动脚的,你不进来我也打算把手抽回去。我的性格你也知道,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我不会和他再有什么……」

很快传来他鼻子抽搐的声音,似乎还在呜咽。呜咽着,他缓缓转过身来,怔怔地看着我,目光凄苦还无助。

看着他脸上挂着的泪痕,我的心突然如刀割般难受。

马小强很少流眼泪,如果不是悲伤痛苦到了极点,他一般不会掉眼泪。除了他爷爷去世那天他哭过,我还从来没见他流这么多的泪,看来他是真得伤心了。

顿时,我心里的爱怜无以言表。

我取出纸巾,帮他擦脸上的泪。

突然,他一把抓住我的手,像是一下抓住了自己细若游丝的呼吸:「轩子,别离开我好吗?」

我点点。

当然,这只是我的缓兵之计。

这几天我痛定思痛,思考了很多,大多是关于我和马小强之间的未来。

马小强已经29了,我知道他心理有我,一直都有,他多次说我虎头虎脑的,很可爱,性格也好,他很喜欢和我在一起。包括彼此分开三年后我找到他,并和他在一起的那一年,我能感觉到他和我在一起是快乐的。那时他也不是说有多讨厌我,有多抗拒我们这种摸摸搞搞的状态,我能感觉出他那一刻是享受的,是迷恋的,他只是受家庭耳濡目染的影响,存在纠结心里,一直在犹豫和挣扎。

可能到现在,他的这种矛盾和纠结已经没了,完全接纳了我。

但不能就说我们之间是顺畅无阻的,马小强是一个地道的回族男孩,祖祖辈辈都信仰伊斯兰,那个我们一直不敢也不曾碰触的禁忌我们一直没有拿出来讨论。

等真正摆到桌面,面对马小强的,就完全不是现在的这种局面。

所以,我是希望等他病好后,我们认真深入地探讨一下这个问题,再来理智地做出一个对双方都有利的决定。

马小强身体刚刚见好,他就迫不及待回了我那。

一到晚上,他就心急火燎地说:「轩子,咱俩做爱吧。」

我说,不行,你的身体刚好,再挺挺。

他说,我挺不了。

我说,一个星期,就挺一个星期。

他开始讨价还价,不行,一个星期我早死翘翘了。

我一楞,怎么了呢?

他说,早憋死了。

我说哪有那么严重。

他就扑了过来,我现在就饿了。

我躲闪了一下,伸出五根指头说,那,五天。

他快速摇头,不行,三天,最多三天。

「那,四天,我们一人让一步。」想想也是,就他,要能挺一星期才怪。

「好吧,就四天,你真是要我命了。」他也屈服了,

此后,每过一天,他就抱着我苦苦央求,好了吧,好了吧,可以了,我没事了,早没事了。

我说,你是男人不?

他摸着我的屁股说,是啊,就因为是男人,才心急。

我屁股拱了拱,是男人就说话算话。

他就撇撇嘴,不吱声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凑过来说,你是不是厌烦我了?

没有。我说。

「那你喜欢我吗?」

「还用说。」

「那你喜欢我的孩子吗?」

「什么意思?」我看他一眼。

「就是,如果我要死了,你会收留我的孩子吗?」

「你有孩子?」

「有。」

「在哪?」

「你先说会不会收留。」

「你真要死了,我会。」

「那好,我现在就要死了,你收留吧。」

「你孩子呢?」

「在我身体里。」

「啊。」我明白过来后捶他,「耍我呢。」

「来吧。」他开始往我身上翻。

「哎哎哎,怎么又来了。」我推开他。

「你自己说的。」

「我说什么了?」

「男人说话要算数。」

「我怎么不算数了。」

「你刚才明明答应会收留我的孩子。」

「可你现在也没要死啊。」

「快了,再忍我就要憋死了。」

「等你憋死再说。」

「那你还是说话不算数,人都憋死了,要你收留个屁啊。」

「……」

终于挺到第四天,他表现得非常急切,早早上了床,就像一个饿了好久的孩子,几乎没有任何的前奏,直接就进入了我的身子。

不一会儿,他就僵在我身上一动不动,我挣扎了一下,问他怎么了?

「别动,别动,再动我就要……」他死死把着我的身子。

我吓得一动不敢动。

没想到,他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呀呀呀的叫个不停,最后说了句,呀,不行了,就瘫在了我身上。

这是他最快的一次。

完事以后,他趴在我后背,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唉,我太兴奋了。

我说,我也没动啊。

他又说,唉,唉,可能憋得太久,太激动了。

我安慰他,没事,下次就好了。

不安慰还没事,一安慰他就开始怪我,说,都怨你,非要我憋那么长。

后来,马小强冲完澡回来,用手帮我动作时,还有点内疚,目光闪闪地看着我,突然来了句,要不,你做我吧。

「别多想了,睡觉吧。」我一楞,打掉他的手,转过身去,不理睬他。

他从背后搂着我,咬我的耳垂,问我,你嫌弃我的身子?

我说,别想了,睡吧。

他突然有点不高兴了,你要嫌弃就直说。

我说,怎么会。

他说,那你怎么不做。

我想了想,说,我没做好准备。

他不相信地说,做爱还需要做准备?

我说,是啊,我怕还没进去我就投降了,就像你刚才。你还好,也不是第一次,我第一次就这样,你会笑话我不说,以后我也会没信心。

其实,我想说,进入别人的身体我做不需要准备,但进入你的身子我要。又怕这么说,他会想到张凯,刺激他,我就没说。再说,我确实没做好这个心理准备,那段时间状态也不好,我们之间的很多问题并没有真正克服,我不想就这么随随便便浪费了我在他身上最宝贵的第一次。

他也觉得有理,就没再强求。

为了证明自己,第二天早上,他又想再来一次,我不想他过度,推开他,他就一次次试图向我靠拢,我嗔怪说,去去去,别骚扰我。

他就哀求说,试试,再试试。

「去去去,别碰我。」我态度强硬。

「哎,我要早xie了你怎么办。」

「没事,我可以蹭墙。」

「墙皮多硬啊,你还是蹭我吧。」

「你再过来我就起床。」

「行行行,不试,不试,抱抱你总可以吧。」

「那,说话算数,抱就抱,别乱来。」

没想到,刚抱一会儿,他就翻到我身上,死死压着我,我挣扎。

「轩子,别动,别动,再动就完了。」

我吓的又不敢动。

见我不动,他开始发力,长驱直入后,我发现自己又上当了,又开始挣扎,他又说,这回可真别乱动,再动就真完了。

我说,你说话等于放屁。

他却满不在乎地说,你还少放屁了。

这回他果然好了很多,满足后竟然说,靠,我还以为自己早xie了呢。

不过,此后,马小强身体的病好了,心里的病却来了。

他以为我就这样原谅了他。

可能是害怕我真的会离开他,他每次都会死缠着我,非要我进入他的身体。

一开始我还佯装这不舒服那不舒服,后来我问他为什么提出要我进入呢。

他就说,你都把身体给我了。

这让我更不愿意了,本是两情相悦的事情,我不想有那种欠帐还债的感觉,像是交易。

后来,他三番五次问我你做好准备了没有,我还是说没做好准备时,他就有点不高兴,又在纠缠我是不是嫌弃他的身子。我不理他,他就睁着大眼睛说,你要真嫌弃,就告诉我一声。那低眉顺眼的卑微让我根本不忍直视。见我像是真没有这个意愿,他就开始折腾我,欲望很是强烈,几乎一天一次。

有一次激情过后,我实在忍不住,试探性地和他讨论这个话题。

「你打算结婚吗?」我温情地摸着他的下巴。

「怎么了?」他一楞,不安地看我一眼。

我说,没怎么,就随便问问。

他想了想,反问我,你呢?

我说我先问的你。

他又想了想,说,不知道,没想过这个问题。

我说,你该想了,你马上就30了。

他就有点不耐烦地说,要你提醒,我爸都不催。

「你爸不催,你妈会催。」

「到那天再说了。」他的语气淡淡得。

他这种无所谓的态度让我很不满意,后来有一次,我再次问起这个沉重的话题:「马小强,你到底会不会结婚?」

「不会。」这回他倒是很直接。

「真的?」我仍是不相信。

「真的。」他开始斩钉截铁,「这辈子就你了。」

我仍是不死心,加重了砝码,我说,穆斯林男女都要结婚,反对终身不娶、不嫁的独身主义,谁要违背圣行,谁便不是教民。

他突然用恨恨的眼神盯着我看,然后穿上衣服,一声不响地走了。

「是吧,你到底还是要结婚的。」我无奈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我开始躲避马小强。

有时,我去我父母那住两天,有时候上宾馆住两天。宾馆里,我躺在沙发上,拿着遥控器一个台一个台地找节目看,找到后就一声不响地看起来,电视里面的光在我的脸上一闪一闪的,我瞪着眼睛想着自己的心事,有时候想着想着,就这样睡过去了。

我躲马小强有三个原因:第一,当然是希望给彼此留点时间和空间来好好思考接下来怎么走这个现实问题;第二,我想抽出身来处理与顾梦颖的关系;第三,我准备开家分店,这两天我一直在找合适的合伙人,约他们在宾馆商谈。

这里,我必须要提一下顾梦颖,我的另一个店员。

我想过辞退顾梦颖,当然不是她干的不好,她干得很出色,我想辞退她,是因为她说她爱上我了。

这让我左右为难,不辞退她,我怕时间长了,会在我和马小强之间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辞退她,我又有点舍不得,毕竟她是我们店的门面和招牌。

我和顾梦颖之间的情感纠葛,像是电视机中信号遭干扰的剧集一样,出现了大段大段的雪花,要看清画面时间得往前移一移。

有一次下班,小雅走后,顾梦颖说,晚上我请你吃饭。

我一楞,我说:「还是我请你吧,哪有女员工请男老板吃饭的,除非——」

「除非什么?」

我顿了顿,说:「除非你有事求我。」

她笑了:「什么事也瞒不过你。」

过马路时,顾梦颖伸出手挽我的胳膊,我倒没拒绝,毕竟是过马路。只是过了马路她还一直挽着,我有点不自然了,把胳膊放下来,没想到她一把牵住了我的手,我甩开她的手,她竟然说你这人还挺保守。

我尴尬地笑笑。

这家餐厅显然是她精心挑选的,里面环境不错,我们进了一个小包间,桌上还摆了鲜花,让我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妙。

果然,吃饭时,顾梦颖也不怎么动筷,定定地看着我,看得我浑身发毛。不知道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我有点忐忑不安地说,你怎么不吃啊。

她说,我看着你吃。

我说,你看着我,我怎么吃啊。

她说,你该怎么吃就怎么吃。

我干脆把筷子一放,擦了擦嘴:「说吧,什么事?」

她嫣然一笑:「不急,你先吃,吃完再聊。」

我只好又拿起筷子,吃的时候,我故意问她:「小颖,你谈男朋友了吗?」

她一楞,很快镇定下来了,说:「暂时还没有。」

我说:「不会吧,你可是我们店的招牌,我看那些男顾客特别喜欢你,每次买衣服和你聊得都很开心,你是不是眼光太高啊,想找什么样的,说给我听听,我帮你合计合计。」

她说:「我年龄也不大,不着急,倒是你。」

我也一楞:「我怎么了?」

她说:「你怎么还不找,上次你妈过来,问我你有没有女朋友,还说要我帮你介绍呢。」

我听明白了,我说:「你请我吃饭就是想帮我介绍女朋友啊。」

她又是一笑,说:「是啊。」

我说:「算了,不用你费心,我已经有自己喜欢的人了。」

她来兴趣了:「谁啊。」

我瞪她一眼:「哎,我是你老板,打听老板隐私干什么。」

她就撅撅嘴:「问问怎么了。」

我说:「不该问的就别问。」

她若有所思看我一眼:「不问我也知道。」

我也若有所思看她一眼:「知道你还问。」

我不确定小颖知不知道我和马小强的事情,不过也无所谓,我和他的事情他们迟早都会知道。

她就不说话,陷入了沉思,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其实我也有自己喜欢的人了。」

我又是一楞:「谁呢,有那么大福气。」

她看我一眼:「你认识他。」

我再次一楞:「我认识?」

「恩!」

「谁啊?」

「你啊。」她突然说。

我当即呆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倒是感觉到了她的热情。

记得有一次我从外面回来,脸上全是汗,小颖竟然打湿了毛巾,要帮我擦,我说,我自己来吧。她说,还是我来吧,擦完,你赶紧去捋捋那笔帐。我就任由她擦,她不仅帮我擦了脸,还帮我擦了手,一只手一只手拿过去一下一下擦,擦的时候还说,老板,你的手真大。

小雅听了就在旁边笑。

马小强其实也察觉到了小颖对我的热情,只不过小颖是女孩,他就没放在心上,他的关注点都在男的身上。

马小强打趣说,行啊,马老板,还有女秘书给你洗脸。

这样的细节不少,比如我要没吃早饭,她会颠颠下去给我买早点,而且只带我的一份,别说马小强,连小雅也没有。

还有一次,过中秋节,我给那几个员工发了点小福利,买了月饼和水果,另一个男员工和小颖去买的,他俩开车帮忙一份份送回去。最后到我家时,她竟然没随那个男员工回来,而是帮我把我的房间打扫了,收拾了屋子,还洗了我的床单、被套和脏衣服。估计她就是那时感觉到了我和马小强的异常。我还傻,还以为她只是想讨好我。现在想来,她是想主动接近和了解我。我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可能身为同志时间长了,那方面的那根筋已经不敏感了,有时根本不会去想还会有女孩喜欢自己。

我尴尬地笑笑,说:「行了,别没大没小的,我怎么说也是你的老板,哪有和老板开这种玩笑。」

她有点不高兴了:「你觉得我像开玩笑吗?」

我低下头,不说话。

她又说:「我是认真的。」

我只好说:「我已经有自己喜欢的人了。」

她说:「我知道啊,你不就喜欢马小强吗?」

我突然抬头,用不寒而栗的眼光死死地盯着她看。

她很聪明,马上又说:「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我说:「既然你都知道了,还和我说这些。」

她看我一眼:我就是想确认一下。

我说,好了,你确认完了,是的,我喜欢的人就是马小强。

她说,你急什么,我又不会和你抢。

我笑着说,要抢你也抢不过我。

她也笑着说,我不和你抢他,我和他抢你。

我说,算了,你和我抢他可能还有一线生机,和他抢我,你会死得很惨。

她认真地说,事无绝对,不试怎么知道,万一死得不惨呢。

我说,没有万一。

她说,我不相信。

「不相信什么?」

「不相信你是这样的人,怎么看也不像。你们可能只是感情比较深的哥们。」

「小颖,我是你老板,你还一口一个哥的叫着,我是为你好,是不是这样的人我自己清楚,你赶紧找个男朋友,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算了,我现在喜欢不上别人。」

「别任性了。」

「不是任性的事儿,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喜欢上你了,而且越来越喜欢,你还记不记得有次你领我去参加一个服装展览会,一路上你对我呵护备至……」

「行了,小颖,我是你老板,领你出门当然得照顾你,如果这种照顾让你产生了误会,我很抱歉,以后别往这方面想了。」

「我也不想去想,但我控制不住自己。」

「这样吧,我给你介绍一个男朋友,你喜欢什么样的。」

「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你又来,别傻了。」

「你也不用给我介绍了,你喜欢马小强是你的事,我喜欢你是我的事,我愿意等,你们迟早都要结婚的,我也不相信你不喜欢女人,你怎么看都像喜欢女人的男人。」

「那是你看走眼了。」

「我相信自己的判断。」

「你这是何苦,不为难我吗,谁没事会去喜欢一个男人啊,又不是多光彩的事儿,我倒希望自己能喜欢上你呢,你多漂亮啊,哪个男人要能找到你祖坟不得冒多少烟啊。」

「放心,我不会为难你,我现在什么也不会做,反正我年龄也不算大,我就一直在你身边默默地等你,只要在你身边,我就很开心。」

「小颖,我一直把你当妹妹看,虽说你的年龄不大,但女人的青春很短暂,稍微不留神,你就会变成一个大姑娘,我希望你不要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我身上。还有,你也别怪我没提醒你,最好别让马小强知道,我不想因为你影响我和他之间的感情,你要乱来我肯定辞退你。」我说那么狠,除了我真的很在乎马小强外,还因为马小强喜欢吃醋,我真怕小颖会捅出什么篓子来。

「放心,我不会乱来。」

她说着就低着头吃菜。我看她这个样子,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也低着头吃起菜来。

我以为顾梦颖会放弃,没想到,她对我表白后不久,帮忙搞定了一笔大单,专门为一家单位定购了一批服装,这笔单子她的功劳很大,那天我宴请那家单位的主管吃饭时,把她也带去了。

我喝了很多酒,小颖很心疼我,主动帮我挡酒,那个主管总是色咪咪地盯着小颖的胸脯看,还不停夸她漂亮能干。我送小颖回去,分别的时候,我说,小颖,其实你没必要这样。

她突然抱着我,说,为你做什么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也就从这时起,我决定开家分店,把小颖调到那家分店去,以后也尽量减少和她多余的接触。

我和小颖谈及此事,她倒是很痛快就答应了,还说她叔叔也有兴趣加盟,我躲避马小强的这几天就一直和她叔叔在酒店商谈加盟事宜。

马小强找了我好几天,直到有一天,他无意看见我的车停在某酒店门前,他以为我躲他是找人开房,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竟然向前台要到了我的房间号。

他气冲冲敲门时,我正和小颖的叔叔在商谈合作事宜,听见门铃声,我还以为是服务员,刚打开,马小强就一把推开我,怒火冲天窜进屋。

「你谁啊?」马小强厉声责问,鹰隼般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对方看,发出的光芒就像X光射线,恨不得一下就能把对方的底细扫个一清二楚。

「你是?」小颖的叔叔不明事理,疑惑地反问马小强。

「你别管我是谁,我现在问你是谁?」马小强近乎咆哮。

「你要干什么啊?」我冲过去拉马小强。

「你说我要干什么?」马小强甩开了我的手,眼睛似乎要喷出火来。

见马小强抡起了胳膊,我赶紧冲小颖的叔叔说:「抱歉,今天有点别的事情要处理,该天我们再谈,你先回去,我给你打电话。」

小颖的叔叔看出了气氛不对,站起来说:「那你先处理,改天我们谈。」

「想跑?」马小强一把抓住对方的衣领。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一把推开了马小强,快速把他拽到门外,「对不起,你先回去,今天我碰到点意外,他是个疯子,见人就咬。」说完,我猛地关上门。

「你说谁是疯子?」马小强气呼呼看着我,眼神冷冷的,充满怨气,有着你死我活的味道。

「还能有谁,这里就咱俩。」我也气呼呼看着他。

「马宇轩,你什么意思,你约网友开房还骂我是见人就咬的疯子?不行,我得找他问清楚。」

马小强刚打开门,我又一把抱住了他。有个服务员推着小车过来,他被我抱着动弹不得,竟一把拉住小车,问服务员那人是什么时候进房间的,服务员傻楞楞地看着他,有点不知所措。

我说,你要干什么啊,也不嫌丢脸。

「怕丢脸就不要做丢脸的事儿?」他冲我怒吼。

见他简直要疯了,露出一种从未领略的骄横、野蛮和不管不顾,我连拉带拽,把他拖进房间。关门前,我冲那个不知所措的服务员摆摆手,她识趣地走了。

「我做什么丢脸的事儿了?」房间里,我松开了他。突然间,我觉得他身上涌现出一种尖锐还脆弱的东西,伤害着自己,也伤害着他人。

「做什么了你自己清楚。」他猛捶了一下柜子的门。

「我不清楚。」我声音不大,但不失力量,「你现在像个女的似的疑神疑鬼的,有意思吗,你觉得我是敢做不敢当的人吗?」

「还我疑神疑鬼,都抓现形了,我问你,你和他到底做什么了?你们是不是上床了?你是不是让他XXX了。」他还在不依不饶。

我没说话,死死地盯着他看。

突然间,马小强陌生得像是变了一个人,胡搅蛮缠得有点不可理喻。

「怎么?不说话了?是吧,你们到底还是上床了,你到底还是让人给XXX了。」见我不说话,他还以为是切中了我的要害。

「我还说什么啊,你不都说抓现形了吗,是,你说的没错,我们上床了,我让他XXX了,他也让我XXX了,我们脱光衣服在床上互XXX了两三个小时,你为什么不早点过来啊,你要早点过来你就可以看见……」

「去他妈的!」他居然口吐脏言,又是狠狠捶了一下门,近乎竭嘶底里,「不要脸,你就是个变态,不要脸的变态,天天想着让别人XXX你,你怎么那么贱啊,你为什么不去大街上站排,看见男人就跪下求他XXX你……」

「你以为我不敢?马小强,我告诉你,明天我就去参加他们的活动,那里男人多的是,比你好看的也多的是,我开间总统套房,把他们全请过来,我一个一个让他们XXX我…..」

他突然就怔住了,五官剧烈痉挛起来。

从他怔住的眼神里,我看到了一种叫恐慌的东西。蓦地,他用脑袋狠狠撞击那个衣柜,发出可怕的咚咚咚的声响。

「你抽什么风啊?」我拉住他。

「马宇轩,你为什么要害我?」他剜我一眼,甩开我的手,蹲下来擤鼻子,擤着擤着,泪水夺眶而出。他抹了抹泪,起身准备离开。

「你干什么去?」我再次拉住他,他的举动让我深深地感受到了他内心深处的痛苦。

「滚,别碰我!」马小强愤然甩开我。

「你到底什么意思?」

「你到底什么意思?」他突然转过身来,死死盯着我看,「你花了14年时间来对我好,不就是想让我喜欢上你吗,好啦,你赢了,我现在不顾一切抛弃真主喜欢上了你,你就腻了,厌烦了,开始找人开房了?那你干嘛要让我喜欢上你……好吧,你不是一直要我好好想想我们之间的事情吗,我现在就告诉你,是的,你说的没错,真主不允许男人喜欢上男人,真主要我们每个人都结婚……马宇轩,我知道你后悔喜欢上我,所以开始找别人。反正我们也没戏了,有件事情我也不怕告诉你,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不后悔喜欢上你,我也从来没有嫌弃过你,我离开你的那三年没回去找你,是因为我没脸见到你,你爸丢的钱被我捡到了,我偷偷拿去给我爷爷治病,害得你父亲为此丢了工作……这回你满意了吧,这回你可以死心塌地离开我,每天约你的网友住你的酒店了吧……」

马小强噼里啪啦说完,打开房门,快速离开了。

我突然一下楞在那有点不知所措。

我给马小强打了好几个电话,他也没接,后来干脆关机了。

我也没多想,以为他只是想一个人静下心来好好想想。

我又给顾梦颖的叔叔打电话。

我想早点定妥开分店的事情,尽早把小颖调到分店去,我不想在这个特殊时期节外生枝,毕竟现在是我和马小强情感的关键时期。他已经29岁了,小雅都要结婚了。我特别害怕到时他父母一逼,小颖那边再发点狠力一搅和,说不定马小强就扛不住,放弃我们的感情也不是没可能。

顾梦颖的叔叔问,你处理完了?

我说处理完了。

顾梦颖的叔叔又问,那人谁啊,凶巴巴的。

我说,不用管他,你过来,我们接着谈。

顾梦颖的叔叔过来后,我刚和他谈了个大概,又听见有人在不停摁门铃,我透过门镜一看,吓一跳,马小强竟然又回来了。

「马宇轩,你给我出来,我知道你在里面。」马小强疯狂摁着门铃。

我赶紧给小颖打电话,要她火速过来一趟。打完电话,我鼓起勇气打开门,把头探出去,我说,你别乱来。

他也探头看了看里面,脸色也越来越难看。见情形不妙,我赶紧出去,把门带上后,死死抱住他。

我说,走,我们去那边聊。

「去死!」他挣扎着甩开我,「别碰我。」

我说:「你别激动,听我给你解释。」

「解释个屁。」他强行打断了我,把一张银行卡和一叠钱塞我手里,「放心,我不会激动,更不会乱来,我知道他又回来找你,你也别担心,这次我不是回来抓奸的,今后你约谁开房和我也没什么关系,我来是把你的钱还给你……」

「你什么意思?」我一楞。

「没什么意思,该还的总得要还,这钱本来就是你的。」

「少来,你现在要跟我算帐啊,算不清了,咱俩是十几年的糊涂帐。」我把卡和钱又塞回他手里。

「去死,别碰我,恶心。」他还在激烈挣扎,「我就是饿死也不会要你一分钱,我嫌脏。」

「马小强,你有点脑子好不好,还嫌脏,你不会真以为我和那人上床了吧,他是顾梦颖的叔叔,我不是和你说过我准备开家分店,顾梦颖的叔叔知道后比较感兴趣,想入股,我们是在谈合作,我准备把那个店交给小颖来管,现在的这个店交给小雅来管……」我凑他耳边小声地说。

他停止了挣扎,目不转睛看着我,眼神充满潦草还仓促的猜疑。

我拿出手机又给小颖拨了个电话:「喂,小颖,你到哪了?赶紧过来!」

我挂断电话又对马小强说,「是,你走后我又把他约过来了,他现在就在里面,但我们只是谈合作,你要不相信,小颖来了你也可以和她对质,你还可以检查房间,真上床了总能留下点蛛丝马迹吧,如果你发现任何一点,我立马从楼上跳下去……」

见我如此信誓旦旦,可能也确实觉得我不是那种不敢担当的人,他激烈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

小颖很快就赶过来了,见我们第一句话就说,你和我叔叔谈得怎样?

我说,我们进屋再一起合计合计。

三个人进屋后,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对了,顾老板,你身份证给我看看……

小颖和他叔叔走后,马小强一直低着头不说话。

我问他,还是不相信我?

他还是没说话,脸有点红红的。

「好了,别生气了,我知道你心里有我,不过吃醋要注意分寸,你也不用脑子想想,我怎么会腻你、厌烦你呢。这几天我确实在躲你,一方面是想找个清净的地方和人谈合作,另一方面,我们现在也老大不小了,也确实到了都该静下心来好好想想以后的路怎么走了,你难道看不出来,我就是因为太爱你,害怕失去你,所以才…………」

「那你为什么早不让我想,晚不让我想,偏偏在离不开你的时候让我想。」他恨恨地说。

「就因为你现在离不开我,我才要你好好想想,你要心里没我,我要你想个屁啊。」我刚说完,就有点后悔,感觉自己太残忍了,就如他所说,现在是他刚刚品尝爱情滋味的时候,我怎么可以让他觉得自己尝到爱情的味道是苦涩的。是啊,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为什么总要去担忧未来,何不放宽心珍惜眼前的花开花落。

为了不让他一直陷入悲愤中,我把他扑倒在床,亲吻他。

亲了一会,我突然想起了什么。

我说:「对了,我记得你说你捡到什么钱了?」

他不说话,长久的沉默。

「你怎么了?」我看出了异常。

他却把头埋进了被子。

「你到底怎么了?」我掀开被子,可能他有什么难以启齿的隐情吧。

不一会儿,他抬起了头,盯着我看:「如果你突然发现,我这个人其实跟你想的完全不一样,你会原谅我吗?」

「干嘛那么严肃。」我笑了笑,继续说,「我认识你十几年了,在一起的时间比跟我父母都长,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吗。」

「我说出来你保准会吓一大跳。」

「行了,还吓一大跳。」

「轩子,这事我原本不想说,打算隐瞒一辈子,既然你问我了,我就全说出来,反正也压了我十几年,说出来还好受点……我离开你不让你找到我,确实是想躲你,但我躲你不是嫌弃你,我躲你是因为我捡到了你父亲拉在车里的钱……」

「拉在车里的钱?」我仍是一头雾水,「什么钱?」

「你还记得你母亲打你那次吗?」

「哪次?她经常打我。」我问他。

「就你妈一开始用鸡毛掸子揍,后来用皮带抽那次。」

「当然记得,那是我母亲最后一次打我。」我说。

「其实那次她打你,我刚从医院回来,正要躺下休息,就传来你母亲的吼叫声,先是用鸡毛掸子打,后来用皮带抽,问你有没有捡到钱,每抽一下我的心就在滴血,后来你用刀割自己的手臂,我当时瞪着惊恐的眼睛,你可能不会相信,那是我这辈子见到的最让我刺眼、最让我痛彻心肺的一幕,我当时差点就……」

「恩,你还为我包扎伤口,你一直对我很好,是我太坏了,我就是个变态,我不该利用你的善良来骚扰你,吓跑你。」我打断了他,一想到过往的种种,我就思绪万分。可能是我太在乎他了。

「不是,是我不好,我对不起你,你对我那么好,每天给我买好吃的,偷偷给我家送东西,陪我出去玩,我生病了还每天过来陪我说话,照顾我。可是,可是我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我很需要那笔钱,没有那笔钱我爷爷就会死,我不想看到我爷爷死,我爷爷太可怜了……」

「到底什么钱?」我听得云里雾里。

「轩子,对不起,你妈问你有没有捡到的那笔钱被我捡到了。」他把眼睛闭上,一种万分痛苦的表情倏地呈现开来。

「什么?」当我明白过来,确实吓了一跳,感觉我的五官有些移位,下巴有些不听使唤,结结巴巴问,「你捡到了?在哪捡到的?」

「就在你父亲开的那辆车里,那天你踢足球受了伤,要去医院检查,我搀扶你到车里,你那只受伤的脚夹在车缝里,我低头帮忙拉时,看见车缝的脚垫里夹着两叠钱,我一开始不知道是钱,因为用报纸包好了,我拉你脚时,不小心碰到了,报纸的一角露出了熟悉的红色,我当时心砰砰乱跳,凑下去一看,果然是钱。我犹豫过,我不知道是谁的钱,但我又侥幸地以为是别人坐你父亲的车时不小心拉下的。当时我爷爷住院,钱早花光了,我母亲还有病,一家人急得团团转……我知道你很想我陪你一起去医院,但我当时脑袋一热,转身就走了……你那天用刀割自己的手臂时,我真的很想把真相说出来,我差一点就说出来了,可到最后还是没那个勇气……」

「总共多少?」

「两万。」

「交医药费够吗?

「够了,还剩了一些,我给你买了辆山地自行车,余下的我爷爷用来做康复用。我当时也是费了好大劲儿才瞒过我父母,我骗他们说医院免了一部分医药费,入学时,新学校考虑到我的困难,还特意给了我一笔贫困补助。我爷爷康复的前两年效果还不错,生活基本能自理。不过,每次陪我爷爷去康复中心做理疗,我的脸就像有一团火在烧。轩子,对不起,我不是人,我害了你,害了你父亲,还害了奶奶,她对我那么好,那天奶奶和你母亲吵架,我真的好痛苦,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仿佛一本书,慢慢翻到最后一页。翻完,他瘫在了床上,开始疯狂地拍打自己的脑袋。

我一下全明白了。

一些奇怪的画面组合开始在我脑海打转。

那次,我母亲打我,我冷笑着用水果刀划自己的手臂,他快速跑过来帮我包扎,遮阳棚里,他的神色是如此地哀郁,一句话不说,叹气的声息像一块挤不干的海绵,还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那次,我们一起坐16路陪他去千金他奶奶家,公交车上他问我手臂的伤好了没有,我说好了,他就淡淡一笑,转头忧郁地看着车窗外,一句话没有。

那次,我15岁生日,他家条件那么不好,竟然还给我送一辆如此昂贵的山地自行车,扛到我的卧室,也不和我打个招呼就走了,原来是从2万元中拿出一点来赎罪。此后我每次要说到那辆山地自行车他就会突然不说话,低下头不敢看我。

那次,我18岁生日,他送我一个书包,我回他一个高压锅,他却如此生气,掉头就走,我当时就觉得很奇怪,他怎么会突然生那么大气。现在想来,他那是愧疚,可能觉得罪没赎回,还增添了新的良心谴责。

那次,我母亲和我奶奶吵架,他是如此地难过。

而之前,我一直以为他劝说我把我奶奶接出去单住,只是想利用我奶奶来牵制我和万丽丽的交往。现在想来,他对我奶奶确实抱着一颗愧疚的心,他真是想为救赎自己做点事情。还有,他总喜欢打听我父亲、我母亲,还有我奶奶的情况。得知我父亲后来开了出租,他很是诧异,我从来就没见他如此关心过我父亲。

见他一直疯狂地拍打自己的脑袋,我死死拉住了他。

我说:「你别这样,事情已经过去了,你看我父亲现在不也挺好的吗,他以前就是开出租的,现在还养了一台车呢,比上班拿工资强多了。而且,就算你没捡到那笔钱,我父亲被辞退的事实也改变不了,那笔钱不是你捡到也可能被别人捡到,哪怕我父亲自己捡到,他也不能傻傻地拿着那两万块去找他领导吧,那是个新领导,他也不能信啊,是不是?……怪就怪我父亲自己太大意,拿那个装钱的袋子时就应该好好检查一下……再说,2万元能让你爷爷多活十几年,这是多好的善事。」

「轩子,我真的没有嫌弃你,我经常会偷偷回去看你,有时也会去学校门口等你。我知道你一直在找我,有一次周一婷告诉我说你在打听我的消息,那天晚上我躲在被窝里偷偷流泪,我好想见你,但我又没脸见你,我觉得自己再也没有资格做你的哥……后来,你找到我,我们重新在一起,当时我也很矛盾,每天都在痛苦中挣扎,我知道我们这样是没有未来的,但我又感觉有点离不开你,每天我都会默默祈祷,希望真主能为我指点迷津,结束对你的想念和情感的依恋……你知道吗,每次看到你生病,或者喝醉了的痛苦样子,我的心都好痛,我就发誓一定要对你好,不让你再受半点委屈……到后来,我发现是我自己慢慢离不开你,每当你提到我躲你的这三年,我都不敢抬头看你。每次我都对自己说,不要去想,不要去想,已经去过了。但我知道,那是我心里的一根刺,我迟早会和盘托出,告诉你一切的,毕竟,面对你,我不想有任何的隐瞒。以前一直没说,是怕你会瞧不起我,当然,我更怕失去你。现在告诉你,是我觉得我们不会在一起了,我必须坦白这件事……轩子,你会离开我吗?你肯定很嫌弃我,是吧,你离开我也很正常的,那是我活该,我根本不配,我就是个小人,卑鄙的小人……就算你离开我,我也要感谢你,是你让我知道了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

「不会,我不会离开你。」我一把紧紧抱住他。

他急切地吻我,他的嘴唇又湿又软,就像融化了一样,就这么贴在我的嘴唇上好一会儿才拿开。他哽咽着说:「轩子,别离开我好吗,求你别离开我……」

「好,我不离开你。」我也紧紧搂着他。

我们热烈狂吻起来。

「轩子,你要了我好不好?」他开始脱我的裤子,「我其实是担心那个张凯又来找你,我怕你还惦记想cao他,我还怕你去找别人,你要了我吧,我不想你惦记别人,我想让你惦记我……」

「宝贝,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敢要你吗?」

「为什么?」

「我就是害怕要了你,又再失去你,可让我怎么活啊。」

「不会,你不会失去我。」

「你妈是教徒,她会催你结婚。」

「这事她说了不算。」

「可她身体不好。」

「那你也先要了我再说。」

「那你要做好准备。」我说。

「我早准备好了。」

「会很疼。」

「没事,我忍着。」

「忍不了就吱声,不是非得做。」

「你来吧,我不怕疼。」

「那我试试?」我的心开始砰砰跳。

「恩!」他学我趴在床上,微微撅起屁股。

我开始亲他,从耳垂到脊背,再到屁股和脚跟,又从脚跟回到屁股,然后定格在了屁股。

我的心跳得激烈了一些。

当我疯狂地舔着他的屁股时,他发出了快乐的轻吟,说好痒,好舒服。

他的后面很紧很温热,我慢慢进入后,一股软软的电流感从四面八方铺天,他的叫声也停了,脑袋陷入了枕头。

渐渐地,我身上孵出了一层汗,一股蚂蚁大军踏步而来。

当我感觉他的身子慢慢松弛下来时,我把他翻转过来,发现他的脸上泛着红晕,眉宇渗出湿意。

慢慢的,他的身体在我身下悦然盛开,像一朵醉人的莲。

当我们俩人都相互喊出对方的名字时,生命在那一刻得到了融合和升华。

结束后,他紧紧抱着我,脸色微红,眉目生动,睫毛上沾着喜悦的泪花儿。

憧憬总是给记忆裹上一层糖,让未来看起来甜美一些。

马小强拎着装有他那两套工作服的包站在我门口。

「轩子,我想通了。」他说。

「想通什么了。」

「我决定和你一起住。」他羞赧地说。

「切,你不一直赖我这吗,都赖好几年了。」

「那不一样,以前是赖,现在是正式搬过来和你住,我不走了,你赶我也不走。」

「就那两套工作服也叫搬?」我白他一眼,心里却乐开了花。

「我人哪,不算吗,我整个人都搬过来了。」他把包一扔,从背后抱着我。

「你真打算赖我一辈子?」

「是的,欠你的,我要用一辈子来还。」

我逗他:「你打算怎么还啊?」

「用我的身体还!」他把我抱到床上。

待他趴在我后背,准备进入时,像是想起了什么,若有所思地说:「不对啊,那不成你用身子还,我越欠越多吗?」

喜悦如烟花闪闪盛开。

无论是哀痛、伤心、忧愁和狂暴,所有的种种,在岁月中沉淀,慢慢趋于平静,美好开始在记忆中一点点浮现,那种触底后反弹的幸福,会跳得很高高,有天那么高。

当我光着身子压在马小强身上的时候我不禁想,我们之间的问题就这么解决了吗?就以一次做爱而告终万事大吉了吗?不过,一想到自己已进入了对方的身体,对方身体融入了我的精华,这些所谓的问题起码在目前看来不是那么迫不眉睫,毕竟享受当前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此后的日子,马小强像是重获新生,经常会从背后抱着我,或者干脆像个小孩,坐在我的膝盖,搂着我亲来亲去的。经常是,我在电脑桌前刚坐下,他屁股几乎是轻轻一嵌,就定在了我的大腿上,然后动作轻盈地搂起了我的脖子。

每次激情前,我都会在卫生间把身子洗干净,马小强就躺在床上等,等的时候他会不停问我,洗完了吗?你还没洗完吗?怎么没听见声音呢,你是不是自己打飞机呢,你是不是出去了啊,你快点回来啊。那种语气好象我随时都会离开他,出去跟别人开房似的。

激情时,他不再满足之前老套的性爱方式,变着花样改变各种体位,每次的每种姿势,他都能在我身上发现一种新的魅力和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感。

我奶奶要不在家,我炒菜他也会过来和我搂搂抱抱,甚至我上卫生间他就会跟在后面。上个厕所也让人盯着总是有点难为情,我说你干嘛我要方便。

他说哦,就出去了。刚把门关上,不一会他又打开,把脑袋探进来,煞有介事地和我讨论某个问题。我方便完事他就会赶紧进来帮我拉纸屉里的纸,递到我手上。

我说:「你怎么成了一个跟屁虫。」

他嘴一撇:「你跟了我那么久,现在轮也轮到我了。」

他到单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我打电话,问我起来了吗,告诉我粥已经熬好了,凉了就用微波炉热热。我说我起来了他就会问我去店里了吗,我说在路上了呢,他就说好好开车,别溜号。我逗他说:「已经溜号了,我看见一个帅哥,长得特像你,哎,你说是不是你啊,你现在在哪了,啊,不是你啊,真的很像你,我开过去看看,呵,他也在看我,你说他是不是想上我的车啊,他真的好帅……」

他就在那边喊:「轩子,你在哪,我过去,你不许他上你的车,听见没?」

有一次他在上班时间跑来店里,看见他我很是惊讶,问,你怎么来了?不上班?他说,上啊,一会就回去。我像是明白了什么。我说,哎,你不是跑来盯梢来了吧。他就捶我一下,去你的,单位停电了,也没什么事,就过来看看你。

他现在毫无顾虑地爱我已经成了习惯,一天里面哪怕要离开我一小时,他也会觉得非常痛苦。可能这就是热恋,总在争分夺秒地爱,去拥抱,去接吻,去做爱。

我说:「行了,宝贝,你现在一天到晚跟着我,一天到晚吃我的醋,再这样下去你就变成个女的了。」

「这么快就厌烦我了?」他有点不高兴地说。

我逗他:「是啊,早就烦你了,谁叫你现在变成个女的了。」

「美的你,我要真变成个女的,你还不乐得合不拢嘴啊。」

「切,你要真变成个女的,我立马换人,换个大帅哥。」

「帮你生个大胖小子也换?」

「那我不换。」我看他一眼。

「那不就得了。」

「可你生不出来啊。」

「所以我不是女的了。」

「哈哈。」

这种语言上的小打小闹,我发现我就算不落下风,也总是很难占到上风,经常还会被他噎得自讨没趣。

「宝贝,你现在说话越来越甜。」我说。

「怎么了?」他问。

「你会喊我宝贝了。」

「不喜欢?」

「有点不习惯。」

「你激动了?」

「何止激动,简直受宠若惊。

「少来这套,以后我改口。」

「叫什么?」

「叫你小贱。」

「去死,你才小贱。」

……

心情不好时,我会耍点小脾气。

「好好睡觉,别碰我。」

「怎么了,还不能碰,你来例假了?」

「去死。」我扑哧一笑。

有时候我也会觉得,马小强好象不再是以前那个老实且不善言辞的马小强。对他这点变化,我其实还是比较欣慰的,起码他不再像以前总是沉浸在自我的世界里。

有一次,我开车去取货,他一直跟着,说是搭我的顺路车,到他单位附近他也不下,我说,跟屁虫,还跟啊,再跟你就失业了。

他不说话,到了取货地点,开始忙碌起来。

我踢他屁股:「行了,再不回去你们单位就要扣你钱了。」

他却一本正经地说:「以后你不扣我钱就行。」

「什么意思?」我一楞。

「我已经失业了。」他双手一摊。

「你辞职了?」我瞪着大眼睛,有点不相信。

「恩,辞了!」他也不含糊。

「什么时候的事儿啊」我还是不相信。

「昨天,就昨天办的。」

「你疯了,你父母知道了怎么办。」

「那就不让他们知道。」他说。

「他们迟早会知道。」

「到时再说了。」他轻松应着。

卸了货,仓库里,我紧紧搂着他,傻瓜,辞职这么大的事也不和我商量一下,你真打算跟我一辈子啊。

「切,谁要跟你一辈子啊,我是要监督你一辈子,我要不整天跟着你,万一哪天你就跟别人跑了我找谁要人去。」他用手掐了掐我的腰。

那天,我们整理货物到很晚才回去。到了家,上了床,他开始撩拨我,说,「你不会真以为我辞职了吧。」

我说:「那你到底辞没辞?」

他打着马虎眼,哼哈哼哈了半天,最后才说:「我办的停薪留职,妈的,那头儿真狠,我花了好几百给他买了条烟。」

我气得肺都要出来了,扑过来挠他。

他却紧紧抱着我,动情地说,轩子,今晚你要了我吧。

……

真正喜欢且享受的生活,不过是有个自己爱着,也爱着你的人,每天俩人在一起,我微笑着看他,他微笑着看我,彼此心里懂对方。

马小强的雄性激素旺盛得一塌糊涂,总是用迷离的声音说,宝贝,该上床了。每次他说「你要了我吧」,表情特别诱人,尤其是眼睛,深情地让我发颤。不过,他的淡然,也总是让人觉得,在怯怯地表达情感的同时在掩饰情感。

他贪婪地在我身上动的时候,我也会刺激他:「哎,你不是说两个男的之间这种事有那么重要吗?」

他一楞,反问:「我说了吗?」

我说:「你说了,我和你谈两情相悦的时候。」

他就说:「切,那时不还没两情相悦吗。」

「你是说,咱俩现在是两情相悦?」我一激灵。

「别乱动。」他开始喘气。

「是不是嘛?」

「少来,我就看不惯你那嘚瑟劲儿,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啊,你是不是想说你本事大,终于让我爱上你,和你两情相悦啊。」

「宝贝,你真的爱上我了?

「别打搅我。」

「说啊,爱没爱上?」

「你自己想。」

「我怎么想,上次在宾馆你只是说喜欢上了我。」

「都一样。」

「爱和喜欢还是有区别的。」

「笨,我刚才说都一样,是说在我眼里是一个意思。」

「切,你能分清爱和喜欢吗?」

「怎么不能,喜欢就是喜欢。」

「爱呢?」

「爱就是很喜欢很喜欢。」

「不对,爱,是想要让对方幸福;而喜欢,只是想占有对方。所以,我是爱你,而你只是喜欢我。」

「切,瞎扯,我当然想占有你,但我更想让你幸福。」

「真的?」我开始偷笑。

「哎,别动别动。」他突然瘫在我身上,「叫你别动别动,这下好了……」

关于两情相悦,他有不同看法。

他买了速冻饺子,煮的时候,两个饺子粘在了一起。他要强行掰开,我说,别掰了,两情相悦的。

他就笑,说,还两情相悦,那是强行凑一起。

我说,不管怎么说,已经两情相悦了。

他白我一眼,煮煮就分开了。

我从后面抱他,你说咱俩会不会煮一煮也分开了。

他就意味深长地说,那要看你表现了。

有一次我又问他。

「宝贝,你怎么就爱上我呢,我一直没想明白?」

「没想明白就别想。」

「你说说嘛。」

「说了你可别生气。」

「说吧。」

「因为你可怜,没人要,没人爱,我只好委屈自己,可怜你,收留你。」

「看你说的,我有那么惨吗,就我这帅气劲儿,要我的人不多的是。」

「切。」

「你不信,我现在就去网上逛一圈。」

「你敢,我阉了你。」他扑过来。

「那你就说实话。」

「行了,再嘚瑟下巴都要嘚瑟掉了,因为你喜欢我,你对我好,我被感动了,可以了吧,瞧你那嘚瑟劲儿。」

「切,我喜欢你10年,对你也好了10年,你怎么现在才被感动,哎,你的心是不是铁做的?」

「不是,顶多石头做的。」

「哪有那么硬的石头。」

「真铁做的就好了,我这辈子都不可能上你这条贼船。」

「你后悔了?」

「是啊,后悔了。」

「你可以下船啊。」

「切,晚了,你这船已经开到海里了,你让我下海淹死啊。」

「不会,我给你扔个救生圈。」

「救生圈顶屁用,迟早得淹死,你要敢扔我下海,我就把你这条船炸没。」

「靠,这么暴力。」

「才知道。」

「我可以开到岸边让你下船。」

「干嘛要我下船,你想拉别人?」

「你可以试试别的船啊。」

「试个鬼,你明知道我晕船。」

「不晕我这条船?」

「晕不晕我也习惯了,都坐多少年了。」

「哈哈,宝贝,你真逗,我爱死你了,放心,我好吃好喝供着你,一辈子不让你晕船。」

「切,我又不是菩萨。」

「你就是菩萨,我的活菩萨,来,宝贝,说你爱我。」

「说出来干嘛,知道就行了。」

「说嘛,我想听。」

「我—爱—啊—气」他突然打了个喷嚏。

「打喷嚏干嘛。」

「没听见?我说完了。」

「去你的。」我伸手就给了他一掌。

除了打打闹闹的语言,我们也会有一些温情的对话。

「宝贝,咱俩认识几年了?」

「13岁认识你,现在29,15年了。」他开始算。

「咱俩好几年了?」

「怎么算?」

「就是咱俩两情相悦几年了?」

「也就四五年吧。」

「那么短?」

「你以为呢?」

「初中那年不算?」

「不算。」

「高中那年不算?」

「算0.5年。」

「大学那三年不算?」

「最多算一年。」

「我亏了。」

「你还亏了?」

「是啊。」我扑到他身上,「我亏就亏在大学没早点下手,白白浪费了两年。」

我们也会交流一些往事,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都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发生,我还没有完全消化掉。

「宝贝,我想起个事。」

「什么事?」

「周一婷告诉你我在打听你下落的那天晚上,你真躲被窝里哭?」

「你不信?」他有点失落。

「我信,不过你为什么哭?」

「怎么说,我其实很想见你,又觉得没脸见你,这种痛苦一直折磨着我,得知你还一直在找我,我就更痛苦……」

「你不会那时就喜欢上我了吧。」

「行了你,你不会想说我在我娘肚子里就喜欢你吧。」

「有没有喜欢上嘛?」

「当然没有……」

「切,不说实话。」

「不过……」

「不过什么?」

「我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感觉。我在学校也有同学,单位也有同事,但我始终不是很喜欢和他们在一起,也跟他们融合不到一起,总觉得他们用鼻孔瞧人。眼睛是斜视着看你,眼光像是从鼻梁扫过来。跟你一起就不一样,觉得很自然、很舒服、很轻松。你识情识趣,不装,对我也好,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一个人像你对我那么好。哎,你知道吗,有时候你出去找那些小朋友玩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我会很失落,就算你什么也不干,像只小猫似得我在身边趴着,我也很开心,我特别喜欢你从背后抱着我睡觉,只要你躺在我身边我就很开心,还有,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别笑我。」

「什么事?」我来了兴趣。

「咱俩第一次分开后,我每次梦遗时都是因为梦见和你脱光衣服搂在一起,醒来就发现自己遗了,我也觉得有点不正常……就想去接触女生,但我们学校女生太少,后来周一婷会经常来看我,我当时也想过要不要追她,但对她实在没感觉,就只好作罢。没想到你找到了我,我们又在了一起,那段时间,我好象是慢慢喜欢上了你,因为我总想和你在一起,又害怕见到你……后来你考上了大学,发现你和万丽丽接触多了,我突然就有一种很慌乱的感觉,我也不知道这种慌乱来自哪里,冥冥之中,我是不希望看到你和她好……」

「为什么?」

「因为,」他顿了顿,「我见不得你对别人好。」

「你是说,我和万丽丽在一起后,你发现你爱上我了?」

「没有,那时候就是有点慌乱。」

「那你到底什么时候爱上我的?」我不死心。

他又是叨叨絮絮讲了一大通:「我一直挺喜欢你的,和你在一起特舒服,你活泼开朗,笑起来好像天下的阳光都被你吸了去。小时候你会偷偷亲我,你每次亲我,我都知道,有一次我根本不困,我就想试试你会不会再亲我,我就故意装睡,结果你没亲我还挺失落的……我们脱光了抱在一起,虽然也有点难为情,觉得两个男生这么做不大好,但我还是觉得很刺激,很舒服。后来,你读了大学,我们在一起时间长了,我就慢慢接受你了,我知道你离不开我,就没去想对不对的,我可能也习惯和你在一起了吧,我挺喜欢你对待事情那种小老虎般的精神劲儿,也喜欢你对待感情那种小蛮牛般的冲劲儿……要说真正爱上你,我觉得还是在你开店之后,我忽然发现你身上有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让我感到震惊,我特欣赏你敢想敢做破釜沉舟的性格,还有那种为人的宽容和大度,有一种成大事男人所具备的稳重与厚实,这种欣赏也逐渐变成了喜欢和爱,到后来愈发明显,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可以托付的希望……」

我倒是理解马小强。

他家庭负担太重,从小到大也没什么朋友。

记得有一次,他突然和我谈起了社会、拼搏和命运以及生命中一些无常的东西。他说得很具体,以自己为实例,句句见血,发人深省。

他说他想赚很多很多钱,好让他父母和爷爷奶奶生活好得好一些。还说他们父母和爷爷奶奶苦了一辈子,没过上一天好日子。

为此,有一次他们单位组织登山比赛,为了得个好名次,他摔得膝盖流血还坚持跑完全程,最后痛得倒在了地上。

刚读技校时,由于从小受母亲耳濡目染的影响,他是不喝酒、不抽烟的,也从不和他们一起开黄段子的玩笑。就此被他们孤立了。他为了融入集体,曾经堕落过,酗酒打架,做过一些小小的错事,虚度过部分青春的大好时光。

那时候,他并不开心,甚至还藏着悲伤,他不知道怎么去面对这个世界和这个世界形形色色的人。

工作后,他对新生活充满憧憬和梦想,每天生机勃勃上班,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发现一切和他想象的完全不同,就像一颗被扔进泥塘的小石子,慢慢磨去棱角,逐渐沉溺塘底。

他不合群,融入不了集体,融不进班组大氛围,他也没有能力去参加同事之间轮流作庄的聚会,每天除了工作就是沉浸在自我世界里,想拔也拔不出来。

本来,努力和拼搏是充满魅力的,因其生活显出深度。

那段时间,马小强的努力和拼搏却是灰色的,因其生活显出残酷。

身为一个回族,一个穆斯林,小时候被人叫「小回回」,长大了被人叫「大回回」,年老了又被人叫「老回回」。回回就回回了,那是自己的根,自己的信仰,自己的源头,他更改不了。

虽然他每天用勤劳、恭顺与和善,努力获得自己的生存,极力求得他人的理解和容忍,但他其实并不是个安分的人,他总是不甘心自己的命运,他也不喜欢逆来顺受,但当他所有的努力都落空后,他开始妥协,开始逆来顺受,逆来顺受的结果是让他觉得生活很无奈,他经常会找个偏僻的地方一个人冲天空大喊大叫……

马小强说,他就像一棵卑微的狗尾巴草,唯一的朋友就是我,唯一对他好的朋友也是我,唯一喜欢他爱他的朋友更是我,只有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是完整的,内心是平静的。我就像他的糖果,当然他需要甜的时候,我就会帮他勾兑他生活的苦。所以,不管我是什么样的人,他都接受,哪怕是个变态。

我也很心疼马小强,也为他那种对诸事漠不关心的性格感到担心,总觉得他有点像我奶奶,与世无争,每天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把自己防御和包裹得太紧,总是把世界拒之门外。

如果总是蜷缩在角落里,阳光是不会照过来的,要想感受阳光,就要主动走到阳光里。

所以,我喜欢领他出去玩,接触不同的人,一点点把他往回拽。

我会带他去游泳、滑雪、现场看CBA、出差,参加一些朋友的聚会。我甚至还带他去过迪厅,不过那次只呆了一会儿他就把我拉出来,大街上不停向我抱怨里面的空气不好,男男女女搂在一起乱扭,太乱,要我以后少去。

见他也确实慢慢往回走,我甚至还对他说过,如果你喜欢女生,我会放手让你走。

他却惊恐说,不要。

我问为什么。

他说,我习惯和你在一起了,就好比盐,放在菜里,每天吃着,不觉得什么,可要你突然吃没有盐的菜,你就会受不了它的寡淡无味。

我说,女人也是盐,找个女人生活久了也能习惯和她在一起。

他就说,切,不要,我现在口重,吃惯了你这口盐,女人那点盐还是太淡!

哈哈,我笑了。

他接着又说,算了,我知足了,这辈子都不可能找到一个比你更爱我的人了。

他这句是实话。

马小强说,那次打开手机,看到那些汹涌而来的短信自己也吓着了,他一条一条数,数着数就开始流泪。

另:谈一点不成熟的题外话。

现在很多城市的回民已经变得很多,教义、礼拜、穿着都被汉人同化,但我其实很赞赏回民的宗教信仰,通过严格的宗教律例,规范本民族人民的生活,统一本民族兄弟的言行,而这些传统,无不体现回族人民坚忍不拔的意志,敢于受难的坚持,对于社会秩序的遵守,对于良好修行的诉求。回民在公共场合很少大声喧哗,他们克己,规范、老实、本份。在工作岗位上,我认识的很多回族朋友,他们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塌实得像头老黄牛,让我这个假回族对自己民族发自肺腑的钦佩。当然,也有一些在社会上苦苦挣扎的回民,由于受到另类的眼光,也会做出一些过激行为,但那毕竟是少数,毕竟在这个社会,有很多很多不同的人,有好人,也有坏人,有穷人,也有富人。好人、坏人,穷人和富人是不分民族的。有些人可以一辈子享受荣华富贵,有些人,就是奋斗一生,也还是得不到回报。所有才有些人,不惜一切代价去冒险,去做一些不好的事情。

分店如期开张了。

其实也谈不上是分店,因为经营的系列和主店有着很大不同,规模不算大,我也放心交给顾梦颖管理。

开张的前几天,每到下班小颖都会过来请示一些很小的细节问题。其实就是一个电话的事儿,很多甚至电话都不用打,她就可以做主了。

我认为她是醉瓮之意不在酒,可能后来她也感觉出来我是故意把她吱开,她心情不大好受。

为了躲她,我领马小强去了趟深圳参加一个交易会,

那是马小强第一次出远门,也是他第一次坐飞机。

他很激动,也有点小紧张,紧紧地跟在我后面,生怕和我走散,去登机口的路上还不停问我,这个飞机大吗?会不会很颠?晕机了怎么办?

飞机起飞时,他闭上了眼睛,紧抓我的手。平稳后,他慢慢睁开眼,兴奋地贴在玻璃窗,盯着窗外看,喃喃说,真高。

途中,空姐过来送饮料,我每样要了一杯。

他悄悄问我,飞机上很贵吧。

我说不要钱,免费。

他突然就冲空姐说,我和他一样,一样要一杯,不,两杯。

我一抖,嘴里的饮料差点喷出来。

到了深圳,我们和吕辉见了一面,他请我们吃饭。

吕辉劝我喝酒,马小强不让我多喝,夺我酒杯,你少喝点,明天还得早起。夹菜时,我不小心把辣椒和菜夹一起,正要往嘴里送,马小强阻止我,用筷子把辣椒一根根挑出来,用唠叨的语气说,也不看着点,你这两天不是嗓子痛吗。

把敏感的吕辉都看呆了,他说,你俩感情好啊,到哪都成双成对的。

对于我和马小强的感情,我现在变得不怎么介意别人的目光了,我说,是啊,我俩双宿双飞。

马小强更有意思,一本正经地更正,双宿双飞?不是比翼双飞吗?

分手的时候,吕辉还是没忍住,问,你俩什么情况?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实情。

吕辉听得一楞一楞地,还是有点不相信,说,你可别扯了,就你瞅万丽丽那眼神,就跟饿死鬼投胎似的。

见我不像是开玩笑,才又拍拍我的肩膀,靠,我没走偏,你反倒走偏了。

深圳很漂亮很现代,一到晚上到处流光溢彩,车来车往的。

马小强对什么都感到新鲜和新奇,像只企鹅气宇轩昂出现在深圳的街头,满脸流光溢彩,眼睛也总是放射出灿烂的光芒。

在邓小平画像面前,他不停问,那个圈圈就是在这画的么?

在世界之窗的伊斯兰阿拉伯广场参观时,他突然神色凝重,盯着那个咖啡壶看了半天。

我说,你想不想去麦加朝觐。

他说,想,当然想,谁不想呢。

我说,那我以后领你去好不好?

他看我一眼,算了,咱俩这辈子就别想着去麦加了。

我就不说话了。

他甚至变得不避讳和我亲热。

坐地铁,人很多时,他就静静地拥抱我,象两条粘在一起的沙丁鱼。下了车,他会牵着我的手走出地铁。

我们打车去小梅沙看海,路途比较远,还要经过山地,我们在后面坐着,他会依偎着我,手挽着我的胳膊,下面热烘烘的大腿担在我的腿上,先是一条腿,后来两条腿都上来了,整个人都猴在了我身上。这是热恋中的景象,看得出租车司机目瞪口呆。

我一面陶醉于他对我的亲热,有点飘飘然,一方面又有些不知所措,毕竟是在外人面前。

到了梅沙湾,我说,你刚才也太大胆了。

他却满脸的不在乎:「怕什么,他又不认识咱俩。」

也是,不过和他比起来,我反倒成了语言的巨人,行动的矮子。他恰恰相反,是语言的矮子,行动的巨人,很多事情做出来让你忽然吓一大跳。

这是马小强第一次看海。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他很是兴奋,拉着我的手在梅沙湾跑,大声喊我的名字。

到梅沙湾之前,本来没有太阳,到了之后太阳突然出来了,光线很足,离我们很近,很像特意为了照耀我们才升起来的。

我们还看见一对小情侣,俩人打着赤脚,男的背着女的在沙滩慢慢地走。也不知道什么原因,那个女的开始咯咯地笑,越笑越大声,笑着笑着,他们就倒在沙滩上滚成一团。

我对马小强说,你看看,你看看。

马小强说,有什么好看的。

我说,他们怎么回事,不是背的好好的,怎么突然滚起来了?

他说,我怎么知道,管别人干什么。

我凑过去小声地说:「你说他俩不会脱光了……」

说着,我若有所思看他一眼,假装过去脱他衣服。

他一惊,说:「你想干嘛!」

我坏坏地笑:「脱你衣服啊。」

他白我一眼:「脱我衣服干什么?」

「做爱啊!」我凑过去小声地说,「他俩在那头做,咱俩在这头做……别说你怕了,刚才在出租车还挺大胆的,这会儿就认怂了。」

他被我激将住了:「我脱了你敢做?」

我反激将他:「你敢脱我就敢做。」

「真的?」他满怀疑惑问。

「真的!」我信誓旦旦回。

他真开始脱,光天化日下,先是脱去了上衣服,光着膀子,脱长裤子时,他看我一眼,我早看出了他的猫腻,说,你脱啊。

他抖抖擞擞解皮带,刚把长裤脱下,我踢他屁股一下,跑开了,他抓起衣服就追过来,马宇轩,你敢耍我……

我们在梅沙湾玩得很尽兴,一直到薄暮时分,太阳落下地平线,喷出最后一点余晖,马小强才恋恋不舍离开。

他说,真想牵着你的手一直走啊走。

我呛他,一直走就走到香港了。

他就笑。

从梅沙湾回来,我们出去吃饭,还喝了红酒,看见一对小情侣在喝交杯酒,我心血来潮说,你敢不敢和我喝交杯酒?

他就真和我交起杯来。

我们是在散台,有人看见了露出窃窃的笑。

马小强却不理会,交完杯竟然问我敢不敢亲他。

我摇摇头,说不敢。

他说我敢。

我不相信,见他真要亲,我只好制止他。

他就放肆地笑了,笑声如阳光落在搪瓷的边缘。

去卫生间时,有个服务员终于忍不住了,说,你俩穿情侣衫?

我说是啊。马小强在旁边附和,我们还喝了交杯酒。

那个服务员似乎明白了什么,谨慎地笑笑,就没再说什么。

吃完饭,回酒店,我找钥匙开门时,可能是受了酒精的刺激,他靠过来,和我抱在一起,开始用手撩我的头,托起我的脸,用他的嘴巴找到了我的嘴巴,然后我们开始接吻。他会吮住我的舌头,拼命地往里吸。我缩回舌头,又吐进去,肉搏从小动作上转移到大动作上,过程无声且激烈。

那几天,我们除了出去玩就是做爱,马小强的状态特别好,一回到房间我们就会做爱,情绪高涨还无所无所顾忌。有一天从凌晨12点到晚上12点,我们各做了对方四次,来来回回地你上我下,我下你上,这真是个奇迹,我们从来都没有这样疯狂过。到最后,我实在累得不行了,他却还在折腾,折腾完,他把我抱到他身上,说,该你了。我说,不行,我已经四次了。他拍拍我的屁股,我五次啦。我只好趴在他身上,一动不动,不一会就睡过去了。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他光溜溜的怀里。他捏着我的屁股,露出坏坏的笑,服不?我用胳膊勾住他的脖子,服什么?他说,我五次,比小石头还多一次。我白他一眼,不服。他又把我抱到他身上,不服你来啊。我用力扯扯他乳头上的毛,还来?我服行不?他嘴一歪,抽搐地笑。

做完爱,我们相拥看窗外。

在灯火璀璨的夜幕下,他向我反复絮叨着他一天的所见所闻。

星光静好,远处的城市仍在继续它喧闹的生活,但这一切都是浮云,我和马小强的青春和爱情的欢乐景象丝毫不受它的沾染。

这几天,我和马小强一趿鼻就仿佛能闻到相恋的味道。

有一天早上,他迷迷糊糊醒来,还以为是在本溪,竟然搂着我说,轩子,我先起了,你要吃哪家的油条?

酒店里,我们做完爱后的一些对话也很有意思。

我说,宝贝,你下去给我买个哈根达斯的球上来啊。

他说,你就知道吃球,那球就那么好吃吗。

我说,是啊,就那么好吃,我要吃两个。

刚出门他就回来了。

我说,这么快?

他说,还需要买吗,我身上就两个球。

我一楞,你身上哪来的球。

他把裤子一脱,看,这不两个球吗。

去死!我踢他,你赶紧给我下去。

还有一次,我说,吕辉竟然不相信咱俩搞同性恋。

他掐我一下,说,有病,你跟他说这些干什么?

我说,你说咱俩是不是搞同性恋。

是!这回他倒是很坦然。

我很吃惊他语气的淡然。他一直不承认自己的同志身份,甚至相当抗拒,他总说他接受我,喜欢我,也爱我,但他不是同性恋。每每提到同性恋这三个字时,就会用你们这种人来代替,总是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我说,你承认自己是同性恋了?

他说,我可没说。

我说,切,你刚才明明说是啊。

他说,切,你问我咱俩是不是搞同姓恋,我姓马,你也姓马,我恋你,你也恋我,我们当然是同姓恋。

靠,和我玩文字游戏。

「哎,你不是说两个男的在一起不靠谱,结不了婚生不了孩子吗。」

「本来就不靠谱。」

「那你还和在一起?」

「我们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我不会背叛你啊,我不是张凯,我也不喜欢别的男人,哎,你们这些人是不是总想着出去找人啊……」

切,还你们这些人,我猛扑了过去。

一顿乱亲后,我不死心,又问他:「那你到底是不是同性恋嘛,记住,我说的是性别的性,不是姓名的姓。」

他白我一眼:「不是。」

我心一紧。靠,还不承认,这小子嘴可真硬。

他却接着又不紧不慢说:「我不是说了吗,我又不喜欢别的男的,我也没想过要跟别的男的发生什么,一想到和别的男的,哎呀,恶心……喂,你昨天是不是又下了一部,你怎么总看这玩意啊,你很喜欢吗,两个男的多恶心啊,男女片里也有男的啊。

「去死,那你动我干什么?」我一个枕头就飞了出去。

「我也没把你当男的啊。」他一把抓住我扔出的枕头。

「去死,」我又一个枕头就飞了出去。

可能还想着这个问题,又一次激情后,我说,要不我给你找个女的试试吧。

「试就试!」他还是那副淡然的表情。

我拿起电话,开始拨号码。

「你真找啊?」他凑了过来。

我说:「不你说试就试吗?刚才还有服务员打电话问我们需不需要什么服务呢,声音老甜美了,正好把她叫过来,为你服务服务。」

「切,你以为我不敢啊。」

我开始拨号,学广东人说话:泥猴啊,我是8117房间的客人,我们需要服务……哦,好的好的,一会就来是吧,哦,好的好的,那一定要来哦,我们等,我们一定等……

我放下电话,马小强就开始紧张了,不停用手戳我的腰,哎,一会来了你先上。

我说,不你说试就试的吗?

他说,你不试?

我说,我也没说我要试啊。

他突然就来了句粗口,靠,你要我一个人上?那你干什么去啊。

我说,我可以在旁边看啊。

他不干了,准备下床,我拉着他,问他干嘛去。

他突然捂起了肚子,说,哎哟,我肚子疼,我去趟卫生间。

他在卫生间蹲了好长一段时间,还时不时偷偷探出脑袋看,见我在床上若无其事玩着笔记本电脑,他悄悄出来了。

「哎,还没来吗?」他说话了。

「不等你呢吗?」我专心查着资料。

「哎,要不这样吧。」他在我身边躺了下来。

「要不怎样啊?」见他半天没下文,我来了好奇心。

「要不咱俩比谁先硬起来,谁要先硬谁就先上。」他突然一骨碌坐了起来,说了这么一句忍俊不禁的话。

不等我笑出声,他就开始拨弄我下面。

「哈,你硬了,你先上。」他说。

靠,这都可以。我伸出手去摸他的,半天没反应。

我故意刺激他,说,也对,你碰到女的硬不起来,也没法上。

他用枕头拍了一下我的脑袋,恨恨地说,去你的,谁说我硬不起来。

我乐得绷不住了。

我说,你真是笨,你没见到我拿着电话乱说一通吗?

他恍然大悟,扑到我身上,开始折腾我。

过一会儿,他把我的手拉到他下面,得意地说,看看,我硬了吧。

在深圳短短几天,却是我和马小强心跳最快的几天,我们在一起度过了一段如诗如梦的时光。每每回忆那几天的日子,都感觉不真实,像梦。

不过,回去的飞机上,我们还是谈到了信仰和未来那个沉重的话题。我们不是怀疑我们的信仰,但是我们至少在虔诚的同时,给我们一些启示,告诉我们要如何去做。

我问,你想过将来吗?

他非常肯定地说,我的将来就是和你在一起。

我说,会遇到很多挑战。

他紧紧握着我的手,不怕,那么多困难我们都过来了。

我又问,你喜欢孩子吗?

他点点头。

我说,和我在一起你将不能拥有自己的孩子。

他说,我想过这个问题了,如果在孩子和你之间做出选择,我当然选择你。孩子只是我未来生命的延续,而你是我现在生命的延续。

我说,我们现在都年轻,我会努力的,做好生意多赚钱,以后我们离开本溪,去别的地方生活和养老,让你过上幸福的生活。

他却说,有没有钱都无所谓,只要和你在一起就行。

我突然很感动。

从深圳回来后,马小强迷上了去宾馆开房。

往往是他刚趴到我身上,就会突然来句,轩子,咱俩去开房吧。

有时候我们还真去,大晚上的,开着车一家家宾馆挑。

那段时间,我们总是激情四射,那种黑暗的激情,好像一堆暗火,稍稍一吹动,火势即刻能燃烧起来。

有一次,我们下了车,他和我开玩笑,说,轩子,今晚夜黑风高,咱俩好好干一票。

我打击他说,还是星光满天干一票有意思。

他问我为什么。

我说,在星光下干,我就是星光大盗啊。

哈哈,他放肆地笑。

到了宾馆,他很是放得开,就像鱼儿突然来到大海,连呼吸都是舒畅的。他突然扑到我身上,说,我要上星光大盗(道)了。

哈哈,我们又是滚作一团。

我们在宾馆尽情的交织,最后,我累得不行了,马小强却还搂着我,坏坏地说,再来一次呀。我说不行了,你把我的身子戳得都要漏气了。他一惊,心疼地说,啊,不会吧,我看看哪漏气了。刚凑过来,我就放了屁。他醒悟过来,捂着鼻子,狂拍我的屁股。我笑得不能自己。

有时候激情完,不想那么早回去,我们会很无聊,会找各种事情做,比如比谁先再次硬起来,让那个先硬的再来一次。如果都硬了就比谁的更硬,标准就是谁的更贴近肚子,丈量倾斜的角度时,他会说你好无聊。

当然,我们更多的时候是相互抱着,然后聊天。

我们会谈一些带色的话题,我会和他讨论鼻子和下体的关系,我说鼻子大下体也大。下体一般是小拇指的三倍。你的比较大是因为你不胖,鼻子翘,嗓音低沉,不吸烟偶尔喝酒,还有你双腿有力,走路很快。他就会说,哎,你真的很无聊。

有一次,有个长得很漂亮的服务员过来敲门,说是要打扫房间。服务员打扫完走后,我又逗他,说要不要叫她过来为你服务。

马小强白我一眼,说,切,这不是深圳,再说人家也不是小姐。

我说,我给她钱。

马小强不屑地说,别以为什么都能用钱摆平。

我说,摆不摆得平,那要看你钞票的分量够不够。刚才那个服务员一千搞不定,一万还搞不定?章子怡一千万搞不定,你给她一个亿试试。

马小强睁大眼睛,你疯了,睡一个晚上花一个亿?

我白他一眼,我只是想说,搞定一个女人,用钱还是好使。

他有点不乐意了,你试过?

我没说话,嬉皮笑脸看着他。

他推我一下,哎,你到底试没试过?

我说,试什么?

女人啊。他说。

我说,你说呢。

他说,我哪知道。

我说,你可以猜啊。

他看我一眼,你肯定试过,你经常出门,经常住酒店。

我就不说话,我喜欢看到他着急的样子。

他见我不说话,以为我真试过,凑过来问,哎,搞女人和搞男人有什么区别?

我故意说,我帮你找一个试试。

不要!他拒绝得很坚定。

我说,为什么?你不喜欢女的?

没有!他回答得还是那么干脆。

那怎么不试。我激将他,不敢?

「切,少来,有什么不敢的,我是觉得没必要试。」

「怎么了呢?」

「有什么好试的,想也想的到,女人的腰肢力量有你的大?身体的浮力有你的大?」他突然来这么一句。

「哎,你怎么知道?你试过?」我来了好奇。

「是啊。」他头也不抬。

我突然扑过去,靠,你真试过啊,谁啊,小姐吗?

不是。他说。

谁啊?他问。

「你认识她。」他不紧不慢。

「啊,我认识?到底是谁?」

「章子怡。」他慢条斯理地说。

「去你的。」我狠狠拍了他屁股一下。

有一次更有意思,我去找服务员要双拖鞋。到了门外我开始给房间打电话,马小强以为是送餐的,傻傻地接电话。

我捏着鼻子说,请问先生,你需要什么服务吗?

马小强说,把套餐送到817就行。

我说,先生不好意思,我们只负责特色服务。

马小强一楞,特色服务?你们都有什么特色服务?

我说,按摩啦,推油啦,足疗啦,哎呀,先生,你懂得啦,想要什么特色服务都可以提供的啦。我这句话说的很长,说到最后我都要窒息了。

马小强听出了破绽,可能是鼻子没捏紧,总觉得怪怪的,他说,你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

我又说,先生,你要男的还是女的?我们男女都有。

马小强说了句男女都不要,就把电话挂了。

我拿着拖鞋假装若无事地回去,还故意说,这服务员,抠门劲儿的,多要一双也不给,下次不住这家了。

马小强说,我觉得这家宾馆也不好。

我说,怎么了呢?他凑过来小声地说,他们提供特色服务,竟然还有你们这种人服务。

我推他一下,切,又来了,什么你们这种人。

他突然又说,哎,你说男人卖给男人,警察抓吗?

我白他一眼,抓,一会儿警察就把你带走。

他踢我一叫,去死,你给我多少钱我也不卖。

见我总是讨论这种无聊的话题,他也会岔开我,主动和我聊起张凯,问我做张凯是不是也是这样做,还问我和谁做更舒服一点。

我不屑回答这样的问题。

他就恨恨地说,我怎么一想到那个小子就浑身不舒服呢。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平静地流逝。

马小强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哪怕一点点小小的幸福,也会让他高兴半天。

他很少生气,也不乱发脾气,更是能容忍我的各种小缺点,我一生气,他就会给我做各种好吃的,他做菜还是不错的。每次我请他出去吃,他就会说,啊,这么贵,这菜我也会做。我不相信,给他买食材,他竟真做的有声有色,端上桌也有模有样的。

我说,你天生是个厨子。

他却说,我上辈子是个女人,本来想嫁给你,没嫁成,这辈子变个男人来给你做菜。

每次做菜,他会围着围裙,在厨房里打动干戈,忙得满头大汗。我在客厅用笔记本查资料,见他一会就端一碗菜出来,我奶奶说,强子,你烧菜越来越好吃了。

他就笑得像朵花。

以前,马小强对感情还是比较内敛,从没当面主动说过「我爱你」三个字,不像我,倒是经常会问他「你爱我吗?」,他给的答案五花八门,比如,「你知道」,「你又来了」,「不知道,反正没你我活不下去」,「爱爱爱,瞧你这嘚瑟劲儿的。」等等,或者干脆不搭理我,转移到别的话题。

现在,他会主动表达情感。

我每次出门回到家,他都会凑我耳边说,恩,我想你了。

出去玩回到家,他会咬我耳垂,对我说,和你在一起很开心。

他高潮时会喊我宝贝。

马小强也没有给过我任何的承诺,我知道他也给不了我任何的承诺,不过我现在不在乎,静观花开花落,笑看云卷云舒,我们把一天掰成两天过,喜相庆、病相扶,寂寞相伴,彼此珍惜在一起的每一个日日夜夜。

他倒是经常会问我到底喜欢他什么啊,这也是他不自信的地方。

怎么说,这种喜欢可能是从小培养的,日积月累产生的。小时候,我喜欢他的老实、善良和宽容,长大了,我喜欢他对生活不动声色的努力。

马小强虽然是那种没有大志向大宏图的人,但他是个淡定的人,正是这种淡定,让他变得不妄想,不浮躁,且心神笃定。他每天能对生活和工作中,一些具体而实际的内容认真还负责,很少出现厌倦情绪。

他其实很聪明,学东西快,也努力,做每件事情都很认真和稳重。

比如,他爱干净,一有时间就会打扫卫生,不管多累,总是一丝不苟完成,涮着墩布,用手一下一下拧干净。家里的地面都是干干净净的,家具也是一尘不染,甚至物品摆放都是严谨有序,衣柜收拾得整整齐齐,衣服折得干干净净,层次分明地摆在衣柜的抽屉里。

每天早上再困也会早早起来给我和我奶奶熬粥,煎鸡蛋,准备好了才叫我起床。我心疼他,要他不用起那么早,出去随便吃点就行。他就睁大眼睛说,那不行,你能对付,奶奶不能对付。

我们经常会去宾馆开房,两个人在沙发上相拥看电视,累了他就往我怀里一躺,有的时候就那样睡去了。醒来后,发现我们都是四脚朝天,要么我枕在他胳膊上,要么他一条腿压在我身上我们会相拥而眠,有时候拉着对方的手,体验十指交叉的感觉,就这样一直睡到第二天。

经过那么多日子,我已经习惯了身边有他,习惯了他来打点我的生活,习惯了他来安排我们之间除了生意外的一切,习惯了一起睡觉,一起呼吸,习惯了周围没人时勾肩搭背走。这个人,早已变成了我身体的一部分。我们就像一个相互的器官连成一体的连体人。看电视剧,我们会一起流泪。看小说,我们会一起嘘唏。被窝里,我们会抱在一起倾诉衷肠,彼此都被对方感动。

我们有时候会去富虹酒店的高层开个房间,然后坐在大大的落地玻璃窗下看小说,我一直喜欢看小说,他也受了影响。不过他一般随我,我看什么他就看什么。所以我们的手机里拷的都是一模一样的小说,他看见我在看,会问我你看得哪部。我告诉他之后,他就会把那部打开。

他会和我讨论,起初还煞有介事,后来就越扯越远。

比如,我们看到一段文字,说,科学家的实验证明,人是有灵魂的,人的灵魂重21克,因为人死后会轻21克。这21克就是人的灵魂的重量。

他觉得不可思议,说,不可能每个人的灵魂重量都是一样的吧。刚出生婴儿的灵魂和成年人的灵魂能是一个重量?

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像爱因斯坦的灵魂可能就比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的灵魂重。

我说,我死后你帮我称称,看看我是不是少21克。

他说不行,还是我先死,你帮我称。

我说,万一我突然先死了呢。

他就会呸呸呸吐个不停,要我不要乱讲。

我说,好,不乱讲,但我万一哪天被绑架了总是有可能吧。

他想了想,说,那我去救你。

我说,救不出来呢?

他说,我给对方换人质,你再用钱赎我。

我说,为什么啊。

他笑了,你有钱,我没钱。

死亡还真是个敏感还脆弱的话题。

有一次,我生病了,难受得要死,我抓住他的手,我说,我会不会死。他说,切,你是妖怪,命硬得很。

我揣他一下,切,你才妖怪。

不过,我也会心血来潮,问,你到底爱不爱我?

他看我一眼,说,你又来了。

我说,说呀,爱不爱嘛?

他就说,不知道,反正你现在是我的毒品,离了你我就活不了。

我就窃笑。

那一刻,我已分不清天有多高地有多远,好象我已经拥有了整个世界,这个世界就在我的心中。

见我笑,他就过来挠我,说,你要再敢找人,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说,你会怎么收拾我?

他痛心疾首说,阉了你。

我说,阉了我你怎么办。

他趴我身上,开始挑逗我,说,阉了你好办啊,这个洞插腻了我插那个洞。

好家伙,我差点没从椅子上掉下去。

我说,你好变态。

未来是一件不可捉摸的事情,片刻的安静和详和,意味着一场猛烈的风暴即将如期而至。

有个员工整理货物时不小心弄坏了一套衣服。这件套衣服很贵,还是新款。

由于在一起时间也不算短了,我没扣他工资,自己承担了损失。

后来马小强说,要不辞了那个员工,反正现在也有他,没必要多负担一个人的工资。

我想想也有道理,马小强实在太勤快了,他一个人干活能顶好几个。再说这个员工干活总是毛手毛脚的,我一向不大满意。

没想到,辞退这个员工就惹了大麻烦。

他是如此小人,竟然告诉我母亲,说我和马小强不正常,俩人在搞同性恋。

其实,我和马小强的关系,在店里早心照不宣,正如小雅说,瞎子都能看出来。关键是那小子太不是人了,如此小肚鸡肠。

我母亲简单而粗鲁地问我,你和马小强咋回事?

这种几乎没寒暄就直奔主题的审问令我一颤,突地一楞,半天没回过神来,后脊背开始发凉。

我母亲是什么样的人我太清楚不过了,霸道还蛮横不讲理,她才不会给你讲那么多的道理,关键是她也不懂什么道理。

我装糊涂:什么咋回事?

「你就别瞒了,XXX(那个员工的名字)告诉我了,他都看见你俩在库房抱一起。」我母亲的目光像钉子牢牢钉在我的脸上。

我想起那天那个员工拍屁股走人时,很奇怪。他先是用鄙夷的眼神看我一眼,然后双手抠了抠自己的屁股,朝我作呕吐状,甩甩膀子走了。

我突然明白他猥琐动作的含义。

我倒是不在乎对方做了什么动作,关键是他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栗。对我们这些人来说,眼神才是最恐怖、最无情的东西,这种如软刀子杀人的唾弃眼神,不是当事人是没法感同身受的。

我极力分辩:妈,你有没有脑子,听他乱嚼舌根,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我还能不清楚吗,我辞退了他,他怀恨在心。那天在库房搬东西,马小强眼睛进灰了,我就是帮他吹吹,被他看见了,哪有他说的那么悬乎。

我母亲将信将疑地问,你俩真没有?

我说,真没有。

我母亲说,那你怎么还不处对象?

我说,谁说我没处对象,我都处好几个了。

过几天,我真领了个女的去见我母亲,她也挺配合,挽着我的胳膊,到了我母亲跟前,便依偎着我,像只小鸟。

这个女的长相细长、皮肤白净,说话也很甜。

我母亲说,轩子,这个不错。

我说,什么就不错,我年轻,还想多玩玩呢。

我母亲白我一眼,你就作吧。

那段时间,我的心很不塌实,一闭上眼睛就似乎能感觉到危机的临近。

这种看不清面目的危机让我更加依恋起马小强来,晚上睡觉一直抱着他,他动一下都不行。

马小强说,轩子,你抱太紧了,我喘不过气来。

我就松了一些,过一会抱的更紧了。

马小强说,轩子,你怎么了?

我拍拍他的后背,说,没事,睡吧。

半夜,我一觉醒来,摸摸身边,马小强不在。我吓坏了,仔细听了听,发现卫生间传来冲马桶的动静,我心安些,翻个身,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马小强回来,见我睁开了眼睛,问,你醒了?

我说我做梦了。

梦见什么了?他钻进被窝,抓着我的手。

梦见那个清真寺。

哪个清真寺?

就你做礼拜那个。

还有呢?

还有你。

我怎么了?

你在清真寺做礼拜,戴着回回帽,穿着双襟白大褂。

然后呢?

然后我想喊你别跪,别听阿訇颂经,别祈祷。

为什么啊?

我怕。

怕什么?

不知道,就是怕。

别怕,睡吧。他紧紧抓住了我的手。

恩。

很快,我听见他的呼吸像大海的潮水,一起一伏。

那段时间,只要有机会,我就会和他做爱,可能总觉得有现在没有明天,每次做完,我都感到特别无助。

有时关了店门,我们两个在街上走,也不说话,缓缓地走着,像两条悲伤的鱼,安静地在水底肩并肩滑行。

在暗藏的危机中挺了一段时间,我母亲还是发现了端倪,她去了我租房子的地方,看见卧室里面到处都是我和马小强的东西。

比如枕头,两个鸳鸯枕头一人一个。

被子,大红的心相印喜庆双人被。

床头柜上是我和马小强在深圳的合影,虽然没有太亲昵的动作,但笑容和眼神暴露了两个人的甜蜜。

我不知道她有没有打开床头柜,否则肯定能发现里面横七竖八的润滑剂。

这种事情就是这样,没有人去点破,她也不会往那方面想,当有人明白无误地告诉她我们是在搞同性恋后,她再往那方面想想,再一联系实际,可能就会觉得,恩,他们是有点不正常,比概念中的朋友关系显然亲密了太多。

其实,我父母早就怀疑过我们,有很多情节,比如马小强买房子、装修新房,买家电,给他们家买衣服,买各种生活用品,每年过年过节都会给他们家买大包小包的东西。

我给他父母买了一把价值6000多元的按摩椅,还带她母亲去沈阳看病等,因与我和马小强的情感走向没有太大关联,就没有交代。

我也承认,后期我对马小强物质上的投入,或多或少能对巩固我们之间的感情起到一些作用,但那种作用只是辅助性的,我们走到一起时,我还是个穷学生,马小强对我的投入要比我对他的投入要大。

我几次生病都是他承担了所有医疗费,还从头照顾到尾。他父亲有时候碰见我母亲也会说两个孩子感情好的跟一个人似的,还说什么时候给他家带了什么。

我母亲听了就很是不爽,曾质问过我,怎么什么都给他们家买,自己家什么也没买过,骂我没良心,养了个白眼狼。

每每这时,我就会顶她说,你又不缺。

我母亲质问我,你们住在一起?

我说,你别说得那么难听好不好,我和马小强是合伙人,经常一起接货卸货,有时候忙到半夜,一起出差也是常有的事,难免两个人有时会住一块儿。

我妈说,你给我说实话,你俩是不是搞同性恋?

我说,妈,你好无聊。

我妈说,你是我儿子,我总得问个明白吧。

但我没想到,见我一直死咬不松口,他们改变了策略,我父亲在我母亲的授意下,偷偷找过马小强。

马小强一开始是否认的,可能也是觉得有愧于我父亲吧,面对我父亲咄咄逼人的目光,他胆怯了,承认说喜欢我,还主动把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

理所当然,我父亲要马小强离开我。

那天晚上,马小强紧紧抱着我,一刻也不撒手,生怕我就会离开他,突然间飞走。两个人明明靠得很近,又看不清对方的表情。抱着抱着,他脸贴着我的脸,我就感觉他的眼泪出来了,因为他把我的脸弄湿了。

我当然不会同意马小强离开我,他离开我就等于失业了。

那几天,我们没有回家,都在宾馆住,一到晚上谁也不说话,好像突然迷了路的孩子,相互扎在对方的怀里抱得紧紧的,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塌实一些。

我们就像两片紧紧贴在一起的叶子,谁也不知道被风卷起后会抛到什么地方。

真正和父母撕破脸,是我父亲把我和马小强堵在宾馆里。

我父亲开出租车盯梢我们,见我们进了宾馆就跟了过来。

其实我和马小强也没做什么,那几天我们东躲西藏,疲劳从骨头缝里一点一点地渗出来。我们相拥坐在一张沙发上,他捧着我的脸,一直呆呆地看着。

我当时有个想法,帮马小强单独开个店,选货进货都我来负责。两人暂时分开一段时间,挺挺再考虑下一步。

我父亲冲进来对马小强吼,你再缠我儿子试试?说着就要打马小强,我拦住了他。

丢人现眼!我父亲当即给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

马小强想解释什么,我父亲抬起腿又要揣他,我连忙阻止,冲马小强说,你先回家呆两天。

马小强惴惴不安走后,我父亲一脸怒气地说,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要脸的东西。放着好好的女人不去喜欢,这不是变态吗?

我正颜厉色说,我怎么不要脸了。

「兔崽子,你还有理了。」我父亲举起手来又准备打我。

我终于爆发了。

我说,来,你打我一个试试?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点破事,我再怎么不要脸也不会出去搞破鞋。

我父亲像一下被击中要害,脸色秋风扫落叶般变了,过了好一会,他才气急败坏地说,就算你去搞破鞋也比搞男人的屁眼强,你这是变态,天理不容。

我瞪他一眼,拎起包准备出去。

我父亲一个箭步窜过来:「干什么?你还要找他乱搞?真不知羞耻!」

「我总得睡觉吧,这么晚了。」我强忍着怒火。

「跟我走。」我父亲一把拉着我。

「干嘛跟你走?」

「怎么就不能跟我走,你是我儿子。」

「是你儿子就要跟你走?」我甩开他,恶狠狠说。

「你为什么不能跟我走,小时候可不这样!」见我的倔脾气一上来,我父亲的声音明显缓和了不少。他知道我的个性,从小死倔死倔,认死理,像头驴。

「我都28了。」

「28怎么了,28就可以不认老子,可以胡来?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了,你觉得很有意思,很好玩?你都28了,不觉得玩得过火了吗?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白养你那么大……」

「行了,松开,我跟你走。」我瞪他一眼,没好气地说。

到了外面,我撇下他,快速钻进一辆出租车,一声不吭走了。

「你再和他在一起我就打断你的腿。」身后传来他狂怒的叫嚣。

我父亲早就怀疑过我。

他曾亲眼目睹我和马小强躺在一张床上,我紧紧环抱着他入睡。但他头脑里并没有同性恋这根弦,他只是简单地认为,只要两个人分开了,各自组建了家庭,一切都能回到正轨。

我父亲说,只要有他在,就不会让我们乱来。

我对他的话嗤之以鼻。

没想到,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就算我的坚定和任性把我包装成齐天大圣,也有降服我的如来佛。

我父亲找到马小强。

他的想法很简单,一定要拆散我们。

他对马小强说,我决不能再让你把我儿子带沟里了,你最好在我儿子面前消失,永远消失,只要你消失了,我儿子就能从沟里回来,做一个正常人。

马小强没有答应我父亲的要求,我父亲气得当场就揍了他一顿,把他的嘴角都打歪了。

还远远不止这些,我父亲又找到了马小强的父亲,要他看住他儿子,别出来祸害人。

马小强一家听到这个消息,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本来和睦的一家人突然沉重起来。他们家到了马小强这一代是单传,却出了这么大的事,一家人都很绝望。

马小强也是傻,或者说太老实,不会撒谎,他父母向他求证时,他竟然承认了。

他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喜欢轩子。

他母亲气得浑身发抖,当即住进了医院,缓过来后,叹口气说,造孽哦。

我多了一份焦虑,越是象她这样的母亲,一旦知道儿子爱的是男人,她的伤心是致命的。她一直希望这个唯一的儿子能撑起门户、振兴家族、传承教义,如今儿子却不走正道,无情地把自己大半辈子的谋划和盼头全打碎了。

我并不知道我父亲打了马小强,我给马小强打电话时他说他在医院照顾他母亲。我又去了医院,马小强发短信要我别上来,说他母亲正在气头上,身体状态很不好。

我在医院院子的花坛等了很久马小强才下来,看见他嘴角的红肿,我脑袋一炸,我说,我爸打你了?

他没说话,别过头去。

我转身,正欲离开,他一把拉住我:「轩子,我没事,别和你爸闹。」

我怒气冲冲地走了。

爱情在和感情作激烈的对抗,为了保护马小强,我准备反抗一切,甚至反抗我那强势的母亲。

一回到家,我就正式和他们摊牌了。

我说,不要劝我了,我不会离开马小强,你们要逼我,我就离开家,永远不会回来。

我母亲气得拿着把刀就想砍我,骂我,你这个孽障,信不信我今天就砍死你,砍死你我也不活了,我们大家一起死。

我眼睛放射出大义凛然的光芒:「要死你自己去死,干嘛拉我当垫背。」

我妈的脸好像被烧红的刀子捅了一下,脸疼得脸变了颜色,她指着我的鼻子怒斥道:「马宇轩,你给我记住,我是你妈,你不能这么和我说话,你会遭雷劈……」

我也完全豁出去了,扯着嗓子说:「你也给我记住,十八岁之前,你是可以随便拿刀砍我,但现在你砍一个试试……」

我母亲像处在短路状态的仪器一样,身体里有高速穿行的电流,却不能产生出任何工作效率,胸口憋闷得要炸了,她「嗷」的一声喊出来,就要过来撕巴我,嘴像濒死的鱼那样费力地开合着。

剑拔弩张间,我父亲赶紧拦住我母亲。

趁着间隙,我说,你们以为我想这样啊,我也不想,我也很痛苦,我也想过去死,我去看过医生,医生说我是从小经受家庭暴力,对女性产生畏惧甚至憎恨心理。我觉得医生说的没错,你们知道我为什么反感女人吗,那是因为小时候你每打我一次我就发一次誓,这辈子绝不结婚生子,我不想以后我的儿子也遭受这样的痛苦。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马小强吗,因为我每挨一次打,他就会安慰我,全世界都抛弃我,就他可怜我。有一次吕辉的父亲狠狠打了我一耳光,是他过来保护我,那时候我的父母呢,他们跑哪去了,他们除了会打我,还会为我干什么呢。还有,你们凭什么说是马小强把我带到沟里,马小强还不知道同性恋是什么东西的时候,我就已经和张凯好上,我们同居了好几年,后来张凯和我分手,我很痛苦,发高烧,是马小强背我去医院,忙前忙后照顾我,要不是他,我早就死在了学校的宿舍,你们有什么资格打他,我告诉你们,要不是看在你们是我父母的份上,我今天就不会这么好声好气和你们说话,我早跟你们干上了,不就打人吗,谁不会啊,从小你们就教我怎么用鞭子打人,用皮带抽人……你们要恨,就恨你们没从小把我打死,还把我养这么大……

我父母一下就呆住了。

我当然没去看过什么医生,我也不畏惧和憎恨女人,我就是找个托词唬唬他们,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像我父母这种人,你没办法他们讲什么爱情是超凡脱俗的,它是不管什么阶级阶层,贫富贵贱,也不管美丑年龄,甚至是性别,他们是不会听,也听不进这样的道理。

果然,我父亲冷静下来了。

他说,儿子,小时候你妈打你是她不对,她就是这样的性格,再说你也太淘了,我们也管不了你,你和马小强从小感情就好我们也不是不知道,可是这哥们感情和你结婚生子也不冲突啊,谁说你们感情好就可以不结婚,不要孩子了,你说两个男人不结婚天天凑一起算怎么回事,等你老了,无儿无女,孤苦伶仃,你去养老院人家也会骂你老变态,那时你不难受啊。

我当然理解我父亲说的话。

因为是Gay,人们已经为我们这种人设置了一个大大的柜子,我们只有躲在柜子里,脸上才没被刻上变态、爱滋病、天理难容、违背常伦、反人类等字眼。所以我们被迫在黑暗的柜子里生活,在别人看不到的角落里牵手,无论是热闹的风俗还是喜庆的节日,我们不能在众人面前相拥表达喜悦。我们要忍受很多人的无端揣测和非议,我们还被人贴上了滥交和艾滋的标签。正因为这样,我们这类人的感情才是如此的艰难和不易,我们才要奋起抗争,保护自己的感情。

其实,我们父母这边麻烦也没这么大,他们虽然蛮横霸道,但蛮横霸道更好对付。

很快,我父亲就开始埋怨我母亲,说她把儿子害了,把儿子打成了一个同性恋。

我母亲也很自责,说,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啊,你管不了,他奶奶更是管不了,你说我要不狠点,他不每天上房揭瓦了。

最后的结果是,见我真打算放弃生意离开家,我父母也屈服了,条件就是必须结婚生子,只要我和马小强不是太过分,不丢他们的老脸,他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是你们哥俩关系好,反正你们也在一起合伙做生意。

我倒是理解他们,有哪个做父母的不想含饴弄孙,享受天伦之乐呢。

如果说生活像下棋,那我们既是棋手又是棋子。

如果说生活像打猎,我们既是猎手又是猎物。有谁能自如地掌握这种角色的变换呢?

有一天,我刚回到家,就看见我奶奶坐在沙发上,戴着老花镜,拿着一张女孩的照片,仔细端详着。

我奶奶说:「轩轩,我和你爸妈掂量了好长时间,这个最合适,长相好,学历高,爱好广泛,性格也……」

「奶,我的事儿什么时候轮到你操心了?」我有点挂不住了。

我奶奶用手扶了扶老花镜,视线越过眼镜,一脸愠色:「轩轩,听奶奶话,就这个了,不许再挑三拣四。」

我突然有了一种莫名的恐惧,预感我和马小强之间可能会有一个很大的危险发生。

果然,马小强那边棘手得多。

起初是痛苦和哭泣,然后是不解和抗拒,最后是犯罪感和毁灭感,马小强父母的情绪是如此复杂,态度也日趋强硬,他们是宁愿马小强死,也不愿意他发生这样的事情。

同性恋在回族是禁忌,以前有个回族小伙子只是纹了个身,家里人都和他吵得天翻地覆。

结婚也是,他们一般都选择同族的人作为自己的伴侣,不少和异族结婚的青年,也因习俗的纷争最终一拍两散。

马小强的母亲就当面说他可耻,还说这是犯罪。幸亏她手里没有枪,要不就会当即把马小强当罪犯给枪毙了。

我倒是理解马小强的父母,尤其是他父亲,脸上流露出的无助、痛苦,甚至自责的表情,好像马小强变成这样是他这个父亲无能的结果。他可能觉得,正是自己的无能,才让马小强无奈地选择了走这条路。

但问题的最大麻烦还在马小强的母亲。

马小强不仅是她生命的一切,她还是个虔诚的教徒,在风俗习惯民族意识上是个很守传统很坚定的女人。参加工作后的马小强虽不是个虔诚教徒,但他相当尊重她母亲的信仰。

当马小雅也提出辞职后,我意识到了问题之严重,远远超乎我想象。马小雅倒是没说是迫于家庭的压力,她只是说她要结婚了,她的男朋友不想她继续给别人打工,给她找了份稳定点的工作。

但,我知道那是马小强父母的意思,马小雅也不傻,我把她当亲妹妹看,给她的福利待遇她上哪也遇不着。

我给马小强打电话,一直关机,我只好去他家里找他。

没想到,马小强的母亲平时看着是个和善、宽容、客客气气的人,生起气来却是如此的声色俱厉。她不仅不让我进去,也不让马小强出来见我,甚至把马小强反锁在卧室。

我说:「伯母,我想见马小强一眼,说几句话就走。」

他母亲看我一眼,冷冷地说:「你回去吧,没什么好说的。」

我根本不相信她会如此心硬,在我心中,她一直是个性格温厚、心肠很软的人,说话从不疾言厉色,都是慢声慢语的,走路也是轻声轻气,心地善良得连只蚂蚁也不忍心踩死。

我一直央求她,最后我哭出了声,声泪俱下说,「伯母,你就让我见他一眼,就一眼,说几句话就走。」

他父亲似乎有点犹豫。

他母亲却颤巍巍突然「扑通」跪在了我面前:「轩子,我求你走吧,以后也不要再来了,你们把我的老脸都丢尽了,可不能让我死后下地狱啊。」

马小强母亲相信灵魂,相信天堂,相信真主,也非常介意自己死后是入天堂还是下地狱。

面对她的一跪,我终于控制不住,也赶紧跪了下来,向她磕了三个响头,连说了三句对不起,便无奈离开了。

走出楼栋,我的眼泪像开了闸的洪水在脸上飞速驰骋,心里的愧疚、悲痛、难安都伴随着泪水一起流了出来。

回头,看见马小强站前窗前,憔悴的就像一堆破布一样。

我伤心得再次失声痛哭起来。

看到儿子不走正道,做父母的总是有权把他拉回来的。

马小强的手机被他母亲没收了,我一直联系不上他。

马小雅也是。

我突然间感觉,在这个不算大的城市,人与人之间的纽带其实并不牢固,一旦断了就很难再有聚首的机缘,而之前我和马小雅几乎天天在一起,她一有事就跑过来喊我宇轩哥哥。

那几天我也是好累,马小雅辞职后生意的打点,马小强「软禁」后货物的装卸整理。闭上眼睛,总看见还有很多没做的事情在前面等着。

每天,我一个人孤军奋战,犹如一条小船,在汪洋中摇摇晃晃,经常涌现一种望不到边的孤独和恐惧。

我父亲把出租车转给别人,围在我身边,说是帮我,其实是洗脑,天天磨叽说,你要找个女人,上了床,感受到了女人的好,你就不会那么想了。

还说,男人天生就需要女人来照顾,洗衣,做饭,打扫卫生、收拾屋子,哪样一个大老爷们能做得来。

典型的直男心态,我气得真想揣他一脚。

直到有一天,马小强的母亲拖着病躯找到我,把一叠厚厚的钱塞到我手里,说,轩子,谢谢你这些年对小强和对我们家的照顾,我们家也不富裕,能还你的就只有这么多,如果不够,等我们攒够了再慢慢还。

她气色不怎么好,走路摇摇晃晃,怎么看都像一盏纸灯笼,我怀疑如果来一阵大风,都能把她吹到路边的墙角。

但我还是鼓起勇气说,伯母,这钱我不能要……我想见见小强。

她就把钱扔在地上,气呼呼地说,我就是让他死,也不会让他见你。这是我第一次见她如此容颜大怒,就像风中的残叶随时可能凋零。

我千方百计找到马小雅,我说,小雅,你怎么换号了?

小雅说,宇轩哥哥,我也是没办法,我大娘不让你找我们,钱你就收着吧,给我也不敢拿回去,这是我们家卖房子给你凑的钱……

「什么?你们把房子卖了?那你们住哪?」我惊得无以复加。

「我们又租了房子,具体在哪我真的不能说,还有,我大娘的身体突然间变得很不好,我哥以前处的那个女朋友现在天天帮忙照顾她,对了,前两天他们还在合计结婚的事情,征求我的意见,问我同不同意和我的婚礼一起办。宇轩哥哥,对不起,我真的很想帮你们,但我也无能为力,我大娘气得都吐血了,现在奄奄一息的……

我犹如五雷轰顶。

但我也无话可说。

毕竟我和马小强的事,即便是马小雅,能插手的程度实在有限,她在她们家的地位微不足道的像棵小草。

身为Gay,活在这个世界上,其实是为了那么一点点希望,哪怕是飘渺的,微弱的,有一点就行,这样才有希望,才有活份劲儿。

如果从根上掐断这种希望,人一下就空了,找不到方向了。

和马小强分开后,我根本不得生活的要领,把日子过得一塌糊涂。

我会去酒吧喝酒,酒吧喝完了还会去KTV喝。

我经常会约同学和朋友一起去,喝得腾云驾雾,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被酒精泡涨了,燃烧的血在身体里急速流窜。

我开始唱歌,放舞曲时,我疯狂地蹦着,声嘶力竭地喊着。汗水喷涌,整个人像水洗过了一样。

从KTV出来,街上阒无人迹,整个城市还沉睡未醒,到处吹拂着一阵阵刺骨的冷风,仿佛这座沉睡着的城市是属于我一个人的。

过去,我一直觉得自己很幸福,很快乐,这个世界就没有人会有我的运气好,这么年轻就拥有了自己的生意,赚了一些钱,有了自己爱的,也爱我的人。

眨眼之间,我突然又觉得这个世界任何一个人都比我幸福,他们能和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快快乐乐生活,手牵着手在街上走,而我不仅见不到自己喜欢的人,更别说手牵着手在街上走。

牛郎和织女每年都能见上一次,我呢,我还能再见到他吗?

虽然,我每天还是会去店里,面对员工我还要假装灿烂生活,但我知道,我的生活将不可逆转地颓败下去,一天天往下滑。

生与死之间,有一块灰色地带,处在这块灰色地带的人,已经丧失了生的意义,只剩下一具躯壳,苟延残喘。

有一次,我又喝醉了,找到一家宾馆已是半夜一两点,我把浴缸里放满了水,衣服也没脱,就躺进去了。

水温正好,我很快睡着了。

睁开眼睛已经是早晨,我稀里糊涂地站起来,浴缸滑,我摔倒了,呛了一大口水才彻底清醒过来。

我就这样呆呆地坐在水里,看着四周黑漆漆的墙壁,我想起了马小强,想着想着,我头疼欲裂,两手捂着脑袋爬出了浴缸。

镜子里的我面色青白,眼睛浮肿,像一块破抹布,从上往下滴着水。

有天晚上,下着大雪,我卸了货,一个人跑去太子河的冰面上一边流泪一边狂奔,冰面上,有人刻出「百善孝为先」这五个大字,我一下跪在那个孝字上,眼泪噎得我几乎闭过气去,我张开嘴巴想喘一口气,号啕声突然喷涌而出,脸上的泪水汹涌得像大海。

百善孝为先,马小强是孝子,我想起他曾跟我说过,他五六岁时,经常去厂区门口等他父亲下班,然后坐在他父亲自行车前面的横杠上,他父亲推着他慢慢过一座天桥,前方是红彤彤的夕阳,慢吞吞地将他们俩吞噬掉。

还有他的奶奶,经常会领着他拿着一根竹竿,挎着一只篮子,去后山坡打沙果和杏子。

他是个孝顺的人,非常听父母话,和父母及爷爷奶奶的感情也非常深厚。

如果他父母也像我父母仅仅是霸道和强势还好说,他母亲是那种话不多,然后喜欢流泪的人。

马小强最怕他母亲哭,他是那种他母亲一流泪,他的心就开始慌,吓得六神无主的人。

他既不能忤逆他父母的意思,更不能让他生病的母亲担心。

这我早就料到。

我和马小强的爱情,就像冬天茫茫的大雪,下得时候洋洋洒洒,看上去很美,但下完后,覆盖着太多的东西,包括危机四伏的河道暗涌。

我开始感冒发烧。

有一次,我差点与一辆疾驰而来的出租车撞一起,那个出租车司机吓个半死,竟然停下来,打开车门,骂骂咧咧了近半个小时,我表情木然地听着,心里还在想着马小强,想着想着我的眼眶变红,泪水就出来了。

我在想,为什么不撞在一起,多好的机会啊,这样我就永远没有痛苦和悲伤了。

那个出租车司机惊讶地看着我默默地流泪,也许被我吓着,突然停止了叨骂,语重深长地说:「小伙子,我刚才的话是有点过,不过我也是为你好,我都那么一把年纪了,可你还年轻啊……」

我的精神状态之差,令我走路总是踉踉跄跄,我也不吃药,就这么挺着,在连续熬了几个晚上,终于一头倒在仓房里。

也不知道在床上躺了多久,我父亲进屋拉开窗帘,阳光扑进来,我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很快我又突然把被子掀开,张牙舞爪狂抓着空气:「把窗帘拉上,把窗帘拉上……」

我父亲惊慌失措拉上窗帘,屋里瞬间又恢复了阴暗。我也停止了舞动,像一艘进水后下沉的小船,慢慢陷在了被子里。

只有这时,我才觉得自己还是个活人,一个竭斯底里的活人。

有个关系不错的同学听说我病了,特意过来看我,拎着一大筐水果。到了我父母家,他气喘吁吁地说:「马宇轩,你家楼真高啊,我一路拎过来的,腿都软了。」

那一刻,我很感动。突然觉得,还是朋友好啊,牢靠。

这时,我父亲每次都小声叮嘱对来看望我的人:「记住,别开灯,也别拉窗帘。」

我母亲可没那么痛快。

有一次,她不仅把灯打开,还把窗帘也拉开,一把揪住手舞足蹈的我:「你觉得有意思吗?很好玩是吧?你要真想死就痛快点,不要在我们面前作践自己,让我们看着难受……」

后来,他们真在我枕头下面掏出一大瓶安眠药,才开始慌神,骂我:「你真想死啊。」

我说:「我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他们就叹了一口气:「造孽……」

其实,我是爱我的父母的,就如同一棵小白杨树爱它旁边那两棵老白杨树一样。

他们就是没什么文化,不会教育孩子。

我也知道,他们也是爱我的,就如那两棵老白杨树呵护一棵小白杨树一样,他们尤其希望我能好好读书,将来出人头地,有个灿烂的前程和美好的未来。

而我之所以对他们如此强硬,也是因为我太爱马小强。

我父亲开始坐立不安,每天晚上都会自动醒来,时不时到我面前看一眼。有时,我半夜醒来,眼睁睁地看着黑漆漆的空间,总感到我父亲好像就在门外站着。

我觉得这样下去,不仅我会崩溃,我父亲也会崩溃。

但有什么办法呢。

我像一只困在陷阱里的狐狸,再聪明也只能在原地转来转去。

后来,我实在没招了,身体慢慢好转后买了个新手机要马小雅偷偷给马小强送去。

到了晚上快要睡觉了,马小强才给我发了第一条短信:

「轩子,听小雅说你又生病了?严重吗?看医生了没有?」

我回:没事,你们搬哪了?你父母也太狠了,把刚住的新房就给卖了。我把你母亲给我的卖房钱打到你的帐号了,你用手机银行查一下。

马小强:恩,好……刚查了,怎么那么多?轩子,对不起,我父母反应太激烈了,我妈每天要我在家看《古兰经》,我爸还说我要生活在阿拉伯会被乱石打死。

我的心像突然被一根绳子狠狠地拽了一下,心里的痛带着眼泪喷涌而出。

我回:太可怕了,要不我们离开吧,去广州,我和我姑姑联系了,跟着他们干,等我们攒够钱了,找个地方安静地生活,你不是喜欢昆明吗,我们就去昆明。

马小强:轩子,对不起,我不能跟你走,我母亲身体不好,我奶奶年纪还大,我又是家里唯一的男孩,我不能撇下他们不管。

我:那你现在是什么情况?也见不着你,急死我了都。

马小强:我现在情况不是很好,我父母逼我结婚,就那个叫海娜的女孩,你见过她,他们在商量日子呢……轩子,这几天经历那么多事,我也想了很多,我和你不一样,我没办法做到只顾自己活……

他的话像一把针扎进了我的心脏,我喘不过气来,眼泪扑簌簌掉下来。后面他发的我根本没情绪去看,过了好久我才又问他,那你同意和她结婚吗?

「按目前情况我无法拒绝,我妈每天都在哭,害怕自己死后入地狱,我妈说,她有个大姨的女儿非要嫁一个汉人,她大姨后来气病了,死的时候昏迷不醒,面貌还狰狞,我妈说大姨死后就进了地狱。还说,我爷爷走的时候就很安详,如果也能让她神志清醒,快乐、安详地走,她也有入天堂的机会。」

我的心开始滴血。

我抱着最后的希望又问:「那你怎么结婚呢?房子都卖了,也没地方住,总不能租房一家人挤一起吧,她能同意吗?」

「我父母要我上她家住,她是独生女……」

我心里的血淌了一地,我说:强子,不行啊,那不是倒插门吗?

马小强说:轩子,我也不想,但我现在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我父母说宁愿我去倒插门,做别人家的儿子,也不想自己死后入地狱……

我一下瘫倒在地。

不一会儿,他又连续给我发了好几个对不起,对不起这三个字像一根响箭,直插我的心脏。

放下电话,我掏出一根烟,狠狠抽了一口,仰天把烟雾吐出,把自己裹在一层层烟雾中,久久不愿出来。

烟雾中,我始终保持一个石雕般的姿势,周面无表情,仿佛凝固了。

此后几天,我血流到哪里,疼痛跟到哪里。

眼看着马小强的订婚日期越来越近,我觉得不能再等了。我意识到,要跟他在一起很难,但要让我离开他更难。

痛定思痛后,我决定以退为进。

我对我父母说,我同意找个女人结婚生子,但我必须和马小强见一面,两个人之间做个了断,如果不做这个了断,我没办法安心找个女人结婚。

我父母相信了我,领我去马小强家说明了来意。

果然,马小强的父母看在我父母的份上,最终还是同意两个孩子见一面。

一进屋,我就闻到了里面那股我很熟悉的味道,那是马小强的味道,闻着他的味道,我的心就开始慌起来。

马小强目光呆滞地翻着那本厚厚的古兰经,见我进来就把书合上,定定地看着我,眼神里掺杂着一种能把心泡软的东西。

他的气色和状态都很差,又瘦了一大圈,这一瘦,眼睛就显得大,脖子也显得长。眼睛一大就让人觉得尤其无助。

那一刹那,我想靠过去紧紧拥抱他,亲吻他,然后告诉他我有多想他。但我不能这么做,因为卧室的门敞开,他父母就在客厅坐着,还时不时用眼睛偷瞄我们。

我把一套房产入住手续偷偷塞到他枕头下面,那是我为他买的一套房。

马小强悄然无息靠过来,旋即低头,我知道他的心情非常复杂。这段时间,他承受的压力超乎寻常,我真的好担心他承受不了。

「轩子,对不起!」马小强眼神黯然无光,说话也不像平时那样专注地盯着我的脸。我似乎还听见他带着哭腔的声音从喉头涌了出来,嘴里喃喃地念叨着什么,嘤嘤嗡嗡的,我凑过去听,又听不清楚。

他的样子让我的整个心都碎了,却又不知如何去帮他。我深深意识到,个人的力量是根本无法同一种信仰或者说民族意识相对抗的。

解释?倾诉?博得同情或支持?都是无用之功。

他们把我们视为洪水猛兽,每天过着自己习俗和信仰内的生活,与别人关联甚少,是不会也没任何兴趣去走进我们这类人的内心的。

我又向马小强的父母磕了三个响头,连说了三句对不起。

我对他们说,伯父伯母,对不起,我和强子让你们操心了,以前都是我不好,你不要怪强子,以后我们不会这样了,我也打算结婚,你们就不要再逼强子了,让他找一个他自己喜欢的女孩子……

马小强的母亲强行打断了我:「他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

我像迎头挨了一闷棍,愣了片刻,拉开门,我又对她说:「伯母,以后我可以和强子做好朋友吗?」

她看我一眼,说:「算了,你这个朋友我们家高攀不上。」

我就呆站在那里,整个人都麻木了,强忍着泪水要离开时,马小强冲了出来,他母亲拦住了他。

砰!她把门关上了。

下了楼,透过玻璃窗,我看见马小强站在窗前,忧伤地看着我的身影越来越远。

突然,他声嘶力竭地喊着什么,隔着厚厚的玻璃,我却什么也没听清。

一个人,尤其身为一个Gay,活在世上,到底需要承受多少遗憾才算了结呢?

我是路过一家金店时,看见马小强和那个叫海娜的女人从一辆车出来,然后进了金店。

我快速跟了过去。

原来,马小强是和她一起来挑结婚戒指。

现实和理想的差距总是叫人无可奈何。

金店里顾客很多,大多是一对对的小情侣,看着他们一个个指指点点,拿出来试了又试,脸上露出时而娇羞时而愉悦的表情,我就想,他们身上肯定也有很多动人的故事发生,他们一定是坚持了很久,历经重重磨难,现在终于是百年修得同船渡。

外面天很冷,我像被扔进了冰窟窿,浑身打颤。

我悲凄凄走出金店,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每个都行色匆匆,遇见了,淡漠的看上一眼,谁也看不穿别人身后的故事,谁也不知。

是啊,谁又能知道我和马小强的故事呢?

「马宇轩,是你吗?」恍然间,听见有人喊我,转身,是海娜。

我尴尬地笑笑:「海娜,是你,干什么呢?」

「我和强子来挑戒指。」她倒是一点也不避讳。

「这么巧,我也是来挑戒指,你说她怎么还不来,我都等半天了,哎,你们挑的哪款……」

「我们挑完了,正准备结帐。」她晃了晃手里的单子,「我们挑的是那个柜台的037款,你可以去看看。」

对话间,马小强过来了。

「轩子。」他看见我,激动地喊我的名字。

金店重逢,四目相对,本该是催人泪下的温情一幕,没想到我们却是那么的尴尬和窘迫。

马小强死死地盯着我看,我失魂落魄的眼睛被盯得无处躲藏,只好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

「我等我女朋友一起来挑戒指,没想到遇见了你们。」我赶紧说。

「这么巧,我们也是挑戒指。」他也有点不知所措地挠了挠头。

我们面部毫无表情,却一致地往远方看,好象远方有一种无法排解的忧愁。

「你们聊,我去付钱。」海娜说。

我突然把马小强拉到我身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联卡塞给他。

马小强一楞,问我:「你这是干吗?」

我轻轻掐了他一下,说:「买结婚戒指还能让人家付钱?」

他把卡塞还给我,说:「我不管,我又没说要买,是她非要买。」

我说:「你不管我管,一会我去付钱你别拦我。」

他看我一眼,想了想,又接过卡,说:「算了,我去付。」

等他付钱时,我悄悄离开了,像一条伤痕累累的狗。

他给我打电话,问我:「马宇轩,你什么意思?」

我说:「她给我来电话了,说今天不选了。」

「那你的卡呢?」他大声说。

我说:「先放你那,结婚要买什么尽管花。」

他用更大的声音回应:「我什么也不用买。」

我说:「你是个男人,什么都要女人掏钱,你丢不丢脸。」

「是,我丢脸,我丢了一辈子脸了,我已经没脸可丢了……」他突然哽咽起来。

「马小强,我跟你说,海娜是个好女孩,我也有女朋友了,我也要结婚了,咱俩说好了,我们以后一辈子都是好兄弟,一辈子不分开……」

「马宇轩,你说话算数,你要骗我,我杀了你,明天我们去买家具,你陪我一起去……」

我真雇了辆车,陪马小强去了沈阳的家具城。

逛家具城时,我和马小强、海娜并排而行,见我放慢了脚步,马小强也跟着慢下来。海娜走在前面,距离我们约有两三米的样子,马小强对海娜说:「你去那家看看,我去趟卫生间。」

突然,马小强拉了一下我的手,示意我跟他走。进了卫生间,见里面没人,他猛然一把抱着我,疯狂亲了起来。

「轩子,我想死了你。」他说。

我任由他亲着,一句话没有。

「你怎么了?」他看出了我的异常。

「没怎么啊。」我打着马虎眼。

「还说没怎么,看见我都没反应,你一点也不想我吗?」他恨恨地说。

「想有什么用。」我白了他一眼。

「轩子,你是不是生气了?」他靠过来,轻搂我,「你要生气了,我可以不结婚,能拖就拖,我们还没领证。」

「迟早要结的。」我有气无力说。

「可以不结。」他坚定地说。

「除非你死。」我说,「算了,还是结吧,如果非要在死和结婚之间选择,我当然不希望你死。」

「切,哪有那么严重,你不是说要领我去广州吗?我愿意跟你一起走。」

「真的?」我突然眼睛一亮,不一会儿又暗淡下来,「还是算了,我可不希望你母亲出什么意外,要不然你会内疚一辈子,我也会内疚一辈子,我们就算在一起也不会开心。你还是结婚吧,其实也没什么,结婚不代表分开,我也打算结婚,等我们都有了孩子,我相信我们的父母不会像现在看得那么严,我们照样可以在一起……」

「行,如果你结婚,我就结婚。以后我们买两套挨一起的房子,我们做邻居。」

「好,海娜和我老婆再成为姐妹,我们两家经常窜门,一起出去玩。如果我们的孩子,一男一女,我们就结为亲家,这样我们就永远不会分开。」我顺着他的话说。

「那我们说好了,不管结不结婚,不管生的是男是女,我们都要在一起,一辈子在一起,永远不散,哪,这是你的房产证,我带过来了,你自己留着结婚用吧。」

「切,这是买给你的房子,上面写的是你的名字,你给我也没用啊。再说,你一个男的,你不能真当上门女婿吧,你要倒插门,咱们就算完了,一辈子不可能在一起了。」

「那,好吧,我先收下,不过我们暂时不会去那住,要不你结婚先住着。」

「你也太小看我了,不就一个房子吗,我早买好了,太子城的河景房……」

「真的?」

「真的。」

「要不我们一起办婚礼吧。」

「算了,我现在还没定日子。」

「那你快定啊。」

「不急,我们先订婚……」

「卡还给你。」

「你先用着。」

「我用的够多了,买那对戒指花了两万多。」

「你是男人,如果你想继续和我在一起,你必须要有主动权,除非你不想再见我。」

「怎么会不想见你,我天天想你,轩子,相信我,我以真主的名义发誓,我不会离开你,我会对你好,一辈子对你好,你也别离开我!」

「我知道,磨叽,给你就拿着。」

「给我了你怎么办,你还有钱吗?」

「切,小看我,我还有张工行的卡,钱比这个多。」

「你赚了那么多钱?」

「那是,我是谁啊。」

「又来了,」他捶了一下我,「你就嘚瑟吧。」

家具买完,我请马小强、海娜还有司机吃饭。

四个人坐在一起,低头吃着饭,谁都没说话。后来还是那个司机不识趣,说:「你俩都是少数民族,结婚之后是不是可以生二胎?」

我和马小强都一楞。

海娜兴奋了,不停用胳膊肘拐马小强:「哎,是不是,是不是?」

马小强茫然地看她一眼,说:「我哪知道?」

海娜又问我:「轩子,你也是少数民族,你知道吗?」

我说:「你想生两个?」

海娜突然伸出了五根指头说:「不,我想生五个。」

我本来在喝汤,吓得差点就呛着了。

出餐厅时,我悄悄对马小强说:「以后可有得你忙活了。」

马小强踢我一脚:「轩子,别听她瞎说。」

工人搬运家具时,我去看了他和海娜的新房。不算大,但布置的很温馨,尤其是窗帘,里面那层是粉红色,外面那层是天蓝色。

天蓝色,那是马小强喜欢的颜色。

记得我们当时也去选过窗帘,他一眼就看中了天蓝色。每当夜幕降临,他拉窗帘时,都会笑嘻嘻说,轩子,咱俩该入洞房了。

趁马小强在招呼工人如何摆放,我偷偷下楼,进了车,我就这样坐着。坐了一会儿,我看见马小强来到窗台,由于光线的原因,面部有些模糊不清,我觉得他似乎在看我,翘首凝望般。

果然,他快速下楼,过来拍我车门的玻璃窗,我打开,他刚伸出手来我就迎上去一把抓住,那一刻,我的眼睛不禁湿润了,说不清是激动还是如愿以偿,我就这么抓着他的手。

天空又飘起了薄薄的雪花,我凝视着他,他也在凝视着我,我们相觑无言。突然一朵雪花飘落到我的脸上,瞬间不见了,化成了一滴小小的泪。

他问我:「你怎么下来了?」

我没说话,眼睛有点湿润。

他又问:「你怎么了?」

我还是没说话,眼睛湿润得厉害些。

他看出来了,用另一只手拢了拢我的领子,说:「轩子,别多想,咱俩又不是不见了,以后我们天天在一起。」

「恩!」我点点头,静静地看着他那张熟悉的笑脸。

起风了,车窗升起阵阵白雾,好像是他呼出的气在风中飘动。

「你回去吧,别让海娜等久了。」我说。

「好!」

「我走了!」我松开他的手,突然踩一脚油门,车一溜烟跑了。车里,我突然像是进入了一种失控状态,犹如一脚踏进漩涡,卷进去,又被抛出来。

我不是个怯懦的人。

和马小强走到现在,我早有意料和足够的心理准备,虽然想了很多解决办法,但无一实现。

所以,如今的结局,我坦然接受,我不怨任何人,更不恨任何人,这样的幸福本来就不属于我,失去了也是理所当然。

有一种爱叫做放手。

我当然不会结婚,永远不会。

经过时光历练的我,早对人世有了自己的审视与判断。

但,我非常尊重马小强不得已的选择,我希望他能回归到正常的家庭,他是有这个能力回归的,他本来就是属于那个世界的人。

我这么决定有我的道理。

我希望他幸福,也希望他多保重。

离开本溪前两天,我去了本溪湖公园,看着熟悉的一物一景,和马小强曾经的一桩桩,一件件,潮水一样在脑海翻。

回顾与马小强走过的时光,我惊奇的发现聚散离合都有着某种巧合感应。

我告诫自己,爱过,也被爱过。得到过,也失去过。一切该结束了。

如此刻骨铭心地爱一个人真的很不容易,况且我和他断断续续在一起十几年了,有这十几年的幸福,不管我以后还能不能找到我爱的人,都够本了。

那是留给自己在世间的温暖火焰。

我还去了慈航寺,里面的僧人眼神干净清洌,用浑厚低沉的声音在吟唱着什么。

当我在慈航寺一座高大佛像前跪拜,看着袅袅升起的香烟,我有些恍惚。

我想起和马小强第一次到这来,他的气息突然真切起来。

十四年,在相聚分离间彼此牵挂,在渴望和失望间彼此折磨。我们终究是没有缘分的两个人,这种缘分总是一点点错失在了时光之中。

我去爬了慈航寺后面那座山,走累了,停下来,在一棵树下,站住。

那上面,多年前,我们彼此刻下自己的名字。

我抚摸着那棵早没了痕迹的树,眼泪一滴一滴的掉下来。

一切的悲欢离合和生死歌泣,虽然反复失去的痛苦经过时间打磨,已不像十五六岁时那样五脏俱焚,但我扶着树,还是哭出了声。

我以为自己很坚强,有放弃一切的勇气,结果发现自己其实是脆弱的。

下了山,我去了那家回族面馆吃面,我想起马小强的母亲把她面条上薄薄的牛肉片夹到我碗里,说,吃,快吃,怎么不吃啊?

眼泪在眶里打转。

我还去了千金和我的老母校,冷清萧瑟,面貌全非,所有的一切都变了样。

我又想起电影里,吴倩莲问黎明:回不去了。我们回不去了。是吗?

是啊,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我甚至还去了马小强和海娜新房的小区,我呆呆地坐在小区一个角落的石凳上,呆呆望着那天蓝色的窗帘。

外面阳光很好,却照不到我的世界。

我在思考,我为什么会爱上一个同性?

两个明明很相爱的同性为什么就不能在一起?

我们到底哪里做错了?

我们反动了吗?

我们违法了吗?

我们违反人类准则了吗?

想想我们这种人,怀着一颗伤残的心,却还要在大家面前活出正常人的样子,是多么的艰辛和不易啊!

直到夕阳西下、夜幕降临,天蓝色的窗帘突然亮出一道光,我才悲戚戚地往回走。

我突然想起那首诗:

月儿弯弯照九州,

几家欢乐几家愁。

几家夫妻共帐罗,

几家飘零在外头。

华灯初上,该是到了他们共帐罗的时候了,我却还在外头飘零。

你说他也会拉上窗帘,扑到她身上,兴奋地说,咱俩该入洞房了吗?我戚戚地想。

离开小区,我在外面飘荡到很晚才回去。

人烟稀少的街道,夜凉如水,看着一盏灯熄了,又一盏灯也熄了,我眼前的景象变得黑暗模糊起来。

离开本溪的前一天我没出门,安安静静呆在家,对未来的恐惧犹如小虫肆啮我的心,我仿佛看到了自己人生的终点。

我的奶奶敏锐捕捉到了我内心的变化。

我和我奶奶相差近六十岁,许是年龄差距的缘故,记忆中,我们从来没有相互倾诉过。

在她眼里,我太小,在我眼里,她太老,彼此都不是对方合适的倾诉对象。

但那晚她说了很多,问我最近马小强怎么不过来。还给我说了很多有关她和爷爷的事情,我只是静静地听着。

当她说出,每个人的一生中都会经历这样或那样苦难,我们要善待自己,善待生活时,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热泪顺眶而出。

告别本溪湖,告别慈航寺,告别那棵曾经刻着我俩名字的树,告别了千金还有我的老母校,告别了一些人,还有这座城市……

列车上,传来梁静茹的声音:终于作了这个决定,别人怎么说我不理,只要你也一样的肯定,我愿意天涯海角都随你去,我知道一切不容易,我的心一直温习说服自己,最怕你忽然说要放弃。爱真的需要勇气,来面对流言蜚语,只要你一个眼神肯定,我的爱就有意义,我们都需要勇气,去相信会在一起,人潮拥挤我能感觉你,放在我手心里,你的真心去……

突然,我泪流满面。

我去了银川。

我很喜欢银川这个城市,他就像马小强,老实、安宁,踏实、沉默。

找到了我爷爷奶奶曾经去过的一个清真寺,参加了一场宗教活动。

宗教总是有一种说不出的神秘。

这种神秘就像一种暗能量,让一个没有信仰的人根本没有勇气去面对。

我抬头看着又高又远的蓝天,心中突然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圜寂和虚幻。

活动进行到一半,我便逃也似得离开了。

我去了深圳参加吕辉的婚礼。

我私下问吕辉,那次万丽丽结婚,我们出去唱歌,你说的那些是不是真的。

他说,你那两年没收到我给你送的生日礼物吗。

我说,什么生日礼物?

他说,一盒心型巧克力啊。

我一楞,靠,我还一直以为那是马小强送的呢。

我和他讲了我跟马小强之间的事情,听到他一声叹息,我忍不住眼圈一红。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上次我就想劝你,别太认真,你们长久不了,看你们那腻味劲儿,我就忍着没说。」

我哽咽着说,没事,我就是突然间好难受。

当我来到最后一站——广州,回到我亲生奶奶身边时,我以为,一切会重新开始。

但我错了,我还是我,所有的记忆都在,所有的痛苦和思念都在,而且被放大了很多倍。

每天晚上,我看着抽屉角落那张自离开就没打开的电话卡,我就会想马小强的各种表情,比如歪着脑袋看我,冲我恨恨地坏笑,我欺负他时咬牙切齿的神态和徉装嗔怒的小表情,醒来时眼角居然还有泪。

在广州的每一天,我感到异常孤独,我甚至在想,我最后的结局一定是流落街头,客死他乡。

不过,每当我快坚持不下去时,我的脑海就会萦绕我奶奶那句「善待自己,善待生活」,瞬间又照亮了我,照亮了我苦难的精神。

有一段时间,我手足无措,做什么都出错,我姑姑倒是从来不说我什么,手把手耐心地教我,但我明显感觉我那个姑父眼神中流露出的不满。

可能,他还是觉得我太笨,像个扶不起的阿斗吧。但碍于我奶奶和我姑姑的面子,他也不好发作。

我自己都忘了这种茫然不知所措的日子过了多久。

直至顾梦颖的出现。

我没想到,顾梦颖会跑到广州来找我。

我并没有把家里的店铺兑出去,主店我父亲在管理,分店还是交给了顾梦颖。我父母还是支持我去广州呆一段时间,就当是散散心,调节调节心情。

顾梦颖是通过我父母找到我的。

见到她的刹那,我很是诧异,这时我才知道,原来我在她心里确实占了那么重的份量。

顾梦颖看见我奶奶,热情地打着招呼,说,奶奶,您好,我是马宇轩的女朋友。

我听得一楞一楞的。

我奶奶非常欢迎顾梦颖的到来,还说我眼光好,找了那么漂亮的女朋友。

为此,我奶奶特意领我和顾梦颖,在我姑姑一个亲戚的陪同下,去了趟香港玩。

我们在香港呆了五天,我奶奶七十多岁了,身体还很硬朗,带我们去了维多利亚公园、庙街、铜锣湾、元朗、中环、太平山、尖沙咀、仔湾、佐敦、荃湾广场、旺角等地方。

我和顾梦颖都是第一次到香港。

香港的繁华和国际大都市的新鲜,让我暂时忘却了悲伤。

顾梦颖表现得非常得体,从不开口要买东西,我奶奶带她去买衣服,她选来选去,只给我选了一套。挑选戒指也是,刚进去就要出来,说还是回去再买。

她还时不时帮我奶奶揉肩,出汗了就帮她擦额头的汗水。

我奶奶对她非常满意,不停夸她懂事,每每这时,她就会和我做出一些亲昵的动作,比如挽着我的胳膊,或者干脆牵我的手。

有一次,我们坐下喝饮料,她喝完起身,竟然把双手搭在我的肩上,整个身子都靠了过来。

我奶奶说,轩轩一直心情不好,你一来他就好多了。

顾梦颖听了很高兴,不停问我,哎,真的吗,奶奶说的是真的吗。

期间,马小雅给她打过一次电话。

我当时并不知道。

通完话,她才告诉我。我说,你和小雅说什么了?她说,没说什么啊,我就告诉她我在香港。

我说,小雅找你有事?

她眼皮一闪,躲过我询问的目光,说,没事,她说去店里找过我,发现我不在,就给我打个电话。

末了,她又补充说,小雅要结婚了,打电话请我喝喜酒。

我突然就不说什么了。

从香港回来,我心情确实好了很多,我和顾梦颖也开始了正式交往,那是我人生第一次真正和女人恋爱。

我是这样想的,如果确实能接受她,我这辈子一定要和个女人结婚的话,那就她了。

我奶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安排我们睡一个房间。

我睡沙发,顾梦颖睡床。半夜,她下床拉我,说,你不上床,我睡不着。

我只好上床,她把头靠在我的胸脯,我心里觉得怪怪的,究竟哪怪了我也说不清楚,就觉得好象哪不妥。

我在想,可能和当初我靠马小强胸脯,他估计也是这种感受。

你说,我也会像马小强,慢慢就习惯了吗?

我呐呐地问自己。

没想到,从香港回来,在广州呆了不到半个月,便收到了我奶奶病重的消息。

领着顾梦颖急速回到家。

病房里,我的奶奶人像片枯叶,声音也像片枯叶,她握着我的手,缓缓地说,轩子,我昨天晚上梦见你爷爷了……

我一直以为自己不会再哭,我已哭得太多,像是把一辈子的泪都流光了,但当白布越过我奶奶清瘦脸庞的刹那,我还是哭出了声。

那个生命中陪我时间最长的女人,就这样离开了我。

我想起顾城的绝唱《墓床》中的一句话:我知道永世降临,并不悲伤。

恩,永世降临,可我依然悲伤。

白布裹身,我安葬了我的穆斯林奶奶。

意料中的,马小强参加了我奶奶的葬礼。

他磕了三个响头,准备离开时,我把早已准备的那条项链掏出来。

我说,这是你的项链,该还给海娜了。

他却随手一扔,看都不看我一眼,头也不抬就走了。

我捡起项链追过去拉他,他停下了脚步。

我说,你最近好吗?

他不说话。

我又说,什么时候结婚,日子定了吗?

他还是不说话。

我接着说:我去了广州呆了一段时间,刚回来没多久……

「马宇轩,奶奶刚走,我不想和你吵。」他快速打断了我,屁股一转就离开了。

我呆呆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知如何是好。

顾梦颖过来拉了拉我,安慰我说,别去想他,他要结婚了,日子都定好了。

我一楞,问她,他告诉你的?

顾梦颖说,哪啊,是小雅说的。

我说,日子定在哪天?

顾梦颖说,下个月三号,怎么,你要去参加他的婚礼?

我说,婚礼我就不去了,我在香港给他买了套高档西服,就你帮我挑的那套,到时你帮我送过去。

顾梦颖看我一眼,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接过西服说,好。

时间,就像是有起点无终点一样。

故事是老掉牙的故事,悲伤是千百年如一的悲伤。

安葬完我奶奶,有一天下午,我父母和我在商量我和顾梦颖的事情。我想回来,继续做原来的服装生意。

突然,我接到马小强打来的电话,我拿着手机回屋,刚打开,咆哮的声音就传过来了:「马宇轩,你是不是早就和小颖好上了,你个混蛋,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强子,你别激动,听我解释……」

「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为什么……」那头近乎是竭斯底里。

我安抚他:「强子,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这样吧,明天见个面,我们细聊……」

我确实有和顾梦颖结婚的想法。

我是想,等马小强结完婚,我再慢慢告诉他这一切。

不料,我话还没说完,拍,他把电话挂了。

我凄凄地看着窗外发呆,正犹豫要不要再打过去,我父亲过来问,谁啊?

我说,没有谁,一个朋友。

我父亲说,朋友?什么朋友?

我说,就认识的朋友。

我父亲说,那你还躲屋里接。

我说,你别管。

我父亲看我一眼,问,是马小强打来的吧?

我也看他一眼,都说了你别管。

我父亲说,那你和我们商量什么啊,都打算结婚的人了,还和他扯来扯去,你这样对得起小颖吗。

我说,行了,我知道,我会处理。

我父亲见我倔脾气出来,没再说什么,悻悻回他自己屋了。

我倒在床上,在想马小强到底什么意思,难道小颖去找他时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吗。

这么想着,我还是决定给马小强打个电话。

那边一直没接。

我又决定打给小颖,向她问个明白。

小颖接了,我张嘴就问,你见着马小强了?

小颖说,见着了。

我说,你和他说什么了?

小颖说,没说什么啊,就按你吩咐,把你买的西服给他,向他道喜了。

我不相信地问,真没再说别的……

见我突然提高了嗓门,她嗫嚅说,还告诉他,咱俩也打算结婚了……

我打断了她,你告诉他这些干什么……

小颖也急了,你什么意思?你要反悔了?

我说,咱俩的事情定完了我自然会告诉他,要你多什么嘴……顾梦颖,我现在就告诉你,咱俩的事八字还没一撇。

我说完气冲冲把电话挂了。

挂断电话,我又倒在床上翻来覆去想,我在想马小强肯定误会我了,以为我早就和顾梦颖好上,然后抛弃他,去了广州,所以他才会骂我混蛋,说我是骗子。

可能是马小强这个人在我心中的分量实在太重,我想着想着,开始乱了分寸,我决定再给马小强打个电话。

那是还是没接,我就一直打,打了好久,最后总算通了。

「喂,你好,请问你和机主什么关系?」陌生的声音传来。

「你是?」

「我是处理现场事故的交警,这里刚发生交通事故,请问你和机主什么关系?」

我脑袋轰地一下砸开来了。

我结结巴巴说:「同志,你是不是搞错了?我是机主的弟弟,他现在在哪……」

很快,救护车刺耳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我一下慌神了:「喂,喂,交警同志,事故现场在哪?我立刻赶过去。」

「你好,请问你是伤员的家属吗?」那边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是,是,我是。」我双腿开始发软。

「我是急救中心的护士,请你立刻到中心医院急救中心,我们要给伤员做手术。」

轰,我脑袋突然又砸开了。

我吓得手忙脚乱穿衣服裤子,我甚至把两条腿塞进一个裤腿,我还跌倒了两次,撞在了桌上,桌上的玻璃杯也被我带到地上碎了。

下楼时,我急急忙忙给小雅打了个电话,打了辆出租,一路上不停催司机快点再快点。

到了医院,我猛然看见马小强从救护车出来,护士推着他直奔抢救室,他就躺在移动车上,满身满脸的血,一动不动,显得那么扁,那么无助,好像一碰就会零碎了。

我突然眼前一片漆黑,差点摔倒在地。

我快速跑过去,腿软得撑不住身体,把着移动车,差点就瘫倒在地。

马小强睁开眼,看见了我,眼神有一种无比怨恨的内容,我嘴唇哆嗦着叫了声「小强」,眼泪就「哗」地流下来。

听见我的声音,他突然睁开眼,看见我,他的眼睛倏地闪过一道要活过来的亮光,就像这初升太阳的光。我却不安地眯着眼睛,一种对眼前一切的恐惧感悄然袭上心头。

马小强直勾勾地盯着我看,满脸是泪,喃喃地说,轩子,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为什么……

我不停安抚他:「对不起,我错了,我保证,我发誓,我不会再离开你了,我要说谎,天打雷霹。」

他突然裂嘴笑了,笑的时候,一阵剧痛袭来,又龇牙咧嘴哼哼起来。他的手也因为疼痛,而颤抖不止。

我紧紧地抓住他的手。

很快,他又闭上了眼睛。

「小强!小强!你怎么了?」我吓得大喊大叫起来。

护士走过来,她看看马小强,对我说:「你别喊了,赶紧弄点水给他擦擦脸。」

我醒悟过来,用湿巾纸一点一点地给马小强擦着脸上手上的血。

大夫走进来,问我:「你是他的家属?」

「是。」我犹豫了一下。

「把伤员推到X光室去。」

我点点头,对随后赶到的小雅说:「这是卡,你先去取点钱,然后缴费,医生说检查的项目挺多的。」

我把马小强推进X光室,到了X射线室,男医生帮着往床上抬马小强。马小强疼得不停哼哼。

「看样子不止一处骨折。」医生说。

照完X射线,交完费,签完字,我和小雅在手术室外焦虑等候。

我问小雅,要给他父母打个电话吗?

小雅说,我不敢打啊,我大娘身体很差,怕她受不了。

不一会儿,手术室的门开了,护士推着移动车出来了,上面盖着白布,我吓得根本不敢站起来。

还是小雅胆大,迎上去问,大夫,怎么样?

大夫摘下口罩,摇了摇头,说,抱歉,伤势太重……

我突然不醒人事,一头栽倒在地。

等我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我父母坐在旁边守着我。

我脑子一片空白,想了很久才想起发生了什么事,当我明白过来,我就把头埋进被窝痛苦抽泣。

我母亲不停拍着我,安慰我说,儿子,人已经走了,你也别太伤心了。

我突然停止了哭泣,把头探出来,问,他在哪?

我父亲说,已经送到殡仪馆了,现在在善后处理,过两天就火化。

我挣扎着起来。

「你要干什么去?」我母亲问我。

「我要去陪他。」我推开我母亲。

我母亲拉着我的手说:「儿子,别去,模样太惨,我担心你受不了。」

我声嘶力竭说:「不,我要去,是我把他害死的。」

我父亲安慰我:「儿子,你别多想,事故鉴定完了,对方负全责。」

我开始用头撞墙,撞着撞着,我跳下床,跌跌撞撞往外跑,我父亲快速跟在后面。

到了殡仪馆,我的太阳穴一直突突地跳,几次差点闭过气。

当我打开白布,看见那具遗体,我突然跪倒在地,泪流满面。

他不是马小强,她是顾梦颖。

当我意识到什么时,我哭得更汹了,不停扇自己的耳光。

后来,我才知道,小颖拿着那套西服去找马小强,送马小强回他和海娜新房的途中出了车祸,在一个大的拐弯处,和一辆刹车突然失灵的货车撞上,小颖伤情很严重,送到医院没抢救过来,马小强坐后排,虽然保住了一条命,但多处骨折,还有内出血。

我记得,当时我正和小颖通电话,我气冲冲对她说「顾梦颖,我现在就告诉你,咱俩的事八字还没一撇」,就挂断了,接着就发生了车祸。

回去的路上,我泣不成声,身子一直抖得厉害。

我在顾梦颖的父母面前长跪不起,离开时,我搂着悲痛万分的顾梦颖的母亲说,以后我给你们养老送终……

马小强肋骨断了两根,还有多处骨折,胸腔也有出血。

马小强母亲到底还是知道了,吓得当场晕倒,住进了医院,奄奄一息的,他父亲为了照顾他母亲,根本顾不上马小强,只好把他留给了马小雅。

海娜闻讯后,也赶到医院看了马小强一眼,那个惨状,让她当即吓得哭着跑出了医院,此后再也没出现过。

据说,她父母死活不允许她再来看他。

顾梦颖的遗体火化后,我带着悲伤,匆匆赶去医院照顾马小强。

小雅说,马小强的母亲支撑不住了,不停喊着海娜的名字。

我只好给海娜打电话,她一听是我的声音,不由分说挂了。

后来实在没办法,我把她堵在了下班的路上。

我说,马小强的母亲想见你一面。

她不说话,痛苦地把头别到一边。

我说,她状况很不好,放弃了透析,病情非常严重,医生说挺不了几天。

「不是我不愿意去见她,我父母不让我去。」她终于说话了。

「马小强确实不大妙,身上有多处骨折,肺部也有伤口,不过你放心,他的所有医药费我都会负担,不会要你家掏一分钱……你们家要有什么想法,你可以随时离开他,反正你们也没登记。他说了,保证不会赖你,他还说了,筹备婚礼花出去的钱,也不会向你讨一分……我现在找你就是希望你能帮个忙,见他母亲一面,好歹你们也相识一场,你知道他母亲很喜欢你,她能一直挺到现在,就是想和你见一面,亲耳听见你说不会抛弃她儿子,否则她会死不瞑目……」

她在犹豫。

「去吧,算我求你。」我掏出了一叠钱。

「你要干什么?」她惊恐地躲过我伸过来的钱。

「她是个教徒,你忍心她带着遗憾离开?她一直希望自己能入天堂的。」

她开始轻声啜泣。

「我知道你很为难,你不用当着大家的面说,你只需要俯在她耳边,偷偷告诉她你不会离开马小强,会和他结婚就行,说完你就离开,没有人知道你说的什么,至于你离不离开,你自己说了算,没人会逼你留在他身边……」

「好,我去。」她总算是答应了。

我帮忙弄了本马小强和海娜的假结婚证。

到了医院,海娜拿着假结婚证快速上了楼,我没有跟过去,一直在楼下等她。

一个小时后,她下来了,满脸是泪。

「怎么样?」我问她。

她没说话,开始用手绢抹脸,抹了一会,她一下一下把假结婚证撕了。

我没再问,点燃了一根烟,狠狠吸了一口。等我把烟圈吐出来,她看我一眼,说,我答应她了。

我把烟头掐灭,问,你怎么答应的?

她说,就按你说的,她起初不相信我,我就告诉她,说我怀了马小强的孩子,肯定不会离开他,我不想让自己的孩子一出生就没了父亲,我还把假结婚证给她看。

「她呢,她什么反应?」我急切地问。

「她突然就笑了,笑得很开心,还说自己终于要做奶奶了,说自己以后肯定能入天堂……」

「海娜,谢谢你,你是个好女孩。」我说。

她突然眼圈一红,把撕碎的假结婚证往垃圾桶一扔,快速离开了。

几天后,马小强的母亲离开了。

我没有去送她,我甚至没露面,我不想刺激马小强的父亲,那个可怜的男人已经够不幸的。

宽慰的是,他们说,马小强的母亲走的时候很安祥,是面带微笑离开的。

马小强的母亲下葬后,马小强父亲的情绪相当不稳定,我知道他的身体并不好,平时小病忍大病熬,实在挺不住才会去药店买药,还总是尽可能少花钱。这个以前相貌周正,眉宇间有着一股英武之气的男人如今却苍老得没了人样。

有一次我去看马小强,推开房门,我看见他坐一张凳子上,脑袋靠在墙壁上睡着了,他好像突然间瘦了很多,脸色苍白瘦削,连眼眶似乎也有了一种让人担忧的凹陷。

为了不让他再受刺激,我很少去医院看马小强,雇了两个护工专程照顾他,我每天用手机和那两个护工联系,他们会及时告诉我马小强的状况。

马小强的父亲不在医院时,我会偷偷过去看马小强,这时我会帮他翻身,我在他的身子下面铺了一个非常结实的大毛巾被,翻身的时候,我和护工一人拎着毛巾被的一个角,轻轻往一侧一翻,马小强就顺着劲儿把身子移过来了。走的时候,马小强会紧紧拉着我的手,用企求的眼神看我。

我知道他需要我。

我只好拍拍他的肩膀,说,一会儿你爸要来了。

他就慢慢松开手,脑袋侧到一边去。

有一次,我下楼时,碰见了马小强的父亲,我吓得赶紧躲开,他却向我走过来。

当他快要走到我面前时,我吓得赶紧扑通跪在了地上。

我说:「马伯伯,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气你,等小强伤情好点了,我马上就走,回广州,到时候小强结不结婚您决定,我保证不干涉,但小强现在真的需要我,你总不希望看见你自己的儿子以后落下残疾吧。」

马小强的父亲是老实憨厚的男人,他把我扶起来,老泪纵横说,你想看他就去吧,有你照顾,我也放心。

后来,我回去告诉马小强,说你父亲同意我照顾你,马小强使劲掐我的手背,泪水刷一下就流出来了。

从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后,起初,马小强并不配合治疗,每天闭着眼睛,不说话,也不吃任何东西。

我非常着急。

可能有顾梦颖的原因,我开始极剧消瘦,不仅失眠,而且没有食欲,一点胃口也没有。

小雅买了盒饭回来,说,哥,你吃点。

我摇摇头。

她又说,你多少吃点。

我突然眼泪就掉下来。

她过来帮我擦眼泪,说,哥,别哭了,我知道你难受。

我哽咽说,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有种活不下去的感觉。

说着,我急急跑出了病房。

等我再回病房,看见马小强在一点一点吃流食。

马小雅问我,哥,你去哪了?

我说,就在楼下转了转,抽了两根烟。

她又问,你没事吧,我哥还要我跟下去看看你。

我说,没事,我就是难受,抽两根烟好多了。

我说着看马小强一眼,发现他眼泪一颗颗掉下来,我用纸巾帮他拭去眼角的泪,他突然一把抓住我,盯着我看,我躲着他的目光,别过头去的一瞬间,我的眼泪也出来了。

记得刚开始,马小强腹部胀气大便不通,每天都要打开塞露,我顺时针帮他按摩肚子,他就能慢慢拉出来。

有一天,我帮他按摩肚子时,马小强看着我,突然说了句,轩子,你瘦了。

我潸然泪下。

他也跟着潸然泪下。

后来胀气消失了,也给他雇了护工,但像用毛巾给他擦洗身子,挖鼻孔,剔牙齿,刮胡子,接屎倒尿,这些他是不允许护工做的。

导尿管拔掉后,他习惯了我帮他解决大小便。

我要不在,他就一直憋着,憋到不行了,就要护工给我打电话,当我火速赶过来,他就使劲掐我手背,脸憋的通红,我知道他要撒尿了,我把尿壶拿上床,脱他裤子时,他看了看我,我领悟过来,对护工说,你俩先出去。

护工走后,他吸了一口气,开始撒尿,见他半天没尿出来,我轻揉他小腹,本来他酝酿的差不多了,我一揉,他屁股突地一抖,收住了。

我问,怎么了?

他看我一眼,哼哼地说,你要我命了。

我笑笑,又帮他揉小腹,揉着揉着,他开始撒尿了,起初是不连贯的,一点一点出来,之后才是连贯的曲线。

他父亲同意我照顾马小强后,我基本就没离开过他。

马小强虽然多处骨折,毕竟没伤到要害,ICU住了不到一个星期就转到了普通病房。

里面总共有四个病人,比较杂,一个打工的,一个离婚的,一个坐过牢的。虽然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别人左右不了。

但有时候,人就像一叶扁舟,不知道就会被风浪吹到哪里。

那个打工的也是车祸,他总是问大夫,大夫,我什么时候能好,什么时候能下地走路。

旁边有个了解情况的人说,可能好不了啦,一辈子也下不了地。

医院里很嘈杂,我以为马小强没听见,他却异常灵敏,一下就听见了那人的话,我看见他身体陡然一颤,好象有一支鞭子将他猛地抽了一下,手里拿着的一条毛巾像一片硕大的落叶掉了下来。

后来,大夫一遍遍安慰马小强,你没事,放心,肯定能下地走路。

他这才似乎好受了点。

后来,那个离婚的伤情又出现了恶化,没抢救过来,我怕影响马小强的情绪,通过找关系,把他从多人病房转到了单人病房。还给他找了最好的大夫,用的也是最好的药。

每天,我默默地用毛巾一点一点地给他擦脸,擦洗身子时,我会把他全身脱光,迎着太阳光,我看见他下面露出来的毛毛,有时也会突然呼吸不畅。

擦完身子,他光屁股躺着,浑身像一团丢进水中的乱麻,慢慢松懈开来。

随着他的状态越来越好,我们交流也多了起来。

他问过他母亲怎么没过来看他。

我们众口一词说,我们没告诉你母亲你出车祸的事,怕她受不了,只告诉她,说你临时出差了,等你身体好点了,我们再告诉她。

他就松了一口气,说,还是你们想得周到。

有一次,他竟然提到了顾梦颖,问我她情况如何,由于他的情绪刚刚好转,怕引起他情绪上的反复,不利于恢复,我只好又骗他说,顾梦颖也受伤了,情况和你差不多,也在另一个病房治疗,现在也在慢慢好转。

后来,他多次说,你赶紧去照顾她吧,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我只好告诉他真相,他突然就怔住了,呆若木鸡,久久说不出话来。

此后几天,他一直不说话,难过得像是万箭穿心,我安慰他,他却喃喃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害死了她,是我害死了她……

他不说不要紧,一这么说就触到了我的痛处,我说,和你有什么关系呢,要说害死,也是我害死了她,我不应该说那样的话刺激她。

他说:」不,你不了解情况,她给我送西服,告诉我你们也要结婚了,我不相信,我说我要去找你,找你问清楚,她不同意,还说我都是个要结婚的人,去打扰你干什么,劝我好好和海娜过日子得了,非要送我回海娜的新房那边,我急了,当场就和她在车里吵起来……」

「我刺激她说,我知道你们在香港玩得很好,还住一个房间,睡一张床,但你别得意太早,你信不信,我明天就悔婚,跟着马宇轩私奔,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是选我还是选你。我见她脸色突然大变,说我不厚道,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这样不好……这时,你正好又来电话,接完你的电话,她脸色越来越难看,眼看着一辆货车失控冲过来,她躲闪不及,砰地一声,我就失去知觉,等我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移动车上,然后就看见了你……」

一瞬间,滚烫的泪珠从脸上滑下。

那一刻,我才体会到顾梦颖有多在乎我。

想想,人生真是喜怒无常,前几天顾梦颖还和我窝在沙发里看电视,转眼之间,我们便阴阳相隔。

这让我感到不安,有一次,我梦到小颖伸出血淋淋的手对我说,马宇轩,你快救救我!

惊醒后,我盯着窗外发呆,全身在撕心裂肺的痛。我起来,靠着窗台抽烟,沉默不语,直至窗外泛起鱼肚白。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我想起了我和顾梦颖在香港的那几天,每天她都是高高兴兴得,开心得像个小女孩,维多利亚公园,她挽着我的胳膊,说,这里空气真好。她还在我奶奶脸上亲了一口,说是谢谢奶奶带我们来这么好玩的地方。我听了一笑了之。

公交车上,每次她都会先扶我奶奶坐下,自己坐下前,会习惯性用一只手从额头开始,一下一下往后捋她的长发,然后冲我笑,阳光下,她的这个捋头发的动作很撩人,也很耐人寻味。

美好的东西总是容易失去,就像鲜花凋零得快,月满很快就亏,就如她的名字一样,顾梦颖有时就好像一个梦,一个美好的不真实的梦,美好的让我现在想起来,仍然觉得隐隐的痛。

有一天早上醒来,睁开眼,就看见她在盯着我看,青春洋溢的脸很是生动。

我说,你看我干嘛?

「我早醒了,以为是在本溪,睁开眼发现是在香港。」她突然靠过来抱我,「我吓一跳,发现旁边还睡着你,我才……」

「你才怎么了?」

「我才塌实了点。」

「怎么,你怕我卖了你啊。」

「卖给你,你要吗?」她突然在我脸颊亲了一口。

从广州回到本溪,顾梦颖俨然以我的女朋友自居,会去市场买菜回来,做给我和我的父母吃,她还会给我父母现榨豆浆,加点蜂蜜,端到他们面前。她甚至还会在我父母面前撒娇,我父母很喜欢她,亲热喊她女儿。

有时候,回想和她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我会躲卫生间偷偷流泪。

当然,不是说我有多爱她,而是这么一条鲜活的生命,这么一个对生活充满热情,对爱情充满憧憬的人,就这样白白断送在我手里,太可惜了。

我还清楚记得,有一次早上起来,她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得,说,咱俩结婚吧,我愿意为你生个孩子。

那一刻,我心动了。

我对自己说,如果这辈子还会结婚,那就是她了。

我只是没想到,她最后成了我和马小强激烈冲突的牺牲品。

她在香港时,接到过小雅的一个电话,小雅要结婚了,邀请她参加婚礼。她告诉小雅说,她和我在香港,还说我同意她做我女朋友了。小雅就告诉了马小强了,那时起,马小强就埋下了对我怨恨的种子,以为我带着小颖离开本溪,是为了躲避他。

不管怎么说,小颖是替我们死的,这也坚定了我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要不她就白死了……

马小强的身体在慢慢康复。

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是个骗子。

我给他擦身子,下身全擦完了,擦到脸,额头时,他就说,你是个骗子。

有一次,我给他擦脸,擦着擦着,他开始擤鼻子。我以为他知道了他母亲的事情,不安地问他怎么了?

他冷冷地盯着我看,黑亮的眸子深邃而犀利。

我又问,你怎么了?他突然说,你就是个骗子。

我的鼻尖突然酸酸的。

这种感觉真是怪,照顾他的期间,我一直表现得很坚强,各种检查、治疗、护理,一趟趟楼上楼下跑。面对他的康复,我也很乐观,我甚至没掉过一滴泪。如今,他轻轻一句「你就是个骗子」却让我难以忍受。

见我低下头不敢看他,他拉着我的手,说,轩子,你知道我们第二次在慈航寺拜佛,我做了什么祈祷吗?

我抬起头盯着他看。

他继续说,我祈祷我们两个能永远在一起,一辈子不分开。

我的眼泪不由自主出来了。

我给两个护工分了工,一个白天,一个晚上。

马小雅和她奶奶每隔几天会熬汤过来,有时候是牛腩柿子汤,有时候是鸡汤。

他奶奶一勺一勺喂他汤喝,喝几口,他就不喝了,小雅过来找我,我劝他说,没事,喝汤是尿多,尿多就尿多,怕什么,我帮你接就是了,多尿多排才好得快。

他就微微一笑,不再拒绝。

看见马小强的奶奶,我也会常常会想起我奶奶,她迎霜的笑颜总是在我眼前浮光掠影般泛现。

短短几天,一下同时失去两个身边很近很近的人,让我总是有一种恍惚感。

时光也总是给予我们回忆的力量。

从前我觉得我不能读懂或者说理解我奶奶,但此时现在与过去叠加,我觉得她突然简单易懂了。

我以为自己不会动容,毕竟她走的时候已经八十多岁了,但我经常会内疚,我总觉得她的离开与我突然离开她有很大的关联,这种感觉就好比我每次回到家,总觉得周围的一切空荡荡的,地方空了,我的心也空了。

我相信,我离开她后,她也是这种感觉,觉得一切都空了。

所以,我刚从广州回到家,她就紧紧拉着我手,说,轩子,我梦见你爷爷了,他要我去找他。

这让我感到恐惧。

可能是太累了,有一次我在旁边睡着了。我做了个梦,梦见我奶奶拉着我的手说,轩子,你爷爷在哪了,我怎么找不到他。

马小强不停用手抚摩我的脑袋,醒来后,见我眼圈红红的,他问,轩子,你怎么了?

我说,我梦见我奶奶了。

他眼圈一红,说,我也想她了。

我拍了拍他。

他忽然说,轩子,我想亲你一下。

我靠过去,他亲了一下我的脸,然后说,轩子,对不起,你走后本来我应该去照顾奶奶,但我根本脱不开身,以前一直是奶奶照顾我们,我们给她的照顾实在太少,我一直想亲一下她,可惜没这个机会……。

我的眼泪差点就出来了。

万丽丽来看过马小强,她包里有一本小说《茶花女》,她离开时我要了过来,马小强睡着后,我会拿出来翻翻。

有一次,我靠在床头,看着看着也睡着了,醒来,马小强正泪眼旺旺地看着我。

我吓一跳,忙问:「你怎么了。」

他说,轩子,你亲我一下。

我起身把嘴唇放在他的额头,他说,你亲我的嘴。我又吻在了他的嘴上,柔软的舌尖,熟悉的味道,让马小强僵硬的身体瘫软了。

我说好了,他说再亲亲。

「你到底怎么了?」我又亲了他一下。

他动情说,那个叫阿尔芒的外国人和茶花女的感情太感人了。

我扑哧一笑:「行了,那是小说。」

他不乐意了:「不是小说,肯定是真人真事。」

我说,好了,就算真人真事,也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你身子没好利索,别瞎动情。

他说,那你再亲我一下。

我又亲着他,他动情地回亲我,我所有的触觉神经都被唤醒了,不一会儿,他又说了句,你就是那个外国人阿尔芒。

啊?我一楞。

他恨恨地说,他好狠心,抛弃了茶花女,人家都是要死的人。

「你是茶花女?」我笑了,「再说,我也没抛弃你,你也不是要死的人。」

「切,你才妓女。」他仓促地笑了,「你说我死了,你会不会也像那个外国人那样伤心。」

我的心倏地颤了颤,我说,那个外国人应该去死。

他也一楞,问,为什么?

我淡淡说,因为茶花女死了。

是啊,阿尔芒还是爱的不够深,茶花女都死了,他还能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和小仲马兜售自己的爱情。

诚然,很多经典的爱情故事让人嘘唏。

比如,中国的贾宝玉和林黛玉,木石前盟,青梅竹马顺乎自然地发展成爱情,结局是林黛玉病死潇湘馆,宝玉出家去无踪。

日本的幸子和光夫,一对兄妹,逼着人们在爱情和亲情之间作出选择,以幸子的死去告终。

英国的莫瑞尔和保罗,一个母亲和一个儿子,最有人伦的不伦之爱,最终导致母亲郁郁寡欢,离开人世。

我最欣赏的还是罗密欧和朱丽叶,梁山伯和祝英台的爱情,共生的爱,不共生的死,双双幻化。还有刘欣和董贤的爱情。刘欣,一个西汉王朝的昏君,竟然是一个至真至爱之人,和董贤同榻而眠,不忍吵醒他,竟断袖离去。董贤在刘欣死去的第二天,在家中自杀。

悲剧就是将美好的生活毁给人们看,我们到底该用什么样的心态去看待这些爱情悲剧呢?

罗素说,对爱情的渴望,对知识的追求,对人类苦难不可遏制的同情,是支配我一生的单纯而强烈的三种感情。

我和马小强不是伟人,只是平凡的劳苦大众,没有那种对知识孜孜的渴望和追求,对人类的苦难倒也是同情,但也仅限于同情。

所以,爱情才是我们唯一渴求的。

所以,如果马小强是茶花女,我宁愿做罗密欧、梁山伯和董贤,也不做阿尔芒。

马小强到底还是知道了他母亲的事,眼泪「刷」地滚落下来。

他挣扎着下床,要在病房给她母亲祭拜,我劝他说,前几天你父亲刚请阿訇去走坟,为你母亲颂了经。

见他执意要下床,我只好先给他净身,洗手、擦脸、清洗鼻子、梳理头发,还给擦洗下身和脚,他心情沉重地刷了牙,漱了口,我把他慢慢扶到地上铺好的坐垫上,长时间地跪坐让他很快支撑不了,他倒在了坐垫上。

此后,他躺在病床,一动不动,不吃不喝,眼泪断断续续流了一天。

我倒是理解他,过早的体验到了人情冷暖和家庭环境的变故促使他慢慢变成一个在他人面前沉默寡言、心思很重的人。

我深知他母亲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他呢,总是害怕自己辜负母亲的期望,让她伤心和失望。

没想到,临了临了,他终究还是让母亲伤心和失望了,对他来说,心情的复杂程度是不言而喻的。

不过,见他如此伤心,我非常难过。

我劝他说,等你病好了,我陪你去她的墓地上坟,咱俩一起跪拜,向你母亲道歉,也请她安心。

我还说,海娜去看过你母亲,海娜骗你母亲说,怀了你的孩子,不会离开你,还给你母亲看了你和她的假结婚证,你母亲走得时候很高兴,是带着微笑离开的,还说自己终于做奶奶了,她是带着信仰,无牵无挂走的……你的声音她在那边一定能听到。

马小强却不相信我说的话,他一直喃喃地说,轩子,你骗人,你就是个骗子。

后来,他父亲过来了,叹了口气,说,顺其自然吧,你妈已经走了,你再伤心她也活不过来,不管怎么说我们爷俩还得好好活下去。

看来,他父亲已经把生死参悟透了。

而他奶奶,还有小雅也告诉他,他母亲走的很安详,是带着微笑离开的,他似乎才相信我的话,心情慢慢好转起来。

有一天醒来,他定定地看着窗外,我问他想什么呢?他不吭声,鼻子抽搐了一下,用手擦了一下眼角,过了一会,才说,我想我妈了。

见他一整天都魂不守舍的,我实忍不住,把海娜下楼后对我说的话的录音放给他听。

他贴着我的手机,静静地听着,听完,他说了句「轩子,谢谢你」,就再也忍不住哭出了声。

我过去拥抱他,拍他的肩膀,他抹了抹泪,开始亲我,亲着亲着,他又说,轩子,没事,我哭哭就好了。

果然,他哭完,擦完眼泪,对我说,以后你就是我最亲最爱的人。

那一刻,我的眼泪也下来了。

有一次,他又在想他母亲,和他父亲说,他昨天晚上睡觉又梦见他母亲了。他父亲说,还天天梦见呢?都过去那么长时间了。

过了一会儿,他父亲又问,儿子,你梦见你母亲说什么了。

马小强说,也没说什么,就是要我好好照顾你。

他父亲说叹了一口气,说,哎,我对不起你妈啊,跟了我一辈子,没让她过上一天好日子。

听了他们父子的对话,我心里很不滋味,一个人跑去楼道的出风口抽烟。

马小强根本不知道,见我如此奋不顾身、舍弃一切来照顾他,我的父母突然间苍老了很多,我甚至觉得,他们是在一夜之间长出了白头发。

在他们心里,他们已经是一对没孩子的可怜人了。

而像我父母这种小老百姓,一辈子不就是活个孩子吗。

小雅怀孕了。

马小强不想她太辛苦,每次送完汤就要她回去。

他奶奶也是,年龄大了,加上遇到这么多事,怕影响她的心情,马小强也不会要她久呆。

马小强的父亲经常会过来,见我照顾马小强很细心,他放心了很多,

他父亲真的是个憨厚老实的男人,就算不同意我和马小强在一起,也不会明显地阻止我们,他甚至很少说话,倒是我经常会和他说上两句。

有一次,他从单位过来,身上有泥巴,我还拿毛巾一下一下帮他擦干净。

我还帮他擦过脸,见他满头大汗赶过来,我帮他脱衣服,打湿毛巾擦了几下,他就说,轩子,我自己来。

马小强的父亲一直过得不顺,生活一直陷入困顿,他的自尊心还强,老觉得整个家庭日子不如意,活得不如别人,是自己的无能造成的,所以我很少能在他脸上看到笑。

尤其人到中年,接二连三丧父、丧妻,还差点丧子,我感觉他像变了一个人,走路时步履沉重,总是低垂着头,像是会有人偷偷举着刀,冷不丁在他的后颈脖砍一下。

坐着也是毫无生机的,好象冬天一棵掉光叶子的树,只剩下稀稀拉拉几根枝。有好几次,我看见他累得躺在那,眼窝凹陷,脸上削瘦的只剩一张皮。

他生日那天,我给他买了大蛋糕,还请他、马小雅两口子,还有马小强奶奶一大家人到酒店为他庆生。

戴上生日帽吹蜡烛的那一刻,他的眉毛和脸上皱纹舒展开来,像一张摊开的卷饼,嘴角也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不知道是不是这样原因,后来有一次,他见我趴在病床边睡着了,还给我披了件他的衣服,等我醒过来,他已经走了。

我问马小强,谁的衣服?

马小强说,我父亲的。

我说,你披的?

他摇摇头,我父亲披的。

我突然起身,背对他看窗外,那一刻,所有的水分再也控制不住,顺着泪腺涌出。

随着身体越来越见强,马小强心情也越来越好。

他不再说我是骗子,有一次他竟然和我说,感情是两个人的,一个人想怎么处理这份感情,他自己说了不算,得两个人一起商量,这才是负责任的做法。

他说这些话时,我根本不敢抬头看他。

为了转移话题,后来一次,我试探着和他讨论车祸,我说,顾梦颖开车一向谨慎,怎么会这么不小心……

他就不说话,把头别到一边。

我说,你怎么了?

他又别过头,静静地看着我,不一会儿,他哽咽着说,轩子,你好狠,去了广州就没开过机,我每到晚上就在被窝疯狂给你发短信,有一次我发到天亮,你一条也不回,我就一直流眼泪,我这辈子都没流过那么多泪,枕巾湿得像从水里刚捞出来…..

我说,我早换卡了,原来那个卡我放抽屉里,每天晚上睡觉前都会看好久,就是没勇气打开……你不是要结婚了吗,我怕一听到你的声音,我会控制不住我自己。

其实,马小强发生车祸后,我打开过那个卡。

马小强经历的场景我也活生生经历了一次,手机一直当当当的响,前前后后,足足响了有半个小时。

我一条条看,看着看着,哭得不能自抑。

终于,马小强在我的搀扶下,可以下床了。

在他的强烈要求下,我辞退了那两个护工。

白天,我会推马小强到楼下的院子里,然后搀扶他慢慢在葡萄架下走动。我已经知道海娜谈了新的男朋友,但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

有一次,我到底还是没忍住,告诉了他。

他却淡淡地笑笑,说,这样也好,也算没有耽误她。

晚上,给他擦洗完身子,我靠坐在床头,打量着他半裸的身子,从脸颊到胸,再到肚子和小腹,最后是长着细长毛的腿,每个部分都充满诱惑。

这个曾经让我无比眷恋的身体,我已经好久没碰过了。

每次马小强问我,轩子,想了吗?

我就会摇摇头说,不想。

他说不信,开始摸我。

见我半天不起来,还失落地问怎么回事?

有一次他非要用手帮我,动了半天,累得不行了,见我还没进入状态就只好作罢。

后来,他就再没起过要帮我的念头。

我也不知道那段时间为什么一点欲望没有,好象我就从没往那方面想过。

不过有一天晚上,我突然来了欲望,很想要他帮我,看到他熟睡中的脸,我只好去了吸烟区掏出一根烟,点亮,吸了一口,一点点火苗,忽明忽灭,一点也不起眼。

万丽丽不知道我承担了马小强的医疗费,她第一次来看马小强时,给他留了五百元钱。

第二次来看他时,她给了我一条项链,说是当年马小强追她时送她的,要我帮忙还给他。

我一楞,我说,你不是早就退还给他了吗?

万丽丽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当时退的是一条假的,这条才是他送的。

见我一楞,她又说,马宇轩,你可别笑话我,我也是恨得啊,一气之下就去买了条看着差不多的假货还他,这事吧,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我本来不想说出来的,但马小强也实在太可怜了,母亲死了,未婚妻跑了,自己还了发生车祸,这条真链你就还给他吧,好歹也值点钱。

当我把项链还给马小强,并转述了万丽丽的话,马小强当即惊得语无伦次,喃喃地说,怎么会这样?

我说,你到底花多少钱买的,她竟然会贪这点小便宜。

他突然脸色一变,说,你就别问了。

后来一次,我帮他擦洗身子时,他喊了我好几次轩子,我问他怎么了,他憋了半天就是不往下说。

我看出了异常,说,你有心事?

「轩子,你帮我问问这条项链值多少钱?」他看我一眼,终于说了出来。

「不是你买的吗?」我又是一楞。

「不是。」他摇了摇头。

「那是?」

「你就别问了。」他仍是这句话。

我把项链拍出来,挂到网上,打听出来的价格吓我一跳,同款的价格起码值2.3万。

当我告诉他这个价格时,他突然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我没再追问,或许他有难言之隐吧。

直到有一天,我帮他剪脚指甲,他突然对我说,轩子,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见他不往下说,我又忍不住问。

他却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我安慰他,有事就说出来吧,憋着对身体不好,你刚刚恢复了一些。

「我和万丽丽没办成是有原因的。」

「什么没办成?」我一楞。

「你过来。」他说。

我靠过去,他摸了摸我的下面,说,就这事没办成。

我明白过来了。

我说,我知道啊,原因就是万丽丽是女的。

「不是。」

「那是?」

「是因为这条项链。」他说。

「瞎扯,和项链有什么关系?」

……

「说啊。」他的再度欲言又止让我如鲠在喉。

……

「怎么了你?」

「说出来怕你不理我。」他一本正经地说。

「切,这话说的,你明知道我这辈子都不可能不理你。」

「那我说了。」

「磨叽。」

「其实这条项链我是在你家卖店捡的。」

「啊,怎么可能,不是你买给万丽丽的吗?」

「不是,唉,我都没脸说……」他把脑袋埋进被子。

「到底怎么了?」我靠过去,掀开被子,摸了摸他的脸。

「轩子,对不起,那天你奶奶和你母亲吵架,东西掀得满地都是,我帮忙把地上的玻璃渣扫到簸箕,拿出去倒掉时,发现簸箕里有一条项链,我当时不以为然,以为是条假项链,捡起来揣到裤兜一直没管它。后来有一次我请万丽丽吃饭,掏钱付帐时意外掏出了那条项链,掉在地上,万丽丽捡起来就往自己脖子上挂,还问我是送给她的,我只好点点头。没想到,几天后,她竟然同意和我处处看……」

「簸箕里有一条项链?不对,我妈从来不戴项链,她也没买过项链,你是不是记错了?」

「没记错,我后来分析,可能是你广州的奶奶买给你妈的,塞在那个玻璃做的招财童子里,你奶奶那天摔碎了招财童子,项链就掉了出来,我当时扫的时候没在意,倒的时候才看见……」

「那和你没办成万丽丽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万丽丽很喜欢那条项链,每次见面她都戴着,那次她脱光了,脖子上就挂着这条项链,我一看见那条项链发出的闪闪亮光就很紧张,觉得自己太不厚道……唉,我太对不起你们家了,又是偷钱又是偷项链的……」

「别说的那么难听,那是捡的好不好。」我紧紧搂着他。

「唉,我知道你会安慰我……其实,我知道这条项链很贵,我就是想用它来追万丽丽,我看见你和她在一起就很不舒服,我还对她说我花了好几个月的工资给她买的,她果然被感动了,要不,就凭我那条件她怎么可能和我在一起,……唉,我太不是人了,我就是不想看到你们在一起,看到你和她好我就难受,我真的好担心你会和她产生感情,我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我才下定决心去追她……」

「这个理由我接受,不过你到底吃谁的醋?」

「好吧,我就实话实说,我吃你的醋,我心里一直有你,就是没脸面对你……」

「哈哈,那你还是不喜欢女的,万丽丽不戴那条项链你也还是硬不起来。」

「那又怎样,无所谓了,我又没想过要和她怎样。」

「哈哈,那你还在我面前装。」

「哎,是你一直装好不好,有段时间,我故意在你面前脱光了你都无动于衷,哎,你到底喜不喜欢我,我煎熬得不行,好几次睡到半夜我特想压到你身上,可我没这个胆啊,我还在想,你小子怎么和小时候不一样啊,你小时候胆子多大,像个流氓,想亲我就亲我,想摸我就摸,想压我就压……」

「是你自己说的你不是同性恋。」

「我本来就不是,以前我们单位有个男的总喜欢凑过来摸我的手,我都烦死他了。有一次中午休息我和别人打牌,他还在后面抱我,他的脸差点贴到我脸上,我当时鸡皮疙瘩都出来了,觉得好恶心啊……哎,你在广州有没有找这样的人啊,你要敢找我阉了你。」

……

接近三个月时,马小强可以自己上卫生间了。

我还是会陪在他身边,甚至会帮他揩屁股,故意嫌弃地说,好臭。

他说,臭你也得忍着。见他越来越霸道,我来气了,觉得是太宠他,有点蹬鼻子上脸。

我说,马小强,我该你的?

他也气鼓鼓说,你就该我的了。

我说我怎么该你的。

他说,要不是你,我们也不会发生车祸。

我突然就不说话。

那场车祸的发生,我确实难逃其责。

见我不说话,他开始安慰我,别多想,我就那么一说。

挺了三个半月,他的父亲坚持要给他办出院手续。我说再住住吧。他父亲说,没事,也没什么大碍,回家也可以养。

我问马小强什么意思。

马小强说,还是出院吧,一直住医院也不方便,吃饭不方便,拉屎不方便,洗澡就更别说了。

我说出院了谁照顾你?

马小强说,你啊,你得去我家住。

我犹豫着说,你父亲答应吗?

他满脸的不在乎,管他呢。

可能是要出院了,马小强精神状态不错。

那天晚上,我帮他洗最后一遍身子时,我说,恩,好多了,红痘痘消失了。

他说,还是会痒。

「那我再擦一遍。」

「擦没用,要挠。」

「怕把你挠疼。」

「你不会轻点。」

「力度不好掌握。」

「就像上次那样就行。」

「好。」我伸开手指,一遍一遍从上往下轻轻捋。

「不行。」他说。

「我受不了。」

「怎么了?」

「想了。」

「想什么了?」

「想你的身体。」

「不行,现在不能乱来。」

「真想了。」

「我知道。」

「那怎么办?」

「忍着。」

「忍不了。」

「忍不了也忍,我比你更想。」说实话,前一两个月,我感觉自己欲望全失,像是掉进了一个巨形马桶。如今,他这么一挑逗,我似乎突然间被人一下从马桶里拎了出来。

「那我们做。」

「那我不成了畜生。」

「抱抱总可以。」

「好。」

我把他抱上床。脱光了他的衣服,也脱光了自己的衣服,很快,我们光着身子抱成一团。

我的姿势和状态也说明了我对怀抱里这温热身体的无限恋渴。

这是自我去了广州之后,我们之间第一次脱光了拥抱,我甚至不由自主就流出了眼泪,大概是渴望得太久,加之还有太多的激动、委屈和爱怜吧。

马小强也抱着我,凝视良久,热泪纵横。

我吻着他脸上的泪痕,灯光照在他的脸上,泪痕像金子般地闪耀着。

几天后,我给他办了出院手续。

把他送到家,我拿脸盆给他接了一盆水,准备再给他擦擦,他父亲看我一眼,眼神里似有某种忧虑。

我一碰触到他的眼神,不安油然而生,像是从心尖拉出了一根白线,就这样悠悠地拉啊拉,拉着拉着我的心就慌得厉害。

果然他讪讪一笑说,轩子,我来吧。

我有点不知所措,还是我来吧。

他却一把抢过脸盆,突然意味深长冲我来一句:轩子,你什么时候回广州?

我陡然如针刺了一下。

「轩子,你是男人,男人说话就得算数,那可是你自己说的等小强伤情好了,你马上就走,回广州,小强的事你就不掺合了,我没记错吧。」

「马伯伯,你放心,我说到做到。」我看他一眼,勉强挤出一丝笑,泪花却在眼眶里打转转,明明是很暖的天气,却感觉浑身发冷。

我深知,内心有信仰的人,心里虽然干净清澈,但也坚固,决定要做什么是无法阻挠的,他就是这样个内心虽然干净清澈,但也坚固无比的人。

一想到人对现实的无奈,我心里就泛起一阵少有的凄楚。但我真的不想再刺激他,这个男人已经够可怜的了,他要再倒下,马小强的这个家就算彻底完了。

有人说年纪越大,眼泪就会越少,因为年少不经事,稍稍受了些委屈,眼泪就哗哗地流下,可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懂得了许多道理,大爱无声,大悲无言。

几天后,我向马小强告别。

马小强不说话,脸色铁青,过了好久,他才冷冷地说,马宇轩,你到底还是要走,你走吧,走了你就别想再见到我。

我说,怎么会,我们是一辈子的好兄弟,我会经常回来看你,你也可以来看我。

他突然就泣不成声:「不会,我不会去看你,我永远不会去看你,要不是你这个骗子骗我说你也会结婚,我们以后仍可以每天在一起,我根本就不会答应和海娜结婚,你要离开我你可以直接告诉我啊,我实话告诉你吧,我是故意刺激小颖的,我明明看见那辆车向我们奔过来……你们不是去香港蜜月旅游了吗,你不是要她给我送西服吗,你不是要故意刺激我吗,那我就死给你看,我要和她同归于尽,我要让你一辈子后悔……我妈离开我,我是很伤心,但我哭哭就能挺过去,你要离开我,我也想挺,但我挺不过去……今天我就把话撂这了,你如果不想看到我再死一次,你就走吧,走吧。」

马小强这席话让我无比震惊。

我突地勃然大怒起来:「马小强,你就是个混蛋,你要死就去死,不要去害别人,更不要把借口推到我身上……你以为我好过,我的父母我可以掌控,我可以和他们闹,甚至可以和他们断绝关系,你知不知道我每天照顾你我得承受我父母多大的压力,但我无所谓,因为那是我的父母,我可以为所欲为对他们,但你的父母呢,我能和他们闹吗?当你母亲拖着病体把一叠钱甩到我身上,说,宁愿你死也不会让你见我,你说我能怎么办?我能和她大吵大闹吗?我不能,因为那是你的母亲。你知道我是怎么去求的海娜吗?我差点就给她跪下了,她才答应过去骗你母亲,说怀了你的孩子,不会离开你。你母亲才走得如此安详。还有你的父亲,我是跪在他面前,求他同意让我照顾你,我跟他说,等你伤情好点了,我马上就走,回广州,到时候你结不结婚由他决定,我保证不干涉,他才同意我在医院照顾你……还有,就在前几天,你父亲还问我什么时候回广州,还说我是个男人,希望我说话算数。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能和你父亲闹吗?我不能,因为他是你父亲,你现在剩下的最亲的家人。你和你家人的关系我不能替你去处理,需要你自己去解决……你以为我在广州好受吗?我每天也是过得生不如死,马小强,我告诉你,你活不下去你可以去死,你前脚走了我后脚就跟上,死谁不会啊,广州高楼多的是……」

我知道,天堂没有痛苦的折磨。

但为了马小强,我愿意每天承受这种痛苦的折磨。身体被现实禁锢,灵魂却在挣扎呐喊。

秋天到了,广州街头的行道树有的开始一片片掉叶子。

秋天是一个收获的季节。

我姑姑的生意做得很大,没有爱情的生活就是这样,无波无澜,我每天通过忙碌来麻醉自己。

一直觉得,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必定会和另一个人产生密切的联系,无法割切,这就是一种宿命。

突然有一天,吕辉给我来电话,说来广州看看我,要我去火车站接他。

广州东站,吕辉说,轩子,我今天带了个人过来。

我说,谁啊?

吕辉说,你猜?

我说,是同学吗?人呢?

吕辉说,轩子,这人你见了别激动,这可是火车站,要不你先订个房间,我把他领……

我捶了他一下。

我说,去你的,谁啊,卖什么关子。

吕辉冲那人说,你出来吧。

有个人从柱子后面出来,慢慢向我走来。

我也慢慢向他走去,当他整个人像张既熟悉又陌生的彩色照片映入眼帘时,我失声叫了起来。马小强,是马小强,真的是马小强,我一下猛冲了过去。

「轩子……」

「强子……」

我把他抱起来,转一圈,打量他一番:「你身体怎么样了?」他蹦了一下:「没问题,早好了。」我忍不住又跳过去抱他,刚伸出手,我们就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轩子,我好想你。」他不顾一切,疯狂地亲吻着我。

我有点晕头转向,动情地回吻着他。

我说我也好想你。

吻着吻着,他的眼泪就出来了,突然咬了我一口:「我想你想得好苦。」

见我们在大庭广众之下不顾一切地亲吻起来,吕辉把我们拉开「哎,哎,你俩悠着点,这是火车站,你不怕有人把你们拍下来放到网上去啊。」

「走,跟我走。」我拉着马小强就往火车站外跑。

吕辉在后面喊,哎,哎……算了,我还是自己坐动车回去吧。

我进了车的后座,马小强把车门一关,就扑了上来。

他的舌头熟门熟路地撬开我的嘴,将舌尖挤进去。我们吻了足足有十分钟才停下来,他用迷离地眼神看着我,目光中包含的一往情深让我感动。

其实,我和马小强之间一直有联系。

但,他从来没告诉过他会来广州找我,只是动不动提醒不许出去找人。

我也从来没要求过他来广州找我,我知道我需要给他时间,我可以等,一直等,一年、两年、十年,哪怕等到死那天,我也愿意。

我很清楚,马小强迟早有一天会过来找我,我太了解他,他是个重感情珍情谊的人,不会轻易承诺,一旦承诺了就一定会做到,坚定得犹如一根筋。

只是,当他真的出现在我面前,亲眼看见他的那一刻,我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怎么来了?」激动还欢快的泪花溢出来。

「我早就想过来找你,但家里有一些事情要处理。」马小强趴在我身上,双手抚摸着我的脸,额头、脸颊、鼻子、嘴唇和下巴无不一一亲个遍,「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整宿整宿地失眠。」

我一紧:「你父亲天天逼你?」

他说:「不是,我整天都在想你,只要一躺下你就会钻进我的脑子,我实在挺不下去了,处理完家里的事情就赶紧过来。」

又是一阵狂吻后,开始掐我,越掐越用劲,不一会儿,他激动的泪水就出来了。

「你父亲知道你来广州吗?」我温情地舔着他的泪痕。

「知道,我给我爸和我奶奶买了套房,走之前我还给他们留了一封信,我说我要去广州找你,我还劝我父亲遇见自己喜欢的女人可以不用征求我的意见,如果他还认我这个儿子,我会经常回去看他们……」

「宝贝,对不起,是我不好,害你离开了你父亲,害你以后当不了信教徒。」

说实话,我有点后悔,后悔离开他一个人去了广州,害他发生了一场车祸,我要早知道他是如此坚定的一个人,我就把自己打算离开他去广州的决定告诉他。

马小强发生车祸的事情让我明白,我的一生可能会遇到很多的人,唯一一个人,永远不会放开我的手,他就是马小强。

这也让我领悟到,其实很多想当然的束缚都是我们自己强加在自己身上,只要我们相信自己,相信对方,再大的藩篱也能冲破。

我是幸运的,找到了马小强,虽然他是个穆斯林,那又怎样,我相信这个世界喜欢男人的穆斯林男人不止他一个,被一个穆斯林男人喜欢的男人也不止我一个,可很多事情,如果我们自己都不给自己试一试的机会,你又怎么知道未来会发生些什么呢?

「我不当了,早不想当了,我来之前向真主忏悔赎罪了。」

「喝酒呢?」

「你喝我就喝。」

「我吃猪肉。」

「我吃你。」他开始脱我裤子。

「不行啊,外面人多。」

「没事,有玻璃。」

「他们会围过来。」

「不会,他们不管我们的闲事。」

「那你别全脱了。」

「好。」

把裤子脱到膝盖位置,他来回反复轻揉我的身子,肚子、小腹,直到下面,再往上移动,到胸、颈脖、脖子,手揉完一遍再用嘴亲,从上到下亲个遍,最后他的嘴唇定格在了我嘴上,轻咬我的舌头,咬着咬着,他的身子开始蠕动起来。

当高潮快要来临时,他的泪水汹涌起来。

「舒服吗?」我问他。

「舒服死了。」

「你把我咬疼了。」

「我想把你的舌头咬下来……」

「你不是不喜欢舌吻吗。」

「喜欢,只要是和你,我什么都喜欢。」

「明明记得你以前不喜欢,嫌有口水。」

「以前我太装。」

……

「对了,你和她上床了吗?」

「谁?」

「海娜。」

「上床了,但我们什么也没做,我不爱她。」

「那你爱我吗?」

「爱,我爱死你了。」

「那你还离开我吗?」

「不会了,一辈子和你在一起。」

「那你父亲呢?」

「安置完了。」

「出了吗?」

「快了。」

「宝贝,我爱你。」我说

「我也爱你,我爱死你了。」

「你好象出了。」

「恩,出了。」

「那么快。」

「在火车上就想了。」

「我也想了。」

「那你出。」

「算了,回去再说。」

「我们去宾馆。」

「现在?」

「恩,我要给你。」

「好,我带你去四季,住九十多层的套房,可以看小蛮腰…..我好象忘带银联卡了。」

「我带了。」

「钱够吗?」

「里面有六十四万。」

「这么多?」

「我把房子卖了。」

「卖了多少钱?」

「七十四万,小雅生了个儿子,胖乎乎的,我给了她五万,给了我父亲三万,给我奶奶留了两万。」

「怎么不多给点。」

「我想送她一辆车,但我联系不上你。」

「房子已经给你了,你可以做主。」

「那是你辛辛苦苦做生意赚来的钱。」

「我赚钱不就是给你花吗?」

「我们一起花。」

……

想起余秀华的那首《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我是穿过枪林弹雨去睡你,我是把无数的黑夜摁进一个黎明去睡你,我是无数个我奔跑成一个我去睡你……

在西塔四季九十多层的大床房,我沉醉在马小强绵绵无尽的爱抚中,亲遍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进入后,我简直要把他直接揉进我的身体里,似乎要把这一年来积攒的思念、委屈、伤心、惶恐以及爱统统发泄出来。

我们一直纠缠到太阳落下地平线。

夜幕降临,我点燃一根烟来到窗前。马小强走过来从背后抱着我,他的脸在灯火的映照下楚楚动人。

我们相拥欣赏广州的夜景。

窗外,万家灯火辉煌、流光溢彩,整个城市的繁华尽收眼底。远处的珠江像一条的银龙,蜿蜒曲折。

「亲爱的,那是什么江?」马小强在我耳边呵着气。

「那是珠江。」

「通向大海吗?」

「不,通向彼岸。」

「彼岸是什么地方?」

「那是一个光明的世界……」

——全文完——

后记:

不是所有的同志爱情都是以悲剧结尾。

谨以此文献给我挚爱的马小强,希望能给所有的回族、中国及全天下还在情感风暴中挣扎的兄弟一些激励,希望你们做到心中有爱,坚持爱,守住爱,挣脱束缚,享受爱情,享受生活。


关于《回族男孩马小强》一些未披露的真相

顾梦颖其实怀孕了,怀了马宇轩的孩子。

车里马小强和顾梦颖发生争吵,马小强刺激她说,我知道你们在香港玩得很好,还住一个房间,睡一张床,但你别得意太早,你信不信,我明天就悔婚,跟着马宇轩私奔,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是选我还是选你……

顾梦颖毫不客气地回应说,是吗,你真想看看?那我们就看看,马宇轩到底是选择和你私奔,还是选择为了我肚子里他的孩子而留下来了……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马小强,他突然就疯狂大喊大叫起来……

争执中,顾梦颖躲闪不及,发生了车祸。

这个真相太过残忍,就没写出来。

这个真相也是马小强和马宇轩真正在一起很久后,马小强告诉马宇轩的,起初马宇轩也确实很难过,但马宇轩确实也很爱马小强,也没过多责怪马小强,事情已经发生了。

但马宇轩践行了当初的承诺,为顾梦颖的父母养老送终。